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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仙蹤/原著
原斯白坐了一天的飛機, 手機也關了一天,到機場時剛過下午。
他像是在逃避什麼事情,下了飛機也沒掏出手機開啟, 還幾乎要睡得不知今夕何年,站在機場口時頭腦都還有些發懵, 看著眼前人來人往, 半晌才抬手嘆息一般揉了下腦袋。
時間還早, 原斯白不是太想很快回家, 本身出租屋離機場也不算遠,打車十分鐘就能到。
思來想去,他就拉著行李箱步行了,同時看看路邊的店有沒有過完年重新開張。
就是這孤單影只的身形,在行人寥寥無幾的冰冷大街上, 一眼過去才更顯眼。
所以原斯白就這樣遇到了熟人。
“斯白?”一輛低調的車子緩緩地停在原斯白旁邊, 搖下車窗確認。
原斯白扭頭看過去,眼睛微微一亮,走上前靠近車窗,些許驚喜地喊:“師哥。”
來人是原斯白在校期間的本科以及研究生的學長,姓蘇,比原斯白要高兩屆, 在校時幫過他不少。
只不過蘇時研究生畢業後離校,幾年過去,兩個人時常在手機上聯絡, 但因為都忙, 幾乎沒怎麼碰過面。
“師哥你怎麼在這兒?”原斯白微微彎腰,笑著問。
蘇時下了車,說:“愛人在這兒, 剛送他去機場,然後就在路上見到你了。”他眉眼含了些笑,以及多年未見的想念。蘇時指了下原斯白的箱子,說:“要去哪兒,我送你。”
原斯白下意識隨著他的手看自己的箱子,隨即反應過來忙擺手說:“不用的師哥,我家離這不遠。”
“離這不遠還走什麼路啊,坐車一會兒就回去了。”待對方明顯拗不過他點了頭,蘇時才無奈地上手拉過他的箱子,柔聲說道,“很久沒見了,斯白你吃飯了嗎?要不一起吃個飯?”
原斯白:“好啊。”
—
兩個人這一頓飯吃了得有兩個小時,冬天冷,等結束蘇時送原斯白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了擦黑的跡象。
“師哥家屬在這,那你以後是不是也打算在這兒了?”下了車,原斯白從對方手裡接過自己的行李,調侃。
蘇時輕笑,說:“是有這個想法,在跟他商量。說不定以後碰面的機會就比較多了,記得跟我常聯絡。”
原斯白點頭:“好。”
“斯白你……”
蘇時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下意識扭頭朝旁邊的小區門口看去。
微暗的天色裡,一個身形筆直的男生倔犟地站在那兒,也不上前來,但此時直勾勾盯著他和原斯白的眼神恨不得已經帶了刀子,雙手還緊握成拳。
“怎麼了?”原斯白看他話音頓住,疑惑地問了句,而後隨著蘇時的目光扭頭,微張的嘴巴霎那間閉上,也不說話了。
如願以償地和人四目相對,池綏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他兇巴巴地盯著原斯白,也不說話,而後猛地往地上一蹲,雙手環胸般地搭在膝蓋上,似乎在對盯著他的人說“我快氣死了,勸你快點兒來哄我!”
蘇時輕咳,回神說:“家事啊?”
“……”原斯白很尷尬,他垂下眼睫,低聲說道,“謝謝師哥送我回來,今天就不留你去我家喝杯茶了。”
蘇時瞭然,而後只說“有時間再聯絡”,便什麼都沒再問,走了。
原斯白拉著行李箱往前走,沒幾步就走到了池綏面前。
“……你在這不冷啊?”他甕聲甕氣地問道。
池綏不知是氣得還是沒怎麼睡好,眼睛發紅,他仰著腦袋看著原斯白,也不站起來,聞言嗓音沙啞氣憤道:“我就算冷死你還關心嗎?!”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幹了什麼?你跟我提分手!”
原斯白噎住,不和他對視,錯開彼此的眼神。
二人在冰天雪地裡靜默,此種氛圍不知持續了多久,大概實在氣不過,池綏猛地伸手打了一下原斯白的小腿,問:“剛才那個男的誰啊?”
“你因為他跟我分手?”
原斯白輕踢了一下池綏的鞋尖,說:“瞎說什麼呢。”
“那你說到底是為了什麼,因為什麼?!”池綏站起來,眼睛紅得更厲害了,顫聲道,“原斯白,你今天要是不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我……我……”他急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倒是把瞳孔急出了一層溼潤,最後惡狠狠地說道,“我不會放過你的!”
就知道對方不會善罷甘休,小孩兒平常本身也我行我素習慣了……原斯白嘆氣,邁過他往小區裡走,說:“不想處了要什麼理由。”
他說:“不要跟著我。”
“誰要跟著你!”池綏轉頭跟上,語氣兇狠,“我順路!”
