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耐心是男人最好的品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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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一變

關允為之一愣。

平心而論,關允還真沒有想到要來京城,他的志向在基層,暫時還不想從事高屋建瓴的務虛工作。從基層一步步做起,每走一步都有切身體驗的感受和收穫,是他為自己制定的人生之路。而不是高居京城之地,雖然登高望遠,實際上以他的年紀從事太理論化的工作,是空中樓閣。

“我……”關允斟酌了一下語句,“我還是想先從基層做起,不想站得太高了,站得高了,遠離了群眾,會不接地氣。”

金全道微微一怔,他沒想到關允會拒絕他的好意,沉默了片刻他又說道:“關允,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如果你肯來京城幫我,我是想過了元旦就安排你和一佳結婚。”

金全道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關允同意調來京城,關於原先定下的正職實權正處的約定,他可以適當讓步,不必非等關允升至正職實權正處才可以抱得美人歸。

關允只猶豫了片刻,還是堅定地說道:“謝謝金伯伯的好意,我還是想留在基層。”

“省委……也不能算是基層吧?”金全道臉上無喜無悲,似乎早就料到了關允的決定一樣,“聽說你本來想下到縣裡,結果被人故意安排到了省委?是不是現在還有想去縣裡的想法?”

“是。”

“需不需要我幫忙?”金全道第一次在關允面前主動提出要為關允前途而出手,他的語氣很平靜,但在平靜之中卻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

關允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搖頭說道:“我想憑自己的努力跳出省委,從孔縣到黃梁,再從黃梁到省委,一直都很被動,我想現在是試一試自己掌握自己命運的時候了。”

“好。”金全道輕輕一拍桌子,“年輕人有這份志氣是好事,既然這樣,我就不勉強你了。”

當晚,關允又住在了金生麗水。

晚飯後,關允陪金一佳散步,田將離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金家,走的時候,也沒有和關允打個招呼,金一佳笑道:“將離的性格很有意思,有時候她話很多,很開朗,有時候忽然就憂鬱了,不過不用管她,她就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兒,除此之外,人很好,只要是她認準的朋友,絕對真心相待。”

“也奇怪了,她平常很認生,是慢熱的性子,和陌生人交往,很少一見面就那麼多話,和你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你說,你是不是真的挺有女人緣?”

關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我比較平易近人,再加上長得比較善良,說話又有禮貌,所以就……”

“你長得還善良?別逗了。”金一佳取笑關允,“你長得最壞了,一個大男人,長一雙丹鳳眼,據說長丹鳳眼的男人最有女人緣,換句話說,最花心。”

“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封建迷信。”關允哈哈一笑,伸手去撓金一佳的癢,“尤其不能指責親夫。在古代,丈夫的地位天大,絕對不容冒犯。”

“好,你天大,小女子錯了,請相公恕罪。”

“相公的稱呼好,我比較喜歡。”關允嘻哈一笑,“古往今來,女人對丈夫的稱謂表明了男人地位的變遷。比如最早的時候,女子稱呼丈夫為良人,可見當時丈夫在妻子心目中的形象光輝而高大。再後來,丈夫成了郎君,郎君是雅稱,是愛稱。”

金一佳坐在院中的鞦韆上,小腿裸露在外,閃耀著青春的光澤,她一邊晃動小腿,一邊傾聽關允的侃侃而談,笑道:“夫君真是淵博,奴家受教了。”

關允笑道:“稱呼丈夫為郎君時,丈夫稱呼妻子為娘子。不過到了宋朝,男人的地位進一步上升,妻子稱呼丈夫為官人,可見男人的家庭地位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官人就是管人的意思。平民百姓之家,妻子稱呼丈夫為官人,官宦之家,則稱呼丈夫為老爺。老爺的稱呼,是男人地位尊崇而不可侵犯的象徵。”

“是,老爺,奴家不敢了。”金一佳低眉順首,別說,她裝得還挺像,真有幾分古代女子的賢良。

“官人之後,丈夫就被稱為相公了。相公一說,是女人期盼自己的男人封侯拜相,此時,男人的地位達到了歷史上的頂峰。然而萬事萬物,盛極必衰,男人的地位從相公之後,開始逐漸滑落。從近代的先生到愛人,再到現在的老公,男人在女人眼中,或者說在解放過頭的中國女人眼中,正在由當年可以封侯拜相的偉丈夫一路下滑到今天可以和太監媲美的男人……”

“太監?”金一佳咯咯地笑了,“為什麼說是太監?”

