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申屠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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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處屋子裡,一男一女同坐在窗戶前。那男子笑道:“歡兒,你不高興?”

被稱作歡兒的女子則是嘆了口氣,無奈道:“這樣總歸是不好的,萬一他氣運絕勝過常人可就不好了。若是回來了,我看你怎麼辦?”

男的說道:“別怕,我老大已經是出手了。他當真是自投地獄了。”

“啪嗒”一聲,房門大開,雨水與風一道灌了進來。

屋簷下,一人摘去了雨蓬,露出了一張稜角分明的少年面龐。只是臉上有的地方變得紫青,雨蓬下的衣服有些凌亂,腰間有著一道凝住的血痕。

“所以,真的很感謝你們啊。”少年看了看腰間,苦笑道:“要是我再慢一點,再慢一點點,我早已被人劈成兩半了。你說說,你說說,我怎麼感謝你?我以前少照顧你嗎,餘歡歡?”

那男的當即使出招數,數十把飛刀向著少年射了過來,趁著間隙,他一頭撞破窗戶,急速奔跑了出去。”

餘歡歡看著闖出去的人,面如土灰。他癱了下來,雙目無神。

這時,屋子外響起了慘叫。

下一瞬,他到了庭院門口,望著那亮堂的大廳。

大廳正中是用著五個方桌拼成的一個長桌,首座上是個白胡子老者,穿著不將就的服飾,昏昏欲睡的樣子。然而卻無人注意到他眼睛微微張開,莫名地向著屋外望了一眼,就再也沒什麼動靜。

老頭子兩邊是兩個正對著的中年男人:一個一身肥肉,臉上的油膩幾乎把他那大嘴擠得像是賭氣的女孩般撅起,可他不會賭氣,因為眼裡像是藏著毒蛇一般;另一個則是瘦得頜骨幾乎要從臉皮裡突出來,他腦袋轉了轉,那首座上的老頭看著,像是生怕他腦袋會扭斷。

老頭用手抱著頭,靠在椅子上,問道:“兩位,該商量好了吧?”

胖男人恭敬笑笑,說道:“大人再等等,就看他的意思了。”

瘦男人見他推到自己身上,眉頭一皺,指著地上的箱子,裡面裝著金燦燦的金幣,說道:“你這是在嘲笑我?”

胖男人微笑著要搖了搖頭,將他雙掌拍了拍。瘦男人後面的侍從有些驚異地看了看胖男人的肥手,很難想象兩坨肥肉能撞出那樣響亮的聲音。

他身後幾人從走廊裡拖出來五花大綁的五六個女子,其中老少皆有,無一不是衣衫破碎了,鞭痕裡滲出的血印將瑩潤白皙的風情破壞得淋漓盡致,顯然是受到了虐待。

胖男人看了看瘦男人,並沒從他眼裡看出什麼異樣,他顯然是心裡有些發虛,眼珠轉了轉,問道:“你認識他們嗎?”

瘦男人說道:“當然認識了,她們的功夫可真是不錯,不愧是你們的人!”

胖男人道:“怎麼,這些都給你怎麼樣?”

瘦男人站起身來,他走到這些跪在的女子們面前,托起最前面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的下巴,湊上去看了看,轉而搖頭道:“你覺得她們很值錢?”話剛說完,他的手已經摸索到了這個女子頸下挺俏豐腴的地方。

胖男人點頭道:“他們對於你和對於我來說,應該不一樣吧?”

話音剛落,即刻響起了幾個女子的驚呼聲。胖男人已站直了身子,先前的女子已經撲到在地,瞪大了黑亮的眼睛,雙手捂著胸口,指縫間急湧的鮮血瞬間在身上拉開了瑰麗的匹練。

胖男人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說道:“你都不在乎?”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拿這幾個比花瓶還脆的玩意來跟我聊。這樣的貨色雖然不好找,但只要領地還在,就可以細水長流!”

“你也是荒野裡的人,該知道行情。這樣一個貨色可是值得上十幾個金幣!你這樣出手就殺,是不是太過冒昧了?好歹這位大師在這兒,你就不能安穩些?”胖男人冷聲說道。

瘦男人瞅瞅剩下了五個女子,五人都是魂骸皆散,隨即大哭起來。他回到位子上,說道:“都說女人是衣服,可在這荒野裡,卻還比不上衣服。總有人願意穿得更加暖和些,不至於過了夜,第二天就去兇獸的肚裡暖和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胖男人笑道。

瘦男人並未理會他,轉而看向老頭,問道:“大師,您只是找人手去那邊開學院的,不會插手別的事,對嗎?”

