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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錄製結束後陳秉德打算當天下午就帶著女兒回家,家裡孩子母親和奶奶都在眼巴巴地盼著呢。他本想請王昊宇和張姝華一起回村舉行個捐贈儀式的,因為這筆錢是他倆爭取到的,這份榮譽理當屬於他們,但王昊宇和張姝華卻並不在意那些,他們所看重的是終於幫助陳家人找到了丟失多年的女兒,也為落羽小學爭取到了一筆數目可觀的資金,所以毅然謝絕了陳村長的盛情。

經此一事,王昊宇對張姝華的好感又增添了幾分,但出於那一絲由自卑帶來的敏感,為了避免受傷害,他習慣於將自己的感情層層包裹起來。反倒是張姝華自從支教結束後和王昊宇親近了不少,上課時經常給他佔座位、約他去圖書館上自習、找他幫忙。以至於王昊宇寢室的人都說張姝華喜歡他,但王昊宇總是自嘲道,“似我這般其貌不揚又沒有背景、沒有能力的人,人家張姝華怎麼可能瞧得上,對於她咱也只有仰視的份了。”事實上王昊宇也確實如此,雖然對於張姝華的任何要求他都無一不盡心竭力地去滿足,他也偶爾請張姝華吃個飯、送個生日禮物什麼的,但他卻一直將自己對張姝華的感情控制在朋友的程度,從未越過這個界限一次。大概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樣吧,總覺得她白璧無瑕、覺得她無與倫比、覺得她超凡脫俗,以至於覺得她跟自己就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於是就只能以仰視的姿態去看她了。

生活就這樣波瀾不驚地往前走著。

然而就在大三第二學期的時候王昊宇聽到了一條流言,說是2班的祝君鵬在追張姝華。祝君鵬的父母都在本校任職,他的父親是管理學院的院長,母親是外國語學院的一名教授,二人在本校都德高望重;祝君鵬本人也長的是一表人才,擔任校學生會的副主席,頗受在校學生的追捧。

這個流言給王昊宇帶來了很大的衝擊,雖然此前一直努力剋制著自己對張姝華的那份愛慕,但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並不代表什麼也不想啊,如果說在此之前還對自己的愛情抱有一絲幻想的話,那這件事無疑將他那一點幻想的機會都剝奪了。有時候他就想自己出身寒門,雖然考上大學實現了祖輩們追求的“跳農門”這個夙願,可跳出“農門”之後他又將會進入哪個“門”呢?白手起家說說容易可要想做到又何其難啊,即使張姝華願意接納自己,自己又怎麼忍心讓人家跟著他吃苦呢。那祝君鵬家境不用說,能當上學生會副主席說明本身也能力出眾,能受到那麼多人的追捧自然人品也錯不了,既然如此自己又有什麼可想的。有時候他又覺得人生不過區區幾十年,既無法延長又不可重來,所以還是應該抓住一切機會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否則徒增遺憾。可是每當他鼓足勇氣準備向張姝華表白的時候又會有另一個念頭閃現出來:或許人家對自己只是單純友誼,這一切大概都是自己的刻意揣摩吧,萬一人家沒有這份心思那貿然表白只能給雙方帶來沒必要的困擾;再說了,自己和人家祝君鵬根本就不是可以同日而語的,自己根本不具備任何的競爭資本……

可在張姝華眼裡,一切卻並不是這樣,有一次在圖書館上自習,她在看那本《霍亂時期的愛情》,看完之後張姝華說:“弗洛倫蒂諾·阿里薩對費爾明娜·達薩的感情真感人,竟然延續了整整五十三年七個月零十一天。你說世上真的有這麼偉大的愛情嗎?”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他說的。“那又如何,在此期間他不是照樣和好幾個女性發生了曖昧關系嘛。真正的愛情應該身體和靈魂一樣純潔。”他對張姝華的讚美很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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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明你們男生其實根本就是靠不住的,嘴上說一套,心裡想一套,然後再做一套,是不是?”張姝華狡黠地看著他說道。

“那也不一定,忠貞於愛情的人確實少,但並不是沒有。”他辯解道。

“哦,那你將來一定是個忠於愛情的人嘍。”

“……”

“你想找一個什麼樣的女朋友呢?”

