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喋血生涯讓十一殺第一個反應了過來，隨手扯過馬刀，魚躍而起，厲聲喝問道：“送我們藥草？你是誰？！我們憑什麼信你？！”

“我是誰，憑什麼，哈哈”蒙面壯漢又是一陣鴟鴞般的狂笑。

銅葫蘆心念一動，坐直身子道：“我們要什麼藥草，兄弟們爭搶地盤，現在已經劃出界限了，就不勞煩您大駕了。”

“好，既然你們沒這個需要，算我自作多情了，爺們這就告··· ···”

不待蒙面壯漢說完，猴子一骨碌爬起來，堆起三分笑意道：“好漢，您這是做什麼，我兩位哥哥謹慎點也是人之常情，您老在我們危難時主動送藥，咱們兄弟是十二分的感激，只可惜您老與我們兄弟始終隔著一塊黑布，大家交起心來沒那麼容易，是吧，呵呵”

聽完猴子的場面話，蒙面壯漢冷哼一聲，不屑道：“交心？就你們這些貨色也配？！”

十一殺本就憋著一肚子邪火，聞聽蒙面壯漢言語輕蔑，立時揚起手中馬刀，怒吼道：“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我嘛”蒙面壯漢掃了馬刀一眼，波瀾不驚道：“這裡原本就是我們的地盤，可惜現在被人佔了，我是誰，還要挑明嗎？”

猴子聽到這幾句話，眼睛一亮，扭頭看向銅葫蘆時，發覺對方眉眼間似乎也有開悟的意思，於是自作聰明道：“好漢諢號中是不是有個“鷂”字？”

“有又怎麼說，沒有又當如何？信不過的話就算了，老子懶得和你們這些雜碎廢話。”

“你說誰是雜碎！老子一刀活劈了··· ···”

十一殺忍無可忍，雙臂青筋隆起，舉起手中馬刀，作勢就要從人群中躍出。銅葫蘆趕忙一把拉住他，小聲嘀咕道：“月底鷂的名號你沒聽說過嗎？江湖傳聞柳霸被滅那天，除了投靠官府的浪頭鯊，就只有他全身而走··· ···”

“什麼？！”十一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眼瞥了蒙面壯漢幾眼後，手中的力量相繼散盡，一杆馬刀漸漸變地沉甸甸，就在手臂頹然落下的同時，那杆馬刀也被他插入亂草之中。

見十一殺已然沒了戾氣，銅葫蘆努努嘴，猴子會意一笑，撥開眾人，撲通跪倒在蒙面壯漢眼前，誠惶誠恐道：“鷂大俠肯在危難之際送我們入谷的仙藥，那是咱們兄弟前世修來的福分，您老人家也別與我們這些無名小輩一般見識，只要能趕走順義盟那些沒長眼睛的貨，這化身谷還是您的，咱們兄弟為您請功不說，回到家人人塑一尊您的小像，天天燒香誦經，祈求您老長命百歲，是吧，兄弟們？”

“是啊，是啊，那是必須的，大恩人吶！”

眾山匪滑頭慣了的，誰也不用教，一個個神情恭敬，扯著嗓子附和。蒙面壯漢掃了他們一眼，再次從牙縫中擠出一聲冷哼，指了指身後一叢亂草。銅葫蘆三人定睛觀瞧，草叢之中似乎堆疊著數十個包袱，正想著再奉承幾句，眼前早已沒了蒙面壯漢。

“這傢伙，輕身功夫還是如此了得，果真名不虛傳！”

猴子感嘆一句，從地上爬了起來，回過頭望向人群時，陡然瞥見銅葫蘆和十一殺二人的表情十分古怪，立刻帶著十二分的諂媚道：“兩位哥哥誰也不要和我爭啊，這開路先鋒還是照舊留給小弟，待小弟蹚出一大道，兩位哥哥再領著大軍開拔，咱們三軍齊動，踏平順義盟！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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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乾笑兩聲，也不管銅葫蘆和十一殺是否同意，抬手示意本隊兄弟走入蒙面壯漢指示的亂草叢。山匪們人多手雜，三五下便將包袱一一抖開，猴子看著堆積的滿滿當當的桃核樣物什，著急地直抓耳撓腮。就在這個當口，一名山匪從“桃核”中猛然抽出一方絹帕，只看了一眼便興奮道：“猴子哥，嚼，嚼，嚼！”

“什麼嚼，嚼，你瘋了吧，寫的什麼，快拿給我看看！”

“猴子哥，這個字我識得，就是放在嘴裡嚼的嚼字，嘿嘿”山匪一面把絹帕遞到猴子手中，一面壯著膽子撿起一枚“桃核”咀嚼了起來。不等猴子的注意力從絹帕上移開，山匪早已將“桃核”一口吐了出來。

“什麼破玩意，苦了吧唧的，嚼一口能把人嘴巴割破··· ···”

山匪罵罵咧咧，猴子卻晃了晃腦袋，眉開眼笑道：“吐什麼吐，快給老子撿起來，這可是入谷的仙藥，大夥兒在瘴氣中保命用的！”

說罷猴子吩咐本隊剩餘的山匪，每人口中咀嚼一枚“桃核”，又暗暗抓取了幾把藏在自己口袋中，這才招呼兄弟們重新走向灘地深處。

雖然口中嚼著所謂的保命藥材，可是眾人心中依舊惴惴不安，特別是頭次得過白蒿香囊的十幾名猴子的心腹，他們實在是不太相信口中嚼的破玩意兒能破瘴氣。可是誰心裡也明白，單憑銅葫蘆和十一殺看他們的眼神，如果不在前頭蹚路爭取些利用價值，剩下的只有死路一條，像這樣好歹碰碰運氣，興許還能蹚出條活路。

