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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生活從來都不會以某個人的意志為轉移,尤其是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你只能去面對,無論多麼痛苦、多麼艱難。曾經互相愛慕,相處的無比和諧的兩個人如今見面竟只有尷尬和傷感,可兩個人在一個班,又如何能夠避得開對方呢?

王昊宇陷入了一種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折磨之中,雖然每天都會見面,雖然每次見面心裡都難受的好似萬千螞蟻在啃噬,但不見面卻又無比地思念。原本就話不太多的他如今更是沉默寡言,他的頭總是壓得很低很低,不知道是怕看到別人還是怕被別人看到;一度無比留戀象牙塔裡的生活,感嘆時光匆匆的他如今卻總是嫌時間過得太慢,老想著早點畢業,這樣就能早點結束這種每天都要見面的尷尬和痛苦,見不到了慢慢的也許就淡忘了。

那張曾經那麼熟悉的臉,如今他只有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瞅上一眼,儘管如此他還是敏銳地發現張姝華臉上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曾幾何時那張清秀的臉上一直都掛著一抹淺淺的恰到好處的微笑,但如今卻被額頭的一絲淡淡的愁雲給遮住了,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圖書館也很少再看到她的影子。王昊宇總是不由自主地把這一切變化歸結於張姝華感情的不順心,這更加使他陷入深深地自責和不安之中,可也僅限於此,他真的想不到他還能為張姝華做些什麼。在他那保守的意識裡頑固地認為張姝華既然已經成了別人的女朋友,他就應該從人家的世界裡主動消失,無論曾經愛的有多深,無論如今想放下有多難,甚至無論她將來過得是好是壞,自己都無權干涉。他在日記裡不止一次地寫到“愛或不愛,又能如何?如今那個人已經成了別人的女朋友了,一切都晚了!”

他把自己囚禁於書山之中,他瘋狂地讀書,希望透過讀書來填充自己空虛的精神世界;寫日記已經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項內容,他把自己的感情酣暢淋漓地揮灑在紙上,然後又會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將所有的日記付之一炬;每天晚上都要無節制地跑步,跑到疲憊不堪,以此來慰藉自己難眠的長夜。總之他要讓自己像個陀螺一樣高速旋轉起來,以此來麻痺自己那不堪重負的神經,抑制那痛苦難當的思緒。他一如既往地剋制著自己的感情,不讓任何人走近自己的內心世界,就像一個海龜一樣,他總是把自己蜷縮在盔甲之中。但事情總有例外,他的堂妹王欣怡就是一個特例。

王欣怡是王昊宇伯父王玉川老漢的小閨女,王玉川家一兒一女,兒子比女兒大了整整十三歲,如今已經娶妻生子,小女兒自然成了老兩口的心尖尖肉蛋蛋,極盡寵愛。由於和王昊宇家住得近,王昊宇也只比她大兩歲,所以二人打小就是極好的玩伴,加上這孩子從小聰明伶俐乖巧懂事,王昊宇對這個小妹妹更是分外的愛護。她和王昊宇一樣,也一直學習成績優異,在王昊宇考上大學的第二年,她順利地考上了西京外語大學,老王家兩年出了兩個大學生,這讓王家灣田姓人家羨慕了好一陣。省城師範大學和西京外國語大學相隔不遠,王欣怡便經常去省城師大找她的堂哥玩,雖然都上大學了,但這個小姑娘依然如小時候一般天真無邪,走在路上喜歡抱著她堂哥的胳膊,有一次王昊宇開玩笑地說:“都這麼大了走路咋還要拉著人呀,都不怕別人笑話。”她撅著小嘴不屑一顧地說:“誰愛笑讓他去笑好了,我就喜歡這樣,不過等你啥時候給我找到嫂子了我就不敢這樣了。”

