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半生贏得千夫指,一事修來糞土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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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境界

早在孔縣時,李逸風曾經和關允有過一次對話,也正是在那一次的對話中,關允瞭解到了官場中另一條從政之路——高參之路。

不過,關允並不想走高參之路,一來太麻煩,或許在等待和蓄勢待發的過程中,就會走一個大大的彎路,甚至會偏離主線十萬八千裡,二來關允有自知之明,自認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高參。

雖說他在擔任縣委通訊員和市委一秘期間,各項工作完成得相當不錯,也贏得了冷楓的認可和蔣雪松的贊同,但關允內心深處總有一股躍躍欲試的激情無法壓制,他一直渴望有一天可以自由自在地展翅高飛。

所謂自由自在,就是不受約束,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而不是久居人下,從事煩瑣而具體的秘書工作。

因此,如果有機會想自己可以決定自己的下一步,關允想要的是主政一方,當然,以他現在的資歷還不夠資本當上一縣之長,況且他現在還沒有解決副處級待遇。

不過事在人為,關允現在資歷不夠,但卻積累了足夠的人脈,他和齊昂洋商議之後決定,如果調往燕市,最好爭取謀求燕市郊縣一個副縣長的職務,不管是常務副縣長還是副縣長,力求進常委班子。

此事,在徵求了夏德長的意見之後,正在進行第一階段的運作。夏德長也願意關允調來燕市,站在他的立場之上,他也不想關允聽從木果法的安排去國稅局制衡代家。主要是現在木果法失勢,什麼時候重新崛起還未可知,而且以夏德長的政治眼光判斷,在短時間內,木果法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那麼關允就沒有必要非要和木果法綁在一起。

再說就憑關允和齊全的關係,他實在沒有必要現在還和木果法綁在一起,他又不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因此,夏德長在熱切盼望關允調來省城的迫切心情中,多少有想借關允之勢結交齊全的私心。

夏德長的私心,關允清楚,夏德長的為人就是借勢而上。能借上木果法的勢時,他和木果法關係好得不得了,現在木果法失勢,他就開始慢慢疏遠木果法,其目光短淺的本性還是沒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性格即命運,想讓夏德長學會放長線釣大魚,也是為難他。

老容頭一指一個馬紮:“坐。”然後伸手拿過一個燒餅咬了一口,就了一口茶水嚥下,說道,“燕市的燒餅鋪正在裝修,要開張的話,估計得到秋天了。”

秋天?還要這麼久?關允心中一跳,忙問:“這麼說,蔣書記短時間內是不會離開黃梁了?”

“現在是六月,三個月之內,蔣雪松不會動地方。”老容頭又咬了一口燒餅,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你運作了。”

關允一驚,難道老容頭知道他在背後運作副縣長的事情了,怎麼可能?不過他不動聲色地問道:“運作什麼?”

“解決副處級,打進北城一建,開啟章羨太的缺口……你離開黃梁之前,要做的事情還真不少。”

關允暗舒了一口氣,原來老容頭指的是這些,嚇他一跳,如果老容頭真知道他和齊昂洋聯手運作的事情,就真是老神仙了。

“我要是去燕市,先從基層做起好,還是在省委再歷練一段時間?”關允有意考一考老容頭。

“這個要看你怎麼想了。”老容頭氣定神閒地說道,他年紀大把,牙口倒是很好,燒餅其實挺硬,一般如他這麼大年紀的老人多半咬不動,他卻吃得津津有味,“三分運氣,七分運作,你運氣不缺了,就差運作了。”

“我有什麼運氣了?”關允有意一問。

“從小的方面講,有我替你打前站,有齊昂洋替你引薦齊全,這就是人和上的運氣。從大的方面講,蔣雪松肯定會調離黃梁,你再繼續留在黃梁,既沒有了前景,也是浪費時間,這是地利上的運氣。再進一步講,今後十年都會是一個時勢造英雄的大時代,這是天時上的運氣。”

老容頭侃侃而談,如果不是他一邊吃燒餅一邊指點江山,還真有世外高人的感覺,只可惜,在半個燒餅的襯托下,他怎麼看怎麼不像流落民間的高參。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不可貌相,如果不是關允親自見識過老容頭的目光高遠,他也不相信老容頭對時局的分析。

老容頭接著又說:“如果你想走一條一步一個臺階的官場之路,想早一點迎娶金一佳進門,就爭取去基層。如果你想走一條登高望遠的官場之路,就去省委。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

“我想去基層做一些實事。”關允說了實話,“不管別人怎麼想,我的想法是只有從群眾中走出來的幹部,才能做到不管坐到什麼位置都有一顆到群眾中去的執政之心。”

“想法不錯。”老容頭點頭說道,“只不過有些事情和你想得不一樣,一開始從群眾中來後來坐到高位的人,數不勝數,但最後都脫離了群眾,或是只拿群眾當翻雲覆雨的工具。政治,往往開頭的時候都很溫情,到中間就慢慢變了味道,到最後,就成了鮮血淋漓的殘酷。”

關允沒接老容頭的話,也是他不知道該怎麼接。再看到老容頭滿頭白發孤身一人的淒涼,關允心中一陣惋惜。

“老容頭,你別總是對付,好歹自己煮點粥,炒點菜,總是啃涼燒餅也不是個事兒。”關允實在看不下去了,“要不你以後和我搭夥算了。”

“免了,還是免了,我習慣了。”老容頭呵呵一笑,搖頭晃腦地說道,“孔子在陳國斷了糧,跟隨的人都餓病了,不能起身,子路很氣憤地說,君子怎麼也有窮困的時候,孔子說……”

“孔子說,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大道理我懂。”關允搶話說道。

“你不懂,你真不懂。”老容頭好像故意氣關允一樣,又用力咬了一大口燒餅,“有一次,有人拜訪弘一大師,見大師吃鹹菜,便問只有鹹菜嗎?大師說,鹹菜好,鹹菜有鹹的味道。當大師吃完鹹菜後只喝了白開水,這個人又說,只喝白開水,沒有茶葉,是不是太淡了?弘一大師說,沒事,淡有淡的味道。小關子,人生的三種境界,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到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再到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第一重境界和最後一重境界,間隔了千山萬水的距離……”

關允默然點頭,其實他知道這三重境界的含義。許多人誤以為第一種和第三種不過是文字遊戲,是說人生其實不過如此,最終還是回到最初,其實不是,有這種想法的人顯然太膚淺而沒有人生經歷。第一種見山是山是想當然的人生境界,認為山就是山,水就是水,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就如一個口袋沒錢的窮小子,見到豪車別墅,故作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就是一輛車一棟房子嗎?