到了樓梯口,原斯白看了他一眼。
池綏即刻回答:“我順樓!怎麼了,這樓都是你家的啊?”
原斯白:“……”
原斯白輕嘆了口氣,提著箱子邁臺階,剛上了一層就只覺手上一空。池綏搶了他的箱子憤恨地往五樓去了,連等原斯白都不等,也不看他。
原斯白:“……”
五分鐘後,原斯白到了門口開門,門剛開啟就只見一個身影比他還要快的閃進屋子,池綏還理直氣壯地說:“我順屋!”
“……”原斯白忍無可忍,道,“你無賴。”
“呵,我無賴你都要跟我分手,”池綏眼睛還紅著,冷笑出聲,“不無賴了早被甩了吧。”
原斯白不吭聲,垂著眼睛進門關門,換鞋。
等他簡單收拾完,池綏立馬扯住人胳膊把他按坐在沙發上,頤氣指使般:“解釋。”
“解釋什麼?”原斯白無可奈何一般,悶聲說,“當初不是你說的我隨時都能喊停嗎?我現在提了。”
“我說那話你也信!”池綏指著他,在原地轉了一圈,壓抑著聲線怒道,“那我說咱倆會結婚生孩子你怎麼就不信?!”
“原斯白,既然跟我談了戀愛,你以為我是那麼容易就被甩掉的?!”
“我沒跟你談戀愛。”原斯白提醒,“我說的是試試。”
“我不管!”池綏聲音突然哽咽,他嘴唇輕瞥,說,“就是在談戀愛……我是你男朋友。”
說著,似是再也忍不住了,那些忍了許久的眼淚在得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強硬拒絕後,霎時委屈地往下落。池綏直接往沙發邊的毛絨地毯上一坐,哭得不能自已:“我又沒惹你生氣,又沒跟你吵架,你憑什麼提分開啊,你還……你還跟一個狗男人一起回來,他誰啊?氣死我了。”
第一次看見他眼淚的原斯白被嚇得不輕,連忙起身走過去蹲下想去看,被池綏躲開手。
他還哭得更兇了。
“你……你幹什麼啊?”原斯白聲音啞了,還想去看他,又被躲開。
“原斯白,我跟你說,我長這麼大,我爸把我揍得屁股都不能坐,我跟我哥打架打得鼻青臉腫,我都沒哭過的,”他兇巴巴地瞪著原斯白,非常氣憤,“你看你今天……你都把我氣成什麼樣了,氣死我了!”
“你就這樣傷我……嗚嗚嗚氣死我了。”
原斯白想到他會難過,但他沒想到他會這麼難過。
快22歲的人了,還能哭得跟個三歲小朋友似的,關鍵是原斯白沒哄過小孩兒,他堪稱手足無措地跪坐在池綏身邊,心裡的難受也被放大了無數倍:“你……你這樣真情實感,難道以後每段感情都要這樣嗎?”
“每段、感情?”池綏掉著眼淚不可思議地問,“我有你這一段還不行嗎?我要那麼多段是有什麼毛病?……還是說你想擁有每段?!”
“胡說八道。”原斯白音色嚴肅了些,而後又落下去,極輕地開口勸解道,“……池綏,咱們兩個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池綏粗暴地抬手抹了把臉,態度非常強硬,“你說!”
“我……”
“你說!”
“你……”
“你快說啊!”
原斯白:“……”
原斯白不說了,直接閉嘴沉默。
池綏哼道:“你不說話,那就是很合適。”
原斯白當場踹了他的小腿一腳。
池綏被這一腳踹的直接躺在地上,手背放在眼睛上哭,原斯白慌到語無倫次:“我、我又沒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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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用力有區別?”池綏哽咽地打了個哭嗝,“我疼的是胸口。”
“那你想怎麼樣?”原斯白拽他想讓他起來,說,“你不是三歲,別鬧了。”
池綏:“你解釋。”
……
半小時後,聽了真正的分手原因的池綏陷入沉默。原斯白嘆氣,輕聲道:“池綏,我並不想跟一個過於門不當戶不對的家族結婚,這不是我該妄想的,問題太大了,我也沒有精力去經營你和你家裡的家庭關係。”
“重要的是你還小……我也陪不了你再談多久的戀愛,所以我們就到這兒,好嗎?”
