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後的天氣依舊寒冷。
而且今天似乎更是冷得刺骨。
但大清早,天還沒亮的時候,李巖還是帶著月兒驅車向老家駛去。
簇新的凌渡小車飛馳在高速公路上,小月兒坐在後排的安全座椅上,不哭不鬧,反而咿咿呀呀地叫著。
呼呼地睡了一整晚,月兒的精神顯得格外好。
總是一刻都不停地嘟嚷。
當李巖把車載音響開啟的時候,小家夥更是一邊笑著,一邊揮舞小手。
如果不是有兒童椅固定著她的話,這個小東西恐怕都會直接從位子上掉下來。
"呀呀...呀..."
小月兒一個勁兒嘟嚷著,亮晶晶的口水從嘴角不斷流下來。
但這懵懂的小家夥卻一點也不在意,依舊興奮地叫著。
"這丫頭..."透過後視鏡,李巖一直都注意著月兒。見她這幅表現,也不禁一陣失笑。
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自己會有一個幸福的家。
有一個漂亮賢惠的妻子,有一雙聰明可愛的兒女。週末的時候帶著妻子和孩子出門野餐,上班的時候,回到家有孩子的熱情迎接,有妻子早已做好的飯菜。
安寧、平靜、恬淡地走過這一晃而過的人生。
只是現在妻子還沒有,卻已經有了孩子。
但自從有了月兒過後,不知不覺間,李巖的想法已經發生了改變。現在他只想好好把月兒養大,看著她上學,看著她工作,看著她與別人組成另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不知為何,一想到自己活潑可愛的女兒會被某個小賊給偷走,李巖心裡就一陣不爽。
就像是地主老財,被賊人偷光倉裡的米一樣。
肉疼!
"呼..."李巖深吸一口氣,然後猛然吐出"想那麼多幹什麼。這種事情起碼還要等十七八年。現在想這個還太早了。"
想到這裡,李巖乾脆把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海。
偏過頭,看了看路標。
幾分鐘後,他開車在一個服務區停下。
這時候已經中午了。
路程已經行了一半,李巖自己雖然受得了,但月兒卻受不了。
因此,李巖需要在服務區給月兒換尿不溼,餵奶,順便逗逗這個活潑小家夥。
在月兒看來,爸爸老壞了。總是想要搶走自己的奶瓶。
這不,明明自己抱著的奶瓶,又要被爸爸搶走了。
讓寶寶好捉急。
"噯..."
小家夥橫躺在李巖懷裡,雙手捏著奶瓶把手。露出兩顆白白嫩嫩的小乳牙,對著爸爸嘟嚷了一聲。
那樣子就像是再說:壞爸爸,要是再搶寶寶的奶瓶,人家就咬你喲。
"呵呵..."
李巖也不逗她太狠,見好就收。看到差不多了,就把奶瓶鬆開。
一察覺到爸爸鬆開奶瓶了,小家夥忙不迭地張開嘴巴,叼著奶嘴兒對著他哼哼一聲。
月兒吃東西的時候是很安靜的。
雖然吃的咕咚咕咚,卻一點也不浪費。
可就是那雙亮晶晶大眼睛,往往會在吃東西的時候到處瞅。似乎是在警惕每一個靠近自己的壞人。
這時候,恰好李巖先前叫牛肉麵送來了。
小月兒一看到那個拴著圍腰的胖阿姨靠近,就忍不住叼著奶瓶對著她哼哼了一聲。
彷彿是在警告她不許靠近自己,不許搶走自己的奶瓶。
做完這些,月兒這才向著,爸爸懷裡縮了縮。
在她看來爸爸雖然也會搶自己的奶瓶,但卻比那些人要好太多了。除了爸爸,其他人都是大壞蛋。
"多大了?"
"半歲!"
"哦!半歲啦?好乖。"這個給李巖端來牛肉麵的婦女看上起碼也有四十五六歲了。
這個年紀正是的中年女人對於孩子,總是很喜歡。
特別是看到月兒這幅可愛模樣,心裡更是喜歡得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月兒的臉。
只是她這舉動卻把月兒嚇了一跳。
"唔...嗚嗚..."
小家夥頓時來牛奶喝不喝了。鬆開奶嘴兒,死死抓著奶瓶,委屈地嗚咽著。
那模樣委屈極了。
月兒的這個舉動讓那個女人頓時就有點尷尬了。本來是想要摸摸這個小家夥,可哪知道才摸了一下,小家夥就哭了。這讓她很是尷尬。
"不哭!不哭!阿姨這是在逗你呢!"一邊哄著月兒,李巖抬頭對這個女人說道"大嬸兒這不關你的事。這丫頭護食得很,見到你這樣,她還以為是要搶她奶瓶。所以這才著急的哭了。"
"不哭!婆婆不搶你的奶瓶。"
"好了,不哭了!沒人跟你搶!"
