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真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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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中神色堅定,話語不容置疑,許皓眉知道她的性子,既然這樣說了,就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說什麼都沒有用。

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閉了閉眼睛,道了一句:“也罷,但願是哀家多慮了……”

忙碌了一整日,本以為到了夜裡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結果因為許皓眉來的這一趟,楚辭的心情莫名又憋悶了起來,在芙蓉殿中坐了許久,都沒有半點睡意,腦中糨糊似的,不知在想什麼。

她瞥了一眼桌邊擱著的棋盤,思索了半晌,末了還是拿了起來,轉身出了芙蓉殿,沒顧上身後焦急追來的李逸,悶頭朝著國子監走去。

按理說這個時辰,國子監應當已經空無一人了,但是最近忙於科舉之事,夜深了國子監中仍有燭火亮著,小路上分外靜謐,黑暗中只能看到遠處燭火的微光。

楚辭抱著棋盤,輕車熟路地穿過拱門,走到一處小院,偷摸摸推開了半掩著的槅門,透過縫隙看去,只見窗邊一張書案,其中擺著筆墨紙硯,燈燭隨著吹入室的微風搖曳著。

沈知行坐在書案旁,手邊擺著薄薄的宣紙,手執狼毫筆,不知在寫些什麼,側臉被火光映的分外柔和,自打她推開槅門,他便聽到了動靜,只不過沒有分心去看。

楚辭趴在門前偷看了半晌,末了提著裙角溜進去,專門挑著不明顯的地方走,好半天才挪到了他身邊,伸手去抓了一塊墨,在硯臺上一圈一圈地認真磨著。

不知過了多久,燈燭已燃燒過半,才寫完那一張宣紙,沈知行側眸看去,她仍在一絲不苟的研墨,指腹上沾到了些許墨跡,襯得指尖白皙細膩。

這個時候前來國子監,還一聲不吭地研墨,定是有心事難以入睡,他雖是有心安慰,但今夜要擬的科舉名單實在是太多,讓他無暇分心,只得隨口道了一句:“若是讓別人瞧見了,又要上言彈劾了。”

楚辭抬了抬下巴,輕輕“哼”了一聲,“朕可是一國之君,誰敢……”

“不是彈劾你,而是我。”沈知行垂著眼眸,微微一笑,“奴役一國之君不說,還耽擱了一國之君休息。”

這句話話裡有話,楚辭想了一陣才想明白,就是想數落她半夜不睡覺還賴在國子監不走,擺明了不是什麼好話。

她癟了癟嘴,連忙回道:“是朕睡不著,想著你應當還在國子監,才來尋你的。”她頓了頓,從懷中掏出了裝了許久的棋盤,“還有這個,皇嫂說給你送來。”

瞥了一眼棋盤,沈知行取宣紙的手一頓,隨即恢復自如,道了一句:“放一旁就好。”他將宣紙攤開,筆尖蘸滿了墨,“太子的棋藝乃是北亓數一數二的,自他之後,我再難找到一個對弈之人。”

聽他這樣說,楚辭撐著腮,望著搖曳的燭火,不由得回想起些往事。

當年因為仰慕沈知行,又不能時時刻刻見到他,她不止一次偷偷溜去東宮,趴在窗戶旁偷看他與皇兄下棋,難得棋逢對手,他們常常一座就是兩三個時辰,一腔熱情過去,她看得無趣,只好去找許皓眉閒聊。

雖然皇兄與他平日只是點頭之交,但在對弈上難得對手,到底還是惺惺相惜的。

若是沒有與南陳的戰事,或許皇兄才是最合適坐在這個皇位上的人,沈知行應當輔佐的,也不是她。

思至此,楚辭閉了閉眼,忽然多了些感慨,“先前覺得你執著於那樁舊案,是仇恨使然,如今想想,好似還是執念多一些,畢竟你從始至終,都未對楚家有過一絲一毫的暗害之心。”

筆尖穩穩落在宣紙上,沈知行平緩回道:“仇恨也好,執念也罷,你如今還是要養精蓄銳,不能急於一時。”他說著,淡然到好似說著與自己不相干的事情,“等了這麼多年,也不會懼怕再等。”

時日過得越快,心中的執念消散得越快,從前,他確實有些強迫自己,如今看得開了,也就沒了多餘的想法。

他能這樣說,表明已經釋然,楚辭反而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願再繼續說下去,轉而湊到他身邊,伸著腦袋看著那張宣紙,看著他一筆一劃寫下的名姓。

她繼位不久,可有些名字還是認得的,且再熟悉不過。

一個一個的名字,大多數是達官顯貴的親眷,整日不學無術,不知其中究竟有多少骯髒的勾當,她看著看著,眉頭越皺越緊,末了翻了一個白眼,氣得一屁股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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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倒真是厲害,連句詩都寫不出的人也能來科舉?”火氣上頭,她氣得腦袋都快冒煙,“朕都嚴令禁止了,還是讓這些人鑽了空子!”

