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候機廳的椅子，“柯信哲”一直坐在那裡等候。

“你從頭到尾只有一個目的，便是衝向宇宙，你心中若有人類第五世代的藍圖，必然是宇宙的開拓史吧。”

“說得不錯，那我的「大罪計劃」呢？”

“你要我教會她們‘人心’，在人工智慧系統能夠完全理解人類的時候，那麼也就是人工智慧能夠複製人類的一切思想、記憶甚至靈魂的時代，人類的一切資訊能夠變成一個被壓縮的數據包，在需要的時候釋放出來，從而人類就能得到無限壽命以及不受宇宙空間各種威脅的身體，進入那個不適合人類生存的宇宙空間進行探索。”浩全口述的，是從某本科幻小說摘取來的結論。

“真不愧是玩弄人心的‘叛亂魔王’，給你猜出來了。”柯信哲並沒有透露出半分驚訝，反而是平淡地調侃。

“但是，你真以為到那個時候，無限壽命隨時壓縮資料的人類，還會是現在的人類嗎？說不定到時候出現的，只不過是一臺臺空有人類軀殼的超級生物電腦罷了。”

“那是未來會採納這一技術的人類自己的選擇，堅守人類被地球環境自然選擇後留下的身體，越來越難以向宇宙前進一步。”

“毫無疑問的是，在這個時代你的這種想法非常危險，而且試圖將人類‘資料化’的研究計劃倘若被他人揭發，人類社會將不容於你，所以你才會解散掉301所，之後躲在深山的研究所裡潛心研究。”

“沒有記錄可以得知三號與六號機的‘完成’時間，但是六號機「悲傷」的‘完成’時間，相信就是你與葉瑩被「悲傷」殺害的那天，就跟艾薇失控時出現的‘完成’狀態是一個模式。”

“那一天，你沒有‘殺掉’那個你應該殺掉的「悲傷」試驗機，保留著她的人格資料。雖然你刪除了那段時間的所有事件記憶資料，但是那個‘人格’的問題還存在，在某一天，她依舊會去殺人的，而‘至高三令’卻無力去制止。這樣的結果，對於你想要推動人類開發宇宙的願望背道而馳吧。”

“因為我相信你。”

“..........”

“我相信你，你能夠去救下那個已經犯下錯誤的孩子。”

“........你這樣盲目相信我真的好嗎？而且，我可是下令刪掉了即將殺掉文洋的「嫉妒」的人格資料，我是無能為力的.......”

“防止受害擴大的問題上，你的選擇無比正確，但在兩年前「悲傷」失控殺人的事上，當時她已經殺死我們夫婦了，受害人數不會再擴大了，再糾結下去也沒有意義.......”

浩全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怒斥道：“你這傢伙真不愧是理智到了極其混賬的程度啊！！！”

“我當時心裡想的，只有把儘可能多的成功或者失敗的資料留給後繼者的你，但「悲傷」無疑是再起不能了，所以我只能採取刪除事件相關記憶而保留她的‘人格資料’，如果是你的話，只需透過她的‘人格’就應該能看到更多的我們所看不到的價值，到時候，你再考慮去刪除她的‘人格資料’即可。”

“難道你那時候能想了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就沒有自救的選項嗎？！”浩全知道現在再多的斥責都是無用的，但情緒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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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是一種明明知道莽撞不好，嘴上總說著一定要理性理智的，但到頭來卻深受感情困擾的矛盾生物，在彌留之際，明明知道我活下去對世界還有多少多少價值，可一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死去，就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浩全靜靜地聽完，然後放下了抓住信哲的領口的手：“畢竟，嫂子陪了你有三四十年了吧，如果你說你會無動於衷，我才要一拳揍翻你個混賬，但一出手就是殉情什麼的，還是讓我嚇到了啊。”

“因為違背你在內心中對我的‘設定’了嗎？”

“本來嘛，我潛意識裡的認定，跟現實的理解有些誤差是肯定的，要不然也沒有你說的這個「假想博弈」存在的意義了，但是誤差那麼大的還是第一次呢。”浩全舒展著雙臂，應該是覺得解決了問題而放下了心中大石：“好幾次我都覺得，坐在這裡的你，就是本人來著。”

“柯信哲”打斷了浩全的心緒感言：“話說回來，我臨終之前肯定有給你發過郵件的。”

“是，按照你為人處事的慎重，給我發郵件講清事情是必然的吧，只可惜我的電子郵箱廢了，也就再也見不到你發的郵件了——”

“你的郵箱是廢了，但是發件的那個應該沒有吧？”信哲提醒道。

“你說的是你的郵箱啊，但我不知道你的賬號密碼啊。”

“那個五十年前就一直用著，專門跟你對話用的郵箱，你覺得我會什麼痕跡都沒有嘛？去找找吧，說不定會有的。”信哲合上了那本機場候機廳時閱讀的那本厚厚的《人工智慧開發概述》。

“會大意留下痕跡給人查到的人、還有可能是柯信哲嗎？拜託，你現在又一次重新整理我的‘設定’了。”

“總之去找吧，就當被我騙了吧。”而假想的“信哲”卻令人意外地堅持著。“還有啊，那些孩子拜託你好好照顧了。”

“那是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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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浩全離開那個無色無光空間後，“柯信哲”仍然坐在那裡，他合上書本放在身旁，緩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幫到這裡很夠了，這後面已經是他的時代了，多謝你讓我在他的假想中活到今天。”

“不想最後做一次告別嗎？”成熟女性的聲音從天而來。

“如果真的‘我’告別了，那說不定假的‘我’就不會再出現在這個空間了嘛，如果他再一次迷失，卻連一個能夠傾訴的‘樹洞’都沒有的話，對脆弱的他來說，太可憐了吧。”

“真是一生的摯友呢。”

“我總不能害我未來的女婿大人，不是嗎？”

“瞧你說的，鄭浩全跟柯蘭的關係啊，原生通往「滅亡」未來世界線的故事，不是這個新成立的未來世界線的故事喲？”

“那......在這個未來之中還在沉睡的小柯蘭，還會被順利拯救嗎？”身為父親的顧慮還是有的。

“在這個新生的未來之中發生的任何事情，還無人知曉。遺憾的是，在這個故事裡，你要先行他人一步了——請你閉上眼睛。”

一位衣著豔麗的女性，從身後將閉上了雙眼的柯信哲猛然一推，一個半實半虛的“柯信哲”摔到了地面上，然後消失，原來站著的地方，只剩下一個光點。

只見她右手輕輕一抬，光點便直竄向空中，然後緊隨著光點最後消失的方向，女性也隨之離場了。

黑色的世界重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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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目「尾聲」完結。

第三卷「死之價與生之償」完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