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悠然看看怔立一旁的方南，知道他被點了穴道。她把背上的兩張輕輕放到方南懷裡，說了一聲：“前輩，麻煩你照看他。”

沒見她怎麼動作，方南感覺自己突然能動了。他看看對視著的二人，沒說話，輕手輕腳把兩張挪到船艙裡，在水悠然的示意下將船向遠處劃了劃。方南雖不知這個女人是誰，可是能出手就點自己穴道的人，肯定不是自己人。

那女人突然開口：“看到我你一點也不驚訝，想必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水悠然一笑：“現在該喚你齊朵？好吧，齊朵。我以為你會明白的，沒想到，這麼久，你也沒弄明白，你依然沒有放棄。”水悠然突然開口，打啞謎似的。

“是啊，我也以為我會放棄，但是，我沒有做到。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懷疑，不知為何卻一直讓我待在你身邊。我也知道你到了青山派就會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因為你太聰明。所以，我只有先離開。”齊朵摩挲著手中的長劍，沒有一絲表情。

水悠然看了看遠處的方南：“你的離開，讓方南擔心到現在，說不定還在心裡埋怨我們不去找你。”

齊朵也看向方南，“切”了一聲：“他擔心我？那個傻子？”

水悠然見她這樣形容方南，不由心中慍怒：“我以為方南前輩對你如何你心裡會清楚，沒想到原來你是一個無心之人！”

齊朵“哼”了一聲不以為然，扭頭說道：“誰對我好，我想要什麼，我自己明白，不用你來多嘴。既然現在挑明了，我想知道你當初為什麼會懷疑我？”

“很簡單，你的氣質根本不像**女子，即使你演的是一個冰清玉潔的花魁。還有，你遇變不驚的心態，沒有任何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女子能做到這點，我救下你那夜你的表現就已經引起了我的疑惑。”水悠然將一顆扁扁的石子擦過水麵，濺起幾朵水漂。“後來我無意間發現你不是沒武功，而是自封了武功。你既然處心積慮留在我身邊，在我未發現你對我不利的情況下，為何不成全你？把有威脅的東西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著，才不至於發展成真正的威脅。”

齊朵冷哼一聲：“你真卑鄙！”

“對待卑鄙的人只能比她更卑鄙！”水悠然冷笑。“在我身邊這麼久也下不了手，既然走了，為何還要回來？”水悠然閒閒撣撣衣角，吹吹纖細的手指：“你也知道，我對待敵人是從來不手軟的。”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不是下不了手，而是沒機會下手。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身邊從沒斷過人。而我自封武功後，對付你的手段只有下毒。沒想到，你服了麒麟果，毒也奈何你不得，竟然還將多年的噬心之毒也解了。”齊朵苦笑。

水悠然心中一震，厲聲道：“那是一種隱毒，你如何得知我中過那種毒？難道，下毒的是你？”白老頭說過，那隱毒她至少服用了十年。

“呵呵，你說呢？”齊朵一笑，算是承認了。

水悠然陣陣發冷，十年前，齊朵不過才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那時她就如此狠毒？雲靈兒到底和她有什麼仇怨？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我？”水悠然壓住怒氣，如果不是為了得知真相，她真想一掌拍過去。

“呵呵，和你相處這麼久，我知道你不是裝的，你是真的全都忘了，昔日的雲靈兒變成水悠然，竟然忘了一切。說實話，我曾試著放棄殺你，在你來天凌之前。可是，只要有你在，那人眼裡就看不到我！從前如此，現在依然如此。”

水悠然腦細胞全部調動起來，那人？那人！從前的事自己不知道，但自己來天凌後只遇到了一個人，白淵！原來如此，她喜歡的根本不是慕容皓軒，而是和慕容皓軒長相一模一樣的白淵！而白淵，可以看出對自己的感情是相當複雜的，不僅僅是恨。

齊朵繼續說道：“我八歲的時候，有一次自己去河邊玩，不慎跌入河裡。那時的我不會游泳，眼看就要溺水而亡。有一個人救了我，當時我看呆了，因為我只能從姐姐的書上找出形容他的詞語，絕代風華！

