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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來暑往,四季輪迴,每個季節都有每個季節的困擾,每個季節也有每個季節的風景。囂張的西北風裹挾著西伯利亞寒流肆虐了兩天之後,冬至的前一天晚上長安迎來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早上起來開啟窗子一看,哇,眼界所及之處都成了粉妝玉砌的世界,風雖然停了,但雪還在下,公寓樓下那素日裡傲然挺立的竹子被雪壓得彎下了腰,那金字塔形的雪松,盡情地舒展著自己的手足去將雪往自己的懷裡攬。公寓樓背後是一望無際的麥田,放眼望去白茫茫、朦朧朧的一片,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哪裡是田地哪裡是道路。這一幕又讓王昊宇惦記起了前幾日在網上看到的那一頂古風斗篷,這樣的天氣裡披一頂大斗篷、穿一雙厚厚的雪地靴、帶一雙棉手套,走在那一片雪白的原野上,不用管是走在地裡了還是走進麥田了,反正哪裡都是厚厚的雪;也不用擔心會走到哪裡,反正又不會從這片天地裡走出去。如此豈不是很有詩意。

早上第一節沒課,宿舍其他人都還沒起來,王昊宇洗漱好之後就夾著書走了,自從高中開始他基本上在學校都不背書包,而是習慣性的將書夾在腋下,冬天的時候他還習慣將雙手捅在一起,為此室友們沒少笑話他,說他就像農村的老頭子一樣,對此他倒也不以為然。今天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直奔圖書館,而是準備繞著校園最外圈那條路走一圈,由於時間還早,上課的隊伍還沒走過,路上蓬鬆的積雪已經沒上腳踝了,沒走幾步雪就灌進鞋裡了;天氣也異常的寒冷,雖然耳朵凍的發疼,但人卻不敢伸出手去暖暖耳朵。

當他轉了一大圈走到圖書館門口時上課的學生才開始成群結隊地往教學樓走,女生們一個個包的嚴嚴實實的就露著兩隻眼睛,男生們嬉戲追逐,有的還摶雪球照著人扔,還有幾個男生像是一個宿舍的,他們抬著另一個男生往雪地裡扔,那男生也不氣惱,起來後顧不得拍身上的雪就去追趕其他人,惹得路過的女生發出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來到圖書館他徑直走到四樓西區的閱覽室,在第二列第八排第三層書架上取下一本《平凡的世界》,然後朝靠近窗戶的那一排桌子走過去,邊走邊翻到上次讀到的那一頁。大概是因為閱覽室暖氣太熱了,而自己剛才走在雪地裡又有點吃力,這會兒突然感覺熱的心慌意亂的,看了兩頁就感覺看不下去了。他把窗子稍微開了一點,好讓外面的風能吹進來,從外面吹進來的空氣果然清爽的多,偶爾有一兩片雪花飛進來,也立刻被室內的暖氣融化成看水汽了。

但這清爽的氣息並沒能使王昊宇平靜下來,他還是感覺心裡亂糟糟的靜不下來。他不停地把手機拿出來看,看看有沒有人打電話或者發消息,看看是不是到上課時間了,可今天外界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只有他的心臟跳的比往常快了許多,感覺想了好多事但卻什麼都沒想出個頭緒。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裡萌生了,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雖然很不願意往那方面想,但他還是不放心,於是他出了閱覽室去衛生間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家裡也下雪了,父親在掃雪,母親在做飯,聽到家裡一切安好,他才放下心來。可放心歸放心,思緒依然不能平靜下來。拿起手機想給人打電話,翻了半天卻不知道該給誰打;想發消息卻不停地輸不停地刪,到最後連一條訊息都沒發出去。

