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王的四個兄弟果真功夫了得。

老二手中一柄長刀，說話間平地躍起，在半空中陡然回轉身，接連劈砍出六七刀，直逼得大省倒退數步。老三力沉剛猛，雙手舉起一杆長柄狼牙棒，對著大省的腦袋、胸腹，一砸再砸。

老五使一條亮銀軟鞭，火光中耀眼奪目，晃得人眼花繚亂，實在難以把握出招的準確方位。而老六，功夫更是詭異，也不知手中攥著何種短兵器，只貼著大省近身纏鬥。

這四兄弟同時出擊，擾得大省打也不是，退也麻煩，正打算從皮囊中國取出五鳳環，搓搓他們的銳氣，身後忽然傳出一聲喊喝：“師弟，你走開，快走開！”

話音未落，無往懷抱著一根竹竿衝了上來，不由分說對著圍攻大省的四名山匪一通亂打。

“不好，和尚又瘋了，啊！”

老二反應最快，發覺情勢不秒，立即在半空中，將出到一半的殺招，草草收回。儘管如此還是慢了片刻，就在他轉身的一瞬，被無往揮動的竹竿打個正著。

“兄弟們，別打了，躲，快躲！啊！”

老二從半空中跌落，顧不得腰間的疼痛，還想提醒兄弟們幾句，然而他剛剛開口，腦袋又被無往掄至滿圓的竹竿，莫名其妙掃了一下。這一掃之下，他的腦門立時淌起了鮮血，摸了摸黏糊糊的血水，老二再也無心戀戰，一面自顧自爬起來，一面沒命呼喊道：“不管老四了，逃啊，逃命要緊啊！”

這一聲喊，不亞於晴天霹靂，原先坐在地上提心吊膽看著熱鬧的老二，聽他這樣喊，再也定不下心神，扭過頭瞥了瞥看著他的康柳兒，慌忙改坐為跪，對著柳兒哽咽道：“姑娘，不，女俠，姑奶奶，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家裡真有八十歲的老孃和剛過門的媳婦呢，嗚嗚??? ???”

柳兒尚未來得及出聲恫嚇，村子各處先後起了喧譁。

“跑啊，二當家的不行了，快回山寨吶！”

“快跑啊，晚了又要被和尚收拾了??? ???”

在這片狂呼亂喊中，其餘三名山匪相繼受傷，眼見著人心渙散，他們或藉著光亮望一眼老四，或護著自己受傷的部位，隨後幾乎同時倉皇逃遁。老二邊逃跑，邊頻頻回頭，此時看到三位兄弟也已脫身，終於撒開腳丫，奪路狂奔。

大省望著山匪們潰逃的身影，果斷拔出閆十寶刃，正想趁此機會痛打落水狗。無往瞧見他殺心又起，立刻丟下懷中的竹竿，快走幾步，抓住他的臂膀，阻攔道：“呂師弟，別追了，讓他們逃吧，救火要緊，救火！ ”

聽他如此說，大省頓時冷靜了下來，仰頭望著滔天大火，沒奈何將兵刃重新收回。

“呂大哥，這個狗賊怎麼辦，也放了嗎？”

“放了吧，救火要緊！”

無往插了一句嘴，飛跑進幾間臨街的屋舍中，功夫不大，拎出了七八只水桶，不待大省反應過來，再次催促道：“救火，要快！”說罷，自顧自提起四隻水桶，奔向著火的屋舍。

“柳兒，放了他吧，你幫忙尋回村民，讓大夥一同救火吧！”

大省不再耽擱，叮囑柳兒一句，也拎著餘下的三四只水桶，跟著無往衝向火海。

“呂大哥，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也是！”

柳兒目光從大省二人身上挪開後，抬腿踢了跪在地上的土匪老四一腳，略一凝眉道：“回去告訴你那些兄弟，這次只是小小懲戒，若是膽敢再來，咱們新賬舊賬一起算，保管你們有來無回，聽清楚了沒有？！”

“聽，聽清楚了??? ???”