“這個嘛……還沒想好,或許……或許我所追求的生活只能在書中實現吧。”其實王昊宇當時最想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想要找的就是你這樣的女孩!”可話到嘴邊又被他那早已滲透到骨子裡的自卑給擋回去了,因為自卑,他像個蝸牛一樣把自己的感情緊緊地裹起來,這樣當然可以避免受到傷害,但同時也使得自己的感情不那麼容易被人所理解。

可這句話在張淑華聽來就完全是另外一層意思了——“原來他所追求的愛情只存在於書中,自己並不是他所中意的那一個。”張姝華心裡當時莫名其妙的冒出來這樣一個想法。這件事對蕙質蘭心的張姝華來說實在是一個不小的衝擊,可半個月後發生的一件事更是讓她陷入到了絕望的谷底。

那一天剛好週末,她和宿舍幾個女孩一起去市區,準備買衣服,轉了半天都沒看到一件中意的衣服,再加上天又熱,在服裝商場轉到第三層的時候她便讓幾個室友去逛,自己找了一個可以俯瞰一二層的長椅坐下來歇腳。她漫無目的地掃視著樓下,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跳進了她的視線,那個讓她一度糾結的王昊宇和一個女生從商場二樓的一個店鋪裡走了出來,那女孩穿著一件雪白的連衣裙,身材高挑,面容也十分姣好,更讓人吃驚的是那女孩竟然肆無忌憚地攬著王昊宇的胳膊,而王昊宇手裡提的那個包毫無疑問肯定也是那個女孩的,他們兩個也在二樓的一個長椅上坐下來,女孩手裡端著一桶爆米花,她自己吃一口非要讓王昊宇也吃。張姝華記得她和王昊宇第一次去看電影王昊宇明明是很不喜歡吃爆米花的,可今天他卻一直在吃,尤其是他看那個小女孩的眼神,滿滿的全是憐愛……

“什麼他不吃爆米花、他不喜歡逛街、他喜歡的女生只存在於書中……原來都是騙人的、原來他早就心有所屬,我真的好傻呀……”張姝華只覺得自己就像掉進了一個冰窟窿裡邊,在不停地往下墜落,越來越冷。那一刻,她真的好想恨王昊宇,她覺得自己好無助、好可憐啊,甚至都有些可笑,可這一切又能怪誰呢?怪王昊宇嗎?人家自始至終又沒向她表示過什麼,只是對她比較關心而已,關心有錯嗎?或許在王昊宇眼裡他倆的關係一直都停留在友誼的範疇。只能怪自己了,怪自己太自戀、太愛多想了。

她多希望那次是她認錯人了,把別人當成了王昊宇,然而晚上回到宿舍後室友們的聊天內容卻讓她不得不相信那就是事實。一個室友說她今天看到一個絕美的女子挽著王昊宇的胳膊在逛街,兩個人看著好像很親密的樣子。另一個室友聽她這麼一說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立馬就跳起來了,驚訝地說“那就是了,上學期我和幾個同學一起騎腳踏車去南山腳下玩,就看到一個很像王昊宇和一個身材很好的姑娘騎著一輛雙人腳踏車也在那邊逛,當時我們往西走他倆往東走,隔著馬路我不大確定,現在看來是真的了。沒想到王昊宇這麼大木頭竟然能找到那麼漂亮的女朋友。”……