老頭咳了咳,說道:“不錯,但是要保證學院修得起來,你們死完了可不行!”

“我也一直想得到這個答案!”瘦男人笑得臉上蜜都溢位來了,他旋即看向瘦男人,話裡陰測測說道“你最多是二階四段吧!”

瘦男人打量著他,問道“你很聰明?”

“你要是超過三階,我怕是也早被你剁成肉餡了。”胖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大腹便便的肚子,似乎是心有餘悸。

“因為這個,你就派人來動我的基地?”瘦男人問道。

胖男人哼一聲說道:“那你就動我的人?”

“你真幽默!”瘦男人豎起了枯瘦的大拇指,“還有嗎?”

“勞煩你的招待,所以我帶來了一位準三階的高手,他想要與你好好聊聊!”

“就這些?”

“你覺得誰會蠢到把自己的底牌全部漏出來?”

“不,你只有這些了。”

“你這是自作聰明,只會死得更快!”

“你不自信對付我,所以就急著拿毫無意義的援手來壓我,拿些我根本瞅不上的人來脅迫我,對嗎?”瘦男人說著說著,站起身來。“可惜你不是生在荒野,李少爺?”

“那又怎樣?”

“你知道這邊為什麼幾乎沒有飛鳥嗎?”

“你是鳥,所以飛得出去?”

“我給你介紹一種動物吧,叫做錐尾蠍,你知道他的別名嗎?”

“不知道,那又怎樣?”

“別名叫錐頸蠍,常常是把自己的大半個身子鑽進沙丘裡,露出個爪子,偏偏他們的爪子生得小,於是總會有鳥去啄。這時候楔蠍子毒針便會猛地刺到鳥的脖頸上。總是一擊致命,你知道嗎?”

“可他們絕不會是草原的王者!”

“不錯,還有個叫做黑烏鐵面雕的,他們會驟然俯衝,拿自己的爪子抓住錐心蠍的腿,猛地把那錐心蠍撞到石頭上或是樹幹上,將其摔得皮開肉綻才會下嘴。”

“那你覺得我是不是黑烏鐵面雕?”

“你還差得遠!”

“但你這蠍子卻也不夠毒!”說到這兒,胖男人的凳子怦然炸裂,他站起身來,與瘦男人遙遙相對著。

瘦男人伸出手去拍了拍胖男人的肩膀,饒有深意說道:“你和三個三屆初段的武者都不是荒野裡的人吧,都是這麼可愛,纖塵不染。若你們都是女人,我怕自己會迷醉了!”他說到這兒,看了看那個女子,她早已撲在地上沒了動靜,身子下的紅色的溪流匯在了雨裡。

瘦男人加了一句:“你們都會和她一樣,總是在我眼前露出些可笑的破綻。你看看她的下場,你不膽寒嗎?你不怕死嗎?”

胖男人身子差些栽倒,他退了幾步,幾個隨身的侍從急忙把他扶住。他深吸了幾口氣,邪魅地笑道:“很好,很好,這是你逼我的!”

“老柳,你可以出手了!”

胖男人的喊聲震得屋子抖下了一些灰塵,他目光灼熱地看著空蕩蕩的院子裡,可是卻空無一物,只是雨水打得地上的稀泥亂飛。

“老柳!”胖男人又喊了一聲。

依舊無人應和。

瘦男人走了幾步,在屋簷下說道:“你還不如叫我,我把他給你怎麼樣?”

胖男人靠在柱子上,他的屬下將他圍成一圈,緊張地對峙著。剩下的四個女子像是得到了釋放,發瘋一般消失在了屋角和走廊裡,隨機又是幾聲零落的慘叫聲。

這時,院子的偏房裡有人走了出來,拖著一具屍體,扔在了死去的那個女子旁邊。

胖男人喝道:“是,是你殺了他?”

瘦男人道:“我不是與你說了嗎,你們連錐心蠍都不知道,那麼拿它釀出來的酒自然也不知道了。你可不知道,那真的是很醇香的,喝一口心裡胃裡都是暖氣滿滿,在這雨天是很合適的。”

瘦男人繼續說道:“可在這之後,這暖氣和越來越暖,越來越暖,然後,然後...”