終於捱到了九點半,王昊宇將書放回書架,比往日提前了半個小時去上課了。來到教室門口後裡邊還沒下課,又站在外邊等了十幾分鍾。這一節課上的是中國近現代史,那位學究氣濃厚的中年老師津津有味地在講臺上講著晚清名臣李鴻章,黑板上是他豎排版寫的李鴻章那首《入都》:丈夫只手把吳鉤,義氣高於百尺樓。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裡外覓封侯。定將捷足隨途驥,那有閒情逐水鷗。笑指盧溝橋畔月,幾人從此到瀛洲。對於這位學富五車的老師王昊宇一向有著深深的敬意,對於那位譭譽參半的晚清名臣王昊宇也一直都有著抱以極大的理解和同情,但今天這節課他卻老是跑神。

正當他恍恍惚惚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手機的震動將他的思緒拉回來了,他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是之前聯絡到的《等著我》欄目組的那位叫天山雪蓮的長安籍志願者的電話。這個電話讓王昊宇渾身一激靈——莫非是尋人的事有眉目了?可這會兒上課又沒法接電話,他把電話掛了回了個訊息說自己正在上課,待會兒回過去。訊息剛發過去就收到對方的訊息了:“你好啊,你們要找的人終於找到了,我們也聯絡警方進行了DNA比對,比對結果支援陳秉德先生和那位姑娘存在親屬關係。”“神思恍惚了一早上,原來是個大好事啊!”王昊宇心裡想著趕緊給那位志願者回訊息,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接著他又迫不及待地給張姝華髮訊息告知了這件事,他偷偷地瞅了張姝華,看到她也滿臉欣喜地在看他。終於熬到下課了,這十幾分鍾對於王昊宇而言好像比一年還要漫長。老師一走出教室他就迫不及待地走出教室在走廊上掏出手機給“天山雪蓮”打電話,張姝華也跟著走出來了,兩人沒有說話只是激動地對視了一眼,他們都焦急地等著對方接通電話,此刻王昊宇的心情竟然比在落羽村第一次上課時還緊張。手機鈴聲響了十三秒之後電話終於接通了,那位叫“天山雪蓮”地志願者說,在接到他們的報名求助之後,志願者們首先在《等著我》官方媒體上登記的求助資訊裡進行篩選,總共找到了三個疑似物件,隨後節目組對這三個求助物件都進行了實地走訪,進行多方比對後將目標鎖定在了陳倉市一個叫馮玉鳳的女子身上,最後為了進一步確認他們還聯絡警方調出陳秉德之前錄入的基因資訊進行了比對,結果支援雙方存在親子關係。據說這位女子也一直在找家,只是由於離家時年齡太小,記憶甚是模糊,一直都沒有任何進展。王昊宇問什麼時候可以讓雙方見面,志願者告訴他節目組會儘快安排讓雙方見面的,到時可能還會邀請雙方去省城,到《等著我》節目錄製現場見面,問王昊宇有沒有問題,王昊宇說這個應該沒問題,但他不是當事人,得徵求一下當事人的意見,說他現在就問等會兒問好了給答覆。張姝華目不轉睛地盯著王昊宇手中的電話,屏息靜氣地聽著電話裡的每一句話,生怕自己的一個不留神錯過什麼似的,當聽到人找到了,並且近期就可以見面的話後,她的雙手緊緊地抱成一個拳頭放在胸前虔誠地說了句“上天保佑,終於找到了。”王昊宇聽完這些話也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感慨地說了句“沒想到啊,這麼快就找到了。”張姝華聽到後打趣地說到,“哎吆,聽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嫌太容易了?”“哪有,怎麼會呢,只是感慨,十幾年了,終於找到了。”王昊宇不知怎麼的面對張姝華的時候常常會臉紅心慌,他的表情倒把張姝華逗的“咯咯”地笑起來。

