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削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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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白隨晚與員外爺只是臨時起意,相談也僅限於他們二人,但是這完全不妨礙“黃金宴”在長安城中被傳播的沸沸揚揚。

“聽說了沒有,臨鳳樓的白師傅打算置辦一桌“黃金宴”招待傅老相公??? ???”

“小點聲,小點聲,也不怕人家把你當逆賊給抓了啊。這輞川派可都姓白,弄不好??? ???”

就在兩名吃茶的漢子低聲耳語的時候,一位體型富態的中年人,撩開衣襬,直接坐到兩人近旁,彎曲食指扣了扣桌面,朗聲道:“瞎嘀咕什麼呢,我剛從馬員外那裡回來,傅老公子已經同意赴宴了。”

聞聽此言,先前挑起話題之人眼中立即放出無限光彩,仰起頭對著同桌那位哼了一聲,對面那位面露窘態,兀自強撐道:“傅老相公就不怕臨鳳樓那位是順義盟的人?”

中年人只是瞥了他一眼,揚起一隻手對不遠處的茶博士招了招,茶博士瞧見他,趕忙提著紅銅水壺點頭哈腰走了過來,中年人依舊沒有說話,用食指點了點自己面前的茶盞。茶博士會意,收走他的茶盞,同時高聲吆喝道:“上好的西湖龍井,景德鎮白瓷茶具一套!”

在這聲吆喝中,中年嘴角微翹,才慢悠悠壓低聲音道:“你當傅老相公傻啊,在馬員外進言的當天夜裡就摸清了白師傅的底細。你別看臨鳳樓那位燒一手地道的西府菜,實際上卻是個湘西人,拜的師傅也是個嶺南人,跟什麼狗屁輞川派根本沒有半點關係。”

“聽到沒,聽到沒,咱們還是少操閒心,要是有幸能遠遠瞧上幾眼那道壓軸菜“黃金羹”,也算祖上積德了,嘻嘻”中年人話音剛落,挑起話題那位早已眉開眼笑,附和了一句後,端起茶碗猛然灌下一口,順便帶下去無數口水。

離他們不遠,樓梯口處,一名漢子額頭上已經見了汗水,他的身邊是一名乾瘦的漢子,正被他用盡全力拽著一隻胳膊。

“隨遠兄弟,你,你快,快放開我,我要去扭斷那人的脖子!”說話之人甕聲甕氣,忍不住又往樓上掙扎了一下,拉扯他的漢子實在有些力不從心,只好沉著臉威脅道:“虎頭兄弟,你再這樣,我就去告訴呂師叔去,看你以後還怎麼偷偷溜出來閒逛。”

這句話顯然對乾瘦漢子極有威懾,原本衝上腦門的熱血,瞬間全部退去,就見他甩開緊緊拽著自己的手,悶悶不樂道:“咱們就任由那人胡亂罵輞川派?!哎??? ???”

幾日後,“黃金宴”開宴前三天。吃過早飯後,大省的心緒有些煩亂,索性獨自踱向白從楓住處,打算陪師兄聊聊天。沒料到剛剛行至窗外,就聽到有人在屋內爽朗一笑,高聲說道:“白老弟,你也太消沉了,要是在闖王隊伍裡,嘿,說不定帶上百十號人就能拿下一座縣城,哈哈”

聽到這句話,白從楓似乎來了精神,猛然吐出一口痰,帶著十二分的激動說道:“車判官,沒有取消兄弟吧,我這把老骨頭還有用處?!”

不等車放答話,大省快走幾步,搶先說道:“車大叔你就別拿我從楓開玩笑了”話音未落,人已經推門走了進來,見到車放拱了拱手,順便坐在白從楓身邊。車放見到呂大省,習慣性地從頭到腳看了幾遍,哈哈大笑道:“呂家兄弟,又長結實了,闖王也是很掛念你啊。”

大省正端起一隻茶碗,陡然聽到此話,心中一動,重新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對著某個未知的方向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轉過身,一臉真誠道:“車大叔,闖王他老人家還好吧?聽說他老人家和夫人在商洛上中日子過的十分清苦,大省時時都想著怎麼能幫上一把,卻又苦於無法聯絡??? ???”

