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起動四方 第八章 不見鵲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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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節,夜晚的長安城裡燈紅酒綠。街道上人來人往,一對對戀人也大膽地走上街頭,並肩而行,在這個受到祝福的夜晚,不再受到禮俗的束縛。

這一日,官府早早便放開了禁令,讓冷清了這麼久的長安城也終於得以重新打扮起來,不再只有那千篇一律的縞素與那份安靜。

“長安終於也熱鬧起來了。”燕默站在山頭看著底下燈火通明的長安城。

“但這也不屬於我們這些只會打仗的武夫啊。”副將楚天河笑道。

燕默默默掃了他一眼,說道“你這是在這皇陵待久了,也想躺進去了吧。”

“你別說啊,呆了這麼久,我還真想躺進去看看這皇帝的棺材和我們棺材哪個更舒服。”楚天河大笑道。

“白日做夢吧。”燕默沒有理會他,轉而看著長安城外那若隱若現的點點星火,“長安城似乎走了不少人啊。”

“我聽說,長安有不少大家族這些天暗中送了不少人出城。”楚天河也收起了嬉皮笑臉,沉聲道,“或許,要下雨了,一場洗刷整個長安的大雨。”

“魚兒出水跳,風雨要來到。長安的大家族能存在這麼久,都是人精。一有危險,跑得比誰都快。”燕默緩緩說道。

“不過這裡面也不全都是那些退出遊戲的人。”楚天河皺著眉頭說道,“也有不少是去玉門關的。”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我們的二皇子倒是個狠人啊。”燕默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說道。

長安城內是歌舞昇平,但這長安城外依舊是莽莽黑暗。

沁心宮,與城外的熱鬧不同,李沁溪坐在院徜徉在盈庭的月光中,擁著寧靜的玉蘭幽香。

“娘娘,今天是七夕,奴才特意做了點巧果。”張溫齡一手端著一碟巧果,一手提著燈籠來到李沁溪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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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手倒是巧的很,三天兩頭變著法給我做東西吃。”李沁溪拿起一團巧果吃了起來,“你進宮前怕不是一個廚子吧?”

“回娘娘,奴才進宮前曾在一家酒樓當過雜役,後來犯錯惹惱了酒樓老闆,被趕了出去。廚子們可憐我,教了我一些手藝,我就是靠著這些手藝進了宮,這才有了今日這侍奉娘娘的福氣。”張溫齡眼神黯淡了幾分,緩緩說道

“你這會說話倒也是一門絕活”李沁溪笑道。

“娘娘過獎了。”

“去拾把椅子陪我坐這賞賞月吧。”李沁溪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說道。

“多謝娘娘恩典。”

片刻後,張溫齡一手拿著椅子,一手拿了張毛毯來到李沁溪身後坐了下來。

“來,坐我旁邊吧,這樣好與你說說話。”李沁溪輕聲說道,“我在書裡看到,仙人們說,黑夜中起舞的心,就是月亮。”

張溫齡愣了一下,然後默默與她並排坐了下來。

月光依舊將它的溫柔均勻地撒下。

西市街頭,整個街都擠滿了人,各種小販在街道上擺著攤,吃的,喝的,玩的,可謂應有盡有。呦呵聲,喊話聲,孩子的哭鬧聲,戀人的山盟海誓,顧客的討價還價,交織在一起,構成了長安的一條街道。

“我要吃那個!”姜知鳶一指街邊的一個賣巧餅的小攤,然後抬頭看向一旁的周若逍。

周若逍好笑地看著她,“三公主,你可真能吃,從出門到現在,你已經吃了兩盤炒糖粿,一碗七寶羹還有四個巧果。”

“我不管,我就要吃!你給不給我買?”姜知鳶嘟著嘴,眼神兇狠地看著周若逍。

“你這麼吃不會吃撐嗎?”

周若逍打量著姜知鳶的肚子說道。

“沒有撐呢!我都才六分飽,不信你摸摸看!”姜知鳶湊到他面前挺著小肚子,就要讓他摸。

周若逍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姜知鳶則是好奇他咋還不摸呢。

最終周若逍還是伸出手,輕輕從她肚子上撫過,說道,“嗯…你最多只能吃一個了。”

“好耶,快買快買!”姜知鳶高興地拽著周若逍來到小攤前,攤主是對慈祥的中年夫妻。

“大伯,給我來一個巧餅。”周若逍笑著說道。

大伯笑呵呵地拿油紙裝了一個巧餅遞了過去說道,“有些燙哦,拿好咯!”

大娘在一旁打趣道,“好俊的後生啊,這後生一看就是富貴相嘞,以後這女娃可有福享了。”

“真的呀?”姜知鳶滿臉笑意地看向周若逍說道。

周若逍捏著手裡的巧餅,看著她笑了笑卻是沒有說話,拉著姜知鳶繼續在這街道走著。

街道兩旁店鋪屋簷下的燈籠,為路過的這些男男女女們都畫上了淺淺的腮紅。有時還能在某條幽深的巷子裡看到正在你儂我儂的戀人們

走了很久,兩人來到了白雲觀。白雲觀隸屬青城山,而這青城山乃是專門斬妖除魔的大教。當初的人族與妖族大戰,青城山第一任掌門帶領著整個武林衝在最前線,最後更是與第一任人皇孟皇聯手與強大無比的妖皇同歸於盡。至此,青城山被第二任人皇姜皇封為國教。