“老公是目前最流行的叫法,老公最早是指宮裡的太監,現在女人一口一個老公叫得親熱,不知道是不是潛意識裡都希望自己的男人舉而不堅、持而不久?女人們或許不知道,天天老公叫得多了,說不定真能叫出麻煩。”

“哈哈……”金一佳樂不可支,“你真是壞蛋一個。”

“壞蛋就壞蛋好了,我想問問你,以後我們結婚了,你叫我什麼?”

“堅決不叫你老公,就叫你關允好了。”金一佳掩嘴一笑,“萬一把你叫麻煩了,我以後怎麼辦才好?”

“怪事,你也懂這些?”關允有意逗金一佳。

“我為什麼就不能懂?男人女人的事情,不一定非要經歷過才懂,是不是?你不要太小瞧我了。”金一佳咬著下唇吃吃地笑,樣子有三分誘惑四分純真。

“要不,讓我試試你的理論聯絡實踐的能力?”關允假裝作勢欲撲,雙手成爪,如大灰狼一般。

金一佳轉身就跑:“不給,就是不給。”

第二天一早,關允又去了一趟京城大學看望了小妹。小妹已經和許筱寒、陳茗打成了一片,雖說三人性格大不相同,卻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或許是性格中有互補的因素在內,總之小妹很喜歡許筱寒和陳茗。

見關允來到,小妹的高興自不用說,許筱寒和陳茗也是喜笑顏開,不過許筱寒的開心深藏在心裡,陳茗的快樂卻寫在臉上,她拍著關允的肩膀說道:“關允,上次你走了後我才想起來一件事情,一直想告訴你,現在你終於來了,我很高興。”

“什麼事情?”關允也很喜歡陳茗大大咧咧的性格,直爽中有一股直來直去的灑脫。

“你的名字真的很好,誰起的?”陳茗坐在她的床上,她在上鋪,一雙小腿盪來盪去,再加上她穿的是短褲,就很沒形象地差點露出底褲,“關,關聯,關於;允,允諾。你的名字連起來解讀就是關於允諾,延伸解讀就是你的一生是關於一個男人一諾千金的一生,也就是說,你肯定是一個重諾守信的男人。”

“這個……”關允呵呵一笑,“這樣解釋是不是太牽強了?”

“不牽強,名如其人,確實如此,要不一些港臺明星為什麼成名之後都要改名?”陳茗的腳丫長得十分好看,白嫩而沒有一絲瑕疵,如玉如筍,如果不是塗了指甲油的話,真如一塊白玉一般。

“你的名字又怎麼解釋?”關允笑問。

“沒解釋,我從來不評論自己的名字。”陳茗賴皮,“不服?不服你替我解釋一下。”

“陳,陳皮;茗,新嫩的茶葉。陳皮和新茶泡在一起,是什麼怪味兒?”

“什麼怪味兒?你自己泡了就知道了。”陳茗嘻嘻一笑,從上鋪的床上一躍落地,光著腳丫踩在地上,“該吃午飯了,關允,你陪我們一起去吃食堂?”

於是,在京城大學的食堂中,就出現了一幕怪現象,一個男生身邊有三個美女圍繞,幸福地佔據了一個桌子,在津津有味地吃飯,惹得無數人羨慕忌妒恨。更可恨的是,男生身邊的三個美女不但漂亮得令人側目,而且各有千秋,並且個個都對那個男生好得不行,就讓京城大學的許多人記住了關允。

從此,關允在京城大學就有了一個情聖的外號。

情聖關允並不知道他的無意之舉讓他在京城大學名聲大振,後來有好事者打聽出了他的名字,又翻出了他在京城大學的歷史,於是,離開京城大學兩年的關允名氣之響,比他當年上學時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下午,關允本想再在京城住一天,順道去看望一下蔣雪松,不想省委的電話打了過來,是省委辦公廳秘書一處的處長陳星睿。

“關允,請你明天到省委辦公廳秘書一處報到。”陳星睿的聲音很直接,是命令的口氣,而不是商量。

“陳處長……”關允納悶兒,他應該還有三五天的假期,怎麼提前了?

“服從組織安排。”陳星睿並不解釋,強調一句就結束通話了電話,“明天一早,準時報到。”

好嘛,還沒有正式上班,陳處長似乎就對他意見不小,等上班以後還會有好日子過?關允搖搖頭,假期提前結束沒有什麼,問題是,提前結束的背後,肯定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下午告別京城的親朋好友,關允踏上了歸程。三個小時後,他剛下高速公路,就接到了齊昂洋的電話。

齊昂洋的聲音很急促:“關允,黃漢捅了大婁子了!”

