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神秘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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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沒事想看會書,進屋時,我自己的一個習慣動作引起我自己的注意,我發現我跨進臥室的時候,總是左腳先邁進門。

我以前都沒注意這個特別,回想一下,還真是,至少在我的記憶中,至少在近幾年,我都是這種習慣,這是為什麼呢?

我知道中國人男左女右的風俗,表現在公共廁所上面,一般男廁所在左邊,女廁所在右邊。在官方會議室擺坐籤的時候,最大的領導一般在中間。但如果主席臺上坐的領導是雙數,那麼最大的領導是坐在中間靠左的位置。

再看所有行政單位掛的牌子,外面的人看來,最大的牌子是掛在右邊的,但從機關裡面的角度來看,最大的牌子應該是掛在左邊。

這很神奇。再比如,古代衙門都是朝南開的,坐北朝南是官方應有的姿勢。這僅僅是因為北京在北方,要面對廣大南方的王土嗎?從風水學上講南屬陰,北屬陽,最具陽剛氣質的方位就應該是北吧。

從這個意義上說,南京的朝代壽命不長也有道理,因為陰氣太重。

但真的是這樣嗎?左右與南北,真的可以影響命運嗎?

我要在書上對比地找一下答案。我翻看了佛學經典,我發現與我們以左為尊的特點不同,古代印度,是以右為尊的。比如佛經裡“偏袒右肩”、“右繞三匝”等描述,這完全與中國的講究相反。就是現在的印度人,右手也是尊貴的,左手也有不潔的含義。

如果說左右之俗影響命運的話,哪個是對的哪個是錯的呢?我想,這不過是一種習慣罷了,不應該給一種習慣人為地加上神秘的宿命感。

如果按風水和周易的理論來推測,也許中原地區與南亞次大陸的基本風水格局不同吧,影響命運的方位也發生了變化。

風水方位的變化也是一個規律,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就是黃河風水的變化。中原文明主要是黃河文明,這極大地影響了人們的觀念。

想到這裡,我忽然產生了一個巨大的疑問:“我們的命運是否是有規律的?”

也就是說,我們的命運是否可以預先掌握和改變?或者因我們的某個行為習慣,會造成巨大的命運改變?

這與常識不太相符啊。如果我們自己的行為可以決定我們的命運,如果掌握了行動竅訣,是不是就可以達到任何目的?

反過來說,我們的命運是否是前生註定的,如果這樣,我們命運是否是由出生的時間來決定走向?那雙胞胎呢?他們的命運為什麼不一樣?

從我的常識來觀察,個人行為最多只能影響命運,而不能決定命運。如果有命運這個東西存在的話。

即使有命運一說,我們在社會關系中,是一個複雜的共生體,一個人的行為雖然會起影響,但始終逃不脫整個社會關系編織的洪流。人的境遇不是線性的由此及彼,而是在多維空間和關係中的移動節點。物理學中原子運動的規律是複雜混亂而相互影響的,社會環境的影響只能用熵值來衡量。

人們的思想與其說是相信正確的事實,倒不如說他只相信他願意相信的東西。人們願意相信宿命的存在,於是產生許多莫名其妙的迷信,許多迷信行為幾乎自帶幽默感。

自從思想誕生以來,一直在發展自有的系統。在這個系統中,總有歸納現實的衝動。人容易被宿命感的思想打動,也是思想侵入事實的一個反映。

一切迷信都來自對未知生活的不確定,這種恐懼感的克服,卻依賴於僥倖中取得的迷信。我們喜歡給本來過一天算一天的人生,戴上運籌帷幄的眼鏡。時光一去不回頭,我們總希望尋找過去的意義。

有什麼意義呢?你今天的處境是不是你自己造成的,都還不一定。

今天我要搞個大思想,旁證算命無意義。簡單的無由頭的迷信,人們容易判別,但有點由頭的呢?恐怕你自己也不敢確定真假吧?這種有點由頭的,更迷惑人。

我把這種迷信分類,試述之。

其一、過來人式迷信。小時候,二娃的姐姐告訴我,如果看見死蛇是不詳的,會讓你得病。怎麼辦呢?用兩手虎口互相交叉地碰一下,然後,將兩手姆指和食指圈成一個圓,透過圓心吐口水,就可以化解。她給我們說這個經驗的時候,她已經讀初中了,而我們還是小學生,當然信了。人家的年齡擺著的,她看見的死蛇比我們多,她沒得什麼大病,估計是這個方法保護了她。不由得我們不相信。

