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無害的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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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班長的孩子,內心有一種莫名的開心。他許多的固執和堅持,雖然會受到大人們的反對,也有些調皮,不僅被我們原諒,而且還帶來某種說不清楚的喜感。

比如,他吃飯的時候,堅持不用大人給他的勺子,寧願用手抓,搞得滿臉都是,我們笑他如花貓,他也笑,也許他在笑我們不懂,不懂他任性的樂趣吧。

這種對他人害處不大的調皮,反而給我們一種人性的天真感,這種直白天性的表達,恰恰是我們成年人已經丟失的東西。喜歡就是喜歡,但你的喜歡與社會不太妨礙的時候,你盡可以保留。如果不保留幾個無害的調皮,你的快樂就難以發自真心了。

我原來不太理解數學家,那麼枯燥的演算,陳景潤熬得油盡燈枯,為了什麼呢?後來看到一些回憶錄才知道,他找到了一種無害的樂趣,就是計算。他喜歡把大米放入保溫瓶中,早上放進去,上午不管它,中午倒出來,就是燜好的稀粥了。並不是稀粥有多好,而是他經過計算後並經過這一過程證明了,這是煮稀飯最節約熱量的辦法。

找到計算的樂趣是高雅的,甚至可以被稱為聖人的怪僻。比如著名數學大師陳省身,臨終前說的兩個字“好玩”,他也是找到了計算的樂趣。凡是自身的樂趣發展到極致,就是專家。這種樂趣如果對社會無害,就是趣談。如果這種樂趣甚至對世界有益,那就是聖人的怪僻了。

在北大圖書館裡,胡適的印記到處都是,有人甚至把道德楷模的稱號賜予他。其實,他也有一些愛好是不太符合大眾的人設的。他有一段日記,記述了他真實的生活。

7月21日:化學第二小試。打牌。7月22日:打牌。讀美國短篇名著數種。7月24日:上課。得德爭一書。打牌。演化學題。7月25日:上課。作書復德爭。打牌。7月29日:讀《馬太福音》。讀samueldaniel情詩數章。打牌。8月5日:打牌。8月10日:連日或以讀書,或以打牌,恆子夜始寢,今日覺有不適,幫以此矯之。8月10日:夜打牌。8月18日:讀馬可梨之“history”及“johnson”。打牌。8月23日:夜打牌。8月24日:是日,打牌兩次。

這就是我們稱頌的大思想家、大教育家的胡適嗎?天天打牌,看樣子,嘔心瀝血、勤奮努力的形象是不存在的。要按這日記的情況,他也不過是個有點散淡的正常人吧。更引我注意的是,8月10日,自己在日記中明明意識到自己打算熬夜不好,並打算改正。但第二天老毛病還是積習不改。以此,是不是可以推論,胡適也不是一個意志力那麼堅強的人。

一個人的道德品行和意志力,在他的人格中究竟處於什麼地位?在他的成功中究竟起了多大作用?這恐怕是要打問號的。當然有人成功靠機遇,有人成功靠聰明,有個愛好,只要無害於社會就行。但此時,我非常懷疑所謂道德模範的真偽。

我認為,道德不是做給別人看的,只是發自於自己的本心。人人都想吃肉,你吃了肉,不在飢餓的人面前叭嘰嘴,就算是有道德了。這是你的本心,何況你做得到。

如果世界有因果,但肯定不是因為他們所謂的道德作主要依據。

俄羅斯偉大的文學巨匠契訶夫,他也有些不太正經的地方。儘管他的思想讓人高山仰止,儘管他的幽默感動著一代又一代人。但是,他是調皮的,根本不管道德的約束。

他在給朋友的書信中,透露出了他的調皮。

比如他給作家布寧的書信中,就十分調皮。“親愛的伊凡·阿歷克塞耶維奇,您好!我向您拜年,祝您新年幸福!我祝願您名揚全球,和一個最可愛的女人交上朋友,祝願您買的三種公債券都中獎,獲得資金二十萬盧布。”

“沒有錢用,但又懶得去掙錢,請您給我寄一些錢來吧!我決不食言:我只懶到5月份,從6月1日起,我就從下來寫作。”

“你們二位都很少寫作,真該使勁鞭打你們,左右開弓地鞭打。一句話,我真想揍你們倆,但又不能揍,因為你們可都是達官貴人。”

“如果我娶上一個有錢女人做妻子,那我要給自己買一百盧布的信封和一百盧布的香水。”

“當今俄國有兩座不可企及的高峰:厄爾布魯士山頂峰和我”。

“12月24日我將慶祝我從事文學活動十週年。我能不能得到一名侍從?”