“什麼?他倆從上學期就開始了?王昊宇,你為什要這樣對我?你原來早就心有所屬了,還跟我說什麼“你期待的愛情只存

在於書中”,都是騙人的。可憐的我還一直在傻傻地期待著她能向我表白,我真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大傻瓜……”一想到這些張姝華的心頭就像有人用錐子扎一樣疼。這個年齡的人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只要見到同齡的異性在一起首先就會想到兩人是情侶關係,就連一向聰慧的張姝華也不例外。

自此以後張姝華慢慢地開始疏離王昊宇了,基本上不再主動找他了,也不再去開學時王昊宇在圖書館佔得那個座位上自習了,雖然見面還是會說話,但不再像之前那樣有說有笑了。她在努力地疏遠王昊宇,雖然早已習慣了這個人的存在,但事已至此,她必須和王昊宇拉開距離,沒有選擇的餘地,無論再難。

王昊宇也發現張姝華對自己態度的轉變,他將這一現象解釋為兩條原因,一是自己那天在圖書館說的話傷到了張姝華,二是因為祝君鵬。一想到最後一次再圖書館的談話王昊宇後悔的就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兩巴掌,可也僅僅只能後悔,面對這樣的局面,他束手無策。有時候他也會想“這一切是不是全是自己的錯覺,是自己下意識的揣測,或許張姝華對他的只是普通的同學之間的情誼,至多也只是對於他曾在支教期間幫過她的事心存感激而已。”如今流言的風起,再加上張姝華對自己態度的變化更加證實了這一點。這個可憐的又一次陷入了一種深深地絕望和無謂的自責中。

週六晚上,他吃完晚飯就獨自去上自習了,自從張姝華疏遠他之後他的課餘生活就剩下和室友打籃球、去圖書館上自習兩件事了。到了晚上七點多的時候他收到了張姝華髮來的一條訊息——“祝君鵬在向我表白,我該怎麼辦?”這條訊息成了壓垮王昊宇那脆弱的感情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顫抖的雙手幾乎拿不住那個巴掌大的手機,他寫了刪、刪了寫、再刪、再寫……過了足足有十餘分鍾之後他終於編輯了這樣一段話:哦,那恭喜你啊!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編輯資訊的這十幾分鍾張姝華就眼巴巴地盯著手機在等,雖然上次見到的那一幕讓她一度痛苦不已,但她又多麼希望那只是一場誤會,她甚至期待著王昊宇有一天會告訴她,那個女孩是他的妹妹,或者那天是她認錯了人,王昊宇那天根本就沒去商場。因為以她對王昊宇的瞭解,她相信王昊宇是不會騙她的。公寓樓底下祝君鵬帶著一幫人用蠟燭擺好了一個大大的心型圖案,手裡捧著花,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張姝華,我愛你!”此刻她多希望站在樓下的人是她的“宇哥”啊,甚至根本不用這樣,只要他現在發消息說一句“我愛你!”,她也會下去斷然拒絕大名鼎鼎的祝君鵬的而走向他的。可王昊宇終究還是讓她失望了,那句話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上。她沒有回覆王昊宇,而是拿起手機刪除了手機上所有關於王昊宇的資訊,這才神色黯淡地走下樓去。

那樣隆重熱烈的場面、那個璀璨耀眼的人——這是多少女生夢寐以求的場面啊,可在張姝華眼裡,這卻成了她青春的葬禮,那如血的玫瑰、那搖曳的燭光、那斑駁的燭淚、那刺耳的歡呼讓她感到一陣眩暈。她木訥地接過祝君鵬捧上的鮮花,只是禮節性的說了句“謝謝”,她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了祝君鵬的擁抱和親吻,在圍觀人群的驚愕和祝君鵬的尷尬中抽身回去了。回到宿舍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她的“宇哥”,那個在她眼裡一直都是長安城裡最明亮的青年再也不會守在她身邊了,原來他所追求的愛情是自己給不了的,原來自始至終這一切都是她在唱獨角戲,王昊宇根本沒有愛過她。從此以後她的生活裡將會走進一個自己沒有任何感情的人;或許在不久的將來王昊宇身邊也會出現一個詩一般的女孩,他們兩個將像兩顆行星一樣永遠不會再有交集……”一想到這些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趴在床上把頭埋進枕頭裡盡情地哭了起來。