懷著如此心思，猴子和本隊山匪脊背緊貼，小心抬腿，眼睛都不敢左右亂看，生怕瞧見身旁的兄弟們倒下，亂了方寸。就這麼低頭挪移了許久，內中一名瘦高山匪忽然歡呼道：“猴子哥，咱們進林子了，咱們進林子了！哈哈”

“是啊，咱們進林子啦，哈哈”

另一名獨眼山匪也跟著歡呼起來，猴子狠狠心，使勁睜開雙眼，霧氣繚繞中模糊看到無數根修長的樹幹，心中一鬆，語無倫次道：“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哈哈，哈哈。”

正在他們興高采烈慶幸又一次躲過劫難時，脊樑之後忽然傳來遠遠的呼喊聲：“哎，猴子，你們死絕了沒有啊？”

猴子聽到這聲喊，笑聲戛然而止，表情嚴肅道：“兄弟們，大家安靜些，不讓他們進來恐怕是不可能了，大家能忍就忍，能讓就讓，一會兒看我眼色。”

眾人聽他如此說，相互間對視一眼，先後對猴子點點頭。猴子見兄弟們已經達成共識，連身子也懶得挪，仰起頭高喊道：“還活著，我們都沒事，那些“桃核”放在嘴裡咬嚼，可以破谷口的瘴氣！”

“什麼，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

聽到這句話，猴子冷哼一聲，看向本隊兄弟們道：“該說的都說了，他們也知道了，這句話分明是想探清咱們的方位，大夥也別傻站著，趕快往谷中突進，到時候見機行事。”

“是，猴子哥！”

大夥異口同聲，重重地回答一句，猴子滿意地掃了眾人一眼，揮手道：“走！”

大霧如棉似絮，佔據了視線的絕大部分，就在這密不透風的棉絮間，一根根若有似無的樹幹，很突兀地在最貼近眼睛的方位或長或短的露出一截。沿著這些樹幹再往上，是密集交錯的肥大樹葉，它們凝聚著成千上萬的水滴，只要到了樹葉的承受極限，便對著濃霧傾瀉一番。

猴子憑著頭腦中對林間小路的大致記憶，領著山匪們在大霧中摸索了不到半個時辰，身上的衣服，所有的毛髮，無一不變得漉漉。就在他打算咒罵幾句，發洩胸中不滿時，耳中隱約聽到一聲咳嗽，這讓他不得不放慢腳步仔細辨識，片刻後，猴子眉頭一皺，沉聲催促兄弟們道：“大夥兒快跑，那兩個瘟神已經到咱們身後了！”

眾山匪聞聽此話，心中同時一凜，腳下的步子不知快了多少。過不多久，原先的瘦高山匪又是一聲驚呼：“大家小心點，前面好像是箭樓！”

其餘山匪尚未來得及接話，猴子搶先開口道：“箭樓？快莫聲張，我先看看清楚！”

山匪們到嘴的話全部咽了回去，一個個鴉雀無聲，躲在樹幹背後偷眼觀瞧著數不清的箭樓，以及點綴在箭樓之間的柵欄、壕溝、營房、馬廄等物。

目不轉睛看了半晌，猴子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呆呆望著柵欄邊沿齊整尖銳的木樁，喃喃道：“好在沒有人，好在沒有人··· ···”

“猴子哥，你聽，瘟神追上來啦！”

猴子尚未回過神來，就聽到如此噩耗，腦袋木木地晃了幾晃，指著眼前空蕩蕩的營寨道：“走，咱們進去，他們要來橫的，咱就不出來！”

話音未落，就聽十一殺不陰不陽的聲音，遠遠介面道：“是誰要來橫的啊？”

“走！快！快！跑啊！”

猴子哪敢再多耽擱，領頭翻過柵欄，三五下攀登上最近的箭樓。其餘本隊兄弟也有樣學樣，或躲入壕溝之中，或藏身馬廄、營房，膽子大點的也佔據一座箭樓，壓抑著急促的呼吸，靜等著敵人現身。

“跑什麼跑！追的老子們都要累死了！”

“是啊，猴子兄弟，你跑什麼啊，大家有，有事好商量··· ···”

十一殺和銅葫蘆你一言我一語，眨眼間也來到了營寨跟前。

眼見危機臨近，猴子再也偽裝不下去了，站在箭樓上居高俯視，咬牙切齒道：“站住！不要再往前一步，否則不要怪我們傷了兄弟和氣！”

頭頂上傳來一聲吼叫，十一殺和銅葫蘆心中同時一動，各自下意識地掃了幾眼營寨各處或露或藏的人影，立刻停下腳步，耐著性子仰起臉面，勸說了起來。

“吆，吆，吆，這是誰啊，站在高處就有膽子了啊，也不怕風大把你刮下來，哈哈”

“是啊，猴子兄弟，別再嬉鬧了，快下來，咱們得合兵進攻順義盟呢。”

“進攻順義盟嗎？你們也配！哈哈哈”

二人剛剛堆起的一臉笑容尚未盪漾開來，耳畔突然傳出蒙面漢子的豪縱的大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