她在我們年少時,還教過我們許多生活小技巧。比如,當別人詛咒你的時候,你往地上吐三口唾沫,再用腳在地上擦掉它,也是三下,詛咒就失效了。

當然,在農村的時候,更多的是老人教給我們的。比如人死了,你不能看他的眼睛,會勾走你的魂。比如走夜路的時候,有陌生人喊你的名字,你不要答應,也許是鬼在找替身。

後來上學了,竅門的花樣也有了進化。大多開頭是這樣的:“聽我爺爺說”、“我們村有一個瞎眼老奶奶說的”之類。這裡有個看似合理但漏洞百出的推論:年紀大的人經歷多,他們從實踐中相信的東西,肯定有效果。要不然,他們不會平安地活到現在。

活著成了不易的事情,迷信救了他的人生。這明顯是利用人們的恐懼的心理,在老人作為實踐豐富過來人的口中,以倖存者偏差的力量,讓你不得不信。

恐懼使它自帶力量,經驗使它不容懷疑。

比如我在溫州就碰到一個,這個人算得上是知識分子了,文革前復旦畢業的老先生,他在美國留學期間,聽到一個老華僑教給他的,那個老華僑長年飛美國和香港,有坐飛機的豐富經驗。他說,如果在飛機上情況不好,要出空難,你就念“風調雨順、急急如律令。”一直念,飛機就會沒事。他試過,保靈。

結果,這老先生一次從美國回國的時候,在飛機上遇上險情,巨大的顛簸讓氣氛罩都脫落下來,有的人在尖叫有的人在哭泣,有的人唸佛有的人念上帝。他想起了老華僑的經驗,迅速實施。“我連續念了那句口訣大約十來分鐘,飛機居然真的平穩了,你說神不神?”老先生跟我們講述的時候,神采飛揚,估計他是真信了。

但是,我仔細一想,這事有哪兒不對。第一,如果這老華僑念這口訣不靈,他就會死於空難,根本沒人說它不靈了。如果老先生在那次飛機中失事,不管他相信不相信,這個口訣也不會傳遞出來了。這是倖存都偏差。第二,他既然說有人唸佛有人念上帝,那麼怎麼確認,究竟是哪位神仙救了他們的命?

其二、寧可信之迷信。這大多是宣稱能夠給你帶來好處的迷信,你願意信它,如果碰巧在某次試驗中得到驗證,你會堅信。

比如本命年空紅褲頭的說法。說是本命年最容易招災甚至死亡,這是個機率問題。但是在醫學死亡統計中並沒有發現這個規律,人們願意相信,只是因為找到了解決辦法:穿紅褲頭。我有辦法對付,所以災難不會來臨,我願意相信它。

更多的情況是,在某次試驗中得到巧合,然後相信。二娃就是這樣,他在小學時,老跟我爭第一,他老當第二,心中肯定有點不服氣。他就在有一段時間,特別喜歡奇數,迴避偶數。比如包裡鉛筆,要麼是一支,要麼是三支。他如果看到考試的卷子是兩張紙,他就會以為這次他又會是第二名。結果,經常驗證。有一次,考試時,只發了一張卷,他覺得機會來了。但他那唯一一隻鉛筆不爭氣,筆頭斷了。老師遞給他一支鉛筆,他發現鉛筆數量即將變為二時,突然將原來的鉛筆扔在地上,這種行為很令人吃驚。因為當時我們都比較窮,把沒寫完的鉛筆往地上扔是反常的。

二娃考後,根本不像平時那樣跟我對答案,而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很自然地說:“莊娃,這次考試,你可能是第二名,我是第一。”

“憑什麼呢?”

“我丟下的鉛筆,被你撿去了,你就有兩支鉛筆了,所以你是第二名。”

我當時想,你想考第一想瘋了吧。結果成績出來,果然,二娃考了第一名,我第二。當然,從長時間來講,整個小學期間,我考第一的時間比較多。他對此作了總結:我老考第二是命中註定的,誰叫我是二娃呢?

想到這裡我就想笑,親愛的二娃,今天,你還喜歡奇數嗎?

只要能夠給未來帶來希望,哪怕最愚蠢最不靠譜的行為,我們都要做。

對流星許願這都缺乏可操作性,因為看到流星的機會畢竟很少。但對車燈許願我見到過,還是一個理工男。

這就是李茅,當年我們酒後遊蕩在街上,偶爾坐在某個馬路牙子的角落,李茅盯著車燈看,我問他看什麼。

“莊哥,你看,這一撥綠燈過來的車輛,肯定有一個打雙閃的,你信不信?”

