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古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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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破舊的土石混合房搖搖欲墜,彷彿下一次狂風暴雨之後就會倒下來。

但就是這樣一個破爛的房子卻是二十年前,整個下馬坡村最大最好的房子。哪怕是現在,也是最大的房子。其中還走出了下馬坡村第一個高中生。也是第一批進城裡打拼的年輕人。

這棟房子更承載著李巖太多的童年記憶。

歡笑的,痛苦的,悲傷的。

就如同這記憶中的土坯房,陳舊破爛,卻又那麼的清晰。

"小墩啊?回來了?好!好!好!"老人的眼睛不好,盯著黑暗中的李巖看了好久,才終於將他和記憶中人影聯絡起來。

放下手裡的碗,老人走過來,接過李巖手裡的東西,將他帶回家。

就像小時候一樣。

"奶奶,你眼睛不好,說了多少次,買瓦數大點的燈泡,這個樣就要亮很多。"

"三十瓦的燈泡就夠了,買那麼大的幹什麼?浪費錢。"老人節約了一輩子,自然不願意在這方面多花錢。在她看來,小日子能過就行,能省則省。

"好好好!奶奶說什麼都是對的。"

李巖知道,自己奶奶是個執拗的人,認準一件事情,就絕對不會輕易妥協。

"噯..."

白熾燈的光線並不是很柔和,比起日光燈或者節能燈來說,要刺眼了許多。月兒趴在爸爸的背上,眯著眼睛,盯著那橘黃色的燈泡,不禁嘟嚷了一句。

然後撅著嘴,笨拙地揉了揉眼睛。

"奶奶,我給你把曾孫帶回來了。她叫月兒,是個女孩兒。"

小月兒發出聲音讓李巖豁然想起。趕忙把月兒從背上放下來。然後遞給奶奶,讓她看看。

"是...是嗎?我都有曾孫了?"

老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李巖把月兒遞到她懷裡,她都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慌慌張張地把月兒抱在懷裡,蒼老的面容上掛滿了笑容。

抱在懷裡樂呵呵地搖了搖,接著全然不顧李巖才回來,獨自抱著月兒坐在長凳上,逗弄起來。

對此李巖並不在意。

俗話說地好'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這話雖然俗氣,但自有幾分道理。

況且老人年紀見長,長期獨居也會很孤獨。

李巖這次回來,給她帶回一個小孫孫,老人自然樂開了懷。

她抱著月兒不點也不願意放手。

而小月兒似乎也很喜歡這個老人。藏在袖子裡的小手輕輕揮動著,時不時地想要伸手摸摸祖奶奶的臉。

這讓老人非常高興。

想想當年含飴弄孫的時候,已經是二三十年前了。想不到在有生之年,還能有這樣的場景。

老人心中自有萬千歡樂。

趁著老人逗弄小月兒的時間,李巖把碗筷拿到廚房裡清洗乾淨。

十幾分鍾過後才從廚房裡出現。

心中又是一片感慨。

老舊的廚房依舊是當年的樣子,似乎從記事開始,就是那樣,彷彿時間已經將整個房子模樣凝固在了歷史當中。

可惜物是人非。

樹還是那棵樹,房還是那座房,但當年的老人已經更加蒼老,當年孩童也已經長大。

七八米高的梨樹落光了樹葉,屹立在寒風中,一如從前的模樣。

石板鋪就的院落裡,因為有些地方少有人,也早已經鋪滿了一層厚厚的苔蘚。

用茅草蓋的屋頂上,立著幾株枯朽的雜草。

厚實的土坯牆上,風霜雨水的痕跡滿目皆是。

"呼..."

這裡每一物每一景,都讓李巖百感交集。

他在害怕。

害怕無情的歲月將這些記憶沖淡,害怕自己隨著時間的推移,會將這些事情漸漸忘卻。

哪怕他經過月兒的那滴眼淚的改造,大腦神經變得極為發達,也不敢保證自己的記憶能在這無情的歲月中絲毫無損。

堂屋裡老人依舊在跟月兒玩鬧著。

祖孫倆顯得其樂融融。

李巖去到後堂,走進一個小祠堂裡。

很難想像,李巖家的老房子竟然是三進大宅,而且佔地還不算小。

雖然很多地方都已經廢棄,只能用來堆放一些雜物和柴禾,但卻依舊能看出當年的幾許輝煌。

小小的祠堂中密密麻麻擺放著幾十個靈位。

指頭大的燭火在祠堂裡輕輕搖曳著,煙霧升騰起來,像是通往天國的階梯。

每一個靈位都代表著一位李家的先人。

李家定居下馬坡村三百多年,雖然一直以來都人丁不旺,但卻也傳承了下來,並漸漸有了些積累,這才有了這棟大房子。

這幾十個靈位當中,最下邊的幾個靈位甚是扎眼。

因為其中就有一個是李巖父親靈位。

點燃香,李巖恭恭敬敬地給這些先輩們上香磕頭。

這是李巖每次回來之後都會做的事情。

"就知道你來看你爸爸他們了。"老人抱著孩子走進祠堂,對著那些牌位躬身一禮,然後才對著李巖說道"你都有孩子了,是該告訴他們了。明天把這孩子寫進家譜吧!"

