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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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紹禟靜靜地聽著他的話, 良久,才一字一頓地道:“若依你這般說法, 當日齊王那句‘願以救駕之功換取宋大哥安然’,豈不是更甚於逼他赴死?以齊王的聰明,如何會不瞭解宋大哥的性子?”

“宋大哥本就對他心懷愧疚,又如何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天大功勞, 因為自己而白白失去?”

唐晉源愣住了,下意識地反駁:“齊王殿下又豈是這樣的人!”

程紹禟搖搖頭道:“晉源,你許是沒有察覺,在你說出方才這番話時, 已經說明你對太子殿下存在了偏見。同一件事, 幾乎相差無幾的做法, 可是, 太子殿下在你眼裡便是陰險狡詐,齊王則是寬和仁厚。”

“正如我不瞭解齊王其人, 故而不便對他的為人多作點評,你待太子殿下亦應如此。”

心中存了偏見,別人的一舉一動, 哪怕是完全的善意,落在他眼裡也是別有用心,談何公平公正?

齊王寬和仁厚人盡皆知, 可皇室貴族,身處權力核心之人,誰沒有幾張面孔?

便是行事狠辣如太子, 他也曾見過他幼稚至極,讓人無奈的一面。

故而,對一個人公正的評價,怎能單憑片面?

此時此刻,他終於意識到往日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越走越遠,有著不同的立場,各為其主,再不復曾經親密無間。

正如此刻,唐晉源維護著齊王,而他維護著太子。

“我不過出自一番好意,才會多說了兩句,你又何苦扯到齊王殿下頭上!罷了罷了,便當是我枉作小人。”唐晉源有幾分賭氣放了話,轉身離開。

程紹禟沒有挽留他,只看著他的背影很快地消失在眼前,久久說不出話來。

“心裡不好受?”忽地,凌玉涼涼地問。

他終於迴轉過來,聞言苦笑一聲,倒也沒有否認:“確是不怎麼好受。”

“如今只是第一步,待時間久了,你們之間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假若將來太子與齊王有個什麼,說不定你們還會有拔刀相見的一日,各為其主,便是如此了吧!”凌玉不緊不慢地道。

程紹禟心裡‘咯噔’一下,臉色有幾分不好看,低斥道:“說話愈發沒個忌諱了,這樣的話也是能混說的?”

如今太子監國,代掌政事,不出意外便會是板上釘釘的下任君王,什麼‘太子與齊王有個什麼’,這不是暗示著齊王將來會謀反麼?

凌玉撇撇嘴,暗自嘀咕了一句,程紹禟沒有聽清,但料定必不會是什麼好話,故而也不再問,只是瞪了她一眼,隨即又在她的臉蛋上輕輕掐了一把:“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知道了知道了!”凌玉拍開他作惡的手,終於又忍不住問,“你們不會把宋超與紫煙合葬一處吧?雖然他們曾經也算是夫妻,但鬧得如今這般下場,何苦讓他們縱是在九泉之下也還糾纏不休呢!”

程紹禟搖頭:“並沒有合葬,只是尋了兩處相隔不遠之地讓他們入土為安了。”

紫煙雖貴為貴妃,可卻是被天熙帝下旨賜死的,自然入不得皇陵;而宋超亦是戴罪之身。兩人死後,趙贇便讓人把他們的屍首扔出宮去,程紹禟與唐晉源自是把他們尋回好生安葬。

“如此還好。”凌玉對這樣的處置還算是滿意,隨即又激動地問,“太子殿下果真賞了咱們一座宅子?在何處?環境怎樣?夠不夠大?咱們什麼時候可以搬過去?”

