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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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員會設立了粥廠和米麵分發點,到目前為止我們以此還能養活湧進安全區的0萬南京居民。但是現在日本人下達命令,強迫我們關閉糧食銷售點,因為新成立的自治委員會想要接管救濟難民的工作,而且採用這種方式可以迫使難民離開安全區,返回自己的原住處。前面已經提到過,安全區以外的城區裡沒被損壞的房子已經所剩無幾,所以難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該投身何處,更何況仍然不時有日軍士兵在街上燒殺劫掠橫衝直撞,難民們見到他們就害怕。我們委員會盡力希望能和日本人以及由日本人新成立的自治政府達成諒解,起碼要保證難民的糧食供應。另外,如果日本人以及新的自治政府能接管我們的工作,我們是不會有任何意見的,而且我們希望越早越好!一旦市區內恢復秩序,當局准予我離開南京,我將前往上海。到目前為止,有關此事的所有申請都遭到了日本人的拒絕。在此我補上我的請求,請同意我在安全區委員會解散之前留在南京,因為幾個歐洲人的去留實際上決定了許多人的命運。僅僅在我的房子和院子裡就有600多名赤貧階層的難民,自1月1日夜晚以來,他們紛紛逃到我這裡躲避獸性大發的日本匪兵的汙辱和殺害。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住在院子的草棚裡,靠每天的定量救濟糧生活下去。我們委員會總共管理有5個難民收容所,約7萬名難民,其中的5萬人必須要靠我們的救濟過日子,因為他們已經一無所有了。您可能很難想象出這裡的情形。攻佔南京前,日本人對南京進行了數月之久的狂轟濫炸,但是,這同佔領城市後日軍造成的苦難是無法相提並論的。我們自己也感到不可理解,我們怎麼能安然地活到今天。請求您不要公開這封信,因為這樣很有可能會給我們委員會帶來災難性後果。

致以德意志的問候

簽名:約翰·拉貝

198年1月14日

電報發出後,拉貝依然全心全意投入到安全區的工作中,他認為自己在南京的工作不僅幹得坦蕩而偉大,而且單單從保護德國人的利益去看,也是卓有成效。“如果不是我們在南京天天張著德國國旗,別說財產,就連德國使館早已成一片廢墟了!”拉貝曾對羅森博士這樣說過。羅森和大使陶德曼先生完全同意拉貝的這一判斷。然而,只有經商經驗、沒有政治經驗的拉貝哪知道,此刻遠在萬里之外的元首希特勒已經完全不是他心目中曾經期待和幻想過的革命領袖,而是一心想稱霸世界的法西斯主義極端分子了。

偽裝了多年的希特勒,就在日本佔領南京時,正想著他自己如何幹出一番比日本帝國更偉大十倍的“事業”來。而要實現這一“理想”,希特勒構想的德國、義大利、日本三個軸心國正偷偷地勾結著……日本軍隊在南京的醜聞不斷在世界各地遭受曝光和譴責,希特勒本不想沾邊,但他的那個“漢堡商人”處處與日軍作鬥爭,日方透過駐德大使館多次通報給了他,這讓希特勒不能不管了。

“德意志的西門子公司不能在南京做有違於我們日本朋友的事。”希特勒根本用不著親自下達命令,他的納粹組織只需向西門子公司吹一下風就足夠了。

於是就在拉貝認為他給上海西門子洋行駐中國總部的信一定會起作用時,上海洋行總部收到了來自柏林西門子總部的要求,通知南京的拉貝關閉公司駐南京的辦事處,也就是說拉貝留在南京的合法身份將被他自己的公司和祖國取消!

“怎麼會是這樣呢?”拉貝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他甚至歇斯底里地憤怒了好一陣。不過,他又很快平靜了,因為他是商人,是西門子的老員工,公司的命令必須服從。這也是他常常引以為豪的“漢堡商人”的品質。

但這畢竟有些突然,至少現在關門有些事情得妥善處理,比如僱員的工資怎麼辦,新年剛到,堂堂西門子公司以後又不是說不到中國來了,不能說關門就拍屁股走人了,這樣有損西門子的形象。為之拉貝迅速向上海的洋行總部發了一封信請求給僱員們再付一個月的薪水或獎金什麼的,算作補償!

