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許多的世界

关灯護眼    字體: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許多的世界

不要以為開啟地圖,你就看到了全世界。不必好高騖遠地吹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也不必心靈雞湯地宣講:一人一世界、一心一世界。你只要使用不同的交通工具,就感受了不同的世界。

不知道你注意過沒有,機場的燈光是最亮的。雪白的光芒下閃亮的人群,那些閃亮的櫃檯閃亮的空姐、閃亮的旅客和閃亮的行李箱,甚至於閃亮的廁所閃亮的馬桶。水龍頭流出的水是軟綿綿的,機場喇叭中播音員的聲音是軟綿綿的,候機廳內旅客的眼神是軟綿綿的,連走向登機口的步態也是軟綿綿的。

軟綿綿,是從容不迫,是氣定神閒,是財務自由下對生活質量的敏感。

火車站就不一樣了,燈光略顯昏暗,人聲總是嘈雜。有掛滿行李的壯士,也有拖兒帶女的農婦。幾個熟悉的人在候車室高聲談笑,也有膽怯的獨行客猥集於牆角。南來北往的聲音伴隨著工作人員的喝斥,雜駁的腳步和急促的呼吸,這裡沒有從容的機會,不留給閒適一丁點的餘地。

在兩者之間,是計程車的天下,它是兩個世界的連接點。

如果你在北京有多次座計程車的經驗,那麼,你會對連接點這個詞的體會就更為真切。

老北京的出租司機是調侃的:“兄弟,哪兒發財啊?”,“這個點出來,您可真忙”,“右邊下車,慢走您啦。”

他們的抱怨也有優越感:“北京特堵了,還不如石家莊,開車都不用帶尿不溼。”“前門您知道嗎,我住那兒的大雜院,老是老點,但是祖宗留下的不是?”

先輩的榮耀和首都的驕傲,培養了他們大氣的心態;收入的微薄和地位的式微讓他們的口氣有點尖酸。但這不妨礙他們是連接點,因為在與三教九流的乘客交談中,他們是江湖的知道者和感受者。他們彷彿對中南海的掌故一知半解,也彷彿對金融街的新聞道聽途說,其實,他們也是底層的民眾,只不過雜亂資訊彙集的錯覺,讓他們自己覺得視野遼闊在社會的頂端。

我發現一個現象:越是低收入的群體的人越對政治話題感興趣,越是收入高的群體越對專業或職業外的資訊談論不多。

相類似的:一個研究數學的專家,走入了某個邏輯或哲學的怪圈而自得其樂;一個小學畢業的買彩票的人,埋頭研究中獎歷史號碼的機率。

比如說我,我目前對算命不感興趣,因為我把它僅作為自己的謀生手段。我其實並不對其中包含了哪些絕對真理有信心,所以,我反而對今天社會流行的學術活動趣味盎然。

如果說發財,我也曾試驗過其他方法。比如,最直接的,就是用易經來預測彩票,或者用易經來預測股票。但效果總是不明顯。這是為什麼呢?

(各位看官,看到這裡,他終於說出了我心中的疑問。如果說預測有效或者說大體有效,即使像他說的那樣70%,那麼以機率來推,他以等量10份的方式買彩票或股票,約70%的中獎或上漲,不是直接發財了嗎?)

這就要從我所學的預測的術中來研究了。比如,我以明日彩票開獎日間來起卦,測得某卦,得出吉凶,那麼,有兩個問題無法解決:一是起卦時間的確定不具備唯一性,因為這個彩票開票時間全國是統一的,只有一個大獎,如果有兩人以上用此時間起卦,那麼得出一樣的吉凶,但中大獎的只有一個人,邏輯不通。二是解卦的模式如何匹配,如何把吉凶變為具體的數字?如何把數字排列出唯一的順序?這既是前人沒有研究過的課題,也是我自身智力無法研究下去的難題。

我發現,自己所學,僅對單一事項單一物件單一選擇得出吉凶預兆,而且易經中大部分卦辭,都只講大致趨勢,並不講絕對定論。用單一判斷來模擬複雜模型,是做不到的。況且,所有經濟活動中有個巨大的變數,那就是眾人的人心推動,而人心是不可預測的。孔子在解釋周易時,特別強調人心要遵循客觀規律(人道服從於天道),但是,人心之易變,正是易經之動爻的精華,難以定性把握。

在政治經濟學中,價格,圍繞價值波動。假如周易就是能夠算出價值,但它無法確定某一時間點某一市場的具體價格。因為價格除了受供求關系而變化,其最難把握的還是人心:你覺得值不值,這是價值判斷,但判斷的出發點是心。