“彼得堡的天氣真要命,大家乘雪橇,可是沒有雪。這不是天氣,而是一種什麼手淫。”

這個偉大的人,居然如此調皮,上述書信中,透露出他對金錢、美女的渴望,透露出他對權貴的敬畏,也透露出他作為作家奇怪的比喻和想象。這是一個真實的人,正因為真實,雖然不那麼完美,但是可愛。

這些故去的高手們,喜歡的東西跟我們差不多,這就是人性,是不可迴避的。當然,在當代,還有沒有證明呢?

當然有,北大有個傳奇人物叫季羨林,這個被外界冠以國寶之稱的人,他自己倒是謙虛,他說國寶是大熊貓,自己擔當不起。當然這也不是謙虛,他對自己誠實,他不願意被人抬到道德高地的架子上,下不來。

他其實,首先是一個人,是一個男人,沒有女人,他不完美。他的一段日記,當我首次看到後,差點笑出來,這跟我們大學的室友們,思想境界竟然如此相似。

以下是季先生在大學時的日記,看看這位高手的大學生活,你會覺得如此酸爽。

,我的稿子還沒登出,媽的。

,早晨只是坐班,坐得腚都痛了。

,說實話,看女人打籃球...實在看大腿。*附中女同學大腿倍兒黑,只看半場而返。

,因為女生宿舍開放,特別去看了一遍,一大半都不在屋裡。

,沒作什麼有意義的事...媽的,這些混蛋教授,不但不知道自己洩氣,還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麼東西?

,今天看了一部舊小說,《石點頭》,短篇的,描寫並不怎麼穢褻,但不知為什麼,總容易因為我的性慾,我今生沒有別的希望,我只希望,能多日幾個女人。

你看看,七十多年過去了,中國的面貌已經經歷過幾多巨大的翻轉,但人性,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老百姓喜歡用道德的標準來評價歷史人物,這當然有方便的成分,因為道德評價比較容易,主要靠猜,再來點將心比已就可以操作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自私。每個人在反思自己的苦難時,都希望有一個聖賢無條件地幫助自己。如果太窮,打家劫舍的梁山好漢也是英雄,只要給我一點濟貧的銀子,哪怕他對別人殺人放火,也是值得稱讚的。

每人內心中都有一顆自私的種子,但社會又需要協調和互動,於是道德和法律是控制自私邊界的規則。在邊界內,怎麼自私都應該是個人的事。王法不入私宅,哪怕是以道德的名義也不行。要不然,任何暴君都可以以道德的名義,抹殺你的生命。

自由的一個含義:不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是你想不做什麼,就可以不做。自由的另一個含義是,在自己的私人領域,在不影響他人的地方,你可以隨意地調皮。

所以,書讀得越多,經歷的事情越多,就越對道德這個詞產生巨大的懷疑。我懷疑那裡面有更多的忽悠成分,但我,一個清醒的人,不能用它來忽悠自己。我認為,判斷道德的標準有問題。道德的標準不在於對別人是否有利,在對別人無害的條件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可以了。

問曰:何為仁?子曰:人皆有不忍之心。大哉是言!

在班長家吃過晚飯,我開車回到自己的家。按班長的約定,明天,我們倆要去看一下金姨。

我們談話中,瞭解了養老院的運作情況。班長說,隨著金總和我爸媽的精力狀況,他們都有退一步的想法。不是要從這個事業中退出,而是改變角色。由經營者向投資者轉變,如果此事做大後,他們的精力是承擔不了這麼繁雜的事務的。

金總現在基本不管具體的內部事務了,爸媽倒是有時來看一下。金總主要為開分院,做成品牌系列化,在拉上層關係。關於政策、土地、資金的爭取,沒有一系列的上層支援是做不到的。

班長說到,他們做大後,還有上市的想法,不管是上海深圳還是香港,當利潤和現金流達到標準,就可以去試一試。當然,他們共同信任的人,就是班長。

班長跟我說,他只負責做事情,但上市這一系列的操作,完全是門外漢。我告訴他,放寬心,有李茅和然然提供技術支撐,再聘請一個好的財務總監,完全沒問題的。

“最近金總除了給我打電話以外,就是那次你回家我們見了面。她已經有一兩個月沒到養老院來了,我們是不是去看她一下?”