而當一個人經歷了一切,擁有了一切,也看淡了一切,自己擁有了豪車和別墅後,再回頭去看,心中平靜如水,不就是一輛車一棟房子嗎?

前者是坐井觀天的臆想,後者是居高臨下的俯視。

該有眉目了

是呀,人生不就是生與死之間的一段歷程嗎?但許多事情沒有親身經歷和體驗,永遠只是紙上談兵,“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坐井觀天的青蛙,憑想象,永遠想象不出高空飛翔的樂趣。就像和老農聊天,認為皇帝的生活肯定是天天吃饅頭蘸白糖一樣無知而淺薄。

同樣的山水,在不同的人眼中,就有不同的顏色和景緻。年輕人看到美好和未來,年老者看到回憶和往事,為官者看到山河和事業,情人看到山盟和海誓。老容頭吃燒餅就茶水,或許在錦衣玉食的世家眼中,寒酸而淒涼,但老容頭卻安貧樂道,自得其樂,何嘗不是人生的圓滿?

人生在世,每個人的追求雖然不同,但結果卻是相同——都在追逐幸福,但幸福是什麼?其實幸福只是一種感受罷了,內心的滿足,安於現狀的知足,任何外在的物質只有落到內心的感受上,填補了內心的需求之後,才會感受到幸福。

說白了,幸福其實是“唯心主義”。

而痛苦的根源說到底就是四個字,欲求不滿。人的慾望有大有小,大,慾壑難填,坐擁億萬財富卻依然貪心不足,自殺的億萬富翁和跳樓的高官,比比皆是,可見財富和權勢帶不來幸福。小,一碗粥一塊鹹菜,就聊以度日,告慰平生,內心充實而精神飽滿。

就如老容頭,曾經滄海,看淡了權勢和富貴,現在甘居一丈見方的房間,吃燒餅喝涼茶,誰敢說他就不如容一水、容相連幸福?相信容一水、容相連現在內憂外患,寢食難安,還不如老容頭渴了喝水、飢了吃飯、困了安眠,天下無事,當下心安,才是人間活神仙。

眼見天色不早了,關允起身告辭:“我就先走了,有事再碰頭。”

老容頭也沒有起身相送,只是目光淡然地望向了外面,說道:“外面的人,是誰?”

“蘇墨虞。”

“墨者,黑也,虞者,憂慮也。”老容頭微微搖頭,“蘇者,柴草也。蘇墨虞,草木之命而命運曲折,一生多憂多慮,而且她面帶桃花,主桃花煞之相,感情不順,小關子,你放她在身邊,不怕她影響你的氣運?”

怎麼老容頭突然又相面算命了?關允對相術、氣運一說,雖不完全排斥,也不是全盤相信。人有氣運,國有國運,天地萬物皆有運數,從歷史的興衰分析,冥冥中的定數似乎也確實存在,但真要具體到他身邊的一個人身上,他還是不想因為老容頭一番話就為一個人定了性。

不過回想起老容頭對夏萊名字的測字,對金一佳和溫琳的點評,無一不應驗,他心中莫名一陣狂跳。老容頭只在遠處看了蘇墨虞一眼,就對蘇墨虞大有興趣,究竟是蘇墨虞真會影響他的氣運,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他一時不好猜測。

如果說,萬一蘇墨虞在他身邊真會影響他的氣運,他又該如何?為官之人也好,商場中人也罷,都對氣運十分在意,氣運不濟,升遷無望。

老容頭看出了關允的擔憂,呵呵一笑:“別太擔心了,雖說蘇墨虞很有可能因為她自身氣運的原因影響到你的氣運,但凡事也不是絕對,如果你氣運夠旺而且她對你百分之百臣服,那麼你的氣運就有可能壓過她的氣運,從而化不利為有利。就像黃河流到大海之後,渾濁的黃河水也會被海水洗清。”

好吧,關允聽了老容頭話,搖頭一笑:“你怎麼說怎麼有理,說吧,我怎麼才能完全收服蘇墨虞?”

“如果你連怎麼收服一個女人還要讓我教,你就太讓我失望了。”老容頭狡黠地一笑,擺了擺手,“別讓人久等了,你可以走了。”

得,想趕他走就趕他走,他也太沒分量了。不過在老容頭面前,關允不必假裝什麼,笑了笑,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又回身說道:“下次再去燕市,記得和我打個招呼,別太神秘了。”

老容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趕緊走,我要休息了。”

關允揮了揮手,頭也不回頭地瀟灑離去,幾步來到蘇墨虞身邊,說道:“怎麼樣,是不是等急了?”

“沒有,挺好,一個人站在路邊看來來往往的人群,覺得世界熙熙攘攘,而我一個人獨來獨往,居然挺有意思。”蘇墨虞粲然一笑,她的雙眼在月光下彎成一泓秋水,微微向上翹起的嘴角,俏皮而生動,“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無聊等人的時候,現在才知道,有些事情,只有經歷過了,才知道滋味。”

“是呀,經歷才是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關允微微感嘆,也是他剛才和老容頭一番對話之後,有感而發,再加上老容頭的提醒或說點評,他對蘇墨虞又多了奇怪的感覺。

隨後,關允和蘇墨虞一起去吃飯,在一家不大但卻溫馨的飯館,二人相對而坐,就如一對情侶一般,在燭光下吃了一頓別有情調的晚餐。也是關允認識蘇墨虞以來,二人第一次單獨吃飯。

蘇墨虞喝了一小杯酒,朱顏微紅,雙目如霧,一個經歷過刻骨銘心的感情的女人,一個曾經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女人,重生之後她只有兩種性情:一是心如古井水,一是為愛熊熊燃燒而不顧一切。

顯然,蘇墨虞有向後者發展的跡象。

飯後,關允陪蘇墨虞散步,本想委婉地就老容頭的點評向蘇墨虞透露一些什麼,也好讓蘇墨虞自己警醒幾分,不料還沒等他開口,蘇墨虞卻溫柔似水地說道:“關弟,去我房間坐坐,我有話對你說。”

由於長住黃梁,蘇墨虞在山海天大酒店長租了一間房間,也算是臨時有了個家。關允沒怎麼去過她的房間,現在她誠心邀請,他一口拒絕也不太好,卻又真心不想去蘇墨虞的房間,原因無他,以蘇墨虞現在已經點燃的激情,不難得出結論,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難免不擦槍走火。

關允相信,老容頭所說的收服蘇墨虞,可不是指讓他在床上征服蘇墨虞。

正不知該怎麼回答時,電話突然響了,電話來得真夠及時,一看來電是黃漢,關允心中一樂,黃漢又救了他一次。

“黃局,什麼事?”關允朝蘇墨虞點了點頭,走到一邊去接聽了電話,眼睛的余光中,一絲失望從蘇墨虞臉上一掃而過。

“有時間沒有,我想和你見個面。”

“現在?”

