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眾人到了賈母處, 不過玩笑取樂。又奉賈母一起吃晚飯,果然就有湘雲說起的果味丸子酥肉,紛紛贊了一回。飯後各自散去, 也無話。
再一日,西寧王太妃壽辰。榮寧兩府早接到請帖, 自然都要去的。賈母命邢夫人帶著迎春、王夫人帶著探春、尤氏帶著惜春、王熙鳳帶著大姐兒, 自己帶著黛玉、湘雲, 連同薛姨媽帶著寶釵,一行人車馬浩蕩, 往西寧郡王府上拜壽。這邊府上又著王子騰夫人、兩位史侯夫人,並四王八公各家許多內眷命婦。再一會兒,恩平侯府於太君帶著高夫人、章舒眉等也到了, 各自相。真個聯絡有親,榮華富貴, 不消多記。
再轉過一日,黛玉陪賈母吃了早飯, 又說笑一會子,稟告說王熙鳳先時請了她,便起身往鳳姐院裡來。到這邊, 賈璉有事早去了, 平兒忙接進屋裡。黛玉鳳姐兀自歪南窗下炕上, 身上搭了條輕軟罩毯,臉上有些懶懶的, 笑道:“唉喲,我來得不巧了。可耽誤二嫂子睡回籠覺?”
鳳姐忙起身,笑道:“你罵我呢,多早晚還睡覺?”催平兒倒茶。
黛玉坐到對面, 又仔細打量一回神色,道:“我猜著了。必定近兩日事多又忙,累著了。”一邊平兒倒了茶來,黛玉接了一看,笑道:“二嫂子又破費。這會子又什麼事情,妹妹可效勞的呢?”
鳳姐笑道:“真真你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只這次不必的勞動,妹妹我這屋裡坐著,就幫了我的忙了。”於告訴黛玉:“昨兒西寧王府一日,大姐兒難得門,又那許多長輩哄著贊著,就玩的有些瘋了。回來便有些不爽,夜裡發起熱來,陪了小半宿,這會子她倒好好的睡了,就弄得我沒精神。”
黛玉忙問:“大姐兒可要緊?”
鳳姐道:“昨天夜裡熱度就下去,今兒一大早打發人請大夫看過,說已經不無礙,竟不必吃藥,這四五日盯著仔細休養了就好。我這邊想,大姐兒自養下來就時常肯病,不知道什麼緣故,但近來兩次都略一發作就過去,前頭眼翳也用了妹妹送來的珊瑚配的藥,用了兩劑就好了。又妹妹以前身子弱些,這幾個月來著都好的,藥也不很吃了。都說侄女像姑,請妹妹來我這邊多坐坐,怕於她小人兒家也能多分著些福氣,保佑平安呢。”
黛玉說,忍不住笑起來,說道:“到底還要尋個高明的大夫,仔細瞧了,認真調養起來,去了病根兒。”因想起什麼,笑道:“我前兒接到南邊的信,再過半個月,顧塘大嬸嬸與表叔就動身往京裡來。關爺爺不放心洪家表兄這邊看的藥鋪子,到時也跟著一起過來。等都到了,就要煩二嫂子認真寫個帖子,再煩二哥哥親自去請。”
鳳姐了,知道說的關夢柯,回春聖手、名鎮杏林的,頓時喜不自勝,滿面笑道:“正該我們親自去請。”又親手拿了心盒子來勸黛玉嘗。
正說間,外面有人說媳婦子們上來回話。黛玉便打量要走,鳳姐忙止住,笑著求告:“好妹妹,我沒精神,懶得她們,你只管坐著,她們省事兒的自己就散了。”
黛玉只好坐著,不免問:“真個不要緊?”
鳳姐笑道:“不要緊。”於細細告訴黛玉:“這日常來的時辰兒。真有十分緊要的事情,們底下做不得主的,當時就一層層報上來了。能留到這會子,不過等上面說一句‘知道了’,不肯擔肩膀的緣故罷了。再就每日家有三件五件事情來說,顯得們辦的事多,沒有遊手好閒的亂逛。且有這麼些功勞苦勞的,日常品評起來,做主子的心裡多少也要倚重些。”
黛玉笑道:“這麼說,鳳姐姐平時應付們,竟也可以敷衍隨意了?”