在王昊宇和張姝華之間出現變故的第二周,她又去找王昊宇,可這一次王昊宇就像丟了魂似的,幹什麼事都心不在焉的,臉色很難看,偶爾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卻看著比哭還難看,王欣怡焦慮地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搖搖頭說不是;問他是不是家裡有啥事,他也說啥都好,再問他就故作輕鬆地擠出一點苦笑,說啥都好,讓她不要亂猜。問到這裡王欣怡已經猜到七八分了,於是又故意問了一句“哥你是不是談戀愛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但你明顯心情不好,那一定就是感情上的問題了。對不對?”這一下真的是碰到王昊宇的痛處了,他騰地站起來吼了一句“你咋這麼多事?哪有的事?”他如此反應把王欣怡倒是嚇了一跳,長這麼大這個哥哥還從來沒兇過她呢,在她的記憶裡王昊宇從來都是她的避風港,她小時候每次受欺負了昊宇哥哥都會給她出氣,一想到這些她委屈的差點哭出來,不過這倒是讓她明白了一件事——昊宇哥肯定是感情上出現問題了。王昊宇看著妹妹那淚汪汪的雙眼先自己就不忍心了,趕緊坐下來向她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事比較多,心情有點煩躁而已。而我們可愛的欣怡自然也不會跟這個心亂如麻的哥哥生氣的,只是忍著眼淚說沒事,看她這樣王昊宇越發不忍,又討好的問她想吃什麼,自己最近做兼職發工資了,請她吃好吃的。見哥哥一邊要為自己的感情的事煩惱一邊還要照顧她的的情緒,王欣怡也很心疼。只是他明白這個哥哥的秉性,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就算是你磨破嘴皮子他也不會說的,尤其是不好的事情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去扛。於是她也不去追問,努力裝作一切都不在意的樣子,只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來找王昊宇的頻率增加了幾分,他能做的就是陪陪他這個生性倔強的堂哥,讓他不至於感到孤單無助。

而另一邊,張姝華也被那段原本就不是很情願的感情折磨的痛苦不堪。對於祝君鵬她其實僅限於認識而已,根本談不上瞭解,之所以答應他完全是被深深地失望之下的一時衝動,雖然如此,她想著既然答應了也就會認真對待祝君鵬和這份感情的。可兩個人交往了短短一個月後張姝華就覺得他們根本不是同路人,差距太大了。

他倆第一次約會是表白後的第一個週末,那天祝君鵬一派西部牛仔的裝束,帶著一副將半個臉都遮住了的墨鏡,開著一輛擦得鋥亮的賓士,一路橫衝直撞的,不是對著前面走得慢的車狂按喇叭就是七拐八拐的超車,嘴裡“臥槽”“我靠”一直沒停,張姝華平日裡總覺得這些字眼不應該出自於一個知識分子的口,可眼前這個人卻似乎早習以為常了。還有一次在外邊逛街,路邊有個跪著的老婆婆在乞討,平時見到這種情況張姝華總會掏出一兩塊零錢小心的放進她面前的碗裡,可那天當她剛停下準備從身上取零錢的時候祝君鵬拉了他一把,旁若無人地說“這一看就是騙人的鬼把戲,你都信?”張姝華看了一眼那位老婆婆,只見她把頭埋的更低了。她低聲說了一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會這樣,她都那麼大年紀了。”聽她這麼一說祝君鵬極不耐煩的地說“行了行了,我來吧。”說著從錢夾裡掏出一張二十元的紙幣,直挺挺的向那個破碗裡扔下去。最讓張姝華受不了的是每次走在一起不管有人沒人他總是動手動腳的,為這事張姝華都說了好幾次,可他卻總是改不了。有好幾次祝君鵬都要張姝華和他一起住外邊,對於這件事張姝華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的,直接拒絕,為此兩個人都鬧過好幾次了。甚至有一次他開車帶著張姝華去外邊玩,回到學校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當時宿舍都已經關門了 ,但張姝華還是忍著被宿管阿姨嘟囔了好一陣的難堪叫開了宿舍的門。聊天的時候祝君鵬基本上不是說自己的遊戲打到多少級了就是說誰和他的女朋友在外邊租房子同居了,要麼就是誰又去哪裡逛了,從來都沒有談過藝術、學術這些問題,而那些庸俗的問題又是張姝華從來都不屑去想的。每每此時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才華橫溢的人,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古典名著都能信手拈來,說話就像寫作文一樣引經據典妙語連珠。可如今那些美好的情景只能在回憶裡去咀嚼了。