老人聲音很沙啞,但卻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李巖也從不質疑奶奶的話。

她怎麼說,自己就怎麼做。

"啊...啊...啊..."

遠處傳來一陣陣嚎叫,在這夜幕沉沉的大山深處顯得很是滲人。

"小墩去看看你小姑吧!你們好久沒有見面了。"說著,老人抱著月兒走出小祠堂,準備回房。

老人擁有嚴格的作息時間,今天因為月兒的原因,已經耽擱了很久。她不想再耽擱了。

李巖自然知道奶奶的心思,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看著她抱著月兒,佝僂著身子慢慢挪動腳步,向自己房間走去。

然後李巖去了趟那個傳來陣陣哭嚎的地方。

對於常人來說,這裡可能會很恐怖,但對於李巖來說卻早已經習以為常。

隨著李巖漸漸靠近,屋裡傳來的哭嚎聲也漸漸小了很多。但在這寒風呼嘯的夜晚卻依舊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

隔著鏽跡斑斑的鐵窗,映著昏暗的燈光。

李巖站在鐵窗外,靜靜地看著房間裡的那個蓬頭皺面,渾身散發著酸臭味道的女人。

"小姑!我來看你了。"

"啊...啊..."

女人隔著鐵窗,靜靜地盯著李巖,然後大聲叫了幾聲。

李巖的奶奶有三兒兩女,除了李巖他爸爸這一脈之外,其他幾脈都沒有成長起來。

因為,三兒兩女當中有四個不是擁有嚴重的智力缺陷,就是擁有無法治癒先天性疾病。

哪怕是李巖的父親,腦子也不是很靈光,經常被人欺負。

據李巖所知,大伯和二伯一個是十多歲的時候淹死的,一個是冬天裡脫了衣裳在雪地裡到處跑,被活活凍死。而大姑姑則是因為太傻,被人隔壁村裡的人唆使著去偷東西,然後被人捉住,在大喊大叫的時候被人姦殺。

從那以後,為了女兒不被人糟踐,李巖他奶奶一狠心,就將他小姑關了起來。

這一關就是三十年。

如今他小姑已經四十多歲。

由於常年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房子裡,她的皮膚顯得非常白,白的看不見血色。但哪怕身上髒兮兮的,卻依舊能看出那靚麗的容貌。

可想而知,這個女人如果打扮出來的話,將會是何等的風姿卓絕。

曾經聽人說過,他父親那一代每一個長得非常好看。

要不然也不會有人連一個傻子都要姦殺了。

"啊...你是誰?你是豬?不對!你是石頭。"小姑隔著鐵窗傻傻地笑了笑,然後就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貝一樣,對李巖問道。

"小姑,是我!"

"是你啊?你是想來摸奶嗎?哦,對了!昨天你不是說要找我生孩子嗎?快來吧!"

然後屋子裡就傳來悉悉索索聲音。

雖然看不清,但李巖還是知道,自己這個又傻又瘋,智商幾乎連兩歲孩子都不如小姑又開始脫衣服了。這種情況,幾乎每次他來看她的時候都會上演。李巖早已經見怪不怪。

嘆了口氣,李巖無聲地轉身離開。

"喂!石頭,你什麼時候來找我生孩子?我等你!"

如果是個正常人,她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

可是她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會在這渾渾噩噩中度過一輩子。

因為李巖的奶奶和爺爺是表兄妹,而且是親的。

她奶奶原本是縣城中商人世家的小姐,在那個時代,也算是知書達禮的俏姑娘,十五歲嫁給他爺爺過後,生活就一落千丈。

之後李巖的大伯出生,生活也越來越困難。

但他爺爺和奶奶依舊咬牙堅持了下來。

接著一個孩子、兩個孩子、三個孩子,幾十年間,老兩口陸陸續續生下五個孩子,但都有各種各樣的缺陷。

殘廢的兒女越來越多,生活的重擔把兩人壓的喘不過氣來。最後家裡的頂樑柱,也就是李巖的爺爺在三十年前被大女兒的事情氣得一病不起,不久之後撒手人寰。

之後很多年,全靠他奶奶一個人撐著。

這晃就是二三十年過去。

但執拗的奶奶卻依舊省吃儉用,依靠自己一雙手,把李巖的父親和小姑拉扯長大,還一手帶大了李巖自己。

可以說,是李巖他奶奶一手撐起了如今這個李家。要不然,李家恐怕早就沒有了。

"噯..."

走過奶奶的房間,李巖發現燈還亮著。

厚重的老木門裡還傳出月兒嘟嚷聲。

"你啊!還真是調皮,是不是餓了?"

"噯?"月兒不明所以,輕輕咕噥了一聲,雖然沒有看到她此時的樣子,但卻依舊能想象出小家夥此時的可愛樣子。

而李巖也在這時候想起了什麼,接著一個想法猛地在他腦海中閃現而出。

"或許,小姑的病可以用月兒的眼淚試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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