見她興奮得眼睛亮晶晶的,程紹禟忍不住微微一笑,牽著她的手往裡頭走,耐著性子一五一十地回答:“太子殿下確是賞了咱們一座三進的宅子,就在離太子府不遠的南街處,宅子還是嶄新的,乃是魯王生前命人所修建,本是打算賞賜給有功之臣,只後來出了事,宅子便沒有賞下去,一直空置著。”

“那處的環境想來不會差,如今太子發了話,咱們隨時可以搬過進去。若是你不喜歡它現有的佈置,咱們重新找人佈置過後再搬進去亦可。”

升了定遠將軍,自然該正兒八經地擁有自己的定遠將軍府,如今這小宅子倒也不錯,只是略小了些。以趙贇的話,就是這座小宅子配不上定遠將軍府這幾個字。

不但要換新宅子,家裡還得添置些下人,雜雜碎碎之事數不勝數,趙贇也難得體貼地給了他幾日假,讓他在出征前有時間陪著妻兒收拾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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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搬新家,小石頭可是高興極了,一整日便跟在他的將軍爹爹屁股後頭,吱吱喳喳地問個沒完沒了,一會兒讓爹爹給他買匹馬,一會兒讓爹爹給他修個練武場。

而程紹禟愧疚自己愈來愈抽不得空閒時間陪伴兒子,有心補償,對小家夥幾乎是有求必應,待凌玉發現時,他已經答應了兒子好幾個荒唐的要求。

凌玉哭笑不得,沒好氣地嗔了他一眼。

見過寵孩子的,卻沒有見過寵成這般模樣的。

兩張一大一小甚為相似的臉均討好地衝她直笑,笑得她忍不住一人給了一個爆慄。

小石頭捂著額頭,望望與自己一般待遇的爹爹,傻乎乎地樂開了。

“爹爹也一樣,爹爹也一樣!”

程紹禟啞然失笑,順手在膽大包天取笑老子的兒子屁股上拍了一記,笑著跟在凌玉身後進了屋。

太子代掌政事,又是大肆處置魯王黨羽,又是大力賞封‘有功之臣’,鎮寧侯麾下一個小小的昭武校尉,又是連升數級而為定遠將軍,又是賞賜府邸,可朝中卻無人敢置喙半句。

太子雖仍為太子,可實則上卻與新皇無異,甚至比新皇更甚。

若是新皇,行事多少會顧及名聲,頒下的旨意亦會仔細斟酌,可太子卻毫無顧忌,因為聖旨是以天熙帝的名義頒下的。

當然,下旨之前,太子必是想方設法徵得了天熙帝的同意。

至於他如何徵求天熙帝的意見,又是如何讓口不能言,半身不遂的天熙帝同意的,朝臣們便是再怎麼忖度也無用。

此時,太子甚是體貼地輕拭去天熙帝額上的汗,絲毫不理會他憤怒的神情。

“太醫都說過了,父皇此疾最忌動怒,需得靜心休養,如何朝廷大事有兒臣為父皇分憂,父皇又有什麼好放心不下的?反正這江山遲早也是要交到兒臣手上的,不是麼?”

天熙帝喉嚨發出一陣‘嗚嗚啊啊’的異響,右邊手腳掙扎得更厲害了,可趙贇卻恍若不見,繼續道:“父皇如今身邊離不得人,兒臣已經請麗妃娘娘過來侍奉父皇,麗妃這麼多年來潛心禮佛,身上自帶一股可讓人安神息怒之氣息,最是適合侍奉父皇左右不過了。”

話音剛落,身後便響起了女子的腳步聲,他抬眸掃了來人一眼,淡淡地喚:“麗妃娘娘。”

“太子殿下!”麗妃穿著打扮相當素淨,神情亦為平和。

“孤自小便聽聞麗妃娘娘最會照顧人不過,當年母後懷有孤之時,也是多虧了麗妃進宮陪伴,便連彼時的父皇,麗妃娘娘亦能一併侍奉妥當。”

“此番父皇染疾,想必以娘娘之能,必能好生侍候,父皇病情能否好轉,全然要看娘娘了。”趙贇似笑非笑地道。

麗妃呼吸一窒,垂下眼簾,低低地道:“不敢當太子殿下此話。”

趙贇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話,一拂袍角便離開了。

而齊王亦很快得知了趙贇此番安排,一時惱怒至極。

母妃深居簡出多年,從不與人爭寵,亦不主動往父皇跟前湊,只安安靜靜地禮佛。

如今父皇出事,趙贇喚哪個不好,偏要打擾母妃清靜,這打的是什麼主意,難道還當他不知道不成?