新開端

黃漢不是一個冒失的人,以他的耐心和隱忍,以他在黃梁的所作所為,他來燕市,至少會在兩三年內不會有什麼大動作,怎麼才一來就捅了大婁子?

“什麼大婁子?”關允竟微微焦急,替黃漢擔憂了。

“和洪曦差點兒當面幹一架,氣得洪曦拍著桌子大罵黃漢是渾蛋。”

“我以為多大的事情,惹了洪曦也沒什麼,而且洪曦拍桌子罵人,更證明沒什麼大事了。”咬人的狗不露齒,關允不是罵洪曦,而是由此推彼,真正陰險的人不會當面拍桌子罵人,而拍桌子罵人的人,通常不會背後耍陰謀。

話又說回來,若論背後陰謀的水平,黃漢自稱第二,在關允視線範圍之內,恐怕無人敢自稱第一。

“沒什麼大事?”齊昂洋輕聲一笑,“關弟,洪曦為人你恐怕不是很清楚,他是一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狠角色,當面拍了桌子,背後還會繼續捅刀,他在燕市公安系統十幾年,破獲大案無數,人稱神手洪,公安系統內部都稱他為洪哥。當年他在區公安分局時和一名李副局長競爭區公安分局局長的位置,曾經指著對方的鼻子威脅對方,讓對方讓步,對方不肯,結果怎麼著?”

“我在開車,昂洋,你就別打埋伏了,一口氣說完就行了。”關允還真大感興趣,千人千面,瞭解洪曦的過去,有助於更好地和他打交道。

“結果幾天後李副局長就被車撞了,明明是一起明顯的人為事故,肇事者也承認就是想謀害李副局長,但卻不承認是受洪曦指使,不過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肯定是洪曦在幕後指使,甚至在李副局長出車禍後,洪曦還冷嘲熱諷地諷刺對方自不量力,就連老天也看不過去了,所以才出了車禍,但偏偏就沒有證據指向洪曦。最後李副局長宣佈退出局長的競爭,洪曦則如願以償當上了區公安分局局長。”

關允聽得津津有味,有意思,如果說黃漢是陰在暗處狠在背後,那麼洪曦則是陰在明處狠在明面,但事情卻做在暗處。就是說,黃漢的手法是化骨綿掌,傷人於無形之中,洪曦的路數是在大開大合的招式之下,招招攻擊別人的陰私之處,等同於是*裸的小人行徑。

當然,如果說黃漢是偽君子,也不準確,說他是真小人,似乎也欠妥當,同樣,用偽君子或真小人來形容洪曦,也不貼切。也別說,黃漢對洪曦,還真是棋逢對手,必定會有一場驚天之戰。

總的來說,對戰洪曦,黃漢處於絕對的劣勢,一是根基不穩,二是級別太低,三是時間不夠。黃漢也沒有可能和在鄭天則身邊一樣,採取徐徐圖之溫水煮青蛙的方式來瓦解洪曦,只能是半明半暗和洪曦在正面碰撞,而且黃漢的時間也不會太多。

想想也是,以洪曦的聰明,會任由黃漢在他的身邊逐步壯大?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況且洪曦是一頭獅子,出於天然的警覺,他必然可以嗅出黃漢身上危險的老虎氣息。

不過,即使如此,關允也並不是過於擔心黃漢的處境,他輕笑一聲說道:“黃漢也算不上捅了大婁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要麼是故意惹怒洪曦好試探洪曦的底線,要麼就是故意製造一個他和洪曦不和的假象,然後伺機行事。”

“關弟,我總覺得你對黃漢過於高估了。”齊昂洋對黃漢的認知遠不如關允深刻,畢竟他不在黃梁,無法切身體會到黃梁的兇險,雖然知道黃漢在黃梁的所作所為,但也只是略知一二,並不詳細,“不管黃漢是什麼策略,他激怒了洪曦,都會讓他處於不利的處境,洪曦如果想收拾他的話,以他現在在燕市的根基,簡直太容易了。”

“我猜洪曦不敢動黃漢。”關允篤定地說道。

“怎麼說?”齊昂洋對關允的自信很感興趣,“你人還沒有來燕市,似乎比我對燕市的局勢還瞭如指掌。”

“呵呵,我不是對燕市的局勢瞭如指掌,而是對黃漢的為人信心十足,同時,對洪曦的處境也心中有數,兩相對比之下,就可以得出結論,黃漢此舉,必有後手。洪曦震怒,事出有因,應該是黃漢觸動了他的逆鱗。而且黃漢惹怒洪曦,也不是魯莽的舉動,必定大有深意,即使沒有受人指使,也許是為了向一個人投誠而遞交的投名狀……”

齊昂洋聽明白了:“你是說,黃漢是投石問路,想向於繁然靠攏?”

