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風吼馬嘶，躺臥在野地中的漢子咒罵幾句，陸續爬了起來。他們或隨地小解，或找一處水窪灌幾口生水，隨後便找一塊避風的地方嚼起了乾糧。

榆林“鐵蠍子”蹲在一處水窪旁，撩起幾捧水淨了淨面，心一橫，直起腰桿走回自己親信兄弟身邊，不待眾人發問，提高嗓門道：“別吃了，這他媽是人吃的嗎，都給老子打起精神，咱們先奪他幾個寨子，到時候有你們吃的！”

一名乾巴瘦的漢子暫時停下啃咬，仰起頭瞥了他一眼，壓低聲音提醒道：“奪寨子？你不怕咱們正奪的時候，他們在背後下手？”

“怕個鳥蛋！別吃了，快召集兄弟們，咱們要劫寨子了。”

“好吧，你是老大，你說了算，兄弟們別磨蹭了，動身了。”

乾巴漢子仔細收好沒啃幾口的麵餅，站起身一面催促著兄弟們，一面不安地向著東西兩個方向偷瞄幾眼。鐵蠍子不管這些，三步並作兩步，走入自己的帳篷，扯出一對雙鉤，披上一副鏽跡斑斑的鐵甲。一切收拾停當，站在帳篷外望了幾眼兄弟們，覺得大家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指著遠處幾堵籠罩在濃霧中的高牆，大聲吆喝道：“看到了沒有，裡面不是酒肉就是女人，咱們今日便收了它們，兄弟們好好的快活幾日！”

“奪寨子，搶女人！”

乾瘦漢子帶頭吶喊一句，其餘山匪也跟著高喊道：“奪寨子，搶女人！”雖然喊聲不太齊整，但是聲勢還是營造了起來。鐵蠍子滿意地點點頭，跨上一匹瘦馬，揚著手中的雙鉤，當先向著高牆疾馳而去。乾瘦漢子等人眼見頭領已經殺了過去，再也不敢耽擱，高聲喊著：“奪寨子，搶女人！”使出渾身的力氣，往高牆方向奔跑。幾夥臨近的流寇，以為發起了總攻，趕忙放下手中的乾糧，也湧入到了隊伍之中。

“奪寨子，搶女人，殺啊！”

一時間喊聲響徹方圓數十裡，霧騰騰中盡是人影晃動。聞七爺靜靜站立在最靠前的一處寨子的高牆之上，望著一射之外的人影漸漸清晰，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在看清騎馬的魁梧漢子後，他稍稍抬起右手，輕聲道：“這人不射，都看清了啊。”

“是！”

眾人透過身旁的垛口，望幾眼騎馬的漢子，同聲答應一句，聞七爺點點頭，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寨牆之下的動靜。片刻後，山匪漸漸停在一處緩坡上，似乎有喊話的意思，聞七爺嘿嘿一笑，大聲命令道：“舉火，放箭！”

話音落盡，高牆之上火把齊舉，羽箭也跟著如飛蝗一般躥了過來，山匪們從未見過如此陣仗，一個個嚇的轉身要逃。鐵蠍子細長顫動幾下，兩柄鐵鉤同時出擊，中招之人立時兩聲慘嚎，藉著這兩聲慘嚎，鐵蠍子暴喝道：“誰他娘的敢在這個時候給老子打退堂鼓，老子讓他活不到晌午！”

這一殺一喊果然湊效，山匪們雖然心驚膽戰，卻是誰也不敢想著撒腿就跑，這時乾瘦漢子從一棵樹後露出半顆腦袋，建議道：“鐵老大，咱們先避避對方的銳氣，等他們射過一陣後，再往前衝也來的及。”

“好，聽猴子的，兄弟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此話一出口，山匪們如蒙大赦一般，呼啦啦沒了蹤影。聞七爺望著獨立緩坡之上的鐵蠍子，心中暗暗發笑。

“好了，咱們也別浪費羽箭了。”

聞七爺擺擺手，大夥立刻停止放箭。又觀瞧了一陣，聞七爺打了個呵欠，吩咐道：“兄弟們，開門把他們哄進來，咱們也該撤了！”

“是！”

眾弟子答應一聲，將弓弦上搭的羽箭迅速收入箭囊之中，同時背好弓箭，整齊地站到佇列之中。聞七爺又朝著緩坡的方向瞭望了幾眼，這才晃了幾晃握在左手的火把，沉聲道：“撤！”

弟子們眉眼帶笑，眨眼間，陸續消失在高牆之上，聞七爺回頭看一眼插在各處的火把，得意地對著高牆內側招呼道：“天風師兄，我這邊妥當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放心！”

聞天風聲音低沉，應答過後，對身旁的弟子們再次叮囑道：“都記住了，砍要砍的準，逃的要逃的真，誰要敢戀戰，立即逐出師門！”

“是！”

一陣齊整的低聲喊喝落盡，馬家寨厚實的大門嘎支支幾聲脆響，開啟了半扇，零零星星幾點火光之中，百十來號粗布服色的漢子，吶喊著衝了出來。

被稱為“猴子”的山匪，眼前一亮，伸出整顆腦袋，輕蔑道：“都是這幾招，先放箭嚇唬嚇唬咱，然後再安排幾個莊丁壯壯聲勢，以為咱就怕了。”