另一邊王昊宇在回了那條訊息後心裡也亂成了一團麻,他依然是寫了刪、刪了寫,反反覆覆地,最後終於寫了三個字“對不起”,可當他把這條訊息發出去之後微信卻顯示“對方開啟了好友驗證,您還不是他(她)的朋友。”這一下王昊宇真的亂了方寸了,他發瘋似得從圖書館跑出去向張姝華住的那棟公寓樓跑過去,透過層層人群他看到了中間的張姝華和祝君鵬,這一幕讓他的心都碎了。他又轉身向操場跑過去,學校東邊那片土操場沒有路燈,晚上也沒人過去,他就順著那條土跑道一圈又一圈的跑,汗水流進眼睛裡蜇的眼睛火辣辣的,他也不擦;灌進鞋裡的石子磨得腳上都起泡了,他也感覺不到疼;汗水把衣服都浸透了,他也不累;後來天上下起了小雨,一陣風吹來冷的他打顫,他仍舊沒有停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幹什麼。雨越下越大,跑道也越來越泥濘,終於腳下一滑,他一個趔趄狠狠地摔在泥漿中,他艱難地爬起來,拖著就像綁了沙袋一樣沉的雙腿走到操場邊的水泥臺階上坐下來。這時手機再次響起來了,他用滿是泥巴的手拿起手機,原來是好友李思齊的電話,他疲憊不堪的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那邊李思齊焦急地問他,“你在哪兒?這麼晚了還不回宿舍?外邊下雨了,我把傘給你送過來。”“哦,我在外邊,你不用送傘。”王昊宇故作鎮靜地說。只聽李思齊命令道,“我剛回宿舍見你不在,給你打了十幾次電話了又不接,你把人要急死呀。你晚上別回宿舍了,來我這兒住吧,現在就過來,我等你。馬上!”“哦,也好,那我現在過來。”

李思齊是王昊宇上大學後結交的最好的朋友,原本和王昊宇還是一個寢室的,大一第二學期他嫌宿舍太吵了,而且宿舍有幾個人的言行他也看不慣,就搬出去住到外邊了。因為是一個班的,所以對王昊宇和張姝華的事他基本上心知肚明,但王昊宇不說他也從沒主動問過,今天祝君鵬那一場轟動全校的表白他自然也知道了,所以他一直都在擔心他這個可憐的兄弟。

當王昊宇一身泥水走進李思齊的宿舍時李思齊第一次被他驚得張大了嘴巴,王昊宇的臉是那種沒有任何生氣的青灰色,頭髮上都沾著泥巴,眼睛就像盲人的眼睛一樣沒有任何的光澤,他剛要開口說話,只見王昊宇搖了一下頭,呆滯地說了一句“不說了,什麼都不用說了。”李思齊明白這個倔強的兄弟的心思,即便是到這一刻、即便是在最親的哥們面前他也要極力地維護住自己那一份傷痕累累的顏面。於是也就沒再說什麼,他拿出自己的洗浴用品讓王昊宇去衛生間沖澡,然後他回宿舍給王昊宇取衣服。

王昊宇把水調到冷水上,任憑冰冷的水花灑在身上,他使勁地搓著皮膚,似乎這樣就可以將一切痛苦和煩惱洗掉一樣,但卻越洗越清醒,祝君鵬手捧鮮花半跪著獻給張姝華的那個場面不斷地在他的眼前浮現,不斷地刺激著他的神經,他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可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李思齊租的房子和王昊宇宿舍不遠,不到半個小時就把衣服給取回來了,當他走進房子時就感到一股冷氣撲面而來,他問王昊宇是不是沒熱水了,王昊宇說有,他想用冷水洗洗。這一下李思齊終於發怒了,他朝王昊宇吼道,“有能耐你自己去向張