“現在。”

“好,你說地點,我過去。”

放下電話,關允無奈地一笑:“黃漢找我有事,下次再聊好了。”

蘇墨虞臉上的失望一閃而過,又恢復了應有的沉靜,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之上,優雅地微微朝關允一點頭:“下次就下次好了,來日方長,相信總有機會。”

總有什麼機會?關允搖搖頭,不願意去多想。如果老容頭所說的征服蘇墨虞是讓他將她推倒,不能說是難為了他,至少不太符合他的行事原則。男人推倒女人為征服,那麼女人征服男人,難不成也是要靠色相?

真是這樣的話,世界也太*了,關允笑了,也不知是冷笑還是嘲笑。

告別蘇墨虞,來到黃漢的約定地點——是一處很別緻的小院——只一見面黃漢就一臉喜色地說道:“關大秘,感謝,感謝,事情成了。”

成了?這麼快?關允心中一喜:“恭喜,恭喜黃局先行一步。”

“多虧了關大秘的幫忙。”黃漢一拍關允的肩膀,“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在燕市恭候關老弟的到來。”

之前,關允透過齊昂洋的關係,再請動夏德長出面,在齊昂洋上下打通了齊全和於繁然的關係後,再由夏德長向宋表理通融,由宋表理出面透過了省公安廳的提名。如此,在一系列的運作之下,黃漢終於順利調進了燕市公安局,任排名最後的副局長。

燕市公安局在行政級別上和黃梁公安局相當,黃漢現在在黃梁公安局是排名前三的副局長,但去了燕市公安局,雖然如願坐上了副局長的寶座,卻只能位列末位,畢竟燕市是省會。不過黃漢也心滿意足了,排名最後怕什麼?只要有舞臺,他就能在燕市高奏一曲。

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他有信心在燕市打下一片更廣闊的江山。

“走,今晚我請客,大醉一場。”黃漢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把拉過關允,“順便也說說燕市的局勢,我去了燕市之後,該怎麼邁出第一步。”

關允沒有拒絕黃漢的好意,打電話叫來劉寶家、楚朝暉和雷鑌力幾人,後來又喊上了郭偉全,幾人聚在一起,開懷暢飲。

兩個月後,伴隨著黃梁夏天第一場暢快的暴雨,黃梁的夏天,接近了尾聲。與此同時,有關蔣雪松調離黃梁的傳聞,在一個不經意的日子,再一次甚囂塵上。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黃梁所發生的一切,也該有一個最終結果了,就連關允也希望蔣雪松的下一步早日揭開最後面紗,因為,他在背後運作的事情,也差不多有了眉目。

最後階段

和上一次蔣雪松將去省裡擔任省建委主任的和風細雨的傳聞不同的是,這一次有關蔣雪松調動的風聲,來勢迅猛而且言之鑿鑿,應該是在正式確定了去向才對外公佈。

也就是說,傳聞就是結論。

蔣雪松調往京城任市委副書記!

如果說章系峰想擺佈蔣雪松,調蔣雪松擔任省建委主任是對蔣雪松的羞辱和報復,那麼不管蔣雪松透過什麼渠道或是怎樣運作,最終高升一步,由正廳邁入副部,而且還是擔任了京城市委副書記的大跨越,都是蔣雪松對章系峰強有力的一記重拳回擊。

相信一拳打出之後,章系峰不氣得吐血,也會鬱悶得三天吃不下飯。由此也證明一點,蔣雪松背後之人比所有人想象中都強硬。

或許別人都一廂情願地認為蔣雪松是憑後臺強硬,才在和章系峰的較量中小勝一局,其實不然,蔣雪松之所以能一步登天,由黃梁直飛京城,固然有後臺關係的原因,也和他在幕後的精心運作大有干係。

幕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為人所知的隱情,關允最是清楚,而蔣雪松又是如何在兩三個月的時間內步步為營,精心運作,以極為敏銳的洞察力和算無遺漏的政治智慧,繞過省委,數次秘密進京,最終巧妙利用平衡之勢險之又險完成了他的壯舉——調離燕省,遠離霸王章系峰,他也全數看在眼中。

蔣雪松的翻身仗打得十分漂亮,現身說法,為關允上了一堂精彩的自衛反擊戰的實戰案例。

惹不起章系峰,難道還躲不起?蔣雪松確實躲得起,不但躲得起,還躲得很高明,既逃離了章系峰的控制,又如願以償得坐高位,可謂一舉兩得。

據說,蔣雪松運作成功京城市委副書記的高位之後,訊息傳到章系峰耳邊,章系峰氣得暴跳如雷,當即打碎了他最心愛的一方魚缸。

章系峰愛養魚養狗,魚是觀賞魚,狗是名貴狗。

訊息傳到黃梁市委的時候,市委上下,震驚莫名!

