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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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曄自然不會理會這幾個流民,他有些豔慕地看了看著那個裝潢極為講究的酒館,可還是無奈地到了一家飯館前面,要了些素面獨自吃著。那素面幾乎沒有什麼油水,只是摻得那面斷斷巴巴黏糊糊的麵條,旁邊桌子上的酒肉散發著的味道隱隱地勾著他的心魄。他還只有十六歲,不足以抵擋那些食物的誘惑。那塞滿山菜爛糠的胃似乎是不滿起來,讓紀曄面對著桌上的食物不由得反感起來。

先前的十幾天,少年身上的錢早已是不夠了,他在城裡只是到處找著旁人不要的那些食材兀自填著肚子,硬是撐到了今天。那些本來缺人手的鋪子本來是收他的,可在後來聽到招呼之後,都是驅趕了他。舉目無親的他只好只能苟且偷生,好在荒野上的生存經驗讓他能從散去的市場上乞來些水食,讓他不至於活生生死掉。

他本來稜角分明的臉上已是有些不淨,若是再不出來,怕是要被城內巡視的護衛兵趕出來了。奎影城不要乞丐,這外邊的荒野裡的流民和野獸會招待。

他摸了摸腰間,還剩二十來個銅幣,這些銅幣只夠他吃上幾頓這樣幾乎是淡然無味的飯,至於說酒肉,倒是有些縹緲了。回家還得七八日的腳程,他籌劃著剩下的錢再換些變了味的乾糧和水,路上再想辦法看能不能勾上一隻商隊什麼的。

這危機四伏的荒野,他獨自闖過去幾乎是十死無生了。

他吃著面,鼻子不由得酸起來。他強行安慰自己,苦笑著搖搖頭,把碗裡的東西往嘴裡塞著,把碗裡的東西當做是誘惑他鼻子的美味,竟也吃得極香。

這時,他前方的不遠處,車子咕嚕嚕地響著。那車只剩個底板,坐著一個中年婦人和兩個青年,他們臉上都是有些淤青,衣裳凌亂,所幸的是那有些姿色的婦人衣裳還算完整,並沒有被男人們發洩**。三人容貌有些相近,想來是母子與兄弟。紀曄瞅著,便知道擒住他們的是些有組織的勢力。

這三人後面還用著繩子捆了十來人,他們個個氣息萎靡,受傷不輕。

出了奎影城,是流民的棲息地,是宗門的狩獵場。這幾乎是完全弱肉強食的規則在掌控著。眼前這三人,便是其中的敗者。

見到紀曄投來的目光,那個黑臉的漢子也是瞪著銅鈴大小的眼神會看他,紀曄怕惹上什麼麻煩,便低頭對付著碗裡倒胃口的素面。

飯館斜對面的酒店裡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那不寬敞的房門裡一連走出十來個人,為首的是個青年,面紅口闊,身子斜擺,已是有了些醉意。他與身後那九人穿著白色的服飾,上面翻飛著青色的怪鳥。

那青年剛走了出去,後面一人便是急忙上前扶住他,輕聲道:“楚少爺,慢走些,小心摔著。”

紀曄早已留意到那人,口裡剛咬斷的麵條紛紛斷在碗裡。他略略有些暈眩,片刻回過神後,急忙轉身把身上的袍子攏了攏,一把抓起包袱就轉身而去。因為此時那青年的目光已是掃了過來,再容不得他的半點停滯。

沒走幾步,那飯館的老闆就是追了上來,邊追邊喊道:“小哥,你還沒付錢啊!”

紀曄從腰間摸出八個銅幣,那八個銅幣憑空飛去,竟是準確地在他方才趴過的飯桌上滾定下來。老闆見樣才舒了口氣,趕忙去收錢。

“喂,站住!”那青年粗魯喊道。

紀曄咬咬牙,就當那青年並未叫自己,走得愈發急促起來。

這時,背後響起嗖嗖的破風聲,紀曄身子往旁邊一閃,終是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九人迅速圍了上來,其中一人掏開一副畫卷,對著紀曄看了看,衝青年點了點頭。

青年拍了拍手,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小兄弟,這麼急著走幹嘛?”

紀曄忍住心裡的怒氣,回過身,無奈說道:“我是真的沒有什麼寶物了,放過我吧!”

青年已是坐在了紀曄方才做過的位置上,靠在那桌子,悶聲問道:“這樣的欺瞞怕是沒什麼意思,若是沒有,在城內搜身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抗拒?”

紀曄想起那時,怒氣更甚。他們在那鋪子裡搶去了自己用來換取學院學費的藥草,胡亂應付幾個銅幣。他確實是沒什麼了,也知道自己隻手鬥不過這麼多武者,可是青年依舊要強行搜身,他終是忍受不了出了手,而後城內的巡邏的護衛隊將他們攔了下來。

他趕了三五日路程,就是為了把父親攢了七八年的一株靈草賣掉,好湊夠那學院的學費,至於說生活費用,就是需要他自己來做工了。被這麼搶去,任誰誰也不甘。紀曄知道自己敵不過他們,那爭鬥已出,一旦離開城內,怕是會有危險。他待在城裡十幾天,晝伏夜出,終是選擇了今天出城,不料還是撞上了。

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這亂世裡在荒野裡死個人是再正常不過了,何況死的是他這麼個當下舉目無親的人。

荒野生存的韌性自然使得紀曄不願放棄絲絲活下來的可能,他努力地凝神靜氣,心裡不斷勸誡道:“靜下來,靜下來,活命最重要。”

他深吸口氣,慢聲說道:“當時只是自己衝動了,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做。”