班長這個問題提醒了我,是該去看看。因為她畢竟是一個人生活,萬一狀態不好時,沒人關心,我們的良心會過意不去的,因為她對我們是真心的好。

班長跟金姨聯絡過,她明天在家,我們決定明天去,班長還說,包餃子的材料,由他負責帶去。

回家,吐納,打坐,一切正常。但晚上做了一個夢,是關於我跟喬姐的香豔故事。這倒讓我不好意思起來,儘管只有我一個人,但良心還是有觸動。在我跟妍子的床上,夢見另一個女人,還是不太自然。

早餐我煎了兩個蛋,喝光了剩下的一瓶牛奶,冰箱算是徹底清光了。煎蛋是我教會妍子的,她這唯一會的手藝,在寺廟肯定用不上。她那樣大魚大肉的生活習慣,是如何適應清心寡慾的戒律呢?

吃過早飯就開車,到金姨家,不到九點。她正在客廳交代保姆,要買什麼菜回來,看到我進屋,高興得不得了。一上來就拉著我的手,在她身邊坐下,問到:“你想吃什麼?小莊,就是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要試一試,把它摘下來。”

這完全是一種母愛了,她把我當妍子的替身,也把我當她的孩子了。怪不得,原來妍子在家的時候,那麼喜歡她,她對妍子,就是溺愛。

“不要買菜了,金姨,班長說了,到你家,包餃子。材料由他負責帶來,我們一起包餃子,才有氣氛些。”

“還是小陳有心啊,知道我喜歡吃餃子,更喜歡一家人包餃子那個氣氛。”金姨的感嘆是對的,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家庭的氣氛,那此知冷知熱的人,那些熱火朝天的鬧,那些無所顧忌的笑聲。甚至,別人家庭的叫罵與矛盾,對她來說,都是奢侈品。

班長來的路程比我遠,他大概十點鐘才到。他出人意料地帶來了嫂子和孩子,這可把人高興壞了。

嫂子讓孩子喊:“金奶奶好!”這把金姨高興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又想抱孩子,又想拿紅包,搞得不亦樂乎。我發現,班長是個有心人,他知道金姨最缺少什麼。

金姨跟孩子玩得起勁,嫂子在一邊照應。我跟班長和保姆三人分工明確了,揉麵擀皮是體力活,我來進行,班長專注於調餡和料,保姆打下手,聲音和熱氣都傳到客廳,客廳中金姨的笑聲也傳到廚房。

我們在吃飯的時候,金姨完全將注意力放到了孩子生上,跟我們說話也有躲閃的狀態。本來我想問她,這兩個月在忙什麼,所謂的上層路線走得怎麼樣。但是,她這個幸福開心的狀態,我又不好打擾。只好把這次拜訪的目的,唯一當成讓金姨開心了。

不過,這樣也好,看到她孤獨一人的樣子,很少有這樣開心大笑、母性氾濫的時候。其實這是女人的天性,如果沒有這種天性,人類就無法續存。

發揮出人性的天性,就可以得到單純的快樂。其實,快樂這種心理感受,取得的途徑,就這麼簡單。

我心中又想起那句歌詞:就像十八歲的時候,給你一個姑娘。

金姨在飯後也丟掉自己的習慣,不睡午覺了,她跟我說:“你們想睡覺,自己找地方,這屋子哪個房間都隨你們,我要跟孩子玩一下。”

班長和嫂子不睡,我也不好單獨在房間裡去。只好在旁邊沙發長躺一下,打個盹。金姨勸我:“小莊,還是進房間睡吧,這裡吵。”

班長解釋到:“金總,別管他,真想睡覺的人,在拖拉機上也睡得著。況且,有自己人在身邊吵鬧,他反而睡得更香。”

“是嗎?”金姨有點不理解。

“當然,他有安全感噻。”班長回答到。

班長太瞭解我了,真的是這樣。如果把我放到一個完全寂靜的地方,讓我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我反而會東想西想,不容易入睡。但有自己在身邊吵鬧,我反而還容易睡些。

我想起我媽,在溫州的時候,太安靜了她睡不著,開著電視,聽著電視裡的聲音,她倒不知不覺睡著了。這不知道是規律還是遺傳,班長跟我在部隊時,我們在一個屋子裡睡了兩年,他完全掌握了我的習慣。

到了下午的時候,晚餐是嫂子準備的,保姆還是打下手,金姨還要求保姆,一定要做個蒸蛋,好給孩子喂。

她在反覆豆孩子:“是不是喜歡奶奶啊?”、“長大了看不看奶奶啊?”、“讀書就在奶奶這裡來讀,這裡的學校和老師都是北京最厲害的呢”。孩子只曉得嗯嗯啊啊地答應,根本不曉得意思。但就是這樣,金姨也獲得了巨大的滿足感。