拉貝的這份合理請求獲得批准。現在讓拉貝覺得最痛苦和最難辦的事,就是如何向跟隨了他多年,特別是與他一起為保護難民而並肩戰鬥的韓湘琳這樣一批中國僱員交待呢?“當時是我拉貝扯起了國際委員會和安全區的大旗,如今日軍還在城裡作威作福、燒殺搶淫,幾十萬難民仍處在飢餓與死亡的邊緣上,我拉貝卻甩手走了,韓他們怎麼辦?我如何向他們開口說我自己要走了?如何向他們開口說公司要解僱他們了?”

拉貝搖了一百個頭,仍然拿不出辦法。他覺得自己沒有勇氣向韓湘琳等人當面說這事。

不說就走?或者留一封信,悄悄溜走?不行,這都不行。即便要走,也該把安全區和國際委員會的許多事情安排妥當後才能動身。

還是寫信吧。拉貝提起筆,可手卻在顫抖——

尊敬的韓先生:

由於所有商務因戰爭而停止,我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您,根據我們總部的指示,我們在南京的商務辦事處必須關閉。

由此您在我們洋行的工作令人遺憾地也將結束。但我們也準備一旦條件許可,在戰後繼續聘用您,請您告訴我們您今後的地址,以便我們在許可的情況下能和您聯絡。

致以崇高敬意

你無限忠誠的朋友:約翰·拉貝西門子洋行(中國)駐南京代表198年1月19日

西門子在南京辦事處的中國僱員還有佟柏青、蔡子良、張福根、孫龍生等,拉貝分別給這些人寫了同樣內容的信,以示告知。

寫完信的時間已近黎明,拉貝的心情無法平靜。自南京被日軍佔領後的一個月裡,拉貝從一名純粹的商人,已經轉變成了一名社會活動家和難民事務組織者,他在其中遇到了過去幾十年從商經歷中不曾有過的政治、軍事、文化、社交甚至是外交等等問題,他自己都感到吃驚——至少他認為世界上除了做生意外,還有更神聖的事!這就是拯救苦難!過去的一個多月裡,有太多心酸的事,但很充實,也很自豪。

拉貝唯一遺憾的是:他的工作才剛剛有個良好的開端,還有很多事亟待解決——比如幾十萬難民的吃住問題就是當務之急,當然還有如何阻止日軍在城內的燒殺搶淫,還有城內到處可見的屍體……想到這些,拉貝的目光下意識地往院牆外不遠處的那具依然懸掛在架子上的燒焦了的中國士兵屍體望去。看到這個,拉貝心底就感到噁心,就咬牙恨日本人!

太沒有人性!

拉貝趕緊掩上門,拳頭緊緊地握著。他突然覺得離開南京前還有許多事必須去完成。“否則我的靈魂不能安寧。”他自言自語道。

4.離開南京前的最後日子

這一夜拉貝絲毫沒有閤眼。最讓他放不下心的依然是留在安全區內的幾十萬無家可歸的難民。如今留在安全區內的難民是一些最窮、最需要別人幫助的人,他們多數是被日軍暴打受傷或被嚴重摧殘而失去生活能力的人,這樣的人如果沒有人去為他們弄來吃的,安排好住宿,也許這個冬天都難以過去。原本,作為佔領軍,日方有責任管起這些難民,至少給他們基本的生存條件,但日軍似乎對此並不放在心上,除了繼續不斷地從這些難民中拉走人去充當勞役外,至於他們明天或後天是否還活著的事,顯然日軍並不關心,甚至蓄意阻撓和破壞拉貝他們安全委員會對難民們所做的一切,比如過冬的糧食問題。0多萬人每天都需要數額巨大的食品供應,但安全區根本得不到多少糧食。