他兩根手指捏著我的衣領，似乎很厭惡的樣子，不等我道謝便消失了。那時，我以為是他落塵的神仙。

這件事我誰也沒告訴，我知道沒人會信我見過神仙。我終究不能忘了他，一次次的去河邊，希望能再碰上他。終於有一次，他出現了。不過他問我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你是齊家的女兒？

我忙不迭的點頭，第一次感覺到做齊家的女兒真好。此後我便常常見他，他有時沉思，有時會在那裡作畫，有時卻很煩躁，畫的畫全部撕碎，也偶爾會和我說話，但是他從來不看我，也不讓我看他作的畫。

這樣過了幾乎一年的時間，我們就這樣沉默的相處，我知道，他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直到在一次我晚歸時，兩個姐姐找到河邊，看到了他。而他，竟然看著她們聊天，還說些風趣的話！我很悲傷，因為，他的眼睛從來沒看過我。

後來姐姐們也常來河邊，他似乎很喜歡她們，有一次還說什麼要娶她們為妻。那時，我覺得我快窒息，不能忍受。

終於在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要求她們去做一件事，可她們猶豫好久都沒答應。後來，他也不對她們笑了。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我說無論什麼事交給我去做我都答應。他這次真的認真的看了我一眼，笑得很開心，說，好吧。

他笑的那一刻，我感覺所有的花都開了。為了他的笑，為了他能再看我一眼，任何事我都會去做，任何事。”

齊朵說到這裡不自覺的微笑，她看著虛空，似乎看到了那個明媚的笑容。水悠然知道自己已經接近真相的邊緣了，她不作聲，靜靜地聽下去。

“原來，他要我去下毒，一種噬心之毒。”齊朵看了水悠然一眼。

儘管心裡已經有準備，水悠然聽了還是有些震驚，白淵那麼高的能力，居然要一個小丫頭來給雲靈兒下毒，這一下，竟然就是十年！

“十年的時間，這十年，我以為，他是我的。直到我看到他畫的那幅畫像。十年的時間，他作的畫，全部都是你，雲靈兒！”齊朵雙眸內閃過濃濃的恨意。

水悠然默。

“我不知你有什麼魔力，我的哥哥，眼裡也只有你。朝廷幾次三番要他殺你，他不但沒殺了你，卻為了你送了性命！我的弟弟，竟然也不肯為哥哥報仇！”齊朵胸口劇烈起伏。

水悠然依然默。

“你竟然沒什麼可說的麼？”齊朵怒道。

“說什麼？這便是你恨雲靈兒的理由？我一直聽下來沒有聽見雲靈兒作了什麼惡，卻全是你們想要以各種手段置她於死地。你今天來的目的就是什麼？要是來敘舊的，那好，說完了請讓路。”水悠然冷冷道。

“哈哈哈哈…..好狂的口氣，你果然還是水悠然……”齊朵突然仰頭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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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依然是水悠然，你卻已不是秋嬋。其實，你演戲的本事不小，秋嬋是被你殺死的吧？可憐那個無辜的女子。”水悠然嘆口氣。

“不過是一個陌生女人而已，不用她的臉，我如何讓你上鉤？看到不平事就要出手，不是你的強項麼？”齊朵說的理所當然。

“陌生女人？”水悠然冷笑：“那陸萍呢？陸萍有什麼錯？你們在一起相處這麼久，她沒有一絲對不住你，你竟然也下得了手！用那樣殘酷的方法對待她。沒想到你的心腸這麼毒！”

齊朵嗤鼻一笑：““陸萍的事是她咎由自取，誰讓她和你走的最近！我只是告訴她你在這裡她就傻乎乎跟來了。人沒腦子，怪得了我麼？”

水悠然一邊嘴角挑起：“兩張也是你誘到這裡的？你以慕容皓軒為誘餌，對不對？然後順便借邊境大營的力量除掉我。”