"嗚嗚..."小家夥憋紅了臉,癟著嘴,滿是委屈地看著眼前這個壞婆婆。
哭了幾聲,見她果然沒有再來搶自己的奶瓶。
這讓月兒安心了許多。
小家夥想也不想,趕緊叼著奶瓶再次吸允了起來。一邊喝奶,還一邊警惕地看著這個壞婆婆。
"呵呵呵..."活了幾十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笑的孩子,陳素瓊也感覺很好笑。
想要再次摸摸這個孩子。
卻又擔心這個小家夥還會再次被嚇哭。
只能笑了笑,轉身繼續去工作。
而李巖則在看了看月兒之後,單手抱著她,開始吃麵。
當月兒把牛奶喝光過後,李巖的面也吃完了。
付賬走人。
李巖帶著孩子來去匆匆。
畢竟還有三四百公裡的路程,李巖可不想在路上耽擱。
途中加了一次油,月兒也在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下午五點過的時候,李巖驅車已經進入黃山地界。
遠遠地就能看到隱沒在雲霧中的群山。
他老家是黃山下馬坡村的,據村老人說,在沒有公路的時候,如果騎馬下山的話,馬都是滾著走的。
雖然很是誇張,但卻足以說明下馬坡村所處位置是多麼偏僻險峻。
所以才有了'下馬坡村';這個土氣的名字。
因此李巖想要回家,下了高速公里過後,還需要行駛幾十公裡的盤山公路。
黃山多奇險,而且怪石嶙峋。
山路開鑿在懸崖上,一邊立壁千仞,一邊深淵萬丈,一旦掉下去,除了死,根本找不到第二條路走。
三十年前,整個下馬坡村動員五十多號青壯年,花了整整七年時間,採用鋼釺鐵錘,一點一點敲打出了這條奇險無比的公路。
為村裡的人開闢出了一條走出去的道路。
時間一晃,已經二三十年過去。
當初開闢這條公路的人不少都已經故去,卻為後人留下了這條通往外面世界的道路。
之後雖然幾經擴建,但路線卻從來沒有變過。
從那以後,村裡的琵琶、雪梨、蕨菜等等東西,得以運送出去,換來各種生活用品,從而大大改善了村裡人的生活。
以前李巖家裡窮,他媽就是耐不住貧困,離家出走的,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也是從他媽離開的第二年,村裡人開始開鑿出村的路。
其中就有李巖的父親。
只是路開鑿出來之後沒多久,很多當初參與開鑿山路的人都出現了或多或少胸悶、氣短、咳嗽、痰多、胸痛等等症狀。
那是塵肺病。
長期吸入大量粉塵之後,淤積在肺部造成的疾病。
李巖的父親也是其中之一。
沒熬幾年,當初參與開鑿公路的人,相繼因為塵肺病離世。李巖的父親就是其中的一個,雖然錢花了不少,但卻還是沒有是挽回他的命,那年李巖十五歲。
之後他隨著年邁的奶奶生活,老人依靠撿破爛、賣山貨,一點一點給李巖湊夠了學費,送他讀完高中。
車輛打著遠光燈,在山間盤旋。
隨著不斷深入,氣溫也越來越冷。
讓人感覺今天似乎要下雪。
天色將要黑盡的時候,李巖終於把車開到村頭小賣部的門口。
車子只能行駛到這裡了,想要回家還有幾百米山路要走。
多年的發展,村頭已經出現了一個很大的停車場,停著好幾輛山外來的商人車輛。他們都是來收購各種山貨的。
所以李巖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山裡的天氣太冷,每一口呼吸都會吐出一團白霧。
把月兒包裹好,不讓寒風傷了她。
接著李巖才把她固定在背上,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向家裡走去。
走在坑坑窪窪的路上,看著遠處起起伏伏的山巒。
讓人有一種身在紅塵,卻不在人間的錯覺。
"噯!"
月兒趴在爸爸背上,小腦袋左轉右轉,水汪汪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著。
小小的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奇怪地方。
有好多好多的樹樹,還有好多好多奇奇怪怪的石頭,讓小家夥好是奇怪。
但這區區幾百米山路,卻對李巖來說有種朝聖般的感覺。
彷彿前方是一處靈山。
遊子離家多日,今日再次歸來
激動!彷徨!不安!酸楚!
各種各樣的滋味充斥心頭,讓李巖咬緊了牙關。
昏暗的白熾燈光從老舊的三進宅子裡照射出來。
依稀能看到房裡有個佝僂的身影在走動。
當年的老人更加蒼老了。
無情的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顯得觸目驚心。
李巖心裡發酸,心裡發澀。
他緊咬著牙關努力讓自己心情不要太過激動。
可是感情洶湧而來,怎麼也止不住。
一滴熱淚從順著眼角滾落。
門前院子裡那株伴隨著自己成長老梨樹還沒有開花,彷彿是在等待著誰將它喚醒。
許久不見,黃泥夯築的牆壁在風雨中更顯斑駁。
門把上天然有一層油質,那是常年觸控後留下的痕跡。
年邁的老人顫顫巍巍地端著碗從堂屋裡走出來。
雖然韶華老去,但還是能從那略顯白皙的皮膚上看出老人當年的驚人姿色。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老人當年是遠近聞名美人。
只是歲月太過無情,掩蓋了太多的輝煌與璀璨。
站在小院門口,李巖艱難的張了張嘴。然後,才艱澀地說了一句。
"奶奶!我回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