姝華表白呀,你去從姓祝的手裡把張姝華奪回來呀,面對自己心愛的女孩卻像個懦夫一樣,現在又在這兒折騰自己算什麼本事。”王昊宇邊穿衣服邊爭辯道“唉,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再說了像我這樣的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聽王昊宇這麼一說李思齊心裡又生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他吼道“我看張姝華真是瞎了眼了,當初怎麼就能看上你這麼個懦夫,看不上你她能整天叫你去上自習?看不上你她能約你去看電影?看不上你她能過節、你過生日時給你送禮物?看不上你她能上課的時候給你佔座位?人家一個女生,你要讓她怎麼做?讓她向你表白?那麼內斂矜持的一個女孩,你還要人家怎樣?說白了你就是為了維護你那點可憐的自尊,你害怕被拒絕,你害怕丟了你所謂的顏面,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懦夫。”

李思齊的話就用一把鉗子把扎在他心上的那帶鉤的刺一個個往出拔,帶著血和肉,李思齊說得對呀,他就是一個懦夫,明明那麼愛張姝華,可卻連一句“我愛你”都說不出口,張姝華為她做了那麼多,可他還在懷疑張姝華是否對他有感情……從此以後那個可愛的小姝將會由另外一個陪伴,自己再也不能去守護她了……一想到這些,他感覺就像快要窒息了一樣。

他突然對李思齊說:“咱倆晚上喝點酒吧,行不?”李思齊雖然對這個學業上開了花、感情上亂如麻的好哥們有點“怒其不爭”,但也抱著極大地理解和同情,也就很爽快的答應了。王昊宇出去買了一箱啤酒,兩包話花生米,倆人就這樣喝起來,李思齊還拿出一包煙,給王昊宇和自己各點了一支。李思齊是個灑脫不羈的人,吸菸喝酒樣樣都沾,但王昊宇卻是不吸菸不喝酒,就像一個苦行僧一樣剋制著自己的感情,約束著自己的言行,堅守著他所認為的一個知識分子必須遵守的一套清規戒律。

他接過李思齊點燃的煙狠狠地吸了一口,這口煙似乎被他吸進了肺裡,一下子嗆得他眼淚鼻涕都流下來了,喉嚨咳的似乎都要冒煙了,但他還是不顧李思齊的勸阻使勁咂著,只有在這種撕心裂肺的刺激下他才可以平衡一下內心的痛苦。他今晚其實是想喝醉的,聽說酒精可以麻醉人的神經,他還一直沒有體驗過,可他卻不知道古人還說過“借酒澆愁愁更愁”,一箱酒都快喝完了,他的思維非但沒有被麻痺反而越來越清醒了,胃裡一陣陣翻江倒海,可晚間發生的那一幕卻還是不斷地在腦海裡浮現,揮之不去。他想哭、想傾訴、想發洩,可早已習慣了將自己的內心像個捲心菜一樣層層包裹起來,如今即是在自己最親密的哥們面前他還是無法酣暢淋漓地發洩一番。

一箱酒喝完後他不顧李思齊的勸阻又去買了一箱,畢竟胃容量有限,況且他平日裡是滴酒不沾。第二箱一瓶還沒喝完時他胃裡一陣劇烈的翻滾終於吐了,吐完之後當他暈暈乎乎地在衛生間的洗漱臺上漱口時他突然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穿的這件襯衫就是張姝華給他買的那件,此刻他終於控制不住了,瞬間就淚奔了,這一年多來和張姝華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就像放電影一樣從他的眼前一一閃過。那一切是那麼幸福,那麼美好,可如今,一切都要失去了,再也不會有人和他一起去上自習了,再也聽不到那令人心曠神怡的笑聲了,再也看不到那勝過世間一切美好的笑容了……以後守護在她左右的將是另一個人……他卻不會再有機會了……她真的是愛他的嗎?如果他當時將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是不是就能和張姝華在一起……這一連串的問題終於衝突了他心裡的最後一道防線,他終於由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後來李思齊將他從衛生間拉出來放到床上,拍拍他的肩膀說:“兄弟,想哭就哭吧,哭出來能好受點。”一聽這話他更加不能自已了,他就像小時候一樣趴在床上不顧一切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沒了,我什麼都沒了……我該怎麼辦……是我辜負了她……我辜負了自己最愛的人……我混蛋……我就是個懦夫……”他邊說邊使勁揪著自己的頭髮。看他這樣李思齊也不忍心,他拉住王昊宇的手說:“這大概就是成長的代價吧,下次碰到心儀的女孩你大概就不會這般畏畏縮縮了。唉,只可惜呀,那麼好的一個女孩……”