鳳姐笑道:“可不?滿府裡每天多少事,咱們一個人一個身子,就有一萬個心眼子,遇上那些成心要含糊你的,少不得就被遮蔽了眼睛心神去——府裡誰還沒個親戚親眷,沒個要好幫朋呢?左不過那些個都小事,有工夫的時候,想起來要整治就整治一回,要敲打哪個就敲打哪個。只干係到錢、權、人、四樁大事的,理清了來龍去脈,用心裁決吩咐也就了。況咱們這樣的人家,少說幾十年,多的上百,凡事有現成的章程。賬拉來,舊例比來,大規矩上弄不得鬼,們自己也知道分寸厲害。”
黛玉頭道:“竟有這許多道理訣竅,妹妹受教了。”果然片刻平兒就自外間進來,報說問過眾人,並無十分要事,於都散去了。黛玉遂向鳳姐笑道:“果然鳳姐姐道有經歷,這就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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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也自得,笑道:“我當家雖幾年,到底比你的多些。你這麼一下就說應驗,再看一會兒,後面應驗的還多著呢。”
話音未落,外面就有人報:“林大娘來了。”卻林之孝家的送了外面銀庫賬房的賬上來。平兒忙接進來,得了裡面鳳姐一聲吩咐,林之孝家的便進來給鳳姐行禮,並滿面笑著問林黛玉好,又再三謝紫鵑父母南邊帶給自家的東西。黛玉笑道:“這紫鵑她子娘的心意,你只謝她家便,只管謝我做什麼?”
林之孝家的笑道:“紫鵑丫頭周到,也姑娘調/教的。姑娘日常惦記我們,她家也跟我們格外客氣厚道。總我們領姑娘的請罷了。”
鳳姐旁笑道:“你謝林姑娘,只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也太便宜了。我還這兒呢,你也不說拿些實東西來。”
林之孝家的忙道:“奶奶說的。只我笨,不知道林姑娘要什麼,或缺什麼東西人手使喚。但凡吩咐一句,這便立時送來。”
黛玉她說得鄭重,又鳳姐臉上已現十分的興頭,忙笑道:“這說的頑話呢。姐姐當真。”
林之孝家的兀自看著黛玉,似還想追問究竟。黛玉又再三勸說分解幾句,教她熄了心思,告退去。黛玉不免長一口氣,向鳳姐抱怨道:“這個管家大娘做事還算實心的,都二嫂子一句話,後頭怕她還要費事。”
鳳姐卻拿手託了腮,眼珠轉轉,道:“奇怪,奇怪。”黛玉不解,鳳姐道:“你不知道,這林之孝兩口子,都錐子扎不一聲兒來的。我成日家說,們倒配就了的一對夫妻,一個天聾,一個啞。哪成想今天這麼會說話?又特特對你說這些話,倒把我這邊的事情當成幌子了。這裡頭必有緣故。”
黛玉不由笑道:“原來兩個不會說話?以前我這邊住著,跟們一年也交不到一面。倒這回外祖母使們去接我來,行動回話很得體。又有們特帶過去的一個丫頭,就小紅,也十分的伶俐,說話雖不多,口聲就簡斷爽快得很。”
鳳姐了,連聲稱奇,道:“可不我又漏了眼?剛我還跟你說,家裡恁多人恁多事,但凡有人想遮瞞,必有看不到之處。我前陣子吩咐她說,我如今事多,身邊跟的丫頭之前短了也一直未補,叫她好好的挑兩個來我使。她倒只管拖拉著,家裡明明有好的女孩子也不送來跟我。難道跟我必定不好?又特意帶去你跟前過了眼——啊呀,這倒又對上了,跟你豈不比跟我強得多?”
黛玉笑道:“這話不太對。她們都二哥哥二嫂子手底下最倚重得用的人,且一家子幾輩兒都這邊的,哪有跟我的道理?況我又不缺丫頭,家裡不說,這邊外祖母已給了紫鵑,還有文鵲她們兩家。”
話說到這裡,兩個忽然都悟了。鳳姐頭道:“好個林之孝、林之孝家的,兩口兒這裡給我弄鬼。打唿哨都打到你那邊去了,還不肯實實跟我說。”說著又笑起來,道:“起來,她還趕著叫我一聲‘媽’,日常都知道孝敬,這時候聰明太過,可不又糊塗了?只這個主意,倒也不算錯。到你那邊去,可不比我這邊強?不過伏侍幾年,等例行恩典放去,一樣平頭正臉的娘子。再要攀的好了,湊上個認字讀書有上進心的,豈不又一番造?”