第二節課下了之後王昊宇趕緊給陳村長打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了陳村長,當王昊宇小心翼翼地說出這個訊息時,只聽那邊陳村長的音量突然提高了幾十倍,先是問了一句“你說什麼?”還沒等王昊宇回答,那邊又喊道“真的找到了?你說的真的?小宇你說我那孩子找到了?”王昊宇趕緊說“真的,真的找到了。”張姝華也在電話上說“陳叔,我是小姝,真的找到了,是真的。”那邊陳村長激動地只是喊“小姝啊,真的,你說的真的。”這時聽電話那邊傳來陳嬸的聲音“這大中午的你魔怔了,吼啥哩?”“咱的女兒找到了,終於找到了,這是小宇打過來的電話,不信你問問,你來接電話,我去跟媽說說。”陳村長聲音顫抖地說著,此刻他終於可以把這個振奮人心的訊息告訴年邁的母親了。

這時電話那邊傳來了陳嬸的聲音,不知道她是還沒反應過來還是不敢相信,接過電話並沒有問關於那個孩子的事,而是很客氣地問候王昊宇,原來直到此刻陳村長還沒有將找孩子的事告訴妻子。王昊宇忍不住說到,“陳嬸您先聽我說,別太激動。您之前不是有個孩子丟了嗎?現在我們給您找到了。”“你說啥?怎麼找到的?你說的真的?”陳嬸好像這時候才敢面對這件事了。“真的陳嬸,沒有騙您,真的找到了。”王昊宇激動地說。那邊突然就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只聽陳嬸抽泣著說:“咋找到的?哪兒找到的?娃在哪兒呢?”王昊宇就把怎麼去落羽村找陳村長收集資訊,怎麼去網上登記,志願者怎麼找的都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只聽陳嬸哽咽地說:“十六年了,整整找了十六年了,終於找到了。那孩子左肩膀上有個銅錢大小的紅色胎記,你問了嗎?我那孩子這幾年過得好不好?”王昊宇說已經做了親子鑑定了,沒有問題的,那個胎記由於陳叔當時沒說,所以找人的時候也就沒想到那個標誌,但親子鑑定是有科學依據的,錯不了。而且據欄目組的人說那孩子這幾年過得也挺好的。聽王昊宇這麼一說陳嬸那邊一下子就泣不成聲了,王昊宇平生最見不得人哭,別人一哭他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張姝華好像看出了他的窘態,接過電話自己跟陳嬸說起來,“嬸子,想哭就哭吧,這麼多年你也不容易,把心裡的委屈都哭出來,哭完了咱高高興興的去接春霞回家。”春霞是孩子丟失之前的名字,她雖然眼眶紅紅的但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陳嬸這個樸實而又堅強的農村婦女由於骨子裡的那分倔強和好強,也怕惹得家裡其他人傷心,平日裡無論多苦她都咬牙挺著,她把所有的苦難都深深地壓在內心最深處,還不到五十歲的她早已頭髮花白。但此刻孩子找到的了的訊息就如同一鏟子鏟在了一個行將決口的大堤上,陳嬸再也忍不住了,也無需再忍了,終於痛痛快快地哭出來了。其實這世間的眼淚有兩種,好多人只知道傷心痛苦的時候人會流淚,但卻不知道人在極度幸福的時刻也會流淚,淚流滿面心裡卻比喝了蜜還甜。張姝華把電話掛了,回頭對王昊宇說:“讓他們一家人好好發洩一下吧,暫時別再打擾他們了。”可是王昊宇還沒顧得上問陳村長願不願意去省城節目錄製現場和孩子見面,志願者那邊還等著回信呢。張姝華胸有成竹地說:“這事你不用操心,陳家人比你更著急,估計很快就會再打電話的,咱先吃飯吧。王昊宇雖然很著急,但張姝華說的也無可辯駁,就只好聽張姝華的,先把飯吃了。