“知道不應該就對了。小家夥,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過這兒,派著人輪流守著,咱倆還算有緣,來,喝一杯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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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曄看著眼前青年笑嘻嘻的樣子,心裡恨不得將他徹底殺死。他想到了使出那一招,可是那幾乎是等同於自殺。他身子劇烈顫抖著,一步挨著一步,挪到了桌邊,他把手放在桌上,於是桌子和凳子一起“垮啦垮啦”響起來。

“怎麼,害怕嗎?”青年笑道。

紀曄搖了搖頭。

青年說道:“若是今日你遇上的是別的草包,多半是有機會逃出去的。可是你遇到的是我,我可是準武者三階的實力,你怎麼逃?別以為是運氣,你剛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本來打算給你逃走的時間,沒想到你還在悠然吃起面來。”

“少爺,這不怪他。你看這窮蛋混在城裡半個月,恐怕是與豬狗爭食熬過來的。他又不是什麼高階武者,可沒什麼意志,你說畜生看見人吃的,難道不會眼饞嗎?”

“住嘴!”青年拍拍桌子,怒目瞪著那方才在一邊多嘴的下屬。直到那下屬低下了頭,他才轉而怪笑起來,衝青年說道:“這畜生不懂禮貌,也不聰明,明明無法激怒你,卻還在聒噪,真是丟臉了。”

紀曄搖了搖頭,看著眼前情緒變來變去的青年,心裡不由得發寒。他想要暴起出擊,可是眼前青年卻像是海一般深遠,讓他探不清底細。他怕自己那一擊也會失敗,接下來就再也沒有半點生機。他只好傾力平靜,看著青年的一顰一笑,從裡面照著可能有的破綻。

“你知道嗎,被毒蛇盯著的感覺真不好呢!我們已經是得罪你了,誰也不願放走對自己有敵意的人是不?而且你那天違背我的意志,我很丟面子的。可我是愛才之人,這樣,你在城裡自斷你的一隻手和一隻腳,然後我把斷肢吊在家族前面,你在下面呆上一天一夜,我放你生路,怎麼樣?”

青年說完後,似乎是為自己兩全的想法得意地笑出了聲,他那飄散的眼神左右瞅著,雖是飄離著,可精光尚在,哪裡像是個醉酒的人?

紀曄聽了,身子繃緊,準備隨時出擊。青年的決議倒真是夠狠,非要拿他來挽面子。城裡如今不允許殺人,而在這裡殺了他又達不到立威的作用,折磨他倒是個不錯的手段。紀曄聽了這話,心裡僅有的希望全然沒了,他凝神細思,等著可以出擊的時候。

“狗娘養的東西,見誰都要欺負!”

憑空傳來的聲音在空中炸裂,紀曄不由得一驚,回過身去,見到車上的一個漢子大吼道,他生得一副童顏,可是身上黑粗的肌肉讓人有些心驚,他瞪著青年罵道。

他剛罵了,那中年婦人就是呵斥道:“閉嘴!”他旁邊另一個漢子撞了撞他,示意他不要多說。

方才怒斥紀曄的那個下屬聽了,上前一把抓住那黑臉大漢的衣領,那黑臉大漢也不客氣,當面給了他一臉的唾沫。那下屬臉紅得幾乎滴血了,瞅了瞅自己的主子,見到青年像是看客一般望著,便是伸出手給了黑大漢兩記響亮的耳光。

他摸去了臉上的唾沫,還覺得不解氣,往黑大漢褲襠那兒一看,拍拍黑大漢的臉,滿面瞬間都是陰毒的笑容,笑道:“嘿,以後就沒有荒野上的女人讓你享用了!”

他飛起一腳,往黑大漢那裡踢去。

紀曄在一邊看見了,想要出手去救,畢竟那人是為自己打抱不平,可是他也自身難保,只好坐定下來,繼續找著時機。

“咔嗤”一聲傳來骨碎的聲音,紀曄不解,往那邊看去,見到那黑臉漢子腿上的繩子依然斷開,他橫膝擋住那一腳,於是那個下屬的腳掌前段便是碎裂了。他捂著自己的腳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怪吼著。

“小兄弟,又讓你看笑話了!”青年一笑,眼神裡有著奇異的色彩,說道:“我知道你很想活命,很想很想。可是你也知道當今誰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所以有時候威望要比名聲還重要的。你看看那兩個不懂事的傢伙,不正是像那天的你一樣,都是損害了我的威嚴?”

紀曄原本懸著的心已經是很大程度上放鬆了,說道:“不錯。”

那青年又笑了,皓白的牙齒全部漏了出來。他點點頭,讚許道:“很好,很好。我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太好,這樣吧,為了公平,我們來賭一賭。”

“怎麼賭?”紀曄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只想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一次一條命,我這兒有著十條命,你那兒算你和那三個有四條命。由我來擲,你和我的那個蠢貨來猜,不能猜一樣,誰輸了,誰哪邊就先死個人,有趣嗎?”青年指著黑臉大漢和還在地上滾來滾去的下屬,歡快說道。

“好!”紀曄知道其中肯定是有著文章,規則對於他來說,已經是極不公平了。可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多拖一些時間,其餘的,他也是只能聽天由命了。

“老闆,來傢伙!”青年吼道。

紀曄看了看青年腰間的匕首,不足以對青年構成威脅;青年身後的那些人手裡的刀也是早就合上了。該死,要知道就早些出手,現在的時機還不如剛才,紀曄心裡憤罵起來。

“喂,我們把命交給你了,你自己看著辦!”那黑臉大漢喝道。他腳上又被纏上了新的一圈繩子。

“唉,生死有命,孩子們,只怪我沒帶你們生在富貴人家,那家夥死在了獸人手裡,我們今天也得去見他了。”那個中年婦人撲簌簌地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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