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節 作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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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禮又一次坐鎮新安,時刻關注著朱敬倫跟洋人的交涉。

“已經允許洋人去廣州了,大人那邊務必小心,可不要在廣州出了亂子,要是死上幾個洋人,香港這一萬多英國軍隊怕是就有理由動手了。”

朱敬倫向富禮敘述了跟英國人交涉的簡單結果,接著又跟富禮商量土客械鬥的問題。

“富兄放心,洋人這裡我自會處理,倒是聽說鶴山哪裡天天都在械鬥,天天都在死人,實在於心不忍。要不,在下派人去看看?看能不能勸說當地團勇罷兵息和。”

“哎呀,朱兄,你還是踏實盯著英夷吧,這些夷人更讓人不放心。鶴山那裡,我回信一封,請大人想其他辦法。”

富禮這次來送信,就是希望朱敬倫能去處理土客械鬥的問題,張千山實在是缺乏經驗,根本壓制不住土客兩家的大規模械鬥,還被七個縣的縣令聯合告狀,可是一到新安卻發現,朱敬倫這裡的麻煩更大,幾萬鄉勇聚集,要跟洋人開戰包圍祖宗土地,幾萬百姓跟洋人的衝突,顯然大過鶴山等縣的械鬥。

所以富禮反而勸說朱敬倫不要分心,專心留下處理洋務,處理好新安這裡的情況,實在不行就把九龍割讓了算了,反正那是朝廷割讓的,跟總督大人無關,可如果老百姓跟洋人大打出手,最後洋人怪到朝廷頭上,又要賠償的話,朝廷會問罪的。

在富禮眼裡就只有柏貴,柏貴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這是他看問題的角度,只要朝廷不問罪柏貴,在他看來割地都無所謂。

“倒是你派去洋人地界那些人可靠得住?能勸那夷酋撤兵才真叫人安生啊。”

派陳芝廷去英國的情況,朱敬倫也早就給柏貴說過,有一百多個商人子弟隨團呢,不可能瞞住人的,對這個使團的使命解釋是,第一是去美國安撫虎門要塞擊沉美國軍艦上的士兵家屬,第二就是去英國向英國女王當面論理,力爭將洋人在廣東的惡劣行為報知英國女王,相信英國女王一旦瞭解到他們的商人和軍隊在遙遠的中國有多麼壞的話,肯定會反思的,如果英國女王能夠保證永不佔據廣東一寸土地,那就更好了。

朱敬倫的這種解釋如同天方夜譚,可這個時代的人就信這個,葉名琛幾年前被俘後,被英國人押往印度,他以為是去英國,做好了跟英國女王論理的準備,打算狠狠用仁義訓斥一下這個番邦小國,用他的仁義道德讓對方折服,讓對方悔過。

這些讀四書五經和古代經典的讀書人,在歷史奠基中就學到了這些,古代那些聖賢就用史書告訴他們大義無所不能,只要掌握了大義,就能以理服人,可聖賢生活的年代是春秋戰國時期,那時候的人本身就有種極為淳樸的道義觀,錯了就是錯了,藺相如斥責秦昭襄王,昭襄王不會發怒,孔子斥責齊王,齊王也只能敬服,只要對方能揭露出自己的不義來,他們會承認。

西方世界按照這些讀書人的觀念,早都禮崩樂壞,或者是從來就沒有禮樂詩書的蠻國,那些春秋大義一定能讓他們折服,讓他們反思和自省。

所以朱敬倫不信,柏貴相信,換句話說就算他不信,抱著試試的態度,也無所謂,根本不會在乎朱敬倫派去美國道歉的使團,再去跟英國人交涉交涉的。

柏貴第一關心的是皇帝的情況,皇帝才是這些文人心中最重要的,甚至比廣東千萬百姓的生死榮辱還要重要,柏貴第二關心的是,廣東能不能安安穩穩的跟洋人和平共處,而不要在國家目前艱難的局勢下,再次引發夷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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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貴的心理富禮摸的是十分清楚,所以朱敬倫說完,他也覺得很重要,要立刻去給柏貴寫信讓柏貴注意洋人到廣州後的安全問題。

打發了富禮後,朱敬倫繼續安排軍務,土客械鬥的事情就先放到一邊,雖然土客械鬥死灰復燃,但目前主要集中在鶴山縣的雲鄉一帶,哪裡山林密佈,得打好一陣子呢,倒是新安這裡隨時都有可能出現變故。

新安最重要的地方當然是赤灣港,不過赤灣港左右海岬山崗上的炮臺已經修建完成,兩道海岬一左一右如同懷抱一樣將赤灣港環抱著的,英國人不太可能選擇從這裡發起進攻,更何況這裡關乎著十幾個國家的貿易,英國商人更是佔了大頭,英國人不可能不顧忌。