吃完飯,他倆也沒急著回去,就坐在餐廳裡聊天,兩個人似乎都有點心不在焉。果然如張淑華所說,沒過多久陳村長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他問啥時候能見到孩子,王昊宇把節目組的意見說了之後陳村長毫不猶豫地說,“行,這沒問題,只要能早點見到孩子,咋都行,我還要當面感謝他們呢。小宇啊,叔要好好謝謝你和小姝啊,要不是你倆,我這孩子都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找得到了。”王昊宇趕緊說“沒事沒事,您客氣了,找到了就比啥都好啊,那這邊我聯絡一下節目組的志願者,見面的日子定好了我再聯絡您啊!”“你麻煩一下他們一定要快呀,我們想早點見到孩子。”“哎,沒問題!”隨後王昊宇又趕緊聯絡“天山雪蓮”,告訴她陳家願意去節目錄製現場,並轉達了陳村長希望能早點見到孩子的要求。“天山雪蓮”說這個能理解,她這就和節目組與馮玉蘭聯絡,爭取早日相見,時間定下來了再告訴他。

到了晚上陳村長又給王昊宇打電話了,問他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孩子,王昊宇說節目組那邊還沒確定好,那個聯絡他的志願者說第二天才能確定。

陳家一家人人這天晚上又陷入了徹夜未眠的狀態,他們為孩子找到的事情而高興,又為早日見到孩子而著急,同時也為孩子這十幾年的遭遇而擔憂。

第二天十點多的時候王昊宇終於等到了“天山雪蓮”的電話,她告訴王昊宇,經過節目組的安排和與馮玉鳳的協商,定在12月30日讓他們一家人見面。王昊宇心裡盤算著今天是12月23日,剛好剩一個禮拜的時間了,時間也不是很久。他趕緊把這個訊息告訴了翹首以待的陳家人,陳村長一聽再有七天就可以見到思念了十幾年的女兒了高興的聲音裡都含著笑意,還說到時候陳家奶奶和嬸子都要去的。

從這一刻起陳家人就陷入了焦急地的等待中,早上起來盼天黑,晚上睡不著等天明,冬日裡無事可做,時間似乎過得比往常慢了許多。陳老太太得知訊息後接連三天三夜都睡不著覺,晚上雖然熬得眼睛通紅,又酸又痛的,可就是不瞌睡。到了第四天的時候老太太終於倒下了,早上起來感覺頭暈目眩四肢乏力,她勉強撐著穿好衣服,之後就暈的再也起不來了,胃裡一陣陣的翻滾卻由於前一天本就沒怎麼吃什麼也吐不出來。後來送到鎮醫院醫生說可能情況比較嚴重,讓去縣醫院看看,送到縣醫院一檢查,原來是重度感冒,還有冠心病。上天在降下福澤的時候似乎忘記了這個飽受苦難的家庭,正在一家人興高采烈地準備去見丟了十幾年的孩子時老太太又病倒了。老人沒問自己病情如何,而是問醫生以及能不能出院治療,醫生不解地說“你都病成這樣了還想著明天出院,這肯定不行。”陳村長明白母親的心思,她是怕自己去不了省城,她想早點見到孩子。於是他只能對母親說:“咱聽醫生的吧,先治療,這長安回來也就幾個小時的事,完了我馬上帶孩子回來見你。”,他又轉過去對醫生說,“該咋治療你們決定,我們一定好好配合。”

把醫院的事安排好之後陳村長撥通了王昊宇的電話,“小宇啊,跟你說個事,你奶奶生病了,你嬸子得在醫院照顧她,所以就只能我一個人來長安了。”,王昊宇一聽說老人病了連忙問到,“奶奶怎麼了?不要緊吧?什麼病?”“不要緊,老人麼,冬天天冷了就容易生病。”陳村長輕描淡寫地說。

“哦,那就好,那沒事,你跟我奶奶說一下讓她安心養病,到時候我陪你去啊。”

“叔也是這個意思,畢竟這十幾年都沒見了,見了面孩子要是不認我怎麼辦?。都不知道該咋還你這恩情了。”

“沒事沒事,這事呀,你更應該感謝的人是小姝,如果不是她我還不知道這事呢,說不定她也會跟咱一起去呢。再說了,據欄目組的人說那個孩子也一直都在找家呢,不會不認的,放心吧。”