許多因章系峰對蔣雪松大有成見而不看好蔣雪松前途的市委騎牆派,聽聞蔣雪松居然一舉高升為京城市委副書記,差點沒震驚得昏過去。而呼延傲博遺留的部分勢力得知訊息後,更是氣得火冒三丈,直呼蒼天無眼。

不管眾人是怎樣形形*的表演,也不管忌妒者、謾罵者、羨慕者和仰視者對蔣雪松的升遷是什麼態度,伴隨著黃梁夏去秋來的季節,蔣雪松離開黃梁的日子,來臨了。

許多人都感受到了蔣雪松離任之前的幾個動作,是想為黃梁今後的發展奠定蔣氏風格的基調。

首先,蔣雪松解決了關允的副處級,由此,關允在調來黃梁不到一年的時間,連升兩級,由副科到副處,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飛越。在解決副處的同時,因一名市委副秘書長到點退休,他被任命為市委副秘書長。

至此許多人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蔣雪松一直沒有批准關允的副處問題,原來是埋了伏筆,是在等市委副秘書長的位置空缺,真是精明的算計。蔣書記對關允的提攜,確實用心了。

二十四歲的市委副秘書長不能說是絕無僅有,至少也是非常罕見。市委副秘書長算是市委領導的序列,關允的一步升遷,更奠定了下一步的基礎,等於是說,蔣雪松在臨走之前,為關允鋪就了一條光明大道。

也不枉關允精心輔佐蔣雪松一場。

蔣雪松走後黃梁市委書記的空缺,據說章系峰當場拍板由他的人馬接任,不過不管怎樣,章系峰在黃梁的問題上,先輸了呼延傲博,又輸給蔣雪松,等於是全盤皆輸。就算他再派一個強勢的市委書記過來,有本土勢力一家獨大的代市長崔同制衡,蔣雪松在黃梁的佈局,至少在三五年內,不會有太大的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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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在燕省說一不二的章系峰,壓得陳恆峰抬不起頭,同時又在舉手間擺佈了一名省委常委的工作分工,卻先是在事關呼延傲博的問題上暗輸一局,又在蔣雪松的任命上明輸一局。一個黃梁,不但成為呼延傲博永遠無法夢醒的地方,也讓章系峰不輕不重地摔了一跤。

自此,章系峰對黃梁再無好印象。

八月的黃梁,天氣依然炎熱,不過在炎熱中,多了一絲清涼之意。關允心情十分愉悅,因為他同時收到了兩個好消息。

第一個好消息是,他後繼有人了——夏萊在美國產下一子,是為關允的長子。

關允喜出望外,興奮之餘,一個人驅車跑到野外一路狂奔,在空無一人的曠野,他仰天長嘯,喜極而泣。一個男人成功的標誌不僅僅是功成名就,還在於後繼有人。古人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有了兒子,關允感覺人生終於完整了,心中卻對夏萊更多了一份懷念和愧疚。

第二個好消息是,經過侯藍的牽線搭橋,劉寶家終於成功抱得美人歸——雅美答應了劉寶家的求婚,決定嫁給他,條件是——等他升到刑偵支隊副支隊長時。

雅美話音剛落,在關允的運作下,劉寶家就成功地當上了刑偵支隊副支隊長,讓雅美無話可說,只好含羞答應了婚期——定在國慶節。

以上兩件喜事,讓關允心情暢快無比,相比之下,前一段時間小妹考上京城大學的好事,就顯得平淡了幾分。當時分數出來後,小妹只是淡淡地說道:“總算沒有丟哥哥的人。”

何止是沒丟關允的人,根本就是讓關允,不,關家在孔縣名聲大震。孔縣史上一共出過兩名京城大學的大學生,一個是關允,一個是容小妹,小妹雖然姓容,卻是關家之女。

關成仁和母邦芳的大名,一夜之間傳遍孔縣,成為無數孔縣望子成龍的父母心目中的偶像。

當然,小妹考上京城大學,關允也著實高興了一番。只不過小妹性子太淡了,既不同意大擺宴席慶祝,也不讓關允為她買禮物或是帶她出去旅行,她什麼都不要,只提出了一個要求——

“哥,你一定得親自送我去京城大學上學。”

關允當即滿口答應。

八月的田野,鬱鬱蔥蔥,農作物長勢良好,放眼望去,莊稼如波浪一樣翻滾。遠處有農民在田間忙碌,有飛鳥從天空飛過,萬物迸發勃勃生機,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關允站在一處廢棄的高樓之上,叉腰遠眺,夏風吹來,炎熱中帶來了秋的氣息,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春去秋來又一年。從邁出孔縣到現在,誰能想到他的人生經歷了怎樣波瀾壯闊的一段歷程?

人生起起落落,就如春夏秋冬的交替一樣平常,但在看似平常的人生經歷中,每個人都在成長、成熟,都在品味生活的痛苦或幸福,都在付出和收穫,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許多。

關允也改變了許多。

如果說以前他有夢想,有激情,有衝動,那麼現在的他,依然有夢想、激情,但卻少了衝動,多了理智和運作,是的,運作。透過黃漢的虎口求生的人生際遇以及蔣雪松的瞞天過海的調離燕省的妙計,關允深深地體會到了運作的巨大威力。如果三分運氣開啟,再加上七分運作的手腕,甚至可以戰勝擋在前面的省委書記的高山,從而獲得十分的成功。

以前,關允總認為官運是指為官者的氣運,現在他改變了看法,在他看來,官運,就是官場上的運作之道,如果有三分運氣和七分運作的完美結合,官運之道,就是金光大道。

關允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空樓上坐了半天,直到夕陽西下,他才安步當車地下樓。下樓後,開車來到了開發區工地現場。

歷史文化城和成語文化宮的主體工程已經接近完工,正在準備外裝和內裝,而距離歷史文化城和成語文化宮不遠處的第一高樓,在蓋到二十二層的時候,工程進度意外中止。據侯藍說,由於黃梁的地質構造複雜,在做地基測試的時候,對地基下沉估計不足,在高樓起到二十二層的時候,發生了側向沉降。

第一高樓由東向西傾斜幅度達到半米,也就是說,西側地基軟於東側地基,由於傾斜幅度過大,為了安全起見,只能暫停工程,等觀察一段下降的速度再做出是不是繼續施工的決定。

侯藍笑稱,就算黃梁建不成第一高樓也不要緊,有一座第一傾斜高樓也不錯,可以媲美比薩斜塔了。

離開工地的時候,侯藍半開玩笑地說道:“關大秘,聽說你要調到省委了?”

“誰說的?”關允一愣,笑了,“我是當事人都不知道,你從哪裡聽到的訊息?”

侯藍笑笑沒有說話,只是衝關允擺了擺小手:“後會有期!”