“滾！”

“哎，哎。”

老四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總算逃出了村子。柳兒四下張望了幾眼，奔著東北方向匆匆而去。

過不多久，火光漸暗，救火的村民越聚越多。又過了一個時辰，除去零星的幾點光亮和朦朧的月光，整個村子幾乎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疲乏的人們不但沒了痛哭的力氣，甚至連站起身子也極為困難，一個個東倒西歪，胡亂躺臥在牆角、井旁、石塊跟前。

大省本就膚色偏深，再經過這番折騰，一張臉早已烏漆墨黑，這會兒他也躺倒在一棵大槐樹底下，抬頭望著天空，默默地發呆。在他不遠處，無往虛靠著那幾隻救火的水桶，癱坐在地，一對虎目平視著安靜躺臥的村民，臉上又浮起了笑意。

“師兄。”

“嗯。”

“你跟我離開這裡吧。”

“不走，不離開。”

“為什麼？”

大省大惑不解，勉強坐直身子，打量著無往。無往憨憨一笑，隨口答道：“不為什麼。”

“不為什麼，你會為了他們受辱出力，今天還拉著自己的師弟一同變成了大花臉？”

“這個，嘿嘿”無往聽到“大花臉”三個字，竟笑出了聲。大省搖搖頭，繼續道：“山賊不敢再來了，你就放心跟我們走吧。”

“不走，不離開，師弟，你看他們多安詳啊。”

“師兄，你??? ???”

大省還想再說，隱約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響，扭頭看時，康柳兒正和十來名村婦挑著好多只木桶走了過來。

“來，喝幾口熱湯，解解渴。”

每經過一個地方，她們便揭開幾隻木桶，勸說躺臥地上的人們喝上幾口熱湯。眨眼間，木桶中的熱湯已經喝的只剩下小半桶，柳兒小心翼翼舀出兩瓢，分別送到大省和無往手中。

大省喝下一口後，頓覺精神為之一振，又喝下一小口仔細品嚐，一股甘中帶澀的新奇味道，緩緩漫過他的舌面，還沒來得及咂摸，咕咚落入食道之中。

“柳兒，這是什麼湯，怎麼這麼好喝！”

聽到他的誇讚，柳兒羞澀的笑笑，自己也舀起一瓢喝了一口。

“這湯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只記得我娘在時，總會在忙碌了一天後煮給大夥兒喝。”

“奧，原來如此，這麼說這是解乏湯了？”

“從藥性看，應該還可以驅寒補氣，對此時的村民們，再合適不過了。”

“嗯，也是。”

二人閒聊一陣，村民們漸漸有了精神，陸續爬起來對大省三人感謝一番。隨後屋舍完整的人們，開始扶妻攜子，回到自家住所，房子損毀嚴重的村民，別無他法，在相熟之人的邀請下，也找到了落腳之地。

三人目送著村民們結隊離開，這才從近旁的一眼老井中打些清水，簡單洗了把臉，回到無往的茅屋歇宿。

第二日清晨，陽光明媚，竹叢間時時傳出鳥雀歡快的鳴叫。

無往獨自一人在茅屋前的院落中枯坐良久，見到大省從臥房中走出，憨憨一笑，迎了上去。

“師弟，你坐，我有話對你說。”

“你有話對我說？”

大省不知他要說什麼，望了他一眼，撩開衣袍，充滿疑惑地坐在一塊木墩上。

無往重新坐下後，深吸了一口氣，平靜說道：“今早起來，我想了許久，估摸著師傅也許已經不在人世了，所以打算還是將，將那些事情說給你聽。”

聽到這句話，大省如遭五雷轟頂，結結巴巴道：“師傅，他，不在人世？”

“是的，那日之前師傅好像放了一個什麼人進入化身谷，不過後來又把他送出去了??? ???”

聽無往說這些，大省心中暗想：“這人恐怕是李松柏。”嘴上卻一言不發。無往沒來由掃了大省一眼，繼續道：“那日師傅受了點輕傷，竟然有些行動不便，我和道一師弟怎麼也想不明白，就憑他那精湛內力，怎麼會如此脆弱，哎，師傅說他命中該有此劫，我們誰也不信??? ??”

大省喃喃道：“那是因為他把七十年的內力都給了我，才變地如此脆弱??? ???”

“什麼，師弟，你說什麼？”

“沒什麼，你接著說吧，後來又如何了？”

“奧，那日師傅被人從斷崖上扔下後，好在我們兩人發現的及時，才保住了他的性命。說來也怪，從那日開始，直到我們離開，師傅再也不讓我們出去採藥了。後來，到了那天晚上??? ???”