“也許是於繁然,也許不是,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肯定是要向和洪曦對立的某一人靠攏。燕市市委,除了於繁然之外,還有誰看洪曦不順眼?”

“看洪曦不順眼的人也有不少,實權人物有誰,回頭我再好好分析一下。”齊昂洋忽然興奮了,“我忽然發現,分析政治上的事情,也挺有意思,比商業上的策略複雜多了。”

“哈哈,國外是一流精英在商界,國內是一流精英在官場。昂洋,你不走仕途,可惜了。”

“可惜什麼?不可惜。我也是閒暇之餘才分析一下,要是天天這麼分析,非得煩死不可。我現在挺好,主要精力在商場,偶爾忙裡偷閒關注一下官場,也不失生活樂趣。”

關允笑笑,結束通話了齊昂洋的電話,剛要專心開車,電話又響了。

是家裡的電話。

老爸老媽自從回家省親之後,就一直沒有訊息,後來關允出國幾天,特意打了家裡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一見終於有了老爸老媽的訊息,他迫不及待地接聽了電話。

“喂,小允,我和你媽回家了。”

是老爸來電。

“爸,怎麼樣,順利不?”

“順利,挺順利。”老爸的聲音透露出幾絲興奮,“你姥爺對你媽很好,還有你舅舅你姨,都想死你媽了。我還以為去了會坐冷板凳,沒想到,親得不得了,呵呵。”

比關允想象中更順利,關允放心了,他一直擔心老媽回家會再遭遇傷心往事,就和老容頭進京一樣,過容家而不入,沒想到,老媽回家居然受到了禮遇,讓他在吃驚之餘,心中大為欣喜。

欣喜的是,老媽幾十年的傷心往事,或許可以畫一個句號了。

“好,太好了。”關允也笑出聲來,“這一下老媽該開心了吧?”

“你媽不開心。”老爸咳嗽一聲,“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回來前,她高高興興的,回來後,又悶悶不樂了,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我說要是你想家,可以再回家住一段時間,她也搖頭。你媽這個人,心思太重了,什麼話都不肯對我說,你什麼時候回來問問她,到底她是怎麼想的……”

“好,我現在沒時間,可能要等省委的工作穩定了才能回去。”關允在省委工作,不如在黃梁,距離孔縣遠了不少,而且初來省委,怕是連請假都不敢,“估計老媽是觸動心事了,又或者是回家的時候,家裡的事情讓她牽掛了……對了,爸,老媽的孃家是什麼樣的一個家庭?”

“你姥爺的家,很有錢,很氣派,不過到底是做什麼生意,我也不知道,也不敢問。幾天來,我就在大院子裡吃住,一直沒出去,什麼都沒問,現在還迷迷糊糊的,跟做了一場夢一樣。”老爸的性格就是如此,凡事不喜歡出頭,只要沒人告訴他,他通常不會主動去問個清楚,一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不過這樣也好,老爸一生無欲無求,活得踏實而舒心。

快到省委時,關允和齊昂洋碰面了。

“車你先開走。”關允將車鑰匙交給齊昂洋,“我到省委上班,總不能開一輛寶馬,太張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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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昂洋接過鑰匙,掂量了一番,又還給了關允:“要我說,你就應該開寶馬,以一副囂張狂妄的姿態出現在省委,相信肯定可以讓許多人對你印象深刻,說不定還能收到恰如其分的效果。”

“什麼恰如其分的效果?”齊昂洋的話讓關允心裡一動。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齊昂洋嘿嘿一笑,“‘我本楚狂人,風歌笑孔丘’……”

齊昂洋話沒說完,關允腦中靈光一閃,忽然哈哈一笑,將鑰匙收起:“昂洋,交你這個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你才知道?”齊昂洋哈哈一笑,“你說我是你的益友還是損友?”