“這有什麼意義嗎?”

“如果有,就說明明天我會交桃花運。”

“那如果沒有呢?”

“那我就等下一個綠燈。”

這人想美女想瘋了吧,當時我想。一個理工男,在面對感情的希望時,採取如此不靠譜的辦法取得心理安慰,服了。

其三,試一試之迷信。人在無聊中,思想混亂時,總想做點有意義的事,來影響未來。試一試是人類進步的心理動機,當然也產生了許多的副產品。

小蘇曾經在酒後跟我講過一個故事,那時我還沒跟妍子談戀愛,小蘇非常想追求她。當然妍子的美貌和財富,給了他巨大的吸引。但是,他給我講述這個故事後,我也相信,在那麼一個短暫的期間,小蘇是真的愛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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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哥,當時我想跟妍子談,當然心裡沒什麼把握。但是我在火車上聽到一個竅門,也想試一試。你知道,那段時間,我經常出差坐火車。那人告訴我,如果火車在進入隧道前,你屏住呼吸,直到火車出了隧道,才開始換氣。在這憋氣期間,就許願,如果次次堅持下去,你許願的目標就一定會實現。”

“你試過了?”我問到,當時對他這種愚蠢的辦法感到好笑。

“當然要試,我追妍子沒有任何優勢和希望,如果有個竅門,為什麼不試?試過好多次,最後還是沒追上,當然,你莊哥強大,妍子喜歡你,我心服口服。”

“那不是說這個竅門不靈難?”

他倒搖搖頭,說到:“也許是我沒完全做到吧。你知道,有的隧道特別長,有幾次穿越時我努力憋氣來著,但還是沒憋住。是我自己的原因,不怪竅門。”

我大學同宿舍的室友,剛入學的時候,喜歡抽撲克牌,一次總是抽兩張出來看。只要沒事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在抽牌,挺無聊無趣的樣子。

我覺得奇怪,問他幹這事,有什麼意義。他說,他是在測試他女朋友是否在想念他。他一邊拿牌給我演示一邊給我講解:打牌洗亂後,左右手同時各抽出一張牌,翻開看,如果這兩張是一個顏色的,比如紅桃跟方塊都是紅色,黑桃和梅花都是黑色,那麼,就說明女朋友此時也在想他。

他朋友是他高中時的同班同學,考上了不同的大學,在不同城市,屬於異地戀。

我問到:“如果顏色不一樣呢?”

他笑笑:“那就沒想。估計在學習或者有正事幹吧,她不可能二十四小時想我,對吧?”

我問到:“抽一次就可以確定,為什麼我看你總在抽呢?”

“我要投到同色為止。”

“為什麼呢?”

“因為我也在想她,當然希望她也想我了。說不定,有同色的力量,會傳遞到她身上,她就會想我的。”

“你這純粹是給無聊找意義,有作用嗎?我看你即使抽到同色的,也不肯罷休,還繼續洗牌抽牌,有什麼含義嗎?”

“你不管這有沒有作用,總比坐著空想好些吧,總得要乾點有意義的事才行吧。我們年輕人要做行動派,不能幹能。我一直抽一直抽,我想抽出同色同點的牌,比如紅桃3與方塊3,那就說明我倆的思念到了極限,我就得馬上跟她打電話了。”

原來是這樣,企圖用抽牌的方式拉近空間距離,拉近感情距離,這就是他迷信的意義。

幾個月後,他們還是分手了。我問他:“你的抽牌也不靈嘛,承認不承認?”

“靈倒是靈的,主要是我自己違規。本來在同一時間只能抽一次,我反覆抽,破壞了規則,當然要受懲罰了。”

這種解釋,找誰說理去?

其四、薛定諤之迷信。量子力學中,薛定諤制訂了一個特殊的裝置,將貓處於某種不死不活或者說是既死又活的狀態。蓋子上有氣體,毒氣有氧氣機率各佔一半,當你想開啟蓋子,觀察這貓是死是活的時候,這只貓要麼被立即毒死要麼還活著,總之,如果你不開啟蓋子觀察它,它的死活狀態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一旦開啟,它非死即活,狀態確定。

量子世界的狀態是混沌的,社會狀態也是混沌的,如果有上帝視角,我們只不過是一群螞蟻,哪一只不小心被人踩死,完全是隨機的。

但人的思想總是這麼狂妄,總喜歡主導這個世界的狀態,好奇地開啟籠子,來決定貓的生死。

好奇是個中性的慾望,但開啟後的後果就比較殘忍。

許多好奇心讓人們做出破壞性的動作,這是創造性本身的一部分,也是人類進步的代價。一個男孩要成長,是在試錯中前進的,搗亂、失敗、再搗亂、再失敗,這是創造性與破壞性的集合體。

