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高千仞，靜水流深。鬱鬱蔥蔥的河邊漂著一葉小舟。

方南一臉崇拜的表情：“悠然，你怎麼知道馮淨揚肯借給我們船？他難道不怕犯下這欺君之罪？”

“怕。正因為他怕，才會借給我們船。”水悠然道：“拋開桑睿離對他的提拔任用不說，馮淨揚是個務實的人，且心機極深，從當年武林大會就可以看出來。天凌的皇帝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而他的幾個皇子中，他最屬意的，能力最強的是誰，是睿王。而睿王和我的關係，估計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依我看，他絕對不會冒這個得罪下任皇帝的風險。所以說，我們現在是沾了桑睿離的光。”

水悠然又一笑：“即使現在事發，頂多是誤信了兩個猛虎騎的人，而且，上面頂缸的是睿王和文王，他何懼之有？估計，率先承認我們是欽差的文王巴不得這事捂著別露了。”

“哦，我明白了，他現在不是在幫咱們，是為了保住他自己。”方南撓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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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這麼說。”水悠然閉上眼。“拐過彎叫我，我們還有一件事沒辦。”

“還有事沒辦完我們幹嘛要划船走？”方南不解。

“因為要讓人確認我們已經走了。”水悠然依舊閉著眼。

樹叢掩映後站著一人，正是馮淨揚，他抱著雙臂看著那條小舟越行越遠，臉上似笑非笑，轉身離去。

他走後，樹叢後又走出一人，卻是一個窈窕的身影，那雙眸子裡神色複雜，似是解脫，似是不甘。

無邊夜空綴著幾顆星子，或明亮，或黯淡，一閃一閃欲語還休。

整個夜，都進入了睡眠。

一個纖細的影子如疾風掠過，蜻蜓點水般落於邊境大營，一襲黑衣，長髮綰成一個利索的圓髻。水悠然今夜並未易容，如若救人計劃失敗，並不至於連累到馮淨揚。除了馮淨揚，諒這裡也沒人認識自己。

她徑直躥向大營東南角，那是背靠山腳的一處營帳。白天來時注意過，那裡既不是兵器庫也不是糧草庫，卻有重重守衛。如果沒有意外，被抓來的所謂耀星的探子，應該被關在那裡。

她心裡隱隱覺得，這個被抓的人，應該是慕容皓軒的人。那麼，極有可能的便是去送信多日不見蹤跡的兩張。

子時過後，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時候。即使是鐵打的兵士亦是如此。當守衛對著昏暗的燈光開始打哈欠的時候，一道微風從他們面前吹過。

“奇怪，怎麼我感覺哪裡吹來一股陰風似的？”一個守衛看看四周，用手指捅捅前面正在打瞌睡的守衛。

“什麼陰風？你見鬼了你？”前面那人不耐煩的說道。“好好站崗，人跑了我們可擔待不起。”

水悠然進了營帳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過，這帳裡卻擺設的和普通營帳沒什麼區別。只有背靠山腳的那處卻微微有些向外鼓著。她暗暗一笑，是這裡了。靠近一看，卻是一處帶有彈力和帳篷同色的布簾。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來。

水悠然跨過那布簾，向後一看，帳篷已恢復原狀，不由也暗贊一聲。

前面卻是一條昏暗的山洞，像一個怪物張著巨大的嘴，散發著惡臭與血腥氣。牆上懸掛著各種各樣的刑具，刑具上面血跡斑斑。幾個隔斷的牢房內各有一人橫臥，身上傷口猙獰。

水悠然心下陣陣發寒。這就是天凌的軍隊，本該發往京都的犯人卻在這裡遭受著酷刑！她一間間找過去，輕喊道：“兩張？”無人回答，只有突然發出的沉沉的喘息聲。

第一個，不是。第二個，不是。她慢慢向前走著，突然感覺腳腕被一把鐵鉗似的手箍住，動彈不得。

水悠然只看了一眼腳下的人便熱淚盈眶，她知道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那張臉。那明明是兩張的臉，卻面頰深陷。那明明是兩張的嘴，卻吐著半截舌頭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只有那雙因脫水而突出的眼睛，因為水悠然的到來而發出興奮的光芒。

他眼神焦急，卻只能發出“嗬嗬”的無意義的音節，不由痛苦的用頭使勁去撞牢房的牆壁。

水悠然心中一動，在他心中，沒有任何事比他的主子慕容皓軒重要。難道？她拒絕自己向下想。

她輕輕制止住兩張，想把他伏在自己背上，卻遭遇兩張的劇烈掙扎，而這掙扎幾乎耗費掉他所有的力氣。

水悠然吸吸鼻子道：“張大哥，你記住，現在我不是什麼風智的皇帝，我也不是你們軒王的妃。現在，我只是曾經和你共過患難的妹子。如果不帶走你，我是不會獨自離開的，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而且，你不是還要告訴我重要的訊息麼？”

