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文公在有莘山上觀戰，看到晉軍獲勝，楚軍已經沒有取勝的能力，就教先軫傳令全軍將士：“可以跟蹤驅趕楚軍，只要不反抗的就不要斬殺，趕出衛國、宋國地界就停止，不要傷了楚君的感情。”

先軫立即約束軍隊，不對楚軍追殺。祁瞞違令擅自出戰，被看押起來，等候發落。

陳國、蔡國、鄭國、許國嚴重損兵折將，各自逃回本國。

成得臣在成大心、鬥越椒的護衛下帶領敗兵逃奔營盤，前哨報告：營盤已經插上了秦國和齊國的大旗，由秦兵和齊兵共同把守。原來，國歸父、小子憗二將按照先軫的命令繞道抄了楚軍的後路，殺散把守營盤的楚軍，佔領了楚軍的營盤，輜重糧草全部繳獲。成得臣不敢從營盤經過，退回來從有莘山後，沿著睢水從宋國邊境向南逃跑，鬥邑申、鬥勃也都領著各自的殘兵趕上成得臣，並在一起，倉惶逃命。成得臣帶領敗兵垂頭喪氣地走到空桑地面，忽然連珠炮響，一路晉國的兵馬擋住去路，一竿大旗上面寫著“大將魏”三個大字。正是魏犨奉先軫元帥的命令在這裡斷楚軍的歸路。魏犨在楚國獵場上曾經徒手制服貘獸，楚國兵將許多人都親眼看到，故事在士兵之中傳播，人人都知道魏犨的厲害。歸路上遇到魏犨，就好比遇到了閻王爺。士兵剛從戰場上敗陣下來，一個個驚魂未定，身上帶傷，嚇得四散奔逃。鬥越椒身經百戰，看到這種情況，命令小將成大心：“保護好元帥！”一個人挺身向前，提起精神，獨佔魏犨。鬥越椒本來是剛剛從激烈的戰場上下來，身心嚴重疲憊，魏犨以逸待勞，殺得鬥越椒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地。鬥宜申、鬥勃兩個人帶著傷痛一起衝上助戰，三打一也沒能佔上風，眼看就要敗在魏犨手下。這時從北方飛來一騎，還沒有到跟前就大喊：“魏將軍手下留情！先元帥奉主公之命，令放楚將生還，以報答楚君款待之德。”

魏犨這才放過鬥越椒三將，令士兵閃開道路，忿忿不平地說：“今天饒了你們，來日不要兵犯中原！”

成得臣在成大心的保護下，低著頭從魏犨身邊路過，領兵逃跑，一直到了楚地連谷城才停下休整，清點兵馬，中軍入陣較晚，一仗下來損失三四成，還剩六七成；由申、息兩城兵馬組成的左右二軍損失八九成，還剩一兩成，幾乎全軍覆沒。成得臣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每次都是勝仗，這次慘敗，讓他感到無顏。成得臣大哭一場，悲痛地說：“本來是想為楚國揚萬里之威，卻中了晉國人的詭計，貪功硬戰，卻是慘敗獲罪，只得領罪待斬！”就和鬥宜申、鬥勃共同自囚在連谷城，派自己的兒子成大心率領殘軍去見楚成王，請求受誅。這時楚成王還在申城，看見成大心來到，知道成得臣大敗，怒火沖天，我兩次下令不讓你和晉國交戰，你逞能非要打，如果不是重耳讓步，恐怕全軍覆沒，你成得臣也回不來了，你給楚國丟了大臉！就對成大心吼道：“你父親主動立下軍令狀：‘如果不能取勝，甘願接受軍法處治’，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成大心連忙叩首，說：“臣父自知其罪，當時就要自殺，是臣制止，留下來讓大王誅殺，以申國法。”

楚王說：“楚國之法，兵敗著死，請諸將趕快自裁，不要汙染我的斧頭！”

成大心來請示楚王的目的本來想求成王赦免父親的死罪，大王不肯憐赦。出門就哭著回到連谷城，彙報了面見楚王的情況。成得臣嘆口氣說：“就是楚王赦免我，我還有什麼面目見申、息兩城的父老？”成得臣把兒子支走，整理一下衣著，向著北方拜了拜，“唰”地拔下佩劍自刎而死。成得臣死於高傲倔強。

成得臣兵敗的訊息傳遍了楚都郢城，蒍賈在家裡問父親蒍呂臣：“聽說令尹兵敗，這事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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蒍呂臣說：“相信。”

“大王如何處置的？”

“子玉和諸位將領都向大王請死，大王就依了他們。”

蒍賈說：“子玉剛愎自傲，不可以讓他獨掌大權。他的優點是剛強不屈，如果有一個智謀人物給他當軍師，他可以建功立業。現在雖然兵敗，將來能夠向晉國報今天之仇的，必定是子玉。父親為什麼不建議大王留下他一條命呢？”

“大王盛怒，恐怕說了也沒有用。”

“父親不記得範巫矞似的話嗎？”

蒍呂臣有些記不清了，就說：“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蒍賈說：“矞似善於給人相面，大王在做公子的時候，請矞似給大王、子玉、子西三個人相面，矞似相了半天說他們三個人都將被逼死不得善終。大王即位時想起了這個話，就分別賜給子玉、子西每人一塊免死牌，就是想讓矞似的斷言不靈驗。大王在氣頭上忘了這件事，父親如果提起這件事，主公必然留下這兩個大臣令他們不死，這是肯定無疑的。”