“然後發燙,體內像是被千萬的蠍子蟄一般,直到死去!”老頭接了過來。

胖男人聽了這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嘶吼道:“大師,你是不是也被他下了毒,這人心腸太狠,你快殺了他,快些啊!”

瘦男人笑道:“你覺得大師會和那個蠢貨一樣?”他招呼一人前來,取下一杯水,裡面發著濃醇的香氣,這水微微泛黃,水滴還沉澱著黑色的碎末。

“所以,記住下次不要再來荒野裡逞威風了。”瘦男人沒有再看瘦男人了,他轉過身去,擺擺手,隨意說道:“喝下去!”

屋子四處走出來幾十人,將胖男人和他的十幾個屬下團團圍住了。

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候,瘦男子忽然叱道:“都住手!”

他身子居然抖了起來,漠漠地看著庭院門口現出一人,往這屋子靠了過來。

“你若是想要活命,就隨我一道殺了他,聽見沒!”瘦男人低聲道。

胖男人早已是失了神,愣愣地點了點頭。

瘦男人也沒理會胖男人的回覆,因為雨中那人已經到了眼前!

屋簷下,那人摘去了雨蓬,露出了一張稜角分明的少年面龐。只是臉上有的地方變得紫青,雨蓬下的衣服有些凌亂,腰間有著一道凝住的血痕。他目光直射著首座上那個老頭,準備說話。

冷風時而詭異地衝撞在他的身上,想要把他推回去。

傾歡門門口有人靠了過來,見著他手裡的光封劍,便是前來。

劍光一閃,他像是沒動一般。眼前人睜大了眼睛,向後栽了過去,頭掉了下去,脖間噴出一道血泉。

他邁出步子,那和著鮮血的水被踩得四處飛濺。

他的眼睛裡,卻不是此處,而是回到了一個時辰前,那處院子裡,酣然入眠般的喬歆。他的手裡還緊緊攥住裝著新採茶葉的籃子,那籃子倒在地上,裡面的翠綠色傾了出來。

喬歆嘴角上還有著輕笑,儘管溢位的血線出賣了她的狀況。她那笑,定然是想要留給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

他沒有挪動腳步,只是坐在地上,坐在喬歆邊上。少女身上三四道窟窿還在往外湧著殷紅,胸口處那血洞裡的心臟已是停滯。她的另一只手擺在地上,全然是沒有本能捂住傷口,她也該是想不透誰會在自己這柔弱纖細的身上留下這麼可怖的傷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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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深沉低下頭,埋在膝蓋裡,把自己枕在了記憶中去。

好多年了,他一直心心念著青梅竹馬。他一直是將感情狠狠壓抑著,天驕名號在身,他對所有的目光表示緘默。只是希望一日可以訴盡衷腸,哪怕舊人聽不進去他的道歉,哪怕這一日出現的希望很小,但只要喬歆還在,總歸是會值得他去在冰冷中留得外人不明的愛戀。

現如今,相隔兩世,原本的幻想,現如今只能慢慢積澱下來,像是火山灰一般,被重重塵土徹底覆蓋住了。

“天煞孤星,克親克友。”他忽是想到了十幾年前算命人所說的,胸中鬱結,猛然像是窒息一般。

他畏懼這個毒咒,因為當初見著全家被殺盡。可是,滔天般的感情洪流瞬間將自己的理性堤壩衝得蕩然無存,他還是要見喬歆。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像他這樣,寧願倔強驕傲,不願意屈服現實的溫暖,只是為了等一個人,而在人去樓空之後,或許再也不會找到自己的幸運了。但這也是他的模樣,宿命之論。

他未曾想到少女纖細的手指居然是有著那麼足勁的力道,他不忍將那五指折斷,只好任由她拿住籃子。他取出幾把茶葉,顧不上其沒有晾曬過,兀自地在茶壺裡煮了又煮,和著空氣裡少女的幽香和血腥一道咽了下去。

她離開的時候,少女已是被他挪到了床上。他無言地看著喬歆血流幹後,褪去了她的血衣,給她換了一套黃色衣裳,那是她兒時最為喜歡的衣服。

他努力讓自己從胡思亂想中解脫出來,眼前的大門處走出來一人,遙遙對著他。

“你們很想要我效忠你們,就用這種手段?”他嘴角有些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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