當時國際委員會成員貝德士先生在給他妻子的信中如此描述:食品供應的前景很黯淡。日本人拒絕賣給我們,既不讓我們賣,也不讓安全區裡別的人賣,或者讓我們將糧食從上海用船運過來。這是長時間艱苦談判的結果,我們有了相當大的一筆現金,00袋大米(每袋一石或00磅),我們每天拿出100袋,免費分發給最需要的人群和粥廠。紅字會從一個特務機關那裡獲得大米,開辦了兩個大的粥廠。“自治委員會”被看作是替日軍做分發工作主要,甚至是壟斷的代理人。但實際上他們在10天裡已經收到了500袋糧食,5個星期總計500袋——這是我們用卡車為他們和紅字會運的。每天消費在1500到000袋之間。有些麵粉,我們在初期的分發和銷售時動作快了一些。大多數蔬菜價格幾乎翻了10倍,部分低的也要5倍。數千人除了米糊糊就沒碰過其他東西。我們想透過炮艇搞到1000磅魚肝油作為醫藥用品。總的來說日軍方面是冷漠的,日本人中沒有一個人對平民問題動半點腦筋或加以注意。粥廠的煤是一個問題。我們一天又一天地僥倖弄到手,通常沒有得到任何的官方允許。城市裡的供應糧食很快就要見底了,沒有人來。日軍各部在競相掠奪和揮霍。大量的煤、米和麥子被焚燬了……

最可恨的是新成立的“自治委員會”那幾個漢奸官員個個心懷鬼胎,想著如何藉機為自己賺一把。難民的苦才不管呢!

“誰都不管,我們得管,且要管到底。”拉貝認為:只要他在南京一天,就要管一天難民的事。想到這,他又再度擰開煤油燈,覺得應該給三個最重要的人物寫一封信:他們是美國大使館愛利生先生、英國大使館布龍先生和老朋友德國大使館的羅森博士。這三位外交官是目前留在南京可以直接發揮作用的人物,拉貝這樣認為,因此他寫道:尊敬的先生們:

你們中的每個人都曾友好地對如何解決城裡5萬平民的食品問題給予過關注。正如斯邁思博士先生1月17日致愛利生先生的信(曾有副本寄給你們)中所表達的,我們已向日本人著重提出點建議,即:

1.儘快實現由自治委員會透過商業渠道分配米、麵粉和煤;

.准許國際委員會運進我們從上海商業儲蓄銀行購買用於救濟的000袋米和9000袋小麥(這些糧食目前存放在下關、三汊河和漢西門外);

.准許國際委員會將600噸補充食品從上海裝船運往這裡。

昨天當斯邁思博士先生第三次請求答覆這些建議時,福井先生要他去找田中先生。斯邁思和菲奇先生隨即找了田中先生,後者告訴他們,日軍沒收了上述倉庫裡的米和小麥。他們提醒他注意那是私人財產而不是中國軍隊的財產時,他認為這些存糧有可能會被日軍用於中國的平民。上述兩位先生一再請求日本當局准許從上海船運000袋米,但每次請求均被一個簡單的“不”字加以拒絕。他對他們說,也不會有船來裝運這000袋米以及另外的600噸補充糧食。斯邁思和菲奇先生提到日本船隻時,田中的解釋是“均已用於軍事目的”。當兩位先生又提出用英國船隻時,田中先生沒有回答他們。他們只得詢問日本人現在有什麼打算,田中先生對此回答說,日本軍隊將會承擔解決中國平民食品問題的責任。

斯邁思和菲奇先生隨即對他解釋說,日軍自1月1日起只提供了00袋米和1000袋麵粉出售給中國平民。田中認為,供應量比這要多,但手頭沒有數字材料(日軍1月10日交給自治委員會100袋米,1月17日1000袋米和1000袋麵粉,第二批糧食應在城南出售。國際委員會幫助運輸了這些糧食,因為日軍不提供運輸工具)。

談話結束時,斯邁思先生向田中先生詢問,他是否應該告訴我這樣一件事,即我們請求准許運進在下關購買的大米以及從上海船運糧食之事現在已被日本當局拒絕了。對此的回答是:是的!