“……就因為這個?”池綏睜著微腫的眼睛,發懵一樣地問道。
原斯白覺得池綏根本沒懂他的意思,有點累,扶額道:“只這一點就決定所有問題了。”
“……你以後要什麼樣的人沒有啊,你這段時間也許確實會有些難受,但……”
“我想要原斯白,還有跟你一模一樣的人嗎?”池綏打斷他道,眼睛再次變得暗紅。
原斯白啞然,心道,20歲的年輕人就是容易衝動,還容易把第一段感情看成地老天荒。
他靜默片刻在心裡默默思索措辭,打算再說些什麼,還沒開口就見池綏嚴肅地掏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點點點,撥通了一通電話。
“你幹什麼?”原斯白茫然道。
池綏沒回答他,因為電話已經接通了。
“喂,池遠紳。”
原斯白:“……”
“不孝子你瘋了吧?”一道威嚴的男性嗓音透過外放傳了出來,池遠紳“嘶”道,“有屁快放。”
池綏肅然道:“我要跟你斷絕父子關系。”
原斯白:“……”
原斯白:“?”
原斯白雙眼大睜,嚇得猛地上前把池綏撲倒在地板上,去奪他手機,池綏梏著他的腰不讓他動,特意將手舉高。原斯白嘴唇都有點兒白了,這次打池綏的力度是真有些重,他壓抑著聲音急切道:“你胡說什麼呢?!”
也不知道池董聽見這話會不會氣……
“行啊,斷就斷唄,”池遠紳滿不在乎道,“既然你都特意來告知一聲了,來,你再解釋一下原因吧。好好說,不然斷絕父子關系之前老子先打斷你那雙狗腿。”
原斯白震驚失語:“……”
他家怎麼回事兒?
“我物件因為你是我爸都要跟我分手了,”池綏開始哭,嗚咽出聲,“我要你這樣的爹有什麼用,簡直絆腳石!”
“嗯?”池遠紳聲線裡帶了抹匪夷所思,“你不是說對方都已經是你未婚夫了嗎?怎麼轉頭就只剩物件的名頭了?……現在人家還不要你了?”
“乖乖,”池遠紳“嘖”了聲,一言難盡道,“噢池綏,你謊報軍情,原來人家根本就沒看上你……沒用的東西,我要你這樣的兒子有什麼用,丟人!”
原斯白迷茫眨眼:“……”
池遠紳:“我要去告訴池休慼隨辛,讓他們嘲笑你。”
原斯白:“……”
池綏又被氣死了,不服氣地哭出了聲,說不出話。
池遠紳:“太沒用了,沒眼看。斷絕父子關系吧,結不成婚別回來……嘟。”
電話被結束通話了,池綏朝原斯白舉了下手機,無辜且眼巴巴地求擁抱。
—
晚上,池遠紳屈尊降貴地給已經斷絕了父子關系的池綏打電話,問他們是不是真愛,是不是真就認定彼此了,是不是一定不是瞎胡鬧。
池綏一連回了三個“是”。
原斯白還因為“耳聞”了池家的畫風而懷疑人生,怎麼都不願意相信自己聽見的,做不出參加“池家父子戰爭”的反應。
因此第二天,原承就給原斯白打了電話,說池遠紳親自去他家提親了!
還特別給出了承諾:“如果池綏那小子犯渾,不用任何人動手,他直接就可以廢了池三。”
和父母通完電話的原斯白沉默地盯著手裡的手機,只覺得很不真實。
可旁邊有個人不會讓他想太多,池綏抓住他的手,說:“結不結婚?”
原斯白抬眼,在微暖的燈光下認真地看著池綏的面容,不知怎麼心裡就像是被暖融融的東西填滿了。
他想,人生也就這麼長,哪怕以後真的會……也不能因為這時候就退縮連嘗試都不敢嘗試。
對池綏不公平……也對自己不公平。
“結不結婚,說話呀。”池綏以為自己爹出馬都沒用,慌得去搖他手,催促道。
原斯白徹底回神,想了想,先斟酌著輕聲說:“那以後要是有了問題,我們就……”
“哪還有什麼問題?!”池綏瞪眼,氣道,“原斯白你能不能相信我?做人不要太過分!”
“傷我一次就夠了!”
眼看他又有掉眼淚的趨勢,原斯白忙點頭:“好好,沒問題沒問題。”
“信不信我?”
“信信。”
“結不結婚?”
“結結結。”原斯白全順著他。
“哼,”池綏終於滿意,小聲嘟囔,“這次就原諒你。”
窗外夜色濃黑如墨,路燈將路邊的積雪照得反光,像會泛出瑩潤光彩的珍珠一般。
原斯白心軟得一塌糊塗,在夜色裡哄池綏:“好了,是我錯了行嗎,我愛你。”
“等我過完22歲生日,第二天就去領證。”池綏要求。
原斯白點頭:“好。”
池綏:“我徹底畢業了,咱們就舉辦婚禮。”
原斯白應:“好,好,都依著你。”
……
冬夜寒冷漫長,他們會毫無保留地相擁。
永遠有所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