打完電話王昊宇就給張姝華髮微信,把這事跟她說了,張姝華聽到老人生病的訊息又心疼又著急的,雖然王昊宇一再跟她說不要緊,但她還是立馬就給陳村長把電話打過去了。她說想和陳家奶奶說說話,陳村長就把手機給老人了,老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小姝啊,你啥都好著沒?”還是那親切的聲音,還是那關切的語氣,還是那充滿愛意的話語。張姝華告訴老人啥事都別想,好好養身子,到時候精精神神的見孫女,還說自己到時候和小宇一起陪著陳村長去見孩子。

12月29日,陳秉德早早地從縣醫院出發出發,到省城時下午四點,王昊宇和張姝華一起去火車站接他。節目錄製現場在省電視臺,離他們學校不遠,所以王昊宇就把陳秉德帶到學校,在學校後邊找了一家賓館讓他住一晚上。第二天王昊宇和張姝華七點半就過去找陳秉德,過去之後他早已收拾好在等他們了,桌子上的菸灰缸裡放了一大堆菸蒂,房子裡充斥著嗆人的煙味,顯然他一晚上基本上沒怎麼睡。王昊宇和張姝華帶著陳村長在學校餐廳吃過早飯後便乘車前往省電視臺。

他們到省電臺時是九點鐘,節目錄製是從十點開始的,好在電視臺那邊已經有工作人員來了。王昊宇向工作人員說明來意後工作人員熱情地將他們一行帶到了休息區,並端來茶水,說時間還早,讓他們先等等。陳秉德恨不得一轉身就能看到自己的孩子,急的他額頭上都開始冒汗了,雖然張姝華和王昊宇不停地給他說一些題外話,想緩解一下他的情緒,但他的心思根本轉移不過去,不停地低下頭看表。

一直到九點四十分的時候才有人過來跟他們說節目馬上就開始了,讓他們做好準備,當得知王昊宇和張姝華是陪同人員的之後,工作人員讓他倆坐到觀眾席上,待會兒只讓陳秉德一個人進去。陳村長似乎有點緊張,他看了看張姝華和王昊宇,又看了一下工作人員,似乎想要說什麼,嘴唇動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說。張姝華掏出紙巾給他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滴說:“陳叔您別緊張,我們就在前邊坐著呢,您的孩子也一直都在找您,所以不要有什麼顧慮,加油!”王昊宇緊緊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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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終於到了,陳秉德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走上臺。他分別對主持人和觀眾席各鞠了個躬,在對觀眾臺鞠躬的時候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陪同他來的王昊宇和張姝華,兩個孩子都緊緊地握著拳頭向他做了個加油的動作,他也使勁地點了一下頭。等他坐下來後主持人問道,“這位大哥您今天來找您的什麼人?”

“我找我的女兒,孩子十六年前丟失的,孩子當時四歲。”陳村長回答道。

“哦,那您的孩子當時是怎麼丟的?”

“當時村裡唱戲,我家孩子和村裡其他孩子一起出去玩,後來其他孩子都回來了,就我家孩子不見了。”

“那這麼多年您有沒有找過孩子?”

“找了,咋能沒找,整整找了十六年了。孩子丟了之後我把縣卷煙廠的工作辭了,我和孩子她媽騎著個腳踏車跑遍了整個商於市去找都沒找到。主持人你是不知道那兩年我們是怎麼過來的,整天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跑,拿著孩子的照片見人就問。兜裡裝著從家裡帶出來的饅頭,夏天的時候饅頭上的黴能長半寸長,冬天的時候饅頭咬一口全是冰渣。有時候把人凍的全身都麻木了,從腳踏車上都下不來,可就是不敢停下來,一停下來就要倒下去了。自從孩子丟了之後我父親就病倒了,但他沒有看病,他把自己養老的錢都拿出來讓我們找孩子,我們在外邊跑著找孩子,他和我母親在家幹農活,帶我的大兒子。勉強支撐了兩年他就過世了,臨走前他拉著我的手說“丟的已經丟了,在的人還得活下去呀,把心思給在的人分一些。”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讓我們給大兒子身上分些心思,而且找孩子的兩年把家裡的積蓄也都花光了,再後來我們不在盲目地亂跑了,而是多方打聽訊息,一有訊息就去找。”

“哦,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那你們是怎麼找到我們這個欄目的?”