見到大省眉頭緊鎖,面露戚色,車放下意識地伸出蒲扇般的右手,在臉上抓了幾抓,語重心長道:“哎,呂家兄弟,話不能這麼說,就像上次扶風擂是我告訴你的那樣,闖王只是希望你能把長安武林通道擰成一股繩,別的不用你操心,還有我們吶,是吧。”

“師弟,快坐下,師兄還沒聽夠熱鬧呢,你就把氛圍搞僵了,讓我老頭子怎麼說你呢,哈哈”看到大省站在當中,還想說什麼,白從楓趕忙插了一嘴。車放見狀再次哈哈大笑,隨手端起茶碗潤了潤喉嚨。看到大省已經重新坐回座位,白從楓在茶碗上吹了吹,忽然問道:“師弟,隨晚那娃娃打算弄個什麼“黃金宴”除掉傅宗龍的獨子,這事你聽說了嗎?”

大省想了想,如實說道:“原本也是隨晚臨時起意,打算多少解解上次傅家綁架古飛鳳的鬱悶,後來他彙報後,我們都覺得是個好機會,能把傅宗龍那老小子一鍋燴就更好。私底下也幫他遮掩了一些事情,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糊塗!你以為憑藉這些小伎倆就能一鍋端?!”耐著性子聽大省說完原委,白從楓忽然雙手顫抖,圓睜著雙目斥責了一句。大省有些不知所措,嘴巴動了動,始終沒有說出什麼,一雙眼睛很自然的落在車放身上,卻發現車放的表情同樣嚴厲。

就這麼沉默了片刻,車放第一個打破僵局,若有所思道:“其實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能讓傅宗龍那老小子嚐嚐苦頭,大家又能全身而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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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一出口,大省和白從楓眼前都是一亮,同時放下茶碗,認真聆聽起來。車放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開口道:“不如改“殺”為“綁”,咱們再在中間做些文章,這不是更好嗎?”

“嗯,嗯,對,改“殺”為“綁”!”呂白二人同時連連點頭,心中的憂慮各自卸去大半。車放看到兩人臉色現出喜色,忍不住縱聲大笑一陣,某了,想了想,壓低聲音道:“闖王就要起事了,呂家兄弟有沒有想過帶著順義盟的兄弟在陝西境內搞出一些大動靜,聲援下他老人家。”

聽到此話,大省一愣,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兩隻手相互搓了搓,坦誠答道:“哎,恐怕時機還不到,盟中的元氣尚未恢復??? ???”頓了頓,補充道:“先處理完眼前的事情,我找大夥商議一下,看看大家的意思再定吧,哎??? ???”

車放對大省知根知底,因此並沒有勉強對方的意思,只是伸出大手在大省肩頭捏了捏,縱聲大笑起來。

三日後,長安臨鳳樓,相鄰幾條巷子靜街以後,官兵開始四散開來,按預先安排迅速佔據了交通要道。臨鳳樓內,夥計們使出渾身力氣幫著準備各種材料,大廚白隨晚卻不緊不慢地從後院丟擲一罈老酒,掀開封泥美滋滋地聞了聞,一張黑紫的臉上盡是陶醉的神情。離他不遠,掌櫃的破天荒扯著一塊嶄新的毛巾,時不時地探出腦袋偷眼觀瞧半天。當他看到白隨晚此刻仍然慢慢悠悠,額頭上陡然淌出大顆汗珠,下意識地拿起手中毛巾就要擦拭,忽然想到了什麼,趕忙收好毛巾,有衣袖揩了揩。

半個時辰後,靜街銅鑼的聲響越來越大。掌櫃的從一處廢棄的臨街窗戶遠遠眺望,隱約看到幾匹高頭大馬簇擁下,一乘六人抬的寬大官轎漸行漸近。見到如此排場,掌櫃一顆心緊緊按捺的心,開始隨著銅鑼的敲擊瘋狂跳動起來。

又過了片刻,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吆喝:“臨鳳樓一干人等恭迎傅侍郎囉!”掌櫃的一驚,趕忙重新填充好窗洞,連滾帶爬走下樓來,也不管傅相公是否在門外,帶頭跪倒在地,同時將頭深深埋在雙臂間。耳畔傳過馬匹嘶鳴之後,掌櫃的恍惚聽到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正打算偷眼瞻仰傅相公的風采,猛然感到左肩一痛,就有人呵斥道:“滾開!”掌櫃的頭皮發麻,竟然不知如何“滾開”。

就在此時,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說道:“侍郎這邊請。”隨即傳來一聲冷哼,再細聽時,就是眾人上樓的聲音。掌櫃的將身子壓的更低,靜靜等了一陣,再聽時除了馬匹時不時噴幾下響鼻,再無別人走動的聲響,立刻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發現身邊除了幾個值守的兵士,早已沒了他人。