蒍呂臣也想起了這件事，就趕忙去見楚王，對楚王說：“子玉這次兵敗雖然應該是死罪，可是大王曾經賜給他一面免死牌，因此應該免死。”

楚成王聽了一愣：“是不是範巫矞似那件事？你不說，寡人差點忘了！”立即派大夫潘尪同成大心一起去連谷傳達大王的命令“敗將一概免死”。成大心別提有多高興了，和潘尪快馬加鞭奔向連谷，生怕到達晚了他父親死了。可是等到他們到達連谷時成得臣已經死了三個時辰了。左軍將軍鬥宜申（字子西）看到成得臣已經自刎，就懸樑自盡，但是他的身體太重，把布帶墜斷了，摔了下來，剛要找根結實的繩子，免死令到了，就沒有死。鬥勃要在子玉子西死後給他倆收屍入殮之後自己再死，所以也沒有死，單單就死了一個成得臣。

成大心殯殮父親屍體，鬥宜申、鬥勃、鬥越椒等將領都跟隨潘尪到申城叩見楚成王，拜謝不殺之恩。楚成王得知成得臣自殺，非常懊悔。起駕回到郢都，提拔蒍呂臣為令尹；鬥宜申降職派到地方做商邑尹，稱作商公；鬥勃出守襄城。楚王思想成得臣雖然恃才逞強，但是也是一心為了楚國的利益，忠心耿耿。拜成得臣的兒子成大心、成嘉俱為大夫。

老令尹子文卸職在家，聽到成得臣兵敗，嘆息說：“真的不出蒍賈所料，我的見識反而不如一個小孩，好不羞愧呀！”說完大口大口地吐血，接著就臥床不起，把自己的兒子鬥般叫到跟前，囑咐說：“我身體不行了，說不定哪天就死了，只有一句話囑咐給你：你的叔叔鬥越椒，虎背熊腰，出生的時候身體有虎熊的形狀，說話有財狼之聲，這是滅族的徵兆。當時我勸你祖父不要養他，以免帶來滅族的災難，你祖父不聽。蒍呂臣雖然提升為令尹，我看他壽命已經不長，鬥勃、鬥宜申也都不是善終的面相。將來主持楚國國政的不是你就是鬥越椒。鬥越椒傲慢兇狠殺心很重，如果掌握國政一定會有非份之想，鬥氏宗廟將有不祀的危險。我死後，如果鬥越椒主政，你一定要逃跑，不要跟著他受拐，‘吃鍋烙’。”鬥般跪拜領命，不長時間子文就嚥氣了。

子文的判斷非常準確，蒍呂臣當了令尹沒有幾天就死了。成王拜鬥般為令尹，鬥越椒為司馬，蒍賈為工正。

晉文公大敗楚軍，楚軍倉皇逃跑，晉文公檢視楚營大寨，命人清理戰利品。繳獲的馬匹、車輛、糧草、肉食、錢財軍資數量很多。齊將國歸父、秦將小子憗請求歸國，文公把戰利品分給他們一半，兩國兵馬高高興興地返回本國。宋國大夫公孫固也告別晉文公返回，宋公也派使節帶著禮品去齊國和秦國致謝，兌現承諾。

戰爭結束了，先軫開始處理善後的工作，按照文公的命令犒賞三軍；違犯軍令的也要按照軍法治罪。先軫命人把祁瞞押到文公面前，說：“祁瞞違背軍令，擅自出戰，敗陣潰逃，造成軍旗被折，陣腳大亂，幾乎導致失敗。請主公治罪。”

文公說：“軍令如山，違者必糾。祁瞞違令造成的後宮非常嚴重，如果不是元帥事先部署兩翼救援兵到，不是左右兩軍先勝，後果不堪設想。”問司馬趙衰：“祁瞞該當何罪！”

趙衰說：“戰場違令著當斬！”

於是，命刀斧手在軍前正法，文公宣佈：“今後有違背元帥軍令者，定斬不饒！”從此，軍紀更加嚴明。文公命令大軍在有莘休兵三天，之後班師。大軍行到黃河南岸，奉命準備船隻的舟之僑沒有迎接，岸邊也沒有船隻。文公命人去找，四處沒有找到。舟之僑原本是虢國降將，晉獻公時期歸順晉國，總是希望得到重用，立下戰功。但是一直沒有受到重用，這次城濮大戰沒有讓他帶兵，也沒有讓他參加戰鬥，而是讓他去遠離戰場的黃河岸邊募集船隻，心裡很不高興。剛到黃河岸邊，遇到家中僕人來找，說是夫人病重。他按照常規預測晉楚兩軍會在城濮相持很久，回家看看妻子在回來募集船隻也晚不了，就回家去看望妻子。沒想到戰事進展這樣迅速，四月戊辰日晉軍到達城濮；己巳日兩軍開戰，激戰一天就解決了問題；晉軍休兵三天，第四天癸酉日大軍返程，總共不到六天時間，晉文公就到達黃河岸邊。舟之僑耽誤了大軍渡河，文公大怒，打算命軍兵沿河岸邊蒐集船隻。先軫說：“黃河兩岸百姓都知道晉軍大敗楚軍，人們都畏懼害怕晉軍，如果派士兵去蒐集船隻，百姓都會嚇跑，不如明令張榜厚賞募集船隻，公平有償優惠使用。”

文公說：“好。”於是在營門外張貼告示，懸賞募集船隻。百姓看到告示，對晉軍非常讚賞，踴躍應募，紛紛送來船隻，大軍很快渡過了黃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