“損友,最佳損友!”關允心情大好,見齊昂洋開了賓士,不由笑道,“陪我一起去省委走一趟。”

“正合我意。”齊昂洋隨即發動了汽車,用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你先。”

“走起。”關允笑道,“第一波,開始。”

“我忽然發現,讓你來燕市,或許是一個錯誤。”齊昂洋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躍躍欲試,是十分期待的心情,“燕市比黃梁的水更深,但同時風浪也會更大。”

關允發動了汽車,和齊昂洋一前一後朝省委開去,誰也不知道,前方等待關允的會是一個什麼樣的開端。

闖關

省委辦公廳秘書一處處長陳星睿今年三十八歲,身高一米九三,是整個省委大院最高的一人,當然,最高一說只指身高,並非職務。

本來身高是優勢,但在事事講究規矩的省委大院,就不是好事了。以陳星睿處級的身份,放眼省委,比他級別高一等者比比皆是,他在任何一個副廳級及以上幹部面前,不得不用力彎腰才能表現出對上級應有的恭敬,一天下來,總是累得腰酸背疼。沒辦法,他不表現得謙恭一些,很容易被上級領導認為過於自高自大而將他打入冷宮。

無他,身高太高了,和領導說話時,如果讓領導仰頭說話,等於是領導仰他鼻息了,他哪裡敢在領導面前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但身高太高了,不用力彎腰很容易讓人誤會他太趾高氣揚了。

多少次陳星睿都怨恨父母怎麼給了他這麼一副人高馬大的身材,而且又一入官場深如海,真是害苦了他。

更讓他叫苦不迭的是,他不但身材高大,身高一米九三,而且長相清秀,對,一個體型高大魁梧的男人卻長了一副清秀的面孔,而且還清秀得如同女人一樣,說他是小白臉一點兒也不過分。其實如果僅僅是一個體型高大魁梧但面孔清秀的小白臉也沒什麼,關鍵是,省委書記章系峰長得不但矮小,身高只一米六八,而且滿臉疙瘩,面相醜陋,和陳星睿站在一起,幾乎有天壤之別。

也正是因此,章系峰非常不喜歡陳星睿,他的形象和陳星睿的形象並排在一起,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對比明顯、反差強烈的天作之合,一個是高富帥,一個矮窮醜。可問題是,雖然陳星睿確實家世良好,又畢業於名牌大學,碩士學歷,而章系峰出身工人家庭,又只是黨校培訓班出身,勉強混了個冒牌的大專文憑,基本上只相當於初中水平,但章系峰卻是省委書記。

在為官者諱的官場,尤其是在燕省權力核心的省委之中,章系峰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別人學歷比他高,可以,但他是省委書記;別人身高比他高,也可以,但他是省委書記;別人長得比他帥,還可以,但他是省委書記!

作為秘書一處的處長,陳星睿本來有許多機會可以接近章系峰,但由於章系峰對他的身高和長相過於忌諱,最終導致他為章系峰所不喜。

被堂堂的省委書記不喜的理由或許說出去沒人相信,但卻又是活生生的事實,陳星睿就無比鬱悶,長得高長得帥,反倒成了人在官場上升的障礙,天可憐見,難道高富帥也是一種錯誤?

高富帥不是錯,但遇到矮窮醜的領導就是錯了。

正當陳星睿自認前途無望憂心忡忡之際,關允意外調來省委辦公廳秘書一處的訊息讓他眼前一亮,彷彿黑暗中一道亮光一閃,直覺告訴他,他的機會來了。

如何在領導面前脫穎而出有三種方法,一是埋頭苦幹,這種方法有碰運氣的成分在內,而且一定要遇到慧眼識珠的領導才行,如果遇到只認馬屁不認才幹的領導,埋頭苦幹一輩子也可能沒有出頭之日。二是一邊苦幹,一邊找機會宣傳自己,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想要得到領導賞識並且重用,必須把自己做出的成績讓領導看到。三是不幹光說,只憑口頭文章,連吹帶捧,讓領導認為自己是一個值得提拔重用的人才。

以上三種是正常途徑,也是最常見的三種,不過有正常途徑就會有非正常途徑。陳星睿本來自詡為人正派,不屑於做一些背後黑人的不齒之事,但實在是被壓得太死,在急於想翻身的激勵下,他只好放棄原則要走非正常途徑,以期能得到章系峰的賞識,從而讓他有機會外放,遠離省委這個是非之地。

如果能討得章系峰的歡心,並且讓代家滿意,他外放出去,直接當上常委副市長也不在話下。在這種想法的鼓動下,關允很不幸地成了他的墊腳石。

因為關允很讓代家討厭,也是章系峰不喜歡的人之一,代家調關允來省委,就是想擺佈關允。正好關允被安排到他的手下,如果他出手將關允折磨得死去活來,稱了代家的心,滿了章系峰的意,他豈不是可以將幸福建立在關允的痛苦之上,踩著關允上位?