火車晚點普遍被認為是壞事,但對那些堵在計程車上,還沒來得及正點趕到火車站的人來說,難道不是好事情?假如我預測一個人明天出行是否順利,總體來說,用我已有的辦法,是可以預測的。但是,他明天也許先要步行上街,然後打的到火車站,然後上火車到目的地,如果,一中按預期時間安全到達,就算順利,但也許會出現汽車堵車、火車晚點的情況,只要他今天安全到家,都算是出行順利,中間的過程就無法精確預測了。所以,如《周易》之宏大,也許只能計算某種大致趨勢,而不追求確定細節。所以,孔子指出的“善易者不卜”,也許是指明確大趨勢的人,只需要順勢而為,不必在乎一時一地的細節成敗了。

在物理學中,也有這樣的矛盾,比如,相對論在宏觀世界中是準確的,但在微觀世界裡,與量子力學就有不可調和的矛盾,用宏觀的無法解釋微觀的,但宏觀又是微觀組成的,這個矛盾雖然有很多科學家試圖用各種假設調和過,但無一成功。

在我們的生活中,存在著各種人、各種事,每一個世界執行的方式都不相同,每一個人的人心也完全不同,但他們組成的世界卻有大致的規律,這真是有些奇妙。

那麼,小世界,也有規律嗎?預測學在這方面有發展的空間嗎?像量子力學那樣的微觀世界在人類社會中有可供預測的模式嗎?

如果有模式,那是像熵那樣的一個機率式描述,還是像墨西哥蝴蝶那樣的突變式描述?存在不存在一個決定結果的奇點?存在不存在某個通向未來或溯回過去的蟲洞?每一滴水都不一樣,每一塊泥都不一樣,每一個海灣都不一樣,但從某種宏觀的角度,分形理論告訴我們,它們有時又會產生相同的規律。這難道表明了宏觀與微觀的割裂嗎?這難道表明了不同層面的事物或不同的世界難以溝通協調但又大致同向?

在反覆的試驗中,我根本理不清楚頭緒,也沒得出任何有價值的資訊。

用吃來標定各個微觀層面,你就會發現很有意思。按中國傳統來講,出有車,食有魚,這才是美好生活,但是現在絕不僅限於此,比如武漢長春觀的素菜館,價格高昂但有富人趨之若鶩,而農村辦酒席則以魚鮮肉肥為標準。

我見識過廣東人,他們吃以向外拓展食材為追求,所謂吃遍了自然界;而北京的普通人,在雜醬麵的歷史和文化上向內挖掘,彷彿吃出了一點文化。

我和李茅、張思遠,雖然都算年輕人,但也處在不同的世界維度中。我是個生活散漫但對思想認真的人,李茅是個生活和工作啥都不想耽誤的人,張思遠思想比較散漫但生活卻是有要求的人。

在胡同口,兩個老頭正在路邊下棋,斑駁的搪瓷缸子暗黑的茶,劣質的捲菸花白的發,他們為吃掉對方一個兵而洋洋自得,也為悔掉一步棋而怒髮衝冠,喧嚷聲中,看棋的更不耐煩了,甚至恨不得自己動手幫人動子,這是中國常見的場景,這是一個群體參與的世界;在公園角落,一個中年拉著京胡,沒樂譜沒伴唱,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旋律中,時而閉眼晃頭,時而怒目園睜,彷彿自己就是一臺大戲,路過的人有時看他一眼,他就來了精神,閉眼沉浸、繼續沉浸,彷彿他進入了某種高深,再睜眼瞧,行人已經離開,他的自我表演也進入了尾聲,這是一個獨自形成的世界。對於擬劇人格的人來說,所有人都是戲精,世界就是舞臺,人生就是以自我為一號的大劇,我們互為觀眾,互為配角。當我們出生那一刻起,接生婆一巴掌:請開始你的表演!我的哭聲就是第一句臺詞,母親就是第一個觀眾。

近年來,最引入注目的是廣場舞的大媽們,她們成群準點蜂擁而來,用簡單節奏洗腦,用過時老歌抒情,搞得樓上睡覺的人心煩意亂、廣場邊的老頭們心癢難耐。有的還定製了統一的服裝,打出了旗幟,用集體的力量掩蓋自身的渺小,用誇張的形式對抗青春的消逝。

站在高樓之上,彷彿擁有整個天空,俯看馬路人群如蟻,車輛如龜,所有的喧囂猶如一個笑話:你們能大得過天去?

但回到路面,我又是他們其中的一員,縱使你高深得洞穿時光、把握未來,但還得行走在路面。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天何言哉?天何言哉?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誰在乎?(未完待續)

[上一章] [目錄] [加入書籤] [下一章]
推薦閱讀
相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