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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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希再次出來時,蘭斯已經在外廊的平臺上站了一個多小時。

送走夏實他們三個之後不久,天就開始下雨。水意瀰漫四周,蘭斯和淋雨沒有什麼區別。

他頭髮已經全溼,神情冷靜,隱藏得很深的受傷神色卻如瀰漫的水意籠罩在周圍。

公爵大人柏希開啟雨傘,卻被蘭斯不著痕跡地擋開了。

您的衣服都溼了。

柏希,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蘭斯突然問,聲音很平靜。

柏希微怔,然後為幫不上主人任何而深感抱歉地低下頭:非常抱歉,沒有,公爵大人。

自嘲的苦笑著,蘭斯才懂那句你傷她有多深恐怕遠超出你想象。

人生第一次感覺望見了人間的盡頭。望塵莫及的身份與地位,若沒了她,他什麼都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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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蘭斯轉身走進去。

我給您放洗澡水。柏希快步跟上去,但蘭斯無動於衷地上樓回房。

柏希的腳步在蘭斯身上散發出來的凝重氣息中不由得停下。

第一次見到蘭斯沉重的模樣,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交織在他身上的強烈的悔恨的真實。

柏希驚愣在地。突然間就明白了蘭斯之前對他所交待的種種事的深意。

夏實擁有的稀少血型;

當天對夏穎的檢查結果並不合適;

蘭斯動用了身後那個龐大權勢帝國的力量在短短二十小時內就已經在世界上找出了所有擁有A亞孟買血型的人;

這些情況都沒有告訴**愛和唐偉烙知道。而且蘭斯還預設讓夏實離開了。

種種,都只因為一個理由:世界上每一個人都可以幫助夏實,唯獨蘭斯·利萊沒有這個資格!

那個高高屹立於頂端、對人類從沒有感情、一直都是身為支配者的無冕帝王,人生第一次將一個女孩子尊於他之上!

那天晚上直到第二天夜晚,蘭斯把自己關在臥室裡,任何人都不敢靠近。

公爵閣下的命令是絕不許違逆的。儘管擔心不已,但就連柏希都沒有擅自進去。

* ** *

夏實那天回來之後又出現精神錯亂的徵兆。她不太認得**愛和唐偉烙了。雖然在神智清醒時會記得所有的事,但受刺激出現緊張惶恐、焦慮不安等情緒時卻會陷入迷茫混亂。

**愛和唐偉烙絲毫不敢再讓她受任何不好的影響,連說話都萬分小心。至於去醫院這三個字提也不敢提。

以前在精神病院受過虐待,夏實對醫院的恐懼在精神錯亂時尤甚嚴重。暫時給她服了藥後,到第二天,她的情緒平靜不少。臥床休息了一整天後,到晚上終於吃了點東西。

**愛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才稍微安定一點點。心疼憐惜兼忿忿不平之下對蘭斯狠狠地爆了一頓粗口,唐偉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立場不定,結果惹來她一頓好打。

夜已深。

星星的光輝淡淡的點綴著月夜。

房間裡很寂靜,牆上的插座亮著一盞白光小夜燈。周圍物體的輪廓都能夠顯現出來。

夏實恐懼黑暗。房間、客廳,衛生間,四處都亮著白光的小夜燈。選擇白光小夜燈,是因為這樣既不至於光線太過刺眼,和其他顏色的小夜燈相比光線又要強一些。

房間的門輕輕地開了,一個人影走了進來。像夜行動物一般輕捷的腳步聲悄無聲息。

柔和的燈光照出蘭斯的臉部輪廓,他走近床前。迎著月光落座床邊的椅子上。

交叉著架起修長的腿,氣質如水。他沒有看床上的人,而是靜靜地凝視對面虛空。夜的寂靜裡,他維持著那樣的姿勢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溫柔的目光才轉過去落在床上的人上。

房間中央的床上,夏實側臥著,整個身子都蜷縮在小小的一塊地方。無垢的氣息依舊如初,只是歡樂不再。

自兩年前進入精神病院開始,她便再沒有剪過發,如今已長到大腿。生命倒像是過到頭髮上去了,她身心受創,容貌憔悴,頭髮的美麗烏澤卻未曾改變。如雲般披瀉在枕頭上,延伸到床沿,髮尾垂散在床沿下方。

蘭斯抬手握起她擱在臉頰側瘦骨嶙峋的小手,連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她看似睡得沉,卻在睡眠裡其實也得不到片刻寧靜。這兩年便這樣過來了,左不過是夜半氣短然後從噩夢中驚醒。

自父母去世,她的生命就已經是噩夢。那時她終於從他身上找到安全的依戀,她就離不開他了。

沒有他,她便睡不好覺;睡著時,便會很用心地守著他:抓著他的睡衣,握著他的手,或者抱著他的脖子,總之就是要攥著他。當他抽開她的手離開,總會讓她很快從模糊中驚醒過來。

蘭斯終於深深體會到懊悔莫及的滋味。

那時,她渴望和他共枕而眠,是因為她愛他!