黛玉聞言也笑,道:“我也常州大嬸嬸偶然說起過,就為了讀書識字這一樁,顧塘的丫鬟去,都各家爭聘的。”
鳳姐拍手笑道:“既這麼,這個好處一發該跟們要了。等要了來,我跟妹妹二一添作五,分了再說。”看一眼旁邊平兒,笑道:“你都了。這些天都只管跟們頑,多少事情也不說捎探捎探,該我們放去的風兒也不放,把那些個進項白錯過了,豈不可惜?”
平兒會意,笑道:“奶奶一句話的事情,們不知道走近道,偏要揀遠路兒走,滿世界撞去,我看笑話還沒看完呢。既奶奶發了這個慈悲,我便去引們往正道上來。”
兩人又說笑一陣,黛玉度看時間,告辭往賈母院裡來。賈母不過簡單問兩句鳳姐可好、黛玉吃了玩了什麼也就罷了,帶著眾閨秀吃午飯。待歇了午晝,賈母起來,偏有幾個家人,由賴嬤嬤領著頭,一起過來向賈母問安閒話。湘雲等姊妹皆不樂意應付這些人的,都避來,到三春起居的屋裡說話玩耍。迎春、探春趕圍棋耍子,寶釵看著惜春翻畫冊本子,黛玉、湘雲坐著撥弄桌上新鮮的花籃,口裡有一句沒一句搭話。
眾人正坐著,只平兒手上拿著什麼進來,笑道:“林姑娘原來這裡,先我直接往太太那邊去,倒多走了兩步。”原來王熙鳳打發她送給黛玉兩瓶子茶葉。
湘雲笑道:“什麼好茶葉,巴巴兒送來?又只有林姐姐的份兒?”
黛玉接了茶葉,開了瓶蓋略看一眼,再聞其味,已經知道了,笑道:“便那個暹羅國進貢的茶葉。前幾日鳳嫂子送給太太,我們太太跟前一起都吃的。我吃著好,多了一句嘴,不想她今兒就送來了。”
平兒笑道:“正奶奶看著林姑娘喜歡,讓我送過來的。”
湘雲道:“怪不得她只讓給你。這茶我吃著味道不大好,還不如咱們平時吃的茶。”又問三春等覺著如何。
寶釵走過來道:“味道輕,再就顏色不好,比評起來確實不如常用的茶葉。只現這個時節,明前茶還沒下來。暹羅國那個比中國溫熱,芽葉也得早,有這茶。正好佔著一個先機,又外國特意朝貢上來的,以世人多稀罕。真細品起來,究竟還個野趣味。”
探春也道:“我也覺得淡,不過比明前還要濃些,又不及雨前厚。”
黛玉笑道:“這樣正好,只對我的脾胃,不怕奪了你們的愛了。”
說話間,王夫人那邊金釧兒過來說王子騰夫人過來了,請姑娘們都去相,於眾人忙往前面去了。不話下。
卻說這邊平兒送了茶葉來,走到廊下,看到鴛鴦、紫鵑和寶玉的奶母李嬤嬤以及另一個家人媳婦打扮的女人說話。走近兩步,就兩人揮手送,李嬤嬤帶著那個女人去了。平兒過去,了兩人,問:“剛那個誰?”紫鵑道:“鄭大娘。”平兒問:“哪個鄭大娘?”鴛鴦道:“就鄭每雲家的,茜雪的娘。”平兒這想起來,忙問:“她怎麼來了?”