三天後,蔣雪松正式離任,調往京城,黃梁的蔣雪松時代,由此畫上了句號。省委決定,陳鴻豪任黃梁市委委員、常委、書記,不再擔任水恆市委書記、常委、委員職務。

陳鴻豪是什麼來歷,是何許人也,關允已經不再關注了,因為就在蔣雪松剛走、陳鴻豪剛來之際,一紙關於他的調令突如其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迴歸

在蔣雪松確定調入京城之後,關允和齊昂洋聯手運作燕市郊縣副縣長的事情,差不多也接近了成功,不出意外,關允將會調入直全縣任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

沒錯,因為齊昂洋的出手,再加上夏德長的大力推動,關允一步到位,直奔直全縣常務副縣長的寶座而去。

直全縣位於燕市北郊,正是文遠和的發跡之地,而文遠和和木果法結識並且建立友誼,也正是在文遠和擔任直全縣委書記期間。

作為燕市管轄的富縣之一,直全縣因距離燕市最近而格外引人注目。當然,關允也好,齊昂洋也好,都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無法預測未來,但卻都不約而同地認為,直全縣在以後將會成為燕市乃至全國的目光焦點。

關允對於能夠前往直全縣擔任常務副縣長,心滿意足,並且充滿了期待。事先也做好了各項準備,研究了直全縣的歷史和現狀,對於直全縣下一步的發展方向和經濟增長點,差不多也做到了心裡有數。換言之,他已經提進入了狀態。

不料平地起波瀾,風雲突變,有人搶先一步安排了他的下一步,而且還是強行安排,直讓關允目瞪口呆!

送別蔣雪松的當天,是一個細雨紛飛的日子。黃梁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全數到齊,一干人等站在市委大樓前面,誰也沒有打傘,上百人的送行隊伍分成兩隊,靜默無語,肅穆*,和瀰漫天地之間的秋天肅殺之意結合在一起,頗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只不過黃梁沒有易水,只有甫揚河。

蔣雪松也沒有打傘,任由細雨打溼他的頭髮,他握住崔同的手,無限感慨地說道:“‘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說實話,我很喜歡黃梁,黃梁是個好地方,不過終究還是要告別黃梁了,希望黃梁的明天更美好,相信黃梁有你在,會堅持可持續發展的大方向。”

崔同鄭重說道:“黃梁人民會永遠記住蔣書記為黃梁發展做出的巨大貢獻。”

隨後,蔣雪松和關允握手:“小關,感謝你對我生活和工作上的幫助,希望你以後在新的工作崗位上,繼續發揮光和熱,為百姓多做實事。”

“謝謝蔣書記。”關允眼眶微溼,雖說他和蔣雪松似乎並沒有完全達到心意相通的默契,但作為他的引路人之一,蔣雪松對他今後的成長,影響巨大,而且蔣雪松為他的前途,精心設計好了每一步。應該說,在他最重要的幾步上,蔣雪松是扶他上馬的最關鍵一人。

“好好幹,我非常看好你的前景。”蔣雪松重重地拍了拍關允的肩膀,“只可惜,你不能再跟在我的身邊了,希望有朝一日,我們還有握手的機會。”

蔣雪松的話,引發了黃梁一干人等的無限聯想,一個領導對一個下屬如此推崇,並且不惜降貴紆尊,以平等對話的姿態對關允寄予厚望,到底是蔣雪松真的禮賢下士,還是他故意演戲?

不管眾人怎麼猜測,蔣雪松不會再多說一句話了,他揮手告別眾人,坐上了京城市委派來接他的專車,在紛飛的細雨中,駛離了市委大院,也駛出了黃梁。

如果說黃梁是呼延傲博永遠無法夢醒的地方,那麼黃梁就是蔣雪松的夢想成真之地。假如蔣雪松和呼延傲博同時遇到呂翁,二人分別枕在呂翁的枕頭上黃粱一夢,同一個枕頭,不同的夢想,最後留下的結局卻是截然不同的傳說。

眾人都注意到的一個細節是,自始至終,蔣雪松都沒有和陳鴻豪說上幾句話,讓新任的黃梁市委書記陳鴻豪站在人群之中,微有尷尬。不過陳鴻豪心裡清楚的是,黃梁有崔同在,他雖是一把手,也無法控制局面。

蔣雪松或說是關允,為後來的繼任者留下了一個天大的難題——三大宗姓只餘其一,表面上看是好事,其實不是。崔姓一家獨大之後,更是尾大不掉,在黃梁成為最具權力和實力的本土勢力。他這個外來者初來乍到,在黃梁被蔣雪松經營得水洩不通之際,在崔同勢大之時,還能有什麼作為?

估計在任期之內都無法撼動黃梁現有的局面了。

陳鴻豪心中翻騰的是深深的無奈。

蔣雪松調走之後,黃梁就如一條突然波瀾起伏的河流,在短暫的波動之後,很快就恢復了風平浪靜。

於是許多人都開始睜大眼睛盯著關允,想看看關允會有一個什麼下場。歷來前任書記的秘書如果在書記調離之後沒有外放成功的話,都不會有好下場,沒有一個新任書記會起用前任書記的秘書,通常情況下,前任書記的秘書不外乎兩個結局。

閒置和冷落。

其實說到底,許多人眼中關允的結局只有一個——把冷板凳坐穿,以前不少對關允羨慕忌妒恨的同事,都眼巴巴想看到昔日風光無限的市委一秘會有一個怎樣淒涼的下場,一些人甚至準備好了對關允落井下石。

然而讓許多人大吃一驚並且失望的是,在蔣雪松走後不到三天,一紙調令從天而降落到了關允的身上。好吧,讓人眼紅讓人忌妒的關允調離黃梁也好,省得他以市委副秘書長的身份晃來晃去讓人眼煩,才二十四歲的年紀就是市委副秘書長了,讓一些四五十歲才混到正科的老人怎麼活?

關允確實是要調離黃梁了,不過和一些人想象中關允會被發落或是扔到邊緣部門� ��生自滅不一樣的是,調令來自省委組織部,而關允即將履新的地方竟然是——省委辦公廳秘書處!職務是,省委辦公廳副處級秘書!

開什麼天大的玩笑,關允要去省委擔任秘書了?從縣委到市委再到省委,關允真要完成前所未有的壯舉,要三級跳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不是說蔣雪松很不受章系峰喜歡,所以才費盡心機調出燕省,那麼身為蔣雪松跟前紅人的關允,怎麼還會調進省委,章系峰是眼裡揉得下沙子的人?