而那時,他太自負。

造成的傷害是無法抹去的。當年,他已無法否認,在他心中,她是特別的存在。只因,他無法做到放下心中的芥蒂和她坦然在一起;她問他可不可以也愛她時,他回答不了。

他以為只要她活著就好,愚蠢的執念反而令他覺察不到,正是他這樣的自私將她推向深淵。

那時,她說愛他的開始,對他便已是至深。得知真相縱然絕望,如若他依然還肯牽著她的手,她斷然不會變成今天的雖生已死。

縱然傷得遍體鱗傷,痛至萬念俱灰,她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任憑思念、無奈與痛苦的折磨,她既不願亦無法忘記過往種種。

她愛他,如此之深!

兩年,與她的用心用情相比,今日,他已失去說愛她的資格。

心傷得那麼重,去醫院又有什麼用?

所以,他不願拿那套我愛你,需要你,請你為我好好活下去的自以為是說辭讓她再次傷心!

以前,她問過了他,為什麼是她呢?連他自己也問過自己。

世間女子如此多,他卻只要了最平淡的夏實!

那麼膽怯,那麼軟弱,那麼麻煩,那麼單純到似乎沒有任何特色的一個夏實,為什麼就是她呢?

有一個字說出之後,便是生命的開始。六年的困惑,兩年的寂寞,他才終於明白一直以來內心躁動的奇異感情是什麼。

他對她,原是如此迷戀!

蘭斯深情的眼眸裡,是執著和寂寞。他低沉輕柔的聲音,就像水珠滴落,劃開了夜的寂靜。

我第一次見安安的時候,是八年前。那時,我讓人調查夏家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在資料照片上的安安和我見過的每一個女孩子都一樣平凡普通

安安那時,剛剛十六歲只是一眼而已,我無法從你那雙眼睛移開視線我現在才明白是為什麼蘭斯親暱地摸了摸她的臉,聲音更低:我想,你那時就在我心上了

她有一雙美得讓人感嘆在這樣骯髒的世界也有如此不被汙染的存在的眼睛。

你驚醒了我所有的感覺。我無法拂去你那雙眼睛在我心中留下的影所以我到中國了,我想看看你

他高超的自制力無法壓抑自由的感情而只能束手就擒。從那時開始,便命定了他在這一生只會為她動搖,他全然控制不了這種宿命。

清理一個夏家,根本不必耗費數年之久。從一開始,他想要的就只有她而已。

你是我無法理解的奇蹟。我屬於你,你也屬於我。

低沉的迷醉,流洩出的不只是單純的愛語。

兩年前,她不燙人的溫暖便滲透他的肌膚紋理,滲入骨髓血液,滲入靈魂,溫暖著,溫暖著

兩年來,他驚覺夜太冷、太寂寞

深夜,看不到一個在戶外活動的人,一切都象被黑夜吞沒了一樣。

一輛似乎等了很久的車隱沒在夜色中,車門旁,一個身材筆挺的男子恭敬地垂手而立。

穿過平坦的大道,慢悠悠的腳步聲停在了路口。柏希一句話也沒說,開啟車門,蘭斯迅速的彎下身子。

車子很快滑入茫茫的夜色裡。

深重的夜色重歸寧靜。

柔和的月光下,床上蒼白容顏的女子,那緊皺的眉峰似在莫名的安撫之中,慢慢地舒緩開來。

許久之後,睫毛輕顫,夏實緩緩轉醒。無法理解狀況的她呆然地躺著半響,突然從床上爬起來。

迷惑地逐一看著房間內的物品,有股隱隱熟悉的味道。

從小時候開始,她做的夢就從來不是幸福的夢。總是不停地在寒冷陰暗的地方奔跑著,追尋那個安全的地方;或者看見自己驚悚地佇立在天與地都不存在的血海中,她看著爸爸媽媽和叔叔他們一點一點地被吞沒

連能讓身體好好休息的睡眠也是痛苦。至今還能生存下來,真是不可思議。

夏實歪了一下腦袋,光著腳慢慢走向窗邊。

她將簾子拉開一條縫,月華映落在她半邊臉上。她盯著梨花盛放的長長大道,突然間吃了一驚,似乎明白了什麼。

朦朧的夢,那些低沉的迷醉輕語,是真是幻,卻是兩年來最幸福的一刻。

臉上閃過一陣苦痛之後,她整個神情都柔軟下來,呆呆地站在窗邊,放佛長了根般,再也沒有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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