隨後立即發出了由菲奇先生簽署的致上海全國基督教總會博因頓先生的電報(在這事情上我們一直與他有信函往來),現在只有看上海對此能採取什麼行動了。

我的先生們,我不知道你們在這件事上打算採取什麼行動,但是我將設法使你們經常瞭解事態的進一步發展情況,並向你們轉告我們對此提出的建議。我們並不認為當前再進一步強調我們的要求是可取的,因為田中先生已經聲稱,日本軍隊將負責解決中國平民百姓的食品問題。如果你們遇有機會時,非正式地要求日本人告訴你們,他們做了些什麼,也許是合適的。

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是恢復秩序和整頓好交通,重新透過商業渠道分配大米。國際委員會關心的只是敦促日軍注意到食品問題的嚴重情況,並在此期間採取補救措施,使無力購買食品的窮人們能免費得到大米。

絕對有必要使日軍明白,承擔中國平民食品的責任意味著什麼。至今他們只把這個問題當作兒戲,難得一次拿出1000袋大米交由自治委員會出售。

市民必不可少的需要如下:

1.每天正常供應000擔(相當於1600袋)大米或約同等重量的麵粉(按1擔供100個成年人1天正常消耗計,5萬人每天需要500擔;較小孩子的定量當然要相應地減少)。

.每天至少需要40噸~50噸煤或其他燃料。

.由於自治委員會沒有足夠的運輸工具來運進這個數量的大米、麵粉和燃料,而日軍的卡車又遍佈全城,因此應由日軍負責運到自治委員會的店鋪。(在我們就供應食品事宜與石田少佐商談時,他曾表示準備負責運輸。可惜這些協議由於日本上級部門的命令而作廢。)

除了大米和麵粉供應,還應採取附加措施保證一定量的其他食品的供應,以防止發生各種疾病和瘟疫。我們還打算從上海運進這類食品。運輸之事也得由日本陸軍承擔。

如果能夠將所需糧食提供給自治委員會,自治委員會在分配工作上就不會有困難。

當然,對於那些回到原住處的市民,日本人必須保證給予任何一個像樣的政府都會提供給自己市民的保護。日本人也同樣應當保護食品及燃料的正常分配和出售。

感謝你們對我們事業所表示的關心。

你們十分忠實的

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主席:約翰·拉貝(簽名)拉貝的意圖非常清晰:希望這幾個外交官在他走之後多多關心安全區的難民,儘可能地繼承他沒有完成的任務。他的心完全被苦難的南京人民牽著。要保證安全區內的難民們艱辛地活下去,資金顯然是最重要的。拉貝在寫完給三位外交官的信後,突然覺得英國大使館的布龍先生在資金問題上更有些辦法,於是幾天後拉貝又提起筆,專門給布龍先生寫信道:

尊敬的布龍先生:

作為駐南京的代辦,您對南京安全區的設立以及與此相關的難民工作等所有重大事件非常熟悉。關於難民工作,我想在此再多言幾句。

南京5萬難民中的一大部分是由於城內及周邊地區火勢的蔓延而無家可歸的。在許多家庭裡,養家餬口的人不是被日軍帶走就是遇害,於是家裡剩下的人便陷入了極度的困境。這樣的事不說有千萬件,也有千百件。如您所知,居民的經濟生活被完全摧毀。有許多居民,他們帶著少量的食品和錢進入安全區,他們僅有的這一點儲備都快用光了,現在他們變得一無所有。

可供委員會支配的救濟基金當然也捉襟見肘。我們在南京有10萬元,在上海可以再得到5.7萬元。要想擺脫5萬人的困境,這15.7萬元是遠遠不夠的。令人焦慮的是這成千上萬的人需要的不僅是食品,還要有安身立命之地。除此之外我們還要給予他們一定的幫助,使他們能開始新的生活。