正是基於這種想法,在章系峰古怪的性格之下被歧視被壓迫的陳星睿,為了個人前途,決定不惜犧牲關允的個人前途,也要為他的將來殺出一條血路。

不過,陳星睿也聽說過關於關允的一些傳說,說關允是金家的女婿,還說關允深得蔣雪松的器重和冷楓的賞識,似乎關允還和齊副書記的兒子齊昂洋私交甚好,但又怎樣?別說現在關允還沒有娶金一佳,就算真娶了金一佳,以現在金家大有式微之勢的局面,金家能奈章系峰何?

蔣雪松和冷楓就更不用提了,一個調往京城,遠離了燕省,另一個是黃梁市委秘書長,手不夠長,伸不到省委。

好吧,就算關允和齊昂洋關係密切是真事,但相信政治智慧超人一等的齊全不會在關允被代家擺佈的事情上插手,放眼整個燕省,在木果法被章系峰冷落之後,誰還敢挑戰章系峰的權威?就連陳恆峰剛剛有一點想要有一番作為的苗頭,也因木果法之事,被扼殺在了搖籃中。

正是基於以上認識,陳星睿認定拿關允開刀,是代價小回報高的好事。

讓關允明天一早報到,也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出好戲,是想讓關允明天一早第一天上班就出醜。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陳星睿心情大好,邁出辦公室到走廊的抽菸處去抽菸。

抽菸處位於走廊的盡頭,正好可以看到省委大院的門口。陳星睿剛剛點燃一支熊貓,用力吸了一口,沉浸在煙氣汙染肺部的快感中時,忽然,大院門口一前一後駛進一輛寶馬和一輛賓士,兩輛車車速極快,在門口理也未理警衛的攔截,橫衝直闖直接衝進了省委大院!

陳星睿一把扔掉菸頭,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誰這麼膽大包天,敢衝擊省委大院,活得不耐煩了?儘管他只是秘書一處的處長,不是機關事務管理處或保衛處的處長,但正義感使然,讓他怒不可遏,一路小跑衝下樓去,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開寶馬賓士的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開寶馬賓士就了不起了?也不睜大狗眼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省委大院,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來的地方,也不是有幾個臭錢就能撒野的地方,一邊想,陳星睿一邊快馬加鞭,半分鐘後,他就衝到了樓下。

樓下,警衛荷槍實彈,已經將寶馬和賓士團團包圍。

以前,省委大院的警衛工作還不是那麼嚴密,門口也只有一名警衛站崗,雖然配槍,卻不裝子彈。不過在警衛室中,卻有五六名荷槍實彈的警衛隨時待命,畢竟省委裡面有正部級高官。

燕省以前還從來沒有發生過汽車衝擊省委大院的事件,是以兩輛汽車不在門口登記,不顧警衛攔截,直接呼嘯之間衝進了省委大院,頓時驚動了所有人。

幾名警衛更是如臨大敵,嘩啦拉動槍栓,對準了兩輛汽車。

寶馬的車門一開,一人從上面下來,是一名年約二十四歲的年輕人,淡定、微笑、帥氣而從容。警衛見了,一臉愕然,不認識。

賓士的車門一開,一人從上面下來,也是一名年輕人,比寶馬車上的年輕人要大幾歲,他也是一臉淡定從容的微笑,不過和寶馬車上的年輕人看似溫和的微笑相比,他的笑容多了一絲玩世不恭的意味。

警衛一見賓士年輕人,都傻了,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槍。

不過,齊昂洋闖進省委大院可以不予追究責任,但寶馬車的年輕人就不行了,一名為首的警衛上前衝寶馬年輕人冷聲喝道:“你是什麼人?擅闖省委大院,請跟我們走一趟!”

寶馬年輕人呵呵一笑說道:“走一趟?去哪裡?我還有事,你們別礙事。”

警衛差點沒氣笑,他見多了和眼前人一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以為省委大院是來去自如的地方?擅闖省委大院,輕,訓斥一頓,通知其單位嚴加管教;重,直接勞教一年。

“去哪裡?”警衛冷笑了,“去勞教所!”