酒樓之上,幾道冷菜已經擺上宴席,傅相公各樣嘗了幾口,臉上的神色沒有多大變化。陪席的馬員外訕訕地笑笑,端起一杯酒,說了聲:“請!”傅庭玉,大約三十歲左右年紀,繼承了傅宗龍的方正面龐和綠豆眼珠,只是眉毛細長,加之慣於過慵懶的生活,任誰第一眼見到都會認為此人城府頗深。

此時這個貌似城府頗深的青年人,微微睜開眼睛,對馬員外笑笑,拿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馬員外還想說什麼,傅庭玉卻擺擺手,對身旁人耳語幾句。不一會兒,在那名下人招呼下,大廚白隨晚帶著幾名夥計手腳麻利地在距離宴席幾丈處搭出一個木架。木架搭好後,白隨晚揮揮手,四名夥計抬著一隻巨大的鐵箱走了進來,掀開箱蓋,一條粗大的金色蟒蛇赫然盤踞在箱內,見到光亮後,變地躁動不安起來,時不時對著眾人吐吐信子。

也不知白隨晚用了什麼法子,只是在鐵箱邊上踢了幾腳,蟒蛇似乎受到巨大驚嚇,展開兩三丈長的身軀全力前躥,被木架攔腰阻截,索性盤繞其上。

傅庭玉見到金色蟒蛇,陡然睜開雙眼,一對小眼珠頓時放射出無限光芒,同時忍不住站起身,伸長脖子仔細觀瞧了片刻,隨後猛然坐下,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白隨晚身上。白隨晚估摸著兩人也欣賞夠了,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罈老酒,同時隨手抽出一柄鐵勺對著蛇頭重重一擊,金色蟒蛇受到重擊立刻張開血盆大口,沾滿毒液的幾顆牙齒全然暴露出來。馬員外一驚,險些失手跌落手中酒杯。

就在蟒蛇仰起脖子,打算發動攻擊時,白隨晚手腕一抖,酒壺準確無誤地落到蟒蛇口中,酒水開始大量灌入蟒蛇體內。幾乎沒有絲毫遲延,白隨晚同時抽出兩柄造型奇異的尖刀,身手利落地掀開蛇皮的同時,將雪白的蛇肉一片片削入一口銀盆中。整個畫面血腥而絢爛,彷彿燕山落雪,又好似千萬朵梨花在眾人眼前飄飛。看的傅相公目瞪口呆又口水不止,忍不住接連灌下三五杯酒水,白皙的面龐漸漸有了些許顏色。

就在這條憾人的巨蟒被削切至一半時,一口滾燙的油鍋也被抬了出來,整個酒樓開始瀰漫起菜油的清香。白隨晚用眼角餘光輕輕一瞥,正打算進行下一步動作時。那口被掌櫃的用破舊衣物遮掩起來的窗戶“砰”的一聲巨響,一團黑影陡然飛入,直奔宴席而來。幾乎就在黑影飛入的同時,白隨晚猛然甩出兩柄利刃,結果了傅庭玉身旁的兩名貼身衛士。

黑影過後,馬員外莫名其妙感到雙頰生痛,用手一摸,原來左右臉上各有一隻深深的手印。不等他發作,突然發現身旁的傅相公早已沒了蹤影,所有的血液瞬間上湧,馬員外大喊一聲:“救人!”整個身子再也不聽使喚,軟綿綿地溜到了酒桌底下。

馬員外一喊之下,馬上有許多衛士順著樓梯湧了上來,見到情勢危機,白隨晚大喊一聲:“走開!”抬腿將一大鍋熱油踢向樓口,遠處立即傳來一片慘嚎。正在此時,五六個身影同時穿過瓦片,直奔白隨晚而來。白隨晚從廚具中抽出玄鐵刀,打算以死相拼,陡然看到來人中有柳霸和月底鷂的身影,心頭不由得一驚。

“兄弟愣著做什麼,快走啊”

不知從什麼方向傳來一句話,柳霸等人稍稍分神,再去看時,早已沒了白隨晚的蹤影。幾個人相互對望一眼,同時從窗戶躥出,在屋瓦高牆間疾疾馳騁一陣,始終一無所獲。

末了其餘幾人同時停在各處,安靜等待著柳霸的發落,然而,柳霸卻並未開口,遠遠眺望了臨鳳樓幾眼,嘆息一聲,縱身躍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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