“怕他個鳥，才不到一百人都敢跟爺們耍橫，咱這三千人多人都是吃幹飯的？！”

鐵蠍子冷冷一笑，低聲招呼道：“兄弟們，大家都看到了，就是那幾十個雜碎，剁了他們，寨子裡大姑娘小媳婦白花花的*任憑你摸！”

“上啊，劫寨子，搶女人啦！”

喊喝聲再次響起，山匪們沿著緩坡奔跑而下，在霧氣散盡的這一刻顯得格外滲人。獨龍門弟子們扔掉手中火把，各自拔出腰間利刃，心中多少踏實一些。聞天風身著一件寬大布袍，瞥了一眼縱馬而來的鐵蠍子一眼，最後囉嗦道：“砍要砍的準，逃的要逃的真，誰要敢戀戰，立即逐出師門！”弟子們也不答話，暗暗放慢腳下步伐，耐心等著第一波山匪靠近。

“殺！”

鐵蠍子仗著跨下的瘦馬，第一個衝了過來，不由分說，便揮動手中雙鉤向著身材高大的聞天風擊出奮力一刺。獨龍門各脈主原本最拿手的均是渾厚的掌法，天字脈掌脈聞天風也不例外，遇到馬上雙鉤一齊撓抓，他的第一反應是橫掌力劈馬匹的脖頸，可是抬眼瞥見右手中的鋼刀，他心中一動，躥躍而起，對著鐵蠍子的鐵鉤全力劈砍。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見他如此反應，鐵蠍子眉頭一皺，繼而嘴角浮起一絲不屑，變抓為掛，兩隻鐵鉤同時著落在聞天風手中鋼刀之上，聞天風本就不擅長刀法，被他這麼一拉扯，右手一鬆，一把鋼刀頓時被對方掛落在馬匹腳下。

眼見手中沒了抵擋之物，聞天風順坡下驢，對著弟子們假裝驚慌失措，瘋狂亂道：“撤！撤！咱們打不過了，快逃回寨子吧！”

聽到他的喊聲，弟子們各自胡亂砍殺幾刀，或丟下手中武器，或忍痛捱上幾下，撒開腳步向著馬家寨的高大圍牆一路飛跑。不等鐵蠍子發話，猴子張牙舞抓，扯著嗓子大喊道：“別讓他們溜了，兄弟們，追啊！”

眾山匪不費吹灰之力便取得勝利，一個個心情暢快，跑起來更是渾身都是力氣，要不了多久，便在寨門關閉之前，全部殺進了寨中。

約莫半個時辰後，猴子扒著門板，警惕地向外張望了一會兒，臉上浮起三分陰毒的笑容，沉聲命令道：“關門！”

“枯井、暗道、神龕、樹洞，通通都找過了嗎？”

猴子剛剛回過身，就聽到鐵蠍子跨在馬上高聲嚷嚷，仔細聆聽一陣，心中也犯嘀咕，走到跟前詢問道：“鐵老大，怎麼回事？”

“他娘的，咱們追進寨子他們就沒影兒了，就連那些放箭的也找不著，我讓兄弟們裡裡外外找了遍，狗日的整個寨子根本就沒一個喘氣的！”

“什麼！寨子是空的？！”

“是啊，也不知道這些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

“等等”猴子抬手打斷鐵蠍子，想了想，大驚失色道：“趕緊招呼兄弟們撤，這個寨子不能久留，當心把咱們給一鍋端了！”

“娘的！兄弟們撤！”

鐵蠍子怒罵一聲，撥轉馬頭，直奔寨門而去。猴子訕訕地笑笑，跳上一塊大石，呼喊道：“兄弟們撤了，撤了，這破地方沒什麼撈的，別他娘的磨蹭了！”

人員還沒召集齊，鐵蠍子忽然從寨子外面又繞了回來，不待把門的弟兄反應過來，怒氣衝衝道：“快，快，給老子關門，關門！”兄弟們不敢怠慢，兩扇洞開的大門重新合上，眼睜睜看著三道門栓先後落下，鐵蠍子終於放心地跳下馬來，一面快步邁上通往寨牆的臺階，一面對著猴子招呼道：“奶奶的，那兩個孫子來了，全湧過來了，明明說好的事情，跟他媽放屁一樣！”

猴子見他慌慌張張奔了回來，以為順義盟的人殺了回來，要給大夥來個甕中捉鱉，右眼皮砰砰跳個不止，這是聽他說三原“銅葫蘆”、安康“十一殺”追了上來，心中一鬆，快走幾步道：“他們來能做什麼，這裡連個鳥毛都沒有！”

“這是咱看到的，他們看到的可是咱們奪了一座大寨子，哎，狗日的，整體盯著咱的屁股看，生怕咱撈到好處！”

鐵蠍子罵罵咧咧，轉到一個垛口跟前仔細望了幾眼，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