“對,先抓了,等保衛處劉處長過來,親自處置!”陳星睿及時趕到了,背著手,直著腰,盛氣凌人地說道。

遭遇戰

許多年後,當陳星睿再次回憶起他和關允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還是禁不住一陣苦笑。

不過現在陳星睿卻沒有笑出來,而是一下愣在當場。

讓他發愣的不是他一眼認出了關允——他雖然見過關允照片,但照片和本人向來差距不小,而是他認出了齊昂洋。

齊昂洋名聲在外,在外,人稱燕省第一公子;在內——特指省委大院,人稱混世小魔王。外面只知道齊昂洋囂張狂放,卻不知道齊昂洋是讓省委一幫人大為頭疼的混世小魔王,尤其讓省委中層一幫人頭疼。

當然,齊昂洋做過什麼事情讓省委一幫人頭疼並且見之色變,就不足為外人道也,相信就連關允也懶得多問。因為很明顯,以齊昂洋膽大包天,在八里屯居然想親自一槍結果了封況的性格,他有無數個辦法可以讓省委一幫受限於官場規矩循規蹈矩的人頭大如鬥。

陳星睿剛才只顧盯著關允看了,心裡才起一個念頭:這人怎麼有點兒眼熟,就說出了抓人的話。話一出口才認出另一個人是齊昂洋,心裡就咯噔一下,暗暗自責怎麼嘴這麼快,惹誰不好,非要惹齊昂洋小魔王,這下麻煩了。

齊昂洋就是找麻煩來了,一聽陳星睿的話,哈哈一笑,伸手一拉關允:“關老弟,聽到沒有,警衛說要送我們去勞教所,陳處長說要送我們去保衛處,你說我們到底去哪裡合適?”

關允笑道:“陳處長官兒大,聽陳處長的話。”

“誰官兒大就聽誰的?”齊昂洋斜著眼睛,嘴一歪,身子斜斜地靠在車上,“是不是真的?”

陳星睿知道壞事了,忙不迭地說道:“昂洋,誤會,誤會了,剛才我沒認出來是你。”

“我爸好像官兒比陳處長大一點,是不是?陳處長,你是不是也要聽我爸的?”齊昂洋就不肯放過陳星睿,故意將軍。

陳星睿苦著臉,被齊昂洋逼得無路可退,目光一掃看到了關允,急忙用手一指關允:“我剛才不是說你,是說他。”

“說他呀……”齊昂洋眼睛一斜,玩世不恭的姿態一覽無餘,“他是沒你官兒大,按理說應該聽你的,好吧,你抓他好了,我不管了。”

話一說完,齊昂洋朝旁邊一閃,讓出了關允。

陳星睿不傻,齊昂洋說的是反話他不會聽不出來,不過又不好一點兒表示也沒有,只好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

關允愣了愣,想說什麼,好像忘了一樣,沒有開口。

為首的警衛怒了,向前一舉*就要砸關允:“問你話呢?你哪個單位的?”

“我……就是省委的。”關允呵呵一笑,用手一指警衛,“小心你的槍,不要擦槍走火了,我比你官兒大。”

警衛二十五六的樣子,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一聽關允的話就火了:“你比我官兒大?你才多大?嘴上連毛都沒長齊,還跟我比官兒,吹牛不上稅。要是你比我官兒大,我叫你爺爺。”

“這個爺爺你叫定了,趕緊叫。”齊昂洋樂了,唯恐天下不亂地說道,“他叫關允,是秘書一處新上任的副處級秘書,聽清楚了,是副處級,你是什麼級別?”

“我……”警衛臉一下漲得通紅,“他才屁大點兒,怎麼可能是副處級秘書?我不信。”

“你信不信不要緊,只要陳處長信就行。”齊昂洋將球踢到了陳星睿腳下,用手一指警衛,“陳處長,是關允官兒大,還是他的官兒大?”

陳星睿睜大了眼睛,什麼,這個年輕人就是關允?怎麼可能!關允怎麼能開一輛寶馬,還這麼囂張地闖進了省委大院?不是說關允為人穩重,性格平和,難道說傳聞有錯?難道說,關允不是一個好欺負的老實人?

“關允是比他官兒大。”陳星睿咽了一口唾沫,知道是該見好就收了,忙說,“我比關允官兒大,這樣,都聽我的。關允和你闖省委大院的事情,就這麼算了,警衛職責在身,衝撞了你和關允,也就這麼算了,怎麼樣?”

