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無法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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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陽光明媚。

夏實穿著白色的病服半躺在床上。她枕在疊高的非常蓬鬆柔軟的白色枕頭上,目光靜靜地投向窗外。

從無菌倉轉到一般病房已經過去十天了,她還需要留看觀察一段時間。

窗外的花朵開著生機勃勃,樹葉蔥翠。她朝明亮的陽光緩緩伸出手,似乎想看看能不能把那團柔和的溫暖握在手心。金燦燦的光線繚繞在手指間,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敞亮起來。

**愛推開房門時,看見的便是夏實唇角那一抹幻覺般的隱約笑意,頓時呆住了。

笑容早已從這個女孩子身上奪走。兩年來,她從夏實的臉上看到的只有悲傷、絕望、哭泣、崩潰。

**愛正看得出神,夏實回過頭,唇邊那一抹笑意清晰了。

天愛。

**愛走過去坐在床沿,伸手握住夏實一隻手。

不多睡一會兒嗎?感覺怎麼樣?頭暈嗎?

夏實輕輕搖搖頭:很好。她的聲音很低,她還虛弱。

**愛已經謝天謝地了。天知道夏實在無菌倉的那一個月她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緊張害怕得不行。手術很順利,可想到夏實受了那麼苦,她是既欣慰又心酸苦澀。

一個人,這個女孩子一個人面對那樣的痛苦煎熬,堅強地挺過來了。

夏實終於可以轉到一般病房的那一天,**愛兩眼淚汪汪的感動得不行。揪著唐偉烙的衣領亂糟糟地哭了一場,把唐偉烙的衣衫弄得又汙又皺,滿是她的口水鼻涕。

剛送出來那會兒,夏實虛弱得不行,蒼白瘦弱了無生息。**愛都懷疑她是否還活著。開始那幾天,夏實大部分時間都是閉著眼昏睡,疼痛有時也會侵襲她,扭曲她的面容。

清醒的時候,她會安安靜靜地聽著**愛說些輕鬆趣味的故事,告訴她唐偉烙的生意做得不錯,等著她回去,家外面的大道上梨花開得依然還是那麼漂亮

家夏實懷念和回味這個美好的字,時常會陷入恍惚。

**愛一看到夏實安靜祥和的面容變得恍惚,便會有點不知所措。

嘿,基本上什麼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只有一件事例外。

蘭斯·利萊!就是這個男人。

**愛拿不準提這事兒合不合適。提,怕勾起夏實傷心;不提,她自個兒揪心。猶猶豫豫的,她也憋得慌。

說起來,數天前**愛還在為蘭斯這個男人生悶氣,弄得渾身上下很不痛快。

怎麼就會有這樣的男人呢?他說絕不出現在夏實面前居然就真的一次都沒出現過!

他不知道這個手術有風險的麼?

他不知道夏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麼?

他不知道夏夏其實只念著他的麼?

雖然夏實見到他也許確實不好,可是不露面露個影兒總行吧。換作其他任一個男人,**愛早大耳巴刮子抽死他。

那位年輕的柏管家時常前來詢問醫生有關夏實的病情狀況。連貼身的管家都能派來,他親自來一趟難道會死!?**愛沒一天不這樣哼哼唧唧地咒罵著。

死男人!臭男人!混賬男人!

那天,**愛看到柏希又一如既往地在對面的房間聽醫生的彙報,她又不爽了,於是又跑到走廊下面,對著牆角洩憤地猛踢(那些天,只要她不爽她就這樣子幹),邊踢便罵,什麼歹話毒話醜話髒話,所有能想到的詞全用上了。

正罵得酣暢淋漓,大快人心的當兒,冷不防瞅見身後站著一個人,她頓時嚇得魂都飛了一半。捂著胸口沒好氣地嗆罵回去:作死啊,走個路都沒半點聲響的,又不是鬼!

罵完才知道丟臉,真的很丟臉。於是汗水直冒,恍若雷劈。

完了,她罵了世界上最有錢的男人一通狗血淋頭,偏偏還被他的管家逮到!

身後,那位器宇軒昂、彬彬有禮的柏管家就那樣文質彬彬地站著,禮貌地看著她。

好半天,柏希都沒有說話,就那麼看著她。看得**愛直發毛,到最後真想對他狂嚎:大佬,你要殺要剮儘快動手啊,別這麼不哼不哈的,我壓力很大啊!

她是罵他主人了,還被當場逮到,可她不怕死啊。別這麼不陰不陽的搞神秘啊。

肖小姐,柏希終於肯開口時,神情和聲音平靜又深邃,你相信公爵大人用生命愛著少夫人嗎?