這事兒,有意思了。

外界議論紛紛,什麼說法都有,關允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又從各方彙總了訊息,算是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除了搖頭一笑之外,他無話可說。

人在官場,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也罷,不管了。既然代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想方設法調他到省委,顯然是想讓他成為案板上的魚肉,他除了任人宰割,還能怎樣?

不過關允不是普通的魚,他身上的魚鱗很硬,說不定會弄壞別人的刀。

不錯,調關允到省委辦公廳秘書處的幕後黑手,正是代家!

代家極力推動關允的調動,是他痛恨蔣雪松卻又奈何不了蔣雪松半分,惱羞成怒之下,就將目光盯在了蔣雪松的嫡系身上。很不幸,關允成了代家視線內的最佳報復人選,於是,作為蔣雪松替罪羊的他,就被代家大手一揮調到了省委。

調令已下,調動已成事實,關允索性不再去想,還好,調令有半個月的交接期,他三下五除二交接了黃梁的工作,準備利用難得的半個月假期,辦兩件大事。

一是送小妹到京城上學,二是去一趟美國看望夏萊。

從孔縣調到黃梁的大半年時間裡,關允經歷了許多,忙忙碌碌中,見識了官場之中最直接的碰撞、最陰險的過招、最無恥的嘴臉,也險些失去夏萊。在青春、愛情和事業的碰撞中,他有過了疼痛、無奈,也曾經動搖退縮,但都不要緊,他挺了過來,夏萊挺了過來,蔣雪松挺了過來,黃梁挺了過來。

雖說黃梁在關允的生命中漸行漸遠,但卻永遠是他人生最值得回味的第一站,相信許多年後回憶往事的時候,孔縣只是邁出的第一步,而黃梁則是人生的第一個臺階,關允在黃梁的臺階上,流連了很久,很久……

告別黃梁的同時,關允將手中的兩套房子——冷嶽贈送他的一套以及他分到的一套分別轉給劉寶家和雷鑌力,當成他送給他們最好的禮物,也好讓一路追隨的兩個兄弟在黃梁有安身之處,然後他在一個風輕雲淡的週末早晨,悄然離開了黃梁。

離開的時候,無人相送,他也沒有通知任何一人,只一個人雙手空空,揮了揮手,不帶走黃梁的一片雲彩。

關允一個人開車行駛在黃梁通往孔縣的省道上,車內迴盪的是一首輕靈的鋼琴曲,是溫琳最愛聽的《水邊的阿狄麗娜》。車,也是溫琳的車,溫琳出國之後,車就歸他使用了。

一路向東,迎著朝陽,關允的心情是說不出來的舒暢,雖說前路充滿了荊棘,但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不信到了省委,代家還真要和他上演一番刀光劍影的對決?

眼見到了孔縣,一進縣城就看到路口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小妹又能是誰?關允加快了車速,眼見就來到了小妹身旁,還沒等他停好車,忽然從路邊跳出四個人,迅速將小妹圍在中間。

孔縣收兵

和去年相比,小妹又長高了少許,愈發顯得亭亭玉立,尤其是她修長的脖頸和高挑的身材,如果穿上禮服,一定雍容華貴氣質高雅。

現在的小妹雖然只穿了一身運動衣,卻依然掩蓋不住她的天生麗質,潔白無瑕的臉龐,豔如朝陽;出落凡塵的身材,迎風怒放,花枝招展。如果說去年的小妹是關家有女初長成,那麼現在的小妹就已然長成了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子。

從親近關係上排序,小妹是關允生命中最近的一人,不僅是小妹和他朝夕相處,是他看著長大的小妹,而且還在於小妹的身世流離,讓他尤為疼惜。如果說金一佳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那麼小妹就是他願意用一生時間去保護的女人,所以,當他看到前來接他的小妹被幾個流氓混混兒圍在中間的時候,他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了。

關允停好車,順手從車上拿出電棍——上次燕市高速公路出站口事件後,他吸取了教訓,車上常備電棍,他不主動惹事,別人也別想欺負他——三步兩步來到小妹面前,二話不說,抬腳就踢中了一個染了黃髮流裡流氣的小青年的肚子。

黃毛小青年伸出一隻髒手,正朝小妹的臉蛋摸去,一臉色迷迷的賤樣,冷不防關允憑空殺出,一腳正中肚子,他慘叫一聲,捂著肚子就蹲了下去。

關允多少留了幾分情面,畢竟孔縣不大,說不定七拐八拐還是認識的人,要是在黃梁或是燕市,他剛才一腳下去,對方估計就得摔出幾米開外,半天起不來。

關允一動手,對方剩下的三個人不幹了,紛紛亮出了傢伙——彈簧刀——衝關允比劃,嘴裡還罵罵咧咧:“×的,哪裡來的野小子,敢打主任,不想活了?”

“主任,你要緊不要緊?要不,哥兒幾個廢了他?”

黃毛肯定不是什麼主任級別的幹部,主任應該是他的外號,他蹲在地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打……打……打殘廢了。”

關允哭笑不得,在燕市被黑社會欺負也就算了,回到孔縣還有流氓混混兒敢口出狂言,說要打殘廢了他,想當年他在孔縣和劉寶家三人耀武揚威的時候,眼前的黃毛怕是還在穿開襠褲呢。

小妹抱住關允的胳膊,毫無懼色,沉靜地說道:“哥,別客氣,好好收拾他們,他們纏了我很久了,煩死人了。”

關允本來就已經怒火高漲了,一聽小妹的話,更是怒不可遏,一步向前,手中電棍一揮,就落在一個剛剛舉起刀子的小混混兒身上。

一陣電光火花閃過之後,小混混渾身顫抖,隨後口吐白沫癱軟在地,如死了一樣。

孔縣的小混混兒小流氓,平常在縣裡耀武揚威還行,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更沒有見識過關允手中國安專用電棍的威力,是以關允一出手,頓時嚇得剩下兩個人一動不動,雙腿顫抖,差點尿了褲子。

關允笑了:“還想不想廢了我?”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明顯是帶頭的長髮混混兒,勉強站穩了身形,上下打量了關允一眼,戰戰兢兢地問道:“請問你是?”

“我是關允。”

“你真是關爺?”長頭髮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孔縣第一太爺關允?”

關允哭笑不得:“什麼孔縣第一太爺?胡說八道,我就是關允,不是什麼孔縣第一太爺。”

“關爺!”關允話一說完,長髮混混兒一把扔掉手中的彈簧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關爺在上,請受小強一拜!”