“果然聰明！沒想到那頭小狼的本事倒是不小，可以召喚狼群。不然，不必我親自動手，累也會把你累死。”齊朵輕笑。

“小狼？”水悠然搖搖頭。她突然嘲諷一笑：“白淵，他根本就不愛你吧？可惜，你為了他演了這麼久的戲，他還是不愛你！”

齊朵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她倒退一步，怒道：“他，他不愛我又如何，我默默愛他就足夠了！”

“默默愛他就足夠？你敢說你兩個姐姐的死沒有你的責任？不是你極力慫恿的結果？兩個武功一般的女子如何去殺所謂的仇人？而這個仇人還是你們口中強大的妖女！”看著突然臉色大變搖搖欲墜的齊朵，水悠然心中一動，突然冷聲道：“是不是你哥哥的死，也是你一手造成？”

以齊朵對白淵可怕的執念，很可能一直對曾經和白淵談笑過的兩個姐姐耿耿於懷，她會以報仇的名義將她們推上死路嗎？還有齊朗，他到底是如何被綁在樹上至今無人確切知曉。以他齊家家主的武功，想必也不易做到。

水悠然只是猜測，卻見齊朵竟然突然痛苦地捂著臉搖著頭一步步後退。

“不是，不是我！我只是不讓哥哥去追你而已，我只是和他開玩笑，我，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有那麼多野狗出現……姐姐，我也只是不想讓她們再見到白淵而已……不是我，不是我……是雲靈兒，對，是雲靈兒殺了他們！”齊朵依舊一步步後退著，極力告訴自己一切都是雲靈兒的過錯。

水悠然的眼神冷了下去，原來，這才是真相！慘案僅僅源於一個瘋狂嫉妒的女人！雲靈兒忘恩負義的汙名也是拜她所賜。她冷冷看著齊朵，手中的紫虹劍微微顫抖，她知道自己一個控制不住，齊朵必將立即血濺滹沱河。不行，她還要知道雲靈兒後來又遭遇了什麼，為什麼會身受重傷，為什麼到了那座孤島。

此時齊朵後退著，一腳踩入了河水之中。冰涼的河水激的她打了個寒戰，她似是一怔，突然一下子清醒過來。她沒有急著拔腿出來，卻雙目圓瞪，歇斯底里地喊道：“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這個妖女！別人都死了，為什麼你不死？為什麼你不死！”

齊朵瘋了一般從水中飛身而出，手一抖，八個殺氣騰騰的劍花向水悠然疾刺過來。

那劍花平平無奇，水悠然冷笑一聲：“就你這身手，也想殺了我？”她伸手拍出一掌，卻突然臉色一變。齊朵竟然凌空踏步，穿過自己的掌風向自己的頭刺落。

好怪異的武功！水悠然一個側翻堪堪躲過那一劍。而齊朵早又撲到，水悠然不敢再輕視，紫虹劍出手，只見紫芒在夜空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兩人越戰越快，真氣靈力如一陣颶風捲過，等二人飄身落地時，周圍的樹木已全部成了光禿禿的枝杈，再不剩半片葉子。

齊朵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鮮血，悽然一笑：“小時候，我打不過你。沒想到過了十年，我還是打不過你。”

水悠然道：“你也不差，得了白淵的指點吧？”

“白淵……他是神仙。豈是凡夫俗子的武功比得了的？他想做的一切，終究會做成，包括讓你痛苦的死去！終究有一天，他會愛上我......”齊朵本來雙目無神，說到這裡，竟然雙目爆發出喜悅的光芒。

水悠然心中的殺意突然淡了，這個女人，她已經瘋了。她收劍入鞘，向早已看的目瞪口呆的方南打了個響指，表示自己馬上會過去。

齊朵目中絕望，低聲喃喃著。“我還是殺不了你，他永遠都不會再看我一眼，永遠不會。而他們，他們都死了，都死了……大哥、姐姐……”她竟然丟下劍，大笑著跌跌撞撞的走了。

水悠然看著她的背影，沒有憐憫，也沒有恨意。這是一個被畸形的愛扭曲的靈魂，她的餘生將在自己挖掘的墳墓裡悔恨地度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