給予一些貧困家庭相應的經濟資助,這對他們能夠重新生活也是一種極大的幫助。進行這樣的援助,我們只能依賴這筆基金了。

因此請允許我提出如下請求:請您幫忙,獲得倫敦市長基金的相關資助。我們已從美國顧問委員會獲得了一筆捐款,即包含在上文提到的5.7萬元中。我們也希望英國委員會不吝給予我們援助。

預先對您的支援表示最衷心的感謝。

順致親切的問候

您忠實的約翰·拉貝(簽名)主席

拉貝是個操心的命。每一件事到他手裡,都事無巨細。除了吃和住,水電也是生活必需品。為此,拉貝親自帶著幾十名工人冒著中途被日軍屠殺的危險,來到長江邊的自來水廠和發電廠工作。要命的是電廠,戰前拉貝多次來過,但一個多月後的電廠,已經面目全非,這裡的4名技術工人被日軍當作軍事人員綁到長江邊上全部屠殺了。廠房和機器設備也慘遭破壞。令拉貝生氣的是:那些破壞電廠的人——日軍現在卻也嚷嚷著令他幫助把電廠修理好發電。按拉貝的性格才不願為“破壞者”賣命,但想到難民和國際委員會成員們也需要用電時,拉貝“忍氣吞聲”地勉強接下此活,並且親自出面向上海洋行總部聘來幾個專業工程師,一起幫助使發電廠重新恢復了工作。

198年1月底,德國使館外交官從日本大使館獲得訊息:月4日起,日軍將正式開始遣散安全區內的所有難民。這是件大事,拉貝認為必須同國際委員會成員們緊急商議。9日,拉貝召集國際委員會成員開會,重點討論了請求相關國家的外交官到日本方面弄清楚以下情況:一是日本人會不會將外國轄區和外國僑民住宅裡的中國難民驅逐出去;二是日本人是否允許拉貝等人在自己住處的小安全區內收容更多的難民。

“這是我們最大限度地爭取緊急情況下保護更多的難民。當然,如果日本人還能以其他方式繼續保留我們原有的安全區,這當然是最好的打算。但現在我們需要作出最壞的打算。用中國人的話說,在安全區的問題上,看來日本人是想對我們進行釜底抽薪!”拉貝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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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員會成員們全體沉默、悲憤。

“今天的南京是日本人的天地,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力拯救這些可憐的孩子和他們的家人。”拉貝開腔道,“我想儘管中國人罵自治委員會的幾個官員為漢奸,但畢竟現在是他們在行使管理南京城的行政權,我們對他們也要爭取一下。”

“那幫人甚至比日本人還貪贓枉法,我們能從他們那裡爭取到什麼呢?”馬吉不信。

拉貝說:“難道你們忘了,在日軍佔領前,當時的馬市長曾經答應的一萬袋大米和一萬袋麵粉?日軍佔領後,這批糧食就一直被日本人扣著,我們讓自治委員會的人到日本人那兒要,以用作給難民們賑災。一方面也給自治委員會的人一個立功的機會不是?”

“哈哈……漢堡商人真精明、狡猾啊!”斯邁思和馬吉等不由調侃起拉貝來。

後來證明拉貝的這一主意還真達到了一定目的,雖然日本人沒有把這批糧食全部用於賑救難民,但至少讓日軍吐了些血。

1月0日,中國農曆的大年三十。下午4時左右,拉貝駕車準備去平倉巷,車至漢口路,只見迎面約50多名中國人將他車子攔住。

“拉貝先生,你快去救救那女孩!”中國人紛紛向拉貝說道並比劃著。

拉貝一聽,便知三分了:肯定日本兵又在強X婦女了!