兩張立即不動了，安安靜靜的伏在水悠然背上，那雙深陷的眼睛酸澀難言。

水悠然環視那些早已被他們驚醒的人，他們靜靜地看著兩人，表情淡漠。只有最裡面那間牢房的人仍是面向下趴著，看來已經沒了呼吸。

紫芒閃過，所有牢房的鐵欄全部斷開，那些人眼裡才有了微微的震動。

“大家聽著，我不知道你們是誰，我也不問你們是誰，但我知道如果你們繼續在這這裡待下去，就會和那個人一樣丟了性命。我帶我大哥走的時候，軍營有可能大亂。如果能走的，你們就用你們所有的力氣逃命去吧。”水悠然說完，背上兩張就向外走。

大步跨出，門外幾個守衛表情定格在驚訝上，一個個噗通昏倒在地。水悠然幾個飛躥，就在快踏出營門之時，背後傳來利刃破空的聲音。她飛起一腳，將那箭踢了出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行。姑娘，把人放下，本王饒你不死！”一聲輕蔑的聲音傳來。

聽到這句話，她嘻嘻一笑：“要我放下，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她緩緩轉身，挑起嘴角一笑。卻看到桑文熙的臉由滿是驚豔轉為驚訝然後瞬間變為驚恐。“你你你，你是風智的雲帝！”

水悠然一怔，他竟然見過自己？什麼時候？不由皺眉，身份暴露，今夜恐怕不能善了了。她在潛意思裡並不願殺桑睿離的兵，馮淨揚是他一手提拔的，那麼這些人將來也會為桑睿離所用。

一個念頭還未轉過，只見桑文熙已疾退向後並高聲喊道：“快來人吶，叫將軍！”他的聲音竟變了調子。

譁啦啦，一時間整個大營燈火通明，亮如白晝。黑壓壓的人群將他們包圍的水洩不通。

“桑文熙，你以為，這便可以留下我麼？”水悠然淡淡道。

“我知道你很厲害，可是雙拳難敵四手，我們這裡有上萬人，你以為能殺光所有人嗎？”桑文熙得意一笑。

“你的意思是你不惜送掉所有士兵的命？原來他們的命在你心裡草芥都不如。”水悠然挑眉。

“那是，這些低賤的士兵，哪如你這個皇帝的命矜貴呢？抓住了你，和風智這場仗，我們已經贏了。”桑文熙依舊得意洋洋，卻沒發現那些士兵有的低下了頭，有的出現憤慨之色，有的卻已經放下了兵刃。

看著水悠然有些嘲弄的笑容，他終於感覺到哪裡不對，“怎麼將軍還不來？”桑文熙怒吼。

“報告王爺，將軍被人刺傷，生命垂危！軍醫正在全力救治。”一個士兵小跑著來彙報。

水悠然心道，馮淨揚真有你的，為了不和我打照面，你寧肯使這種苦肉計。

“什麼！”桑文熙看向水悠然：“你幹的？”

“是我幹的又如何？”她哈哈大笑：“你這裡還有誰可以和我打麼？”她的言下之意是，你，我還不放在眼裡。

桑文熙臉色又漲得通紅，左右一揮手“他媽的，你們都給我上啊！”

再不濟，他也是一國的王爺。只見人頭攢動間刀槍全往水悠然身上招呼。

水悠然又是呵呵一笑：“我現在沒有打架的心情，朗朗，該你上了。”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必須趕快把兩張安頓下來，不說那深可見骨的傷，就是脫水，便可致命。

剛剛還還不見蹤影的朗朗突然仰頭開始長嗥，它的聲音剛落，遠處傳來數聲狼嗥，那聲音越來越近。而跟著的，卻是千匹駿馬奔騰的聲音和滾滾煙塵。

桑文熙終於變了臉色，士兵們開始騷動，狼群出動了。

不一會兒，一頭純白的狼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裡，它在奔跑中竟也不減那傲視天下的氣勢。後面跟著無數興奮的狼群。它們的興奮是見到下任狼王的興奮。

水悠然聳聳肩：“朗朗，記得不要傷人，回來記你一功！”

她揹著兩張縱身出了大營，卻在前營亂戰而無人注意的後營角落又跳進營內。她熟門熟路的從馮淨揚大帳出來的時候，兩張已被包紮的嚴嚴實實，手裡又提著一包營養品。

看著精神好轉的兩張，水悠然松了口氣，看來只好把他帶到風智去了。馮淨揚這傢伙還挺夠意思，下次在桑睿離面前好好表揚他。

就在她趕到船旁邊時，發現一個女人早就等在了那裡。月光皎潔，她右眼下那顆淚痣分外醒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