“這得虧省城師範大學的兩個志願者,是他們給我說的這個,也是他們給我登記的。”

“今天兩位大學生來到我們節目現場了嗎?”

“來了,和我一起來的,本來我母親和孩子她媽也要來,可老人生病了,孩子她媽也得照顧老人,來不了,我就和兩位志願者一起來的。”

“那請我們的兩位大學生志願者也上臺,我們認識一下。來,掌聲有請。”

王昊宇和張姝華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走上臺。主持人問他倆怎麼想起幫助這位大叔找親人的,王昊宇和張姝華就把他們去支教期間受到怎樣的款待,以及後來得知後陳叔丟了孩子的事後兩個人怎麼合計的簡明扼要的說了一下。他們的講述再次贏得了熱烈的掌聲。

之後便進入了整個錄製過程中最激動人心的一刻,由求助者去開啟自己的希望之門。陳秉德在主持人的指導下緩緩地向前走去,這短短的有二十幾米的距離大概是他這半輩子走的最艱難的一段路了,他怕孩子不認他,他怕孩子這幾年受太多的苦,他甚至害怕門後站著的不是自己的孩子……這些年找孩子經歷的事情太多了,有多少次打聽的清清楚楚的去找卻最終都是失望而歸……站在開門的按鈕前他把手一次次舉起來又一次次放下去,猶豫了許久之後終於鼓足勇氣將自己的右手緩緩地往那個掌型感應器上放上去。那一刻鼓勵的掌聲停住了,舒緩的琴聲也止住了,每個人都在屏息凝視著那扇希望之門,寂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隨著那扇希望之門的緩緩開啟,一個泣不成聲的姑娘踉踉蹌蹌的走出來,陳秉德一看那姑娘的模樣一下子就崩潰了,三步並作兩步地搶了過去,一聲“閨女”、一聲“爸”之後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十幾年的辛酸和苦楚、十幾年的思念和期盼此刻都化作無言的淚水。只聽陳秉德含混不清地反覆地說:“孩子啊,你這些年受苦了……我們……找你找的好苦啊……都怪爸把你沒看好……”,那姑娘也哽咽地說道“我也想你們……我也一直在找你們啊……可啥線索都沒有,我找不到呀……”

工作人員本想過去勸勸他們但被主持人擋住了,主持人哽咽地說道,“讓他們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吧,這麼多年了,他們心裡有多苦誰也不知道。”

過了許久陳秉德終於控制住了自己,他用自己拿粗糙的手去抻著衣服袖子去給孩子擦眼淚,邊擦邊說“孩子不哭了,咱今兒應該高興,今天跟爸回家,爸要好好補償你啊。”那姑娘也流著幸福的眼淚說:“嗯,對,咱不哭,咱要開心。”

主持人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笑著問道,“大哥呀,我剛聽兩位志願者說你並不是很相信親子鑑定,可你和這姑娘還沒說話咋一見面就能確定她是您閨女呢?”