交往了半年之後,張姝華終於痛苦地發現祝君鵬追她僅僅只是迷戀於她的外表,根本沒心思去走近她的內心世界;而祝君鵬也只是空有一副華麗的皮囊,內心世界空虛的可

悲。此外她還明白,那個曾經讓他無比仰慕的人在她的內心早已佔據了太重要的位置,不是她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她想過向祝君鵬坦白,但又覺得當初明明是自己答應人家的,如今再反悔又於心難安,再說祝君鵬雖然性格乖張但本性也並不壞,時間會解決一切問題的,那些回憶和當初的憧憬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忘的,想到這些,張姝華的心也開始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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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世界上的事又常常都會和你的憧憬背道而馳。天性浪蕩的祝君鵬慢慢的也對這份不溫不火的感情失去了熱情和耐心,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他認識了西京外國語的大學一個比他低一屆的女生,她擁有足以和張姝華相媲美的長相,也具備了和自己一樣開放灑脫的性格,於是愛情的天平瞬間就傾斜了,沒過多久兩個人就走到一起了,整日裡如膠似漆的。週末他幾乎不會再來八號公寓找張姝華了,張姝華找他的時候他也開始有各種各樣的“忙”和“走不開”了。即便如此他卻還是沒有對張姝華坦白的心跡,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沒想好該怎麼開口還是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反正就是一直拖著、瞞著。

在這件事面前祝君鵬似乎忘記了語文課本上學的一句古語——“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和外語大學那個女孩的事在半學期之後還是傳到了張姝華的耳朵裡,當張姝華聽到閨蜜告訴她那個訊息時她真的是如五雷轟頂,她也早就感覺到祝君鵬對她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可她卻將這一變化的原因歸結為自己說過的話,她曾經很認真地對祝君鵬說自己不大喜歡被人粘的太緊,即便是情侶,也應該給彼此留一點私人空間,況且現在都是學生,還是應該以學業為重。就在她努力去接受這份感情的時候沒想到後院早已一片火海了。

兩段感情的失敗讓她對自己、對愛情、甚至對生活都徹底失去了信心,她哭過,也痛過,但是卻沒有恨過,無論是對曾經給了她希望而後又讓她陷入深深的絕望的王昊宇,還是現在這個轟轟烈烈地追她如今又背叛她的人,她都恨不起來。生活啊,這麼好的一個女孩,你為什要對她這麼殘忍,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沒人的角落裡自己抱著自己哭得稀里嘩啦的你真的忍心嗎?說好的好人有好報,可這麼善良的姑娘為何要遭受這些常人難以接受的痛苦?看到一個女孩被感情折磨的時常坐著坐著就忍不住流淚,你的悲憫之心又到哪兒去了?

哭過痛過之後,我們可愛可敬的張姝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堅強,就像一條柔美的小溪,在平坦筆直的河道裡就平靜無波地流淌;遇到前方有障礙,就拐個彎繞過去;遇到懸崖,也是毫無反抗地往下落,默默地接受著命運的安排,平靜地對待生活中的一切幸運或不幸。她已經做好準備了,只要祝君鵬提出來分手,她就會坦然接受,不會去影響他現在的感情和生活,這個善良的女孩心裡其實對祝君鵬還是有一點內疚的。

光陰荏苒,臨畢業僅剩不足一個月的時間了,這天是論文答辯,王昊宇本身論文就寫的博得了老師一致地好評,再加上答辯的時候他應對如流,這也算是給自己的學業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走出教學樓感覺陽光似乎都比往日柔和了許多,心情愉悅的他信步遊蕩在校園裡,貪婪地欣賞著校園的一切,似乎要把校園的一切都要在記憶裡帶走一樣。