最危險的地方還是九龍,如果額爾金等人一定堅持要割讓這裡,英軍最有可能直接從九龍登陸,歷史上英國人後來割讓租借的時候,跟當地宗族勢力爆發過激烈的衝突,英國人到時沒死幾個,可是鄉民們死傷慘重。

那時候清政府不管,鄉民們只能自保,當然不是英軍的對手。這次朱敬倫出面,有一萬多正規火槍兵幫助,真打起來,勝負也未可知。

起碼瑞典顧問信心滿滿,他們表示己方兵力佔優,本來就有一些底子,又被他們訓練了兩年,這些士兵的素質並不比英軍差多少。

這個時代的西方士兵,文化水平也都很低劣,讀書人誰會當兵啊。除了北歐幾個國家,其他國家軍隊的文盲率都很高,就是英軍,也是大半文盲。

因此朱敬倫也認可瑞典人的說法,但依然不太放心,儘管他相信手下士兵的技術水平,戰鬥經驗也透過上次在土客械鬥中跟兩方較量有大幅度提升,可是軍事文化是一個大問題,西方人習慣的是排隊槍斃戰術,朱敬倫很懷疑自己手下這些本性敦厚的農民士兵能承受住這種面對面互相射擊的心理壓力,一旦上了戰場,誰先崩潰,誰就會戰敗。

西方人已經這樣排隊槍斃了兩百年,在他們的認識中,打仗就是這麼互相射擊,拿命換命的遊戲,這種不同的心裡認識,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讓人不得不提前考慮。

瑞典人顯然比朱敬倫有信心一些,但是也開始考慮朱敬倫的顧慮,畢竟他們訓練出來的這些士兵沒有跟西方軍隊戰鬥的經驗,在技術上完全沒有問題的情況下,直接崩潰的例子並不是沒有,根據他們的瞭解,同樣裝備著西方武器裝備的印度兵,在戰鬥意志上,就不及西方士兵頑強。

至於他們對於中國士兵的瞭解,他們知道這些士兵極為堅韌,在承受傷亡上面到了讓他們驚歎的程度,在鎮壓土客械鬥的過程中,他們發現有的隊伍哪怕傷亡大半,只要軍官沒有下令或者逃跑,整隻部隊就能堅持到最後,而這在西方軍隊身上,根本就不可想象,西方一旦承受一定的傷亡後,肯定會崩潰的。

他們也見到過,明明沒有什麼損傷,只因為有個別士兵膽怯,整隻軍隊莫名其妙崩潰的現象,瑞典人理解,中國人的軍隊大概跟法國軍隊一樣,行軍途中都有可能莫名其妙崩潰,但是隔天卻可能以劣勢兵力發起讓人震撼的勇猛攻擊,在身處北歐的瑞典人看來,這是畢竟感性的南歐民族的特質,也許中國人也是這樣。

跟朱敬倫溝通之後,他們不擔心這些士兵向英軍發起進攻的勇氣,也不擔心處於被敵人包圍之下堅韌的抵抗能力,擔心的是在大規模會戰的時候,區域性崩潰導致的全面潰敗。

據此他們更改了戰鬥計劃,打算一旦英軍登陸,他們將不採取正面會戰的方式決戰,而是直接向敵人發起持續的進攻,利用優勢兵力,和士兵進攻的高昂鬥志,在登陸點就摧垮英軍,不給他們發動會戰的機會。

但朱敬倫看過計劃之後,還是否定了。

“你們還是不瞭解我的意思,我是擔心他們沒有正面大戰的經驗,以及沒有思想準備,說句我不禮貌的話,就是我本人,對你們西方那種正面相互射擊的戰鬥方式也十分不理解,我們總覺得這種戰法太過於愚蠢,人一旦覺得某件事很蠢的話,往往就不會堅持做下去。我的士兵也是這樣,如果他們不能理解這種方式的合理性,他們難免心有牴觸,這種牴觸一旦放在戰場上,是十分危險的。”

朱敬倫一直覺得西方人的排隊槍斃戰術,大概是從中世紀時代的騎士決鬥方式演化而來的,儘管到了現代,可是指揮作戰的還是那些貴族,帶有騎士作風也就不奇怪了,但是中國的軍事文化被文人玩壞了,太過於強調奇巧,而輕視勇氣,就是普通百姓,也聽過無數三國演義中的火燒連營、水淹七軍之類的故事,讓他們接受這種單純靠勇氣的笨戰,一時之間是不太容易的。

反正歷史上,這種排隊槍斃戰術,也即將淘汰了,東方世界,即便是醉死心眼的日本,也基本上沒有採用這種作戰方式。

所以朱敬倫給瑞典顧問提議:“因此我希望你們能夠制定出更適合的計劃。我的要求是,你們必須對英軍可能的登陸地點進行預判,然後根據這些來制定出阻擊英軍的計劃。”

瑞典人表示理解,回頭就去修改計劃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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