“自家的孩子就是幾十年不見也認得,這眼睛鼻子跟小時候一點都沒變,你看?”陳秉德說著從貼胸的口袋裡拿出了孩子的一張照片讓大家看。

“我咋看就不出來哪兒像呢?”主持人拿著照片仔細端詳著說道。

“誒,這要是你自家的孩子你也一眼就能認出來,孩子再怎麼變父母肯定是能認得的。”陳秉德說著再次充滿愛意地看了閨女一眼。

“哦,看來這血脈親情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主持人頓了一下又問那姑娘,“妹妹,你離開家的這些年過的咋樣啊?跟你爸說說。”

一提到自己這些年的生活,這個叫馮玉鳳的姑娘的眉頭再次籠上了一層陰雲。原來這姑娘小時候是被人販子拐走的,人販子將她賣到了另一家做童養媳,那家人條件不好,吃了很多苦,後來實在受不了她就找機會跑了。她像個乞丐一樣跑了自己也不知道多久,後來在不知道是暈倒了還是睡著了的情況下被一對善良的老人抱回家裡。在得知她的身世後那兩位膝下無子的老人就把她收養了,後來還供她讀書,她上到六年級就再沒上學,因為和同年級的學生相比自己年齡太大了,而且她也想減輕一下爺爺和婆婆的負擔,為此還惹得兩位老人生氣了好久。後來她跟著村裡一位大嫂學了理髮的手藝,現在自己也在鎮子上開了個理髮店,爺爺去世後她就把婆婆接過去和她一起生活。她說爺爺和婆婆給了她一個家,現在爺爺去世了,她要好好孝順婆婆。

聽完她的敘述陳秉德緊緊地抓著女兒的手,似乎怕一鬆手又會丟掉似的,他心疼地說:“孩子沒想到你受了那麼多的苦啊,遭了罪了。咱把婆婆接過來,你也回家,爸和你媽好好補償你和婆婆啊!”

看著這對終於苦盡甘來的父女,主持人動情地說:“所有的苦難都過去了,一家人終於團聚了,有家人的陪伴,未來的日子一定會充滿幸福。姑娘來認識一下站在你旁邊的這兩位大學生,是他倆幫你父親聯絡的我們《等著我》的尋人欄目。”

“哦,對對對,這倆孩子確實是咱家的大恩人,這個是小宇,這個是小姝,不是他倆的話我也不知道這個節目。”陳秉德向女兒介紹到,馮玉鳳聽父親這麼一說趕緊向兩位志願者千恩萬謝。

這時只見臺下坐的那位“《等著我》圓夢基金會”的負責人笑容滿面地走上臺來,跟所有人打過招呼之後說道,“早在節目開始之前就聽過這兩位大學生的事,懂得奉獻,所以你們下鄉支教;心懷感恩,所以你們幫助陳家尋找女兒。你們的精神堪稱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的典範。在此,我代表援助中心想你們二位饋贈兩萬塊錢作為獎勵,希望你們能永遠保持著這份赤子之情。”

王昊宇和張姝華對這份突如其來的獎勵感到很吃驚,兩個人都說這是舉手之勞,如此大禮受之有愧。但基金會的負責人卻說:“這份榮譽你們當之無愧,你們讓我看到了老祖宗提倡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精神,你們的行動也再次證明你們這一代青年並不是社會上所說的“垮掉的一代”,這份獎勵你們當得起。”

王昊宇突然心頭一顫閃現出了這麼一個念頭:可否把這筆錢捐給落羽小學,給學生們改善一下學習環境。一想到這個他悄悄地在張姝華耳邊說了一聲“落羽小學”,張姝華立馬就心領神會了,趕緊給他點了一下頭。王昊宇鼓足勇氣說:“既然這樣,我和張姝華商量了一下想著可不可以這樣,我們是因支教而結緣的,所以這筆錢就捐給我們支教的那所小學,給學生購些圖書,再添置些教學設備。你們看這樣可以嗎?”基金會的那位負責人先是一怔,隨即說道,“可以可以,真沒想到你們還有這等胸懷,真是令我等自愧不如啊。好,那我再以個人的名義再向那所小學捐贈一萬塊錢!”

隨後陳秉德代表落羽小學接受了那筆饋贈,在一遍又一遍的鞠躬和一聲又一聲地感謝之後陳秉德在三個青年的陪伴下走出欄目錄製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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