“師傅是被誰扔了下來的，他有沒有說？對了，具體是哪天晚上？”

“是誰將他扔下來的我們也問過，只是他老人家始終不願意提說。不過，具體是哪天，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師傅受傷半個月後的一個晚上，夜裡月亮很圓，師傅用過晚飯後，便將我們叫進了藥廬之中，他說時候到了，要我們離開??? ???”

“時候到了，要你們離開？他老人家就這麼說的嗎？”

“是啊，不過我們兩人放心不下他，誰也不肯聽他的，草草離開化身谷。後來師傅說有件東西要我們幫他取出來，便帶著我們一同走進了藥廬的內室，那裡??? ???”

“那裡是不是很寬敞，還有一方蓮池？”

“是啊”無往極為驚訝，張口結舌道：“你怎麼知道？”

“我正是從那方蓮池中離開的化身谷。”

“奧，原來如此，難怪師傅要我們兩人下蓮池，幫他取東西，原來是有意為之??? ???”無往自言自語幾句，眼神有些迷離。

“師兄，師兄，你們也從蓮池中離開的化身谷嗎？”

大省輕聲呼喚了幾句，無往回過神來，仰頭看看天空，長出一口氣後，幽幽說道：“我們下了蓮池，正幫他找東西時，師傅突然對我們說你叫呂大省，要我們有了難處就去找你，說你一定會幫我們的。我們兩人不知他為何這時提起你，正胡亂猜測著，師傅又說今日之事切記不好告訴你，還讓我們發了毒誓??? ???”

“師傅啊，師傅，你又何必如此呢，難道擔心大省要為你報仇嗎？”

大省心中默默想著，耳畔無往的敘述沒有片刻停頓。

“我們兩人正納悶間，師傅突然不見了，緊接著藥廬的頂壁瞬間坍塌墜落，我猜他一定是啟動了什麼機關??? ???”

“藥廬坍塌了？”

“是啊，那時節大小石塊如流星墜落，打地我們頭也抬不起來，更別說跳出蓮池了，只好一直往前遊，後來就離開了??? ???”

“你們就這樣離開了，沒再回去找師傅？”

“沒，回不去，道一師弟還從池塘中逆流遊了好幾次，都沒辦法透過，大約是蓮池那頭封死了，哎??? ???”

“你們就只好離開化身谷了？”

“是啊，我們倆在池塘邊逗留了幾日，實在沒有辦法，後來商議一番，一個奔南，一個奔北??? ???”

“你們兩個為何不結伴同行，這樣也好相互照應啊。”

聽到此話，無往臉上現出羞愧的神色，摸了摸光滑的腦門，解釋道：“道一師弟說我太悶，還嫌我吃的多，不願和我一起??? ???”

“哎??? ???”

大省長嘆一聲，回憶起自己離開化身谷時，師傅曾交代了三件事，其中第三件便是：日後如果你的兩個師兄投奔你，還請你盡力照應??? ???於是強壓著內心的悲痛，拉起無往粗糙的大手，真誠說道：“師兄，你放心，大省不嫌棄你，大省願意帶著你。”

聞聽此話，無往心中陰霾一掃而空，用另一只手在大省手臂上拍了拍，苦笑道：“師弟，嘿嘿，師弟。”

恰在此時，柳兒從她夜宿的另一間屋舍中走了出來，打量了二人一眼，故意嘲弄道：“呂大哥，你們兩個這是在幹什麼，師兄弟重逢抱頭痛哭嗎？”

“沒，沒”大省下意識將他的手從無往的手中抽出，極力辯解道：“我們談點舊事，舊事。”

“舊事，我怎麼隱約聽到有人說什麼不嫌棄，帶著你，這是？”

大省臉上一紅，一本正經道：“以後無論走到哪裡，我都會帶著無往師兄，你覺得可以嗎？”

此話一出，柳兒在大省心中的地位不言自明，羞地她扭過頭，小聲嘀咕道：“幹嘛問我，真是的??? ???”

“對了，柳兒，已經日上三竿了，無往師兄大約已經餓了，你要不要給咱們弄點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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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省提議之後有些不好意思，轉過臉和無往相視一笑。柳兒瞥了他們二人一眼，聲音清脆道：“知道啦 ，放心，餓不著你心愛的師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