“走!”拉貝二話沒說,跟著中國人,來到蔣家巷4號。

“日本兵就在裡面……”有人說。

拉貝推門便進。房子裡面早已被日軍搶劫一空。在一間敞開的裡屋,放著一口棺材。再往隔壁的一間堆放稻草和雜物的屋子走去,拉貝發現了一名日本士兵正在強X一名婦女。拉貝火了,上前一把拎起那日本兵的後領就往外拖,並且一直拖到走廊外。

“你的!你的什麼的幹活?你的……”日本兵又氣又惱。

“你的強盜!野獸的幹活!我的決不允許!”拉貝也怒髮衝冠地回敬和訓斥道。

那日本兵看看拉貝,又看看停在一邊的掛著德國國旗的汽車,拎著褲子奪路而逃。

“哈哈哈……小鬼子也害怕呀!”中國人拍手歡呼,並紛紛豎起大拇指贊拉貝。

“大家快離開這兒,說不定日本人會馬上過來。”拉貝朝圍著他的中國人揮揮手,讓他們儘快離開。等現場所有人走盡後,他也登上汽車,走了。

農曆新年初一,是中國人最喜慶的日子。拉貝院子裡的難民們,一早就起來排著整齊的隊伍,向他們的救命恩人拉貝先生三鞠躬。姑娘們還向他獻上了一面長米、寬米的紅綢布,上面寫著一行長長的漢字。這行漢字拉貝讀不懂,有人這樣翻譯給他聽:您是幾十萬人的活菩薩!

“天,我怎能受此大禮!”拉貝一聽,臉都漲紅了,說自己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如此讚譽。有位在此避難的前中國政府官員是名學者,他笑眯眯地走來對拉貝說:“我把這句話翻譯成一首閣下聽得懂的詩吧!”

“太好了!”拉貝拍手贊同。

翻譯後的難民獻辭是這樣的——

你有一副菩薩心腸

你有俠義的品質

你拯救了千萬不幸的人

助人於危難之中

願上天賜福於你

願幸福常伴你

願神祇保佑你

你難民收容所的難民

“謝謝,謝謝你們!願上帝也保佑你們!”拉貝又一次被自己的“臣民”感動了。

這一天,拉貝覺得陽光有了一絲暖意。因為他舉目往外眺望時,發現院牆外那具中國軍人的屍體終於被搬走下葬了。

月4日,也就是中國人過新年的第4天,這一天拉貝早早地起來了,因為他要在這一天親自站崗——“今天我得親自站崗,也就是說,我必須注視著自己的難民收容所,雙眼盯著我家後面德國學校裡的600名難民和我家前面中學裡的約5000名難民。如果日本人強行闖入,我雖然阻擋不住,但我起碼可以做一個目擊者,觀察事態以向世界通報。我一定想方設法保護好我自己的房子,我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在我面前侮辱德國國旗!”拉貝這一天的日記裡這樣寫。整個這一天的行動也是這樣做的。他穿著特別整潔的西裝,袖子上的納粹徽章格外顯眼,而這一切都表明,他決不會讓日本人在他面前隨心所欲地破壞他的安全區和欺負他所收容的中國難民們。

入夜,拉貝的日記這樣寫道:“擔驚受怕的一天月4日過去了,一切都很平靜。這意味著只要日本人有所顧忌,我們就不會遇到麻煩。我們大家對此都感到非常高興。今天是中國春節的最後一天假日,儘管天公不作美,下著雨雪,但中國人仍然興奮地在院子裡燃放鞭炮。這些可憐的人如此知足:只要不被打死,他們就滿意了……”

寫到此處,拉貝想起了前一天的事——

“拉貝先生,您一定要出面救救棲霞山寺廟內的難民,他們太可憐了!無論如何,您得出面。”江南水泥廠的丹麥友人辛德貝格來了,他見了拉貝,事情還沒顧上說,就立馬請求拉貝答應他的求助。

“你說吧,把情況給我報告一下。”拉貝知道肯定又是一件令人憤怒的事。

辛德貝格這時才想起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是僧人們給您和所有相關人士的公開信……”

拉貝接過信,看著看著,他的手開始抖動——顯然是難以抑制的憤怒。公開信的內容是:

以人類的名義

——致所有與此有關的人

值此,我們向您簡要彙報該地的情況及本寺廟所遇到的騷擾——

南京淪陷以來,每天都有數百人逃至我廟尋求保護,要求安置。我寫此信的時候,寺廟裡已聚集了.04萬人,大部分為婦女和兒童,男人們幾乎都被槍殺或被擄去為日本士兵當苦力。

下面,我們扼要地列出日本士兵自今年1月4日以來所犯下的罪行:

1月4日:一輛載著日本士兵的卡車駛來,他們掠走了9頭牛,並勒令中國人為其宰殺,以便把牛肉運走。與此同時,他們放火焚燒鄰近的房屋以消磨時光。

1月6日:從河上來了很多日本士兵,他們搶走了難民的1頭毛驢,並搶走了18個鋪蓋卷。

1月7日:日本士兵強X了一位婦女和一個年僅14歲的少女,搶走了5個鋪蓋卷。

1月8日和9日:有6位婦女被日本士兵強X。他們像往常一樣闖進寺廟,尋找最年輕的姑娘,用刺刀威逼她們就範。

1月11日:有4名婦女被強X。喝得酩酊大醉的日本士兵在寺廟內胡作非為,他們舉槍亂射,擊傷多人,並損壞房屋。

1月1日:又來了許多日本士兵,他們四處搜尋並掠走大量糧食,強X了一位婦女及其女兒,然後揚長而去。

1月15日:許多日本士兵蜂擁而來,把所有年輕婦女趕在一起,從中挑出10人,在寺廟大廳對她們大肆姦淫。一個爛醉如泥的士兵晚些時候才到,他衝入房內要酒喝、要女人。酒是給他了,但是拒絕給他女人。他怒火沖天,持槍瘋狂四射,殺害了個男孩後揚長而去。在回到火車站的路上,他又闖進馬路邊的一間房子,殺害了一位農民70歲的妻子,牽走了一頭毛驢,然後縱火把房子燒了。

1月16日:繼續搶劫、姦淫。

1月18日:盜走了頭毛驢。

1月19日:日本士兵大鬧寺廟,砸壞門窗和傢俱,掠走7頭毛驢。

大約在1月0日,開來了一支新的隊伍,換下棲霞山火車站的崗哨。新來部隊的指揮官是個少尉,他心地較好,自他來後,形勢明顯好轉。他在寺廟內設了一個崗,哨兵努力把專來搗亂、偷竊和搶女人的士兵拒之於寺廟大門之外。因此,我們害怕,一旦這位少尉撤離此地被派往別處,原來可怕的情景會重新出現。所以,我們請求你們,不管是誰,只要能幫助我們阻止重現這種慘無人道的殘暴行徑即可。安置在我們這兒的難民百分之八十已失去了一切,他們的房屋被毀,牲口被殺,錢財被搶。此外,許多婦女失去了丈夫,孩子沒有了父親,大部分年輕男子遭到日本士兵的殺害,另一部分則傷的傷,病的病,躺在這裡缺醫少藥,誰也不敢上街,害怕被殺害,而我們還只剩下少量的糧食儲備。我們的農民既無水牛又無稻種,怎能春耕播種呢?

在此,我們所有籤名者再次懇請您的幫助。

棲霞山寺廟(0個簽名略)

198年1月5日

看完信,拉貝長嘆一聲,說:“城內的情況其實並不比棲霞山寺廟好多少。你看看斯邁思等這幾天整理的情況報告……”

拉貝隨手從桌子上拿起幾張紙,給辛德貝格看。這是《日軍在南京暴行報告》的後續,這份報告已經登記到00多個案情了。

辛德貝格看到如下報告——

月日下午,朱先生想返回位於建康路的家中,他與他朋友同行。他們到達鐵管巷時受到5個日本士兵的阻攔,他們不得不聽從日本兵的命令,為他們工作到深夜。從此他們再也不敢有試圖回家的想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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