紫鵑道:“昨兒姑娘跟著太太去西寧王府,給我放了一天假,讓我自各處逛逛。我因想到其姊妹夥伴都著了,唯獨茜雪及其爺孃,現都不裡面伺候,平日不容易。這次過來幾天了,昨兒正得了空,不如就往她家裡去,也把給她帶的幾樣禮送過去。沒想到這鄭大娘這麼客氣,昨天家裡就跟茜雪一起謝過了,今兒又特意進來再謝一次。因她平日都外面當差,今天還特央告的李媽媽帶進來,道謝不說,又捎了茜雪回的禮——雖小,卻可當年姊妹親密的一片心。”一面說,一面就把手上攥的一個小包袱開啟,乃細細扎的一副鞋墊、兩個繡喜鵲杜鵑的荷包,兩塊精緻手帕和一個只比大拇指略大一些兒的嵌螺鈿烏木胭脂盒。
平兒看一眼,指著那個胭脂盒子道:“這個我認識。還那年冬天伺候太太逛東府園子,太太看雪沒留神,腳下滑了一滑,她拿身子墊下面,這沒甚大事。主子們一圈兒賞,那邊大奶奶又特意拿了進上的珍珠膏子給她擦手上的疤,就用這個盒子裝的。那時咱們都說,疤好了,落了個精巧盒子,也算有的賺,夠叫人眼紅了。她也一向寶貝得緊。這回竟然送給你了。”
紫鵑連連頭,道:“可不。我當年小,不知事,只管羨慕有這個。不想這子事情,她都牢牢記心裡,可情誼。”
鴛鴦也感嘆道:“情分,當年咱們這十來個人最好。小什麼話不說,什麼話不作。如今雖說各跟各人,翠縷跟史姑娘,紫鵑跟林姑娘,平兒你絆那邊跟前,但除了一個可人沒福竟去了,到底大多還一處,時時可以相。唯獨一個茜雪,這兩年去外面,實難捱。剛紫鵑說,昨天著茜雪,形容竟都有些枯槁了。怎麼想都覺著可憐。”
平兒著,也頭,嘆口氣道:“她的事情,其實咱們都知道。只當年恰落太太手裡,也沒當一回事,直接就發落了,就不大好圓轉。”
紫鵑道:“我說一句逾越的話,茜雪這件事,實冤枉。而且為了這個,她子娘也受牽連,這一二年差事上多有不順。想要尋些門路重新上來,這邊幾個管家大娘包括賴大家的、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吳興家的都求過了,偏偏太太發落的,這邊都不好說話,人也不敢應,怕風聲沒全過去,倒落自家一個不。大爺大太太那邊,們人頭又不很熟,雖然有一個李嬤嬤好心帶著們各處跑,看剛進來的樣子,也難掩有些悽惶。”
說得三人都一齊嘆氣。鴛鴦勉強笑道:“李嬤嬤到底也媽媽了,多少有些力道臉面。近年有她幫襯,鄭家還算好過。我唯獨一個擔心就茜雪,怕她一直氣不順,作踐了自己身子,這就不好了。只恨我分不開身,也不能時常去,勸慰開解幾句,也盡了做姊妹的心。”
三人又感嘆一會兒,各自走開。平兒自回鳳姐院裡,院門口看彷彿邢夫人的車駕慢慢離開去,怕這邊有事,趕緊進來。
一進屋,就鳳姐招呼她。平兒忙近前,先回了送茶葉的事情,說:“林姑娘讓我跟奶奶說多謝。”又問:“大太太來?可有什麼事情?”
鳳姐冷笑道:“可不?沒事,太太奶奶們倒往我這裡跑?剛剛大太太過來告訴我,二姑娘的大丫鬟司棋,身體不太好,今年正月至今,已經報說病了三場。太太說了,這樣說過兩個月陪嫁去,就留家裡,眾人伏侍小姐,還伏侍她呢?虧得她自家人也乖覺,早早報到太太跟前,想求了放回家去。太太因想著總算跟了小姐幾年的人,多少有些功勞,索性就給了恩典放去。但二姑娘身邊必定不能少了人,叫我儘快挑一個合適的丫鬟給姑娘補上。你說,這可大事不?”
平兒鳳姐有些火頭,忙倒了茶來,親手捧給她吃,一邊笑道:“這事說小不小,到底干係二小姐的丫鬟,又要預備陪嫁去的。說大自然也不大,不過一個丫鬟罷了。家裡的不敢說,人還怕挑不一個來?不過大太太近來上心二小姐的事體,凡事交待到奶奶這裡來。”
鳳姐被她這樣一說,這顏色霽和,笑道:“還你嘴乖,說一句話我就回緩過來了。”吃了一口茶,問平兒:“你看這事怎樣?”