一個女人對孩子有多渴望,那就對沒孩子的生活有多傷心。這讓我想到了妍子,她離家時的心,應該是絕望吧。

幸好,金姨沒問我關於妍子的事情,她也怕勾起我的不愉快。她只是專注於孩子,不時發出放肆的笑聲。她的笑聲中,透露出東北女人的爽朗,也讓我們想起,她探險般的少女時代,她是個獨闖俄羅斯的人,她是黑道老大的女人,她是一個女漢子,甚至比一般男子處事,還要男人。

她那內心壓抑的熾烈的火,積蓄多年的奔湧的本性,在這一刻,在孩子身上得到了釋放。班長,能夠讀懂身邊人的心情。

晚餐的時候,金姨一邊給孩子喂蒸蛋,一邊跟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她問的是關於我爸媽的事情。我告訴她,他們義烏原來年輕時的生意夥伴,集體邀約到歐洲玩去了。

“這就對了,他們一生這麼辛苦,也該輕鬆一下。反正,家裡的事,有你就行。對吧,小莊,你肯定是這樣跟他們說的吧?”金姨問我,讓我很吃驚。

“金姨,你真是神了,我當時就是這麼跟他們說的,你怎麼會猜得出來?”

金姨笑到:“還不是你媽告訴我的?她人雖然在歐洲,每天都要電話跟我聊天的,還發了照片過來,你看不看?”

我當然想看。金姨對我努努嘴:“那邊茶几上,我的手機你拿過來,我翻給你看。”

我跑過去拿來手機,正準備遞給她,結果小孩子在金姨懷裡左右折騰,金姨把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了。反正,翻簡訊也不是什麼難事,我急切地想看看爸媽在歐洲的照片,就直接在手機上翻了起來。

簡訊中,第一條是一個叫小林的,連續發了十幾個簡訊,我沒開啟。第二條才是爸媽的,我正要開啟。突然聽到金姨說到:“把手機給我,我每一張都另外存了的。”

但我聽她的口音有點不太正常,應該說我們是自己人,她要手機的情緒,不應當那樣急迫。

我把手機遞給了她,我一看,她就是先在執行刪除的操作,肯定是在刪簡訊。我做過手機生意的,對這個品牌的操作流程相當熟悉,只看動作,不看螢幕,就知道她在幹嘛。

為什麼要刪呢?我又沒想看。

“給,這照片我都是單獨存起來的,你慢慢看吧。”她將手機遞給我,我一張張翻看起來。

照片中除了到此一遊的標誌性建築以外,還有許多不知名的地方。他們玩到了歐洲的古堡、草原、雪山和農場,一群大爺大媽,活潑得如同少年一樣。

當年他們是少年時,被生活所迫,努力奮鬥掙錢,青春除了奮鬥,沒有瀟灑的光彩。而今天,他們的笑容似乎是在告訴我們,他們又回到了年輕的時代。

尤其是爸,已經非常不正經了,帶個類似於牛仔帽的東西,衣服也是花花綠綠的,在一張照片上,他故意將兩個女性左摟右抱,而他們的正前方,盤坐著媽,媽的手還比出了一個時尚的v字形。這不知道是誰的勝利,是爸爸戰勝了婦女,還是媽媽戰勝了年齡?

我看著他們的活潑的樣子,我不時傻笑。金姨玩笑到:“小莊,我說他們是老不正經,對不對?”

我點點頭,表示準確。班長神補刀:“老要張狂少要穩,這才是正確的姿勢。”

“對,要張狂,我下次張狂一個,讓你爸媽他們羨慕去吧!”金姨又發出了她標誌性的笑聲。

離開的時候,金姨非要給孩子一個紅包,嫂子不要。金姨說到:“孩子叫我一聲奶奶,我心都化了,他不能白叫不是?”

班長也在推辭,他提了個方案:“金總,要不然,今後孩子戶口落你這裡,你這是最好的學區房,怎麼樣?”

“那是當然,我跟孩子說了,他都答應我了的。”

班長笑道:“小屁孩,你要說他啥都不懂呢,怎麼遇到好事,他答應得倒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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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我們都笑了起來。

我們分別開車回家。班長比較遠,我約好,他到家跟我打個電話。等我回家洗完澡,班長的電話來了。

“小莊,我到家了。另外,今天我有一個感覺,不知你注意到沒有?”

“什麼感覺?”

“金總好像顯得精神狀態年輕些了,你沒看她穿的衣服嗎?比原來偏嫩,這還是你嫂子提醒我的。再說她說話的樣子,是不是比原來調皮些?”

“那倒是,你這一說,我覺得還真有那麼回事,這是為什麼呢?”

“管她為什麼,只要她開心就好,我們晚輩,怎麼好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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