**愛僵愣了一分鐘,然後一臉苦水相,默默地背過臉去狂吐血。

這個問題該問她的麼?又該她作答的麼?大佬你是不是搞錯了?!

而且,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的好不好。不管是從感情直覺上還是從理論上,她確實相信那個男人是愛著夏實的。可是也不用這麼直白的拿來問她吧。尤其她對他還有偏見。

相信和親自承認是兩回事。她說不出那個男人的好話啊。

**愛覺得很詭異。她從那位管家的臉上看到一絲淡淡的遺憾和失落。

那位和少夫人的血型配型的捐贈者是在十幾萬分之一的出現機率下找出來的,他透過了上百次的檢查分型實驗。他望著庭院外的草坪,突然溫和地說。

**愛感到莫名其妙時,柏希已經緩緩地接著說下去。

這個先進齊全的特別醫療機構是在兩個月前建起來的,它擁有世界上治療這個病最高級先進的醫療裝置和環境;四名醫生和十個護士是從利萊大財團旗下分佈在世界各地的研究所中的數十萬員工中選出來的擁有最先進專業醫術並且經驗最豐富,世界聞名的醫學工作者

**愛越聽越心驚,臉色一點一點地難看起來,非常的彆扭尷尬。

別、別說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聽不下去了。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心虛,接受***的拷問。

那個男人的愛太可怕了!真的!唬得她的心臟無法承受那樣的高壓。

然後,她聽到柏希低低的一聲感嘆: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公爵大人都會給少夫人最好的

良心發現的**愛怏怏地低了頭,悄沒聲的。她一點都不迂腐,非常聽得懂那個好字背後幽深意長的含義。

她的心臟又抖起來。

兩個月啊,夏夏進去手術到出來,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那個男人第一次出現在花店也就大概是兩個月前也就是說,在得知夏夏生病時,他就立即著手為她做好一切準備,之後用短短半個月,找來了最好的捐血物件,齊集了最優秀的醫療團隊,建造了最先進的醫療機構

並非以那雄厚的財力去炫耀他的愛,而是為愛傾盡他的所有

**愛被這個男人強悍的愛雷得內焦外嫩!然後猛然意識到,這個男人都愛瘋了!

然後,她忽然間就明白了這位柏管家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就像她作為夏夏最親密的朋友為夏夏抱不平,這位忠誠的管家看著自己的主人飽受思念之苦,自己心裡大概也不怎麼好受吧,然後偏偏看見她這個瘋女人在背後罵他的主人罵得不堪入耳

那個男人,也並非那麼可惡

從那天開始,**愛對蘭斯的偏見自動降到最低層次。是最低,而不是消除。她可沒善良到那份上,和夏實兩年的苦相比,蘭斯那點程度的付出還遠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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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愛又開始糾結了。

雖然深知夏實這姑娘其實就是個感情廢柴,只會憑著一股傻勁兒去愛。比如以前吧,被拋棄了,她不懂保護自己更不懂反抗,所以她生不如死;可現在呢,那個男人愛她愛到眩天惑地的。如果說一開始她因為生病以為自己快要死而不肯接受,那不用死了按理她不是應該傻乎乎地重新接受那個男人的麼?

可夏實似乎對蘭斯的回頭愛陷入迷茫恍惚。

**愛苦思冥想地好幾天,揣度夏實的心思,猛然聯想當年那些事的一些蛛絲馬跡,終於找到了端倪。

虧她那天還傻不啦嘰地問夏實:那你會原諒他了?多荒唐啊。夏實從不恨那個男人,又何來原諒之說?

狗血地猜中事實,肖大美人唏噓不已。兩人這事兒,類似於偉大的莎士比亞那經典的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悲情愛。

她終於明白夏實的心不痛了卻依然有心結的原因,沒有重新接受蘭斯是因為蘭斯當年拋棄她的原因並非是不愛她啊。

蘭斯·利萊,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它代表著什麼。它代表著世上最頂端的財富,榮耀與權勢。

當年一個區區的夏家遭受突如橫禍的傾覆,以這個男人對夏實的極端寵愛,要出手拯救絕非難事,況且也沒理由袖手旁觀。

可事實是,夏家覆滅了。死的死,瘋的瘋,坐牢的坐牢。這個樣子還說那個男人和夏家的倒臺沒關係都沒人信了不是。

很狗血吧。反正**愛是這樣的感覺。

要這個生命中從不受汙染的女孩子如何若無其事地去面對和接受一個既說愛自己但又毀了自己的一切的男人啊?!

正如他當年拋棄她,是因為他心中存在著對她身後那個家的芥蒂而無法坦然和她在一起;當他回來再對她說愛時,她亦無法坦然忘記他當初對她的親人曾有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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