當破壞性的力量越來越大,而理性約束的能力沒完全建立的時候,這就是熊孩子階段。俗話說:七到九,煩死狗。此時孩子的創造性主要體現為破壞性,精力過於旺盛,連狗都比不過他。狗不咬他,他會去咬狗的,所以,狗都煩他怕他。

許多大人,還保留著孩子氣的習慣。有創造性的大人,都有好玩的天性。但普通人,好玩的好奇心也從未消失,有的,以迷信的方式存在。每個人在無聊的時候,總想影響世界,做開啟籠子決定貓生死的那個人。

在通常的生活中,流言,就是一種方式。製造流言的人,也許是有意地想破壞別人。但聽信流言的就是好奇心驅使了,進而繼續傳播流言,就是企圖嘗試影響別人的生活了。

比這奇葩的是迷信。比如小時候,我媽的出走讓我非常自卑和傷心,我聽說過一個方法,就是在我睡的床上,蚊帳的頂部放上媽媽的照片,每天晚上透過蚊帳看那張照片,她就會在夢中來看我。估計有點靈,當時我真信,因為媽媽還真有幾次出現在我夢中。

還有一個方法,是二娃媽媽告訴我的,她說如果我找到我媽一根完整的頭髮,把它埋在我床下的土裡,我媽就會回來。

當然這個辦法沒有實施。二娃媽告訴我時,我媽已經出走幾個月了,家裡沒有已經清掃過多次,找不到我媽一根完整的頭髮了,當時我想,這也許是我媽沒有回來的原因。

後來才明白,夢見我媽只是因為我太想她了。恨是假恨,想是真想。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找頭髮的辦法,也許是二娃媽在給我某種希望,讓我在絕望的邊緣,有生活下去的勇氣。

但另一種好奇不好解釋,就是當年中國申請2000年翻奧運會時,我們班上熱血沸騰,都願意最大競爭對手澳大利亞倒黴。據傳有一種儀式可以讓它失敗,就是活捉一隻老鼠將它扔進河裡,老鼠是袋鼠的親戚,害袋鼠親戚就是害澳大利亞。許多同學宣稱他們捉過幾隻老鼠,住河裡扔過幾回。彷彿,他為祖國做了一件偉大的事情,同學們看他的目光也有一種崇拜感了。

當然,後果明顯,那次申奧,我們失敗了。後來有人總結,大概是因為老鼠與袋鼠屬於遠親,關係不密切而已。“如果中國也產袋鼠,把它活活扔進河裡,才有效。”當時,我也認可了這種說法。畢竟要講科學,物種不同、大陸不同,不可能有明顯效果。

所有這些看似無聊的迷信,其實是反映了我們的心理傾向。在複雜的世界中,我們無力把控世界,甚至無法把控自己的生活。總希望有個神秘力量,幫助我們實現願望。這種神秘力量必須要自己的行為或思想配合才行。為了一個好的結果,我們無所不用其極,哪怕這個行為如此荒唐可笑。即使有人指出這是迷信,我們也不以為然,我們願意相信它。

在巨大的自然面前,個體是多麼的弱小,我們只是想改變自身的處境,從他人口中聽到的任何竅門,都是我們把握自身的希望。哪怕是根稻草,我們也想用它來救命。

還有一種傾向,就是希望自己的行為能夠對世界產生明顯的影響。比如申奧的迷信,想給自己的人生尋找不平凡的意義。如果人註定都是要死的,在這註定的悲劇面前,我們要體現一點自己的價值,主動作為改變現實的衝動,有時就會讓我們迷信。不管有效沒效,我們寧願相信人的行為是有效的。要不,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當然,還有自我懲罰似的迷信,這與心理和道德觀念有關。比如我們把我們命運中的悲慘點,總結為自己犯了錯誤。要去掉錯誤帶來的影響,就得接受懲罰。比如喬姐的初戀,在剛離開喬姐時,還有後悔的良心,這種良心的表達方式是,讓另一個女人虐待自己。在接受懲罰的同時,他彷彿已經贖罪,心安理得了。

當然沒什麼用,後來的作為就是證明。他懲罰自己不是為了改錯,只不過是想自己心安。心安過後,繼續做壞事。做了壞事,大不了再找個女人懲罰下自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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