關允愣住了,這唱的是哪一出?正愣神時,被稱為主任的黃毛小青年也爬了起來,和長髮男一樣,連磕三個響頭:“關爺,收下我們吧,我們以後跟你混了。”

關允徹底糊塗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小強一拱手,很江湖氣地說道:“關爺,我叫馬小強,他叫牛主仁,他叫楊小二,他叫申大張,我們四個人仰慕關爺和劉爺、雷爺、李爺的英雄事跡,一心想投靠到關爺門下,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就想了一個餿主意,借調戲小妹來惹怒關爺,好讓關爺對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關允無語了,這也行?不過也別說,幾個混混兒的手法還真是奏效了,四個人確實給他留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象。又一想,什麼時候他和劉寶家幾人在孔縣的流氓混混兒中有這麼大的名氣了?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好吧,你們確實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現在,你們可以走了。”關允擺擺手,不想和幾個人再鬧下去。

“關爺,你不答應收我們當小弟,我們就不起來。”馬小強耍起了賴皮,“不信關爺你不答應。”

好嘛,還要挾他了?關允想了一想,讓幾個人一直跪下去也不是事兒,他點頭說道:“這樣好了,你們以後有什麼事情就去找李理,就說我說了,讓李理多幫帶你們。”

關允此話一出,幾人立刻喜形於色,馬小強又要磕頭,關允臉一沉:“再胡鬧,你們就立馬滾蛋!”

“是,是,不敢了。”馬小強見關允真生氣了,立刻起身,扶起另外一人,幾人衝關允點頭哈腰,奉若神明。

關允懶得再和幾人糾纏不清,讓他們去找李理的本意,也是想讓他們能在李理的引導下,走向正途,別再成天晃來晃去不務正業了。當混混兒,沒什麼前途,就算混到鄭天則的地步,早晚也會被人黑了。

關允轉身就走,先讓小妹上車,然後他拉開了車門,正要上車時,馬小強又湊了過來,結結巴巴地說道:“關……關爺……”

關允一皺眉,關爺這個稱呼怎麼這麼彆扭,他擺手說道:“還有事兒?”

“沒事兒,沒事兒,就是有件不是事兒的小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和關爺說一聲。”馬小強欲言又止。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囉唆。”關允罵了一句,又一拳打在馬小強的肩膀上,“拿出男人樣!”

這一罵,讓馬小強立刻精神百倍,他的腰又彎了幾分,小聲而神秘地說道:“關爺,縣裡不少混混兒都在傳,說是王車軍沒死,還有人說,前一段時間還在孔縣見到了王車軍……”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關允頓時睜大了眼睛:“傳了有多久了?”

“時間不長,也就這幾天,傳得有鼻子有眼,說王車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好像還說王車軍去了南方,跟了一個厲害的老闆,現在不但有錢了,還學了一身本事,要回來報仇了。”

王車軍如果真的沒死,他潛回孔縣的話,以他的性格,肯定會瘋狂報復。關允心中一沉,他不在孔縣,但父母和小妹都在孔縣,小妹還好,馬上就要去京城上大學了,但父母不可能離開孔縣,萬一傳言是真,王車軍將一腔怒火都報復在父母身上,將會是關允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再好好打聽一下訊息的真假,有了確切的說法,去縣委找李理,聽他的安排。”

“是,關爺。”馬小強得了鼓勵,屁顛屁顛地一揮手,帶領幾個人走了。

望著幾人的背影,關允微微搖了搖頭,沒想到一到孔縣就遇到了馬小強幾個活寶,更沒想到,活寶一般的人物,也能給他帶來如此震撼的訊息。現在他和劉寶家、雷鑌力遠離了孔縣,孔縣的風吹草動他很難及時掌握,而李理在縣委風生水起,也逐漸遠離了地下社會,但有時候往往地下社會的訊息最靈通,也最及時。必須要說,馬小強幾人的瞎打誤撞,還真為他帶來了必須引起警惕的訊息。

此事也讓關允記住了一點,不管是什麼人,都會有閃光點。

一路開車帶小妹回家,半路上,關允還是心裡不太踏實,就給李理打了一個電話。

“李理,有件事情你得留意一下……”關允就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關哥,馬小強剛才過來找我了,說了這事兒,我又問了幾個人,正在等回話,一有確切訊息我就會告訴你。另外,咱爸咱媽的安全你放心,孔縣有我在,他二老要是出了問題,我就沒臉見你了。”

李理還是以前的那個義勇小胖子,關允放心了。

回到熟悉的家中,一切依舊,雞鴨多了幾隻,大黃狗長大了少許,還有院中的果樹也粗壯了許多,在歲月的流逝中,不知不覺一切都變了許多。

“爸,媽,我回來了。”關允在大黃搖頭擺尾的歡迎下,邁進了房間,一股熟悉的香味飄來,是烙餅的味道,他的心在一瞬間就沉浸在了濃濃的親情之中。

關成仁和母邦芳一前一後迎了出來,二老喜笑顏開。

“回來了。”

“快進屋。”

跟隨二老進屋,房間內的擺設依舊,老人們年紀大了,不願意再添置傢俱,而且二老又節省,能用就絕對不會換新。關允也深受二老節儉的思想影響,他平常也很少亂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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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屋,飯菜已經擺好,上桌後,老媽第一句話就讓關允吃了一驚。

“關允,媽可能要回一趟孃家。”

往事如煙

多少年了,打從關允記事時起,他就沒有聽過老媽提過孃家的事情,時至今日,他都不知道他有幾個舅舅幾個姨,以及姥爺、姥姥是否還在人世。

而老爸是單傳,爺爺、奶奶又去世早,因此在關允和小妹的童年時期,經常聽到別人去叔叔、姑姑和舅舅、姨娘家走親戚,他和小妹就孤單地走手拉手回家,心中充滿了失落,彷彿在人世間比別人孤單了許多一樣。

後來長大了,慢慢體會到了父母的不易,尤其是母親不為人所知的身世,他就不再有任何怨言。想想其實有沒有那麼多親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家人在一起體諒包容並且互相愛護就行。未必親戚多了就是好事,也未必親戚少了就不是好事,凡事都要看開一些才好。