“怎麼樣?”齊昂洋翻翻眼睛,陰陽怪� �地說道,“我說了不算,關老弟說了才算。”

關允也歪歪斜斜地靠在寶馬車上,語氣不善並且很不情願地說道:“既然這裡陳處長官兒最大,就得聽陳處長的話了。”

陳星睿心中來氣,好一個關允,還想拿捏一把,小心以後落在我手裡收拾得你死去活來,他見時機差不多了,就揮了揮手說道:“行了,都回去吧,別站著了。”

幾名警衛轉身就走,才一邁步,關允又開口了:“不對呀,好像還忘了一件事情,有人要叫我爺爺,還沒有叫,說話不算話,滿嘴跑火車。”

陳星睿終於怒了,如果不是礙於齊昂洋的面子,他早就忍無可忍了。他正想收拾關允,關允不但送上門了,還囂張得不成樣子,這麼好的機會他不好好利用豈不是太可惜了?關允開了寶馬就已經讓他忌妒得發狂了,又和齊昂洋一唱一和,擺明了是想惹是生非,省委大院是關允一個小小的副處級秘書可以撒野的地方?

現在倒好,關允還想繼續把事情鬧大,想讓警衛喊他爺爺,過分,太過分了!狂妄,太狂妄了!陳星睿用手一指關允:“關允,你再胡鬧下去,後果自負!”

“怎麼個後果自負法?”關允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又衝警衛輕描淡寫地說道,“走吧,沒你什麼事情了。”

陳星睿冷冷一笑:“不要忘了你是什麼身份,你是秘書一處的副處級秘書!”

關允雖是副處級秘書,但空有級別沒有職務,雖說和陳星睿只差半格,但權力不可同日而語。他是副處級不假,卻只是小兵,就連秘書一處的副處長都可以對他呼來喝去,遑論堂堂的秘書一處一把手陳星睿了,所以如果以官場規矩而言,關允在陳星睿面前,必須畢恭畢敬。

但現在關允不但輕浮而張狂,而且對陳星睿沒有拿出應有的恭敬姿態,陳星睿習慣了向別人點頭哈腰,經常腰疼,見關允直著腰桿的樣子,他一時火冒三丈也在情理之中。官場中人,很多都媚上欺下,而且媚上越嚴重,欺下就越嚴重。

“我明天才報到,也就是說,明天之前,我還不算是秘書一處的秘書。”關允輕輕搖頭一笑,“陳處長,從明天起,我才是您手下的一個新兵。”

言外之意就是,對不起,現在我還沒有正式報到,你是秘書一處的處長不假,但別想在我面前擺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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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睿氣得說不出話了,怒極之下,也顧不上齊昂洋在場,拂袖而去。

如果陳星睿真能轉身揚長而去也就算了,事情或許還沒有戲劇性的重大轉折,偏偏人在倒黴的時候,喝一口涼水都會塞牙縫,他轉身是轉身了,但因轉身過急,沒留神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人,他就一頭撞在了那人身上。

“誰不長眼睛……”盛怒之下的陳星睿怒不可遏,差點罵出髒話,定睛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差點沒跳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夏……夏……夏部長,我沒看到是您……”

不錯,站在陳星睿身後被他撞了一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夏德長。

如果是別人,哪怕是一名副省長,陳星睿或許也沒這麼害怕,但他偏偏最怕的人就是夏德長。原因無他,一是夏德長是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位高權重,他的升遷調動全在夏德長的直接管轄之下;二是夏德長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或許有事情會做到暗處,但夏德長不,他如果不喜歡某一人,會當面流露出來,甚至不高興時,會當場讓對方下不來臺。

再加上夏德長身為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權威,通常人人都會敬他三分怕他五分,因此夏德長在省委的名聲並不太好,不但不好,還有人在背後稱他為兩面三刀。

兩面三刀可不是什麼好話,是說夏德長為人性格反覆無常,不可捉摸,許多人都不願意和夏德長交往,更怕得罪夏德長。正是基於以上認識,無意中撞了夏德長,才讓陳星睿嚇得不輕。

夏德長從鼻孔中哼出一句:“陳處長,你個子這麼高,眼睛這麼大,怎麼會看不到我?除非是目中無人。”

一句話嗆得陳星睿差點沒背過氣,他咳嗽幾聲,咽了幾口唾沫才說:“夏部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夏德長又春風吹拂一般地笑了,笑容中卻有幾分嘲弄之意,“不過,我相信你是故意在整關允是不是?”

“沒,沒有。”陳星睿感覺大為不妙,他沒聽說過夏德長和關允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夏德長明顯有維護關允之意,“就是發生了一點小誤會。”

“沒有?”夏德長意味深長地笑了,不知為何,他的笑容總給人陰森的感覺,“我在組織部工作,幹的是調整幹部的工作,調整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不,老陳?調整就是調動和整人的意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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