書寫的動作停頓了一瞬,沈知行掃了一眼那些名字,話語中帶了些不屑,“無妨,就算是他們到了國子監,我也會盡力擋回去的。”

這話說來容易,當真這樣做,怕是要樹不少的政敵。

自己整治不嚴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面,結果還要讓他背這個黑鍋,楚辭深吸一口氣,忽覺一陣愧疚“那些人肯定會記恨你的……”她想了想,又莫名來了些鬥志,“不過沒事,誰讓你有朕這個靠山!風雨再大,朕都給你擋!”

說著,她拍了拍胸脯,頗為自豪的模樣。沈知行抬手揉了揉額角,按說他應當覺得寬慰,但那些話不知為何,讓他猛然有了一種吃軟飯的感覺,吃的不是別人,還是這世上最尊貴之人的軟飯。

雖說這個尊貴之人沒什麼本事,但身份擺在那,讓他頓覺一陣頭疼。

為了緩解頭疼,他說起了其他,“聽說你最近到處搜刮針線?”

楚辭偏頭看過去,不由得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她驚訝不已,“我都是在內宮找的,按理說你應該不知道的啊……”

回想起這幾日聽到的風言風語,沈知行頓了頓,復而徐徐道:“你搶了內務府的針線,已經有幾日繡女無法做工了,天天叫苦不迭,生怕被扣了月俸,傳得宮外都快知道了。”

前幾日,她去內務府搜刮了好一番,連犄角旮旯都沒放過,近些時候的衣裳都趕製不出來了,她還尋思也就內宮中傳傳訊息,沒料到宮外都快知道了。

這下世人會怎麼想她?一個沒有作為還喜歡壓榨宮人的爛皇帝,遺臭萬年那種。

想到這,楚辭一時間頭疼不已,抬手揉亂了鬢角的發,以此來緩解那些苦悶。

“其實,朕是知道了父皇當年腦後有個針孔傷口,許是致命,這才去找的……”她嘆了一口氣,“鬧了這麼大動靜,結果到現在還沒頭緒,只知道大概是這樣的針。”

她照著蕭隕找出來的針,隨手比劃了比劃。

身側,沈知行一邊不急不緩地寫著,一邊注目看了看,隨後又將目光移到了宣紙上,有條不紊地列著名單,並沒有言語。

她本以為他不會說什麼,沒料到他沉思了一陣,忽然道:“先皇駕崩之前,曾有幾年患有嚴重的頭疼病,為此針灸過數次,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針灸?”楚辭愣了愣,仔細想著,“可朕記得,頭疼病一直治標不治本,父皇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針灸過了。”

見她尚且懵懂,沈知行垂下眼眸,隨手將毛筆蘸飽了墨水,墨落在宣紙上,逐漸暈染開來,宛如一朵墨花,“那先不說針灸,說些其他的。”

他話鋒一轉,“先皇曾召見過我一次,隨後便突發急症,當時宮殿守衛嚴密,幾乎不可能是刺客忽然襲擊,否則一定會鬧出亂子,後腦受傷,先皇也定是能感覺到。”

聽了好半天,楚辭遲鈍的腦袋終是轉了轉,聽出來一點門道,連忙追問道:“也就是說,當時根本沒有刺客闖入刺殺,而是有親近之人下的手,且動作很輕,所以沒有被人察覺,甚至父皇都沒感覺到?”

她說完,還在感慨自己的聰慧,想著自誇幾句,只見沈知行側過身來,徑直用筆尖輕點了一下她的手背,手背上沾到了墨黑了一點不說,在秋夜裡還有些微涼,她立馬縮回了手,仰著頭不解地望著他。

“只是一滴墨,你都能清楚感覺到,別說是傷口的疼痛。”他收回手,不急不緩地解釋道,“如此想來,許是那夜我走之後,先皇突發頭疼病,一時難以忍受,才會起意針灸。”

這樣說來,在內外交困之際,突發頭疼病也不是沒可能……

將所有事情梳理了一邊,楚辭周身一僵,心裡“咯噔”一聲,她好似想到了什麼,那種感覺令她周身泛寒,身子一時間動彈不得,腦中亂嗡嗡的,許多情緒攪在一起,讓她根本理不清思緒。

一頁宣紙臨近末尾,最後一筆寫完,沈知行將毛筆擱在了筆山上,從容地歸置好一頁又一頁的科舉名單,平緩道:“那夜先皇在御書房中,當時能近他身的,只有貼身內侍。”他頓了頓:“還有……太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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