儘管關允也接近知道了老媽身世的真相,但只是接近而已,並不完全知道老媽和家族到底為什麼隔閡了這麼久。現在乍一聽老媽要回孃家,他心中的震驚之意久久難以平息。

是什麼樣的仇恨或說誤解,能讓老媽二十多年來從來不肯回家一次?親人之間,能有多深的化不開的仇?很難想象老媽一個人在孔縣孤單地生活了二十多年,幸好老爸對她照顧得還算不錯。

這麼一想,關允忽然覺得虧欠老媽太多,老媽背井離鄉含辛茹苦地拉扯他和小妹長大,期間不知道有多少次午夜夢迴,想起飄零的身世而潸然淚下。如今他和小妹已然長大成人,卻並沒有對老媽說過一句“媽媽辛苦了”,當老媽思念親人時,心裡該有多苦多累……

不過也幸好多了一個小妹,才在他去京城上大學的日子陪在老媽身邊,讓老媽不至於孤單。只是小妹轉眼也要離家遠去京城了,以後家中就只剩下老媽老爸,老媽想念家鄉的親人也是人之常情。

關允俯身向小妹說了幾句,小妹聽了連連點頭,隨後關允和小妹一起起立,手拉手朝老爸老媽鞠了一躬:“爸,媽,感謝你們的養育之恩,你們辛苦了。以前我們不聽話不懂事,讓你們操碎了心,以後我們會聽話會懂事,做一個好孩子。”

二人異口同聲的話和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老爸老媽同時驚呆了。

過了許久,老爸才咳嗽一聲:“孩子長大了,也懂事了,卻一個個都要離開了……”

老媽的眼睛溼潤了,她擦了擦眼,欣慰地說道:“好孩子,都坐下,聽媽媽說……”

關允和小妹又重新落座,二人心中充滿了親情和感動,關允悄悄拉了拉小妹的手,小妹回應他一個淺淺的微笑,一瞬間彷彿昔日重現,他和小妹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無憂無慮的時光。

“關允,你姥爺病了,我要回去看看他,這兩天就走,可能正好和小妹上大學的時間重合了,我和你爸就沒法送小妹去京城了,送小妹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關允點頭:“媽,你放心,我早說好了要送小妹去京城的。”

“你爸和我一起去看你姥爺,二十多年了,他這個女婿總要上門一次。”老媽笑了,笑容中是說不出來的滄桑和無奈,“等我們回來後,再告訴你們媽媽的身世……”

以前,關允確實很想知道關於媽媽的一切,現在他看開了許多。個人的命運和悲歡在歷史的洪流中,確實微不足道,如果說老容頭是在動亂年代身不由己離開了京城,從此再也不肯踏進京城一步,那麼老媽當年背井離鄉,為了追求所謂的愛情而被家族所不容,她所追求的一切,在經歷了幾十年的沉澱後,再回頭想想,值嗎?

老媽似乎猜到了關允心中的所想一樣,回答了他的疑問。

“說實話,關允、小妹,媽有你們這兩個成器的孩子,就算死,也值了。人這一輩子,總會在一個階段自以為是,相信一切美好的事情,愛情、理想、事業、未來,其實不管是多麼美好的幻想,如果不紮根到現實的土壤裡,終究就是一場夢罷了。媽當年為了一個人離家出走,最終讓自己眾叛親離,現在想想,實在太傻了。”

老爸低頭不說話,只是若無其事地擺弄幾粒花生米。

在年輕的時候,以為愛情就是一切,在中年的時候,才知道家人才是一切,而到了晚年,健康和知足常樂才是一切。關允有點欣賞老爸了,一個人不是事事聰明才好,有時候太聰明了,反倒又被聰明誤,真正有智慧的人,是該聰明時聰明,該糊塗時,絕不聰明。

人生有小聰明也可以,但要記住,小聰明終究難成大智慧。智慧人生,才是人生的極致。

這麼說來,老媽後悔當年的衝動了?

“這些年和你爸在一起,雖然他沒有什麼遠大的志向,也不會誇誇其談,但他為人踏實,活得真實,活得坦然。我從他身上也學了許多,放下了以前的不切實際的幻想,懂得了一步一個腳印才能活得心安的道理,你爸是歷史老師,也是我人生的老師。”

老媽這番話一說,老爸忽然就咳嗽了起來,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吃花生米嗆著了,還是激動了,他忙喝了一口茶水,不好意思地笑了:“和你過了二十多年了,你還是第一次誇我,稀罕,真稀罕。”

老媽白了老爸一眼:“稀罕什麼?兩口子還天天誇來誇去,你不害臊?我這是當著孩子的面,話趕話說到這兒了。”

關允和小妹對視一眼,無聲地笑了。

“關允、小妹,你們也別笑,下面該說你們了。”老媽收起笑,又一本正經地說道,“關允,你比小妹大七歲,要是你們年齡差距再小一些,比如三四歲,照我的本意,是想讓你們倆成家……”

關允倒沒什麼,坦然地一笑,小妹頓時臉紅了,低下頭,雙手絞在一起,害羞了。

“甚至我還想,就算大七歲也沒什麼,你從小一直對小妹照顧得很好,以後娶了她,再照顧她一輩子也只是自然而然的延續罷了。不過,人間的事情總是難以兩全,我想歸想,現在看來,你和小妹只能是兄妹的情分,沒有夫妻的緣分。”老媽的目光慈愛地落在小妹身上,“以後,小妹的終身大事就由你做主了,只要你同意了,我和你爸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關允越聽越不是味兒,老媽的話,怎麼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難道說此去看望姥爺,還是一次兇險之旅?

“媽,你今天的話,是不是有點太多了?”關允嘿嘿地笑了,“我都餓了,還不讓我吃飯?”

“吃飯,吃飯,不說了。”老媽笑著擺了擺手,“嫌我嘮叨了,好,我不說了還不行?”

小妹嘻嘻一笑,為每人盛了湯,一家四口開始其樂融融地吃飯。

飯後,關允在院中散了一會兒步,準備午睡的時候,忽然老爸拿出一封信:“差點忘了,有你一封信。”

關允心中納悶兒,誰會給他寄信到家裡?他很少對外面留家裡的地址,以前是在縣委收信,後來是黃梁市委,以後說不定會是省委了……

接過信封只看了一眼,上面熟悉的筆跡頓時讓他屏住了呼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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