“可是這代價太大了呀……為什麼要這樣……這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會受到上天的懲罰的……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難受嗎?我恨不得自己了結了自己,死了就不會這麼痛了……”

“唉,瞎說什麼呀,你還有你的家人,你還有自己的人生要走下去,堅強點。”

“我對不起張姝華,她是喜歡我的,她不會嫌棄我的家庭的,那麼好的女孩,我以後如何面對另一個男生守在她身邊……她給過我機會的,可是我卻讓她失望了,你知道嘛,是我讓她失望了……”王昊宇說著抽出手使勁在自己的臉上扇了一巴掌。

……

就這樣一直折騰到兩三點他才睡著了。

第二天王昊宇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多了,李思齊不在,房間裡就剩他一個人了,昨晚喝酒留下的那一片狼藉已經被李思齊收拾好了,王昊宇揉了一下又漲又痛的頭突然反應過來今天是星期五,早上滿課,他拿起衣服準備穿時衣服上掉下來一個紙條,他撿起來一看是李思齊給他留下的,寫著“早上安心睡覺,我幫你請好假了,中午等我回來了吃飯。”當他再次躺下時感覺就像赤身躺在了荊棘叢中,身上的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都撕裂般的疼痛,胃裡還是翻江倒海的。昨天晚上的事就像做了一場夢,他也確實希望那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就好了,可那不是夢,那就是實實在在的事啊!他翻開微信,第一個聯系人就是張姝華,可他開後卻顯示的是“對方開啟了好友驗證,您還不是他(她)的朋友”,他感覺自己就像從一個無底的深淵掉下去了一樣恐懼而無助,他瘋狂地給張姝華一遍又一遍地發著“我愛你!”可每次都是出來的都是一個紅色的感嘆號和那一串冷冰冰的文字。他顧不得渾身那鑽心的疼痛,迅速穿衣、洗漱,這一折騰胃裡的酸水又往上泛,可昨晚吃的東西都吐光了,沒什麼可吐,胃裡一陣陣絞痛。

這時李思齊回來了,手裡還提著飯,兩份油潑棍棍面,一份農家小炒肉,這是他倆平日裡最喜歡吃的飯,可此時看到這些飯他卻心裡一陣陣發嘔。他強忍著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李思齊苦口婆心地說道,“事情依然發展到這一步了,你這樣折磨自己又於事何益?張姝華要是知道你這樣,她也會於心不忍的。”一聽到張姝華這三個字王昊宇更難受了,他說:“我知道,你說的對,可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也沒想到,我竟然這麼在乎她。”李思齊不無憐惜地說:“唉,順其自然吧。”王昊宇吃的很勉強,吃著吃著眼淚就簌簌地落下來了,他也不抬頭就那樣混著眼淚艱難地吃完了一碗面。

曾經可以愛的時候他一直都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的感情流露,如今他終於有勇氣面對愛情的時候卻已經不能愛了。人啊,總是這麼矛盾,生活總是這麼殘酷,此刻他終於明白了柳青先生說過的那句話“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往往只有那麼幾步,尤其是當人年輕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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