平兒道:“這司棋原王善保的外孫女,她娘便大太太的陪房。有她開口相求,大太太自然要給身邊心腹人做臉。放回家去自己做主原不話下,再有許多恩典賞賜,怕也未可知呢。”
鳳姐捏著杯子,似笑不笑,道:“啊,這一層我也想到了。大太太也只對咱們這些人勒管得嚴緊些,真個自己最貼心貼腹的,自然要用心關照。只原來司棋身體也弱?我倒不知道。平日裡看著,樣子都還好啊。”
平兒笑道:“春天乍暖還寒的,她們不經心,或仗著往日強健,夜裡起來不披衣裳,或貪涼風裡亂走,病一病的也不奇怪。”
鳳姐了,早咂摸意思來,又一笑,搖頭道:“既然她家已經求了大太太的恩典,那就這樣罷。就二姑娘這邊要補上一個大丫鬟,這事多少有些為難。雖說家裡人多,中用的少,何況又要跟著小姐一起陪去章家,就越發要斟酌了。第一個人要可靠,第二個必定要機靈。如今急急吼吼,這樣一個人倒難找。”
說話間,忽然就想起林之孝家的上午的言語情形,鳳姐不覺失笑,唉喲一聲:“難道扣兒結子這裡?林之孝知道司棋這檔子事體,以提前給女兒找門路過來了。可恨不跟我明說,弄這些鬼張鬼智來。一會子等她來求,可就怪不得我了,非要狠狠為難一番,叫她知道,萬事都要跟主子坦誠了。”
這邊平兒說,心裡一動,想到紫鵑、鴛鴦議的茜雪等事,就猜測林之孝家的或還有的主意。只一時又有的人進來回話,就岔過去了,也不曾跟鳳姐說。
果然到這天傍晚,林之孝家的又有事進來討鳳姐的示下。卻提到會試眼看就要比完,放榜即,不要提前把賞人的銀錢紅包備下,又有各處寺廟道觀還願的香火錢預備,家裡宗祠家廟的預備等等。鳳姐笑道:“這些事情你來問我做什麼?叫你男人問二爺、爺們去。的不說,如今大爺把這事看得最重,你們不去討歡喜,又等什麼?”
林之孝家的笑道:“已經問過了。大爺那裡只說要大辦,到底怎麼個大辦,沒個準說。問二爺,說讓來回奶奶,等奶奶的示下。”
鳳姐無奈,道:“這事兒再沒有經歷過,也不知道各家都怎麼一個章程。左不過總還有幾天,你等我打探了再來吩咐。”林之孝家的應了。
鳳姐又道:“你說了一樁不很急的事,我這裡恰還有兩樁緊急的事情,正要和你商量。”林之孝家的忙說不敢,請鳳姐示下。鳳姐笑道:“你看我這裡事多。隨手使的人也不夠。如今賴大家的只照管外面,園子工程都替我盯著,每日裡比我還忙,丫鬟下人這子事情完全顧不上。再者,她也認不全這府裡誰誰。你要給我辦這件事,儘快把合用的人名字報上來。這一。第二個,二小姐房裡的司棋,說身子不好,家裡求了大太太/恩典放去。如今急著要給二小姐補一個大丫鬟,另外四個小丫鬟有缺的也要補全。這小丫鬟也還罷了,大丫鬟一定要陪去章家的。這個人選要慎重。你那裡可有沒有合適的?”