道觀的遊人很少。門口栽種著一棵老松樹,松樹上掛著一個大紅燈籠,也算是勉強把道觀帶進了這個七夕節。

“如今這世道太平了,這妖也除的差不多了,青城山的日子不好過了啊。”周若逍感慨道。

“嗯…嗯”姜知鳶嘴裡吃著巧餅,含糊不清地點頭道。

周若逍無奈地看了一眼滿嘴是油姜知鳶。

“嗝…”姜知鳶打了個飽隔,看了一眼手中還剩小半個的巧餅。

“三公主,你之前可是自己說的,還能吃得下。”周若逍好笑地盯著她說道。

“那…那是之前說的,不算數。”姜知鳶一邊摸了摸圓滾滾的小肚子,一邊又看看手裡的大半塊巧餅,轉而遞向周若逍,說道,“我現在吃飽了,剩下的給你。”

月光下,姜知鳶的抬著頭與周若逍對視,眸中帶著一絲閃躲,卻固執地不肯閃躲。

而周若逍只是靜靜看著她的眸,片刻後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巧餅,最後仍是轉過頭看向別處。

姜知鳶慢慢垂下了頭,也放下了一直伸著的手。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也黯淡了她的眸。

突然,一隻修長的手輕輕從她手中拿走了那塊巧餅。她抬頭一看,周若逍正慢慢吃著那塊巧餅。

烏雲終是離去,月亮依舊高懸。

吃完巧餅,周若逍掏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藉著月光,姜知鳶看向周若逍的唇,薄薄的唇,唇色朱櫻一點。

“你的嘴上還有油沒擦乾淨呢!”

沒等周若逍反應過來,姜知鳶便來到他面前,踮起腳,雙手輕輕搭上了他的肩膀,慢慢閉上了眼,吻了上去。

月光如水,這長安城裡的點點燈籠似飛花。水有乾涸之日,花也有枯萎之時。

“侍衛姐姐,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什麼是不會變的東西啊?”姜羨風雙手託著下巴,趴在窗臺上看著夜空說道,“星星會閃,房子會塌,人也會死…”

洛卿皺了皺眉,思索了半天才緩緩道,“仙人。”

“仙人

?”姜羨風回過頭好奇地看向洛卿,洛卿是他的貼身侍衛,比他大了十幾歲,從小就跟在他身邊,在他看來,這個大姐姐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是那種可以飛的那種嗎?好像還會變各種各樣的東西出來,變金子,變銀子的那種。”姜羨風一邊回想著自己偷偷讓宮裡的太監們買來的小人書裡面的內容,一邊說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它肯定遠不止你想的這麼簡單。”

洛卿負著手湊到了窗臺邊,抬頭看向夜空喃喃道,“肉眼凡胎,怎麼能窺視仙人之變化呢?”

霍府。

閣樓裡安安靜靜,只亮著桌上一盞昏暗的油燈。霍雪敏默默看著桌上的一碗已經涼了的湯藥。

那是她父親送來的,讓她自己做決定。如今的長安表面上依舊風平浪靜,但是這也是風暴要來的前兆,城裡好幾個大家族之前都來找過霍龍,想要結伴出城,一起離開長安。但是霍龍都一一婉拒了。

該做個決定了,霍雪敏在心中默唸著。霍家向來是唯利是圖,如今大皇子失勢,他們霍家沒必要繼續跟著遭罪,之前霍龍在朝中的上下打點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現在要是還不早點退出,一旦等到二皇子登基清算,到時候霍家可是首當其衝。

霍雪敏把手貼在微隆的腹部。她知道,無論她做什麼決定,父親都會依著她。哪怕是整個霍家家業都被葬送。

“若是你在,你又會如何決斷呢?”霍雪敏的手微微顫抖著端起了碗,低頭看向微隆的肚子,“希望你不會怪我吧。”

大皇子府。

姜鳳青從床上慢慢坐了起來,聽著街頭的熱鬧,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轉而又是嘆了一口氣。

熱鬧是別人的,與他無關。

翻身下了床,他從床底下取出一個積滿灰塵的箱子。

也沒顧及飛塵的刺鼻,他慢慢開啟了箱子,裡面靜靜躺著一把古琴。

他盤膝坐到了地上,把琴放在腿上。他的手輕輕拂過七根琴絃,清透的琴音傳出,他連忙收回了手,不敢再碰。

門外的兩個侍衛正席地而坐,你一杯我一杯地相互灌著酒,兩人皆是酩酊大醉,對這一閃而過的琴音也沒在意。

許久,姜鳳青閉上了眼,消瘦憔悴的臉龐寫滿了疲憊,眉頭的愁結或許只有用劍才能斬斷。把手搭在琴絃上空,有些顫抖地彈了起來。漸漸地,他的手不再顫抖,滿是老繭的手指靈活地或伸或曲,或上或下,宛如兩隻穿花蝴蝶的飛舞。只是沒有任何聲音。

他的手越動越快,眉頭的愁結似乎也消了一點,他似乎回想起什麼快樂的回憶,嘴角上揚似乎是想笑,但卻笑的很難看。

“滴答…”

有什麼落到了琴上,但他似乎並沒有發現,他仰著頭,依舊在彈著自己的回憶,依舊被流放在自己的世界,依舊在淚流滿面。

王道凡站在鳳來樓的樓頂,閉著眼似乎正在聽著些什麼。許久,他撫掌說道,“好琴,好琴!”

雲湘與雲瑤則是站在他的身後正低頭看著西市街頭的熱鬧,

“雲瑤!”王道凡輕聲喊道,“你去取把古琴來。”

“是。”雲瑤有些詫異地應下,轉身下樓端了把古琴恭敬地跪下奉到王道凡身旁。

只見王道凡一手放在古琴上方,半天也不見有動作。

“唉。”王道凡長嘆道,“此琴無聲,此意難平。”

雲湘雲瑤皆是迷惑,又見王道凡抬頭看向天上的月亮,卻是不再言語。

早知秋風悲畫扇,何如鵲橋莫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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