倒是晏離頗為憂慮地道:“太子得權,如今又拿麗妃娘娘作筏,只怕意在殿下。”

魯王倒臺,韓王素來又是根牆頭草,早已迫不及待向太子表了忠心,成年皇子當中,便只餘下一個齊王。

齊王自然不會對他明言當年先皇后與麗妃之間的那些往事,只含含糊糊地應付過去。

所幸晏離也沒有太過於在意,皺著眉又道:“殿下如今應想法子回到封地,京城是個是非之地,實不宜久留。”

齊王有些遲疑:“如今母妃……本王一走了之,又豈能放心得下。”

“有那樣一層名分在,太子殿下自是不敢對娘娘不利,殿下如今最重要的還是想法子儲存自己。”晏離又勸。

“怕只怕,太子未必會同意讓本王離開。”良久,齊王才一聲長嘆。

這倒是一個重要的問題。晏離眉頭擰得更緊。

卻說凌玉特意挑了個黃道吉日,一家人便搬到了新家,看著大門橫匾處‘定遠將軍府’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凌玉恍如夢中。

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程紹禟會走到這一步,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真會成了將軍夫人。

“在想什麼?怎不進去?”程紹禟抱著興奮得臉蛋紅撲撲的小石頭,見她怔怔地站著,止步不解地問。

“沒什麼,進去吧!”凌玉衝他抿嘴笑笑,輕握著走到身邊來的楊素問的手,跟在那對父子及凌秀才夫婦身後,邁進了定遠將軍府大門。

小石頭一到了新家便掙扎著要從爹爹懷裡下來,程紹禟才將他放到地上,小家夥便‘哧溜’一下跑開了,遠遠地傳來他驚喜的歡笑聲。

“你給他準備了什麼?竟讓他這般高興?”凌玉好奇地問。

程紹禟笑笑,解釋道:“我拜託褚大哥尋了匹性子溫順的小馬。”

凌玉恍然,難怪兒子高興成這般模樣。

當日修建此座宅子的工匠確是花了不少心思,亭臺樓閣,假山曲流,奇花異草,每一處都是精心佈置,讓凌玉生出一種誤闖了富貴權勢人家府邸之感。

可是,看著小石頭撒歡地四處瘋跑,周氏在他身後不停大聲喊著‘跑慢些,小心摔著’,她終於生出幾分真實感來。

這不是別人的府邸,是她的家。

左手忽地被包入一個溫厚的大掌中,她側頭望去,便對上程紹禟溫和的眼神。

“留芳堂之事你們也不必擔心,明日開始便可以正常營業,再沒有人敢打你們的主意。”隨即,她便聽到他在耳邊低聲道。

“你都處理好了?”她不放心地問。

“放心,我都處理好了,只是早前留芳堂畢竟聲譽受損,生意多少會有些影響,這些卻是要靠你們了。”

“這不要緊。只是,早前因為魯王一事,京城大亂,如今可好了?”凌玉還是有幾分不放心。

“太子豈會容許他的地方被人打擾,早就命五城兵馬司全力緝捕盜匪,同時加強了京城的守衛。”

凌玉這才算是放下心來。

太子掌權後以雷霆手段處置了魯王一幹亂黨,又連下幾道命令,迅速平復了京城的混亂,處事強勢,手段狠辣,更不容旁人置喙哪怕半分,與天熙帝溫和無為的風格大相徑庭,朝臣們懼於他的手段,縱是有不贊同之處,但誰也不敢多言。

而在三日後,凌玉便迎來了風塵僕僕的王氏與程紹安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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