林之孝家的聞言,臉上就顯躊躇來,口中說道:“不敢瞞奶奶,我這邊心裡倒有個人選,就不太好開口說。”
鳳姐一,忙叫平兒:“去看看外面茶爐子,二爺近日家來得晚,怕要新熱的水沏茶。”平兒會意去。鳳姐向林之孝家的笑道:“姐姐怕什麼?這咱們自家關起門來先通氣商量,又不外人,有什麼不好開口的。”
鳳姐滿心只當林之孝家的要說自己的女兒小紅,不想這林之孝家的一開口,說的竟茜雪。林之孝家的道:“起來,茜雪這孩子,也我們看著大的。模樣品性都好,針線活計雖較晴雯差一等,品評起來也算不壞了;人實,照料主子屋裡的事情細心,對奶媽長輩們都非常恭敬。前兩年,太太因為一些誤會,沒多查問就打發了她去。但仔細想想,茜雪畢竟太太屋裡的身,雖不一等大丫鬟,拿的一直二等丫鬟裡最高的例,來沒有什麼不好的。這幾年外面,實委屈,就我們這些人看了,都覺著可憐,又替家裡錯過這麼一個丫頭覺著可惜。如今二小姐那裡少了丫鬟,我想茜雪原本跟司棋都一樣的人,知道規矩,又有這番磋磨,比旁人懂得進退——奶奶拉她一把,她一家子都知道這誰的恩典,必然由衷感激,死心塌對奶奶忠心,為奶奶照顧好了二姑娘。這樣奶奶也能全二爺的兄妹之情,豈不三全其?唯有一個,就到底當年茜雪去,眾人留了印象,如今到二姑娘那裡,怕說頭不大好。”
鳳姐了,心裡只管嘖嘖稱奇,心說也不知道茜雪並其父母使了多大的力氣,連木頭人都能張口說話了。只這一篇細細說來,十分有理,又茜雪、迎春、賈璉三全其,且不過一二句話的事,並無多餘破費,就到了鳳姐心上。鳳姐又低頭細想一遍,向林之孝家的笑道:“這個丫頭我知道。當年的事,也恰那一陣子大姐兒多病,我心神都這上頭,半脫不得身,太太也心煩,處置就有些嚴厲了。她這委屈,說到底還我照管不到致。如今既然知道了她這個情形,少不得要替她做主——那就依你的話,還讓她進來,到二小姐身邊去。你說的怕說頭不好,這個也容易,你叫她換個名字,到房裡先按小丫頭的例來,後面再一升上去也就了。”
林之孝家的了,連忙笑道:“我替她並她娘子先謝奶奶。奶奶這樣天大的恩典,說小丫頭的例,白使喚們也必然肯的。只這名字,還要奶奶賜下。”
鳳姐笑道:“看看,你又來說笑。誰還不知道我個睜眼瞎,大字認不了半籮筐。要問名字,我教你一個乖,你找林姑娘討一個去——說到林姑娘,我又想起一個事。你給二姑娘那邊找到了人,我這邊還缺著隨手使的呢。林姑娘說你女兒小紅很好,不如你把她帶來給我,我一調理,她就息了。”
林之孝家的到這話,意外又復大喜,連忙將身伏下,給鳳姐磕一個頭,說道:“奶奶肯教她,就她的大造了!我明天就把她送來!”又千恩萬謝,家去,又與女兒千叮嚀萬囑咐,告訴府裡各種規矩禁忌,不提。
果然第二天,林之孝家的就把小紅領到鳳姐處。鳳姐問了幾句,十分滿意,吩咐她家去收拾好東西,過兩天就正式到自己身邊。林之孝家的又去找黛玉,也不知道怎麼說的,不多一會兒,拿回來“紅柳”“丹若”兩個名字。鳳姐知道丹若就石榴花,富貴又喜慶,便叫告訴鄭每雲家。於茜雪改名丹若,待司棋被自家接回去之後,就補到迎春身邊當差,此為後話。
又幾日,會試已畢。章回等人了考場,都沒有回府,只給家裡送一張平安帖子,就考場外附近早租下的客棧,熱水洗了澡,換了衣服,安心歇了一宿起來,就去京郊各處遊山玩水、尋僧訪道、查古探幽去了。
再過一天,林如海也自宮禁裡來,到榮府來接黛玉。告訴黛玉說,但放寬心,無可慮者。黛玉不免疑心,暗猜父親這幾天宮中,不看到到些了什麼,卻也不問,只內裡十分開懷,又殷殷期盼章回等速歸。
轉眼到了放榜的日期。章回等人前一日都已自京郊返回,們自不會親自去貢院看榜,只家中高坐,等著報錄人來。果然自這日午後,貢院放榜,就有報錄人紅綾為旗,金書立竿,敲鑼打鼓,一趟趟一隊隊往文昭公府、桂華佳園湧來——
捷報乃:章僚考中第兩百五十三名貢士,章偃高中二十名貢士,章回高中會試第三名貢士,姜平高中會試第一名會元,十二日之後,金鑾殿上中式進士面聖。
※注:
鳳姐評價林之孝夫婦和小紅的內容,《紅樓夢》第二十七回。本文中引用用文字約140字。暹羅國茶葉一段,《紅樓夢》第二十五回。本文引用用文字約150字。上述字數新時已經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