當他第N次拿起手機準備捕捉某一幅畫面時,那個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都無比熟悉身影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本想悄悄地躲開,可又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他發現張姝華似乎很難受,她是蜷縮在路沿上的而不是坐著或者蹲著。他心頭一緊也顧不得其他就跑過去了,果然,只見張姝華滿頭大汗的,臉色上毫無血色,雙手緊緊地壓著肚子,膝蓋已經頂著下巴了,牙關咬的緊緊的。看到這一幕王昊宇再也顧不得任何尷尬和難為情了,他蹲下來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我肚子好疼啊!”張姝華艱難地說。王昊宇不假思索地說“那我送你去校醫院。”說著他右膝跪在地上抱起蜷縮在一起的張姝華不顧一切地向校醫院跑去。七月初的下午,火辣辣的太陽烤的地上的瀝青似乎都要融化了,從他抱起張姝華的地方到校醫院足足有一公里半的路程,沒跑幾部他就已經滿頭大汗了,這些他都顧不得,他只想著儘快趕到校醫院,儘快……而此刻的張姝華雖然肚子疼得死去活來,但眼前的這一幕讓她又找到了記憶裡的那種幸福,無論是祝君鵬還是和王昊宇經常在一起的那個姑娘她都不再去想了,就像靜靜地享受這一份難得的幸福,她甚至希望這段路能沒有盡頭,就這樣走下去,可看到王昊宇那滿臉的汗水和已經緊緊貼在身上的襯衫,她又為自己的剛才的想法而內疚,她小聲說道“我下來自己走吧,可以的。”“沒事,就快到了。”王昊宇不容分辯地說到。終於跑到校醫院了,王昊宇用腳踢開醫務室的門,用一種近乎乞求的語氣說到“醫生您好,我同學她肚子疼,你們快幫忙看看咋回事。”醫務室的一位女醫生和一位護士顯然被眼前的這一幕也驚到了,一個就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汗水如注,另一個臉色蠟黃呼吸急促,他們趕緊讓把張姝華放在床上。那位女醫生一邊用聽診器聽,一邊簡單詢問了幾句,之後便肯定地告訴旁邊的護士這是痛經,讓先打一支止痛針,然後寫了一個方子讓王昊宇去抓藥。王昊宇接過藥方轉身往出走的那一刻突然感到天旋地轉,胃裡一陣陣翻滾,他趕緊抓住門框。旁邊的一位護士趕緊過來扶著他讓他坐下,他倔強地說沒事,掙扎著還要去抓藥。那位醫生和善地說:“讓護士去抓藥吧,你這是中暑了,這大熱天的你抱個人在外邊跑,不中暑才怪呢。難得你對你女朋友這麼上心,好小夥子。”說著有轉過頭對張姝華說“有這麼好的男朋友真不錯,好好珍惜啊!”王昊宇本想解釋一下,可是卻沒有絲毫的力氣,他甚至感覺動一下嘴就會吐出來,張姝華嘴角動了一下也沒說什麼。那位醫生從抽屜裡拿出一瓶藿香正氣水讓王昊宇喝掉還給他倒了一杯水,又坐下來說:“你女朋友她本來就有痛經的毛病,這問題也比較常見,只是她最近應該是心情過於壓抑或者受了些氣,所以這一次才這麼嚴重。痛經的女孩都不容易,要好好照顧她。”“那個……不好意思啊醫生,我……我們不是情侶關係,這是是我同學,剛才碰到了……”王昊宇紅著臉小聲解釋著。那位醫生聽了似乎很吃驚,自言自語地說“哦,這樣啊,那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為你們……”三個人陷入了一場尷尬的沉默中。這時那位抓藥的護士進來了,她讓張姝華去病房打點滴,王昊宇本想把張姝華抱過去,但張姝華卻自己站起來了,她說“不用了,剛才打的針起效果了,麻煩你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能行。”聽她這麼一說,王昊宇也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木訥地“哦……呃……”看著她從醫務室走出去,王昊宇的心中又升騰起了一絲難以抑制的陣痛,“心情壓抑”、“受氣”這些應該都是感情不順的緣故,張姝華感情方面的問題全是拜他所賜,如此,他又如何能夠原諒自己呢?如果說在此之前還有理想可以支撐著,那麼這一刻他最後一根精神支柱也被衝擊的蕩然無存了,他無法原諒自己,那是他最愛的人,如今卻成了受他傷害最深的人。

王昊宇無精打采地從校醫院走出去,他沒有回宿舍,而是繼續在校園裡轉,不過這一次他沒心情去留戀校園的一草一木了,更沒心思拿起手機拍照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他就那樣一個人心不在焉地轉悠了好久。他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校園南邊的那一片小樹林裡,這裡是學校情侶們約會的地方,平日裡王昊宇基本上是從不踏足的,雖然天氣炎熱,但那一片茂密的楓樹還是擋住了火辣辣的太陽光,給這兒留下了一片清爽的陰涼,小樹林裡依然如往日一樣,到處都是你儂我儂的小情侶。王昊宇本就對這種事感覺不太好意思,再加上他此刻心思煩亂,更想儘快逃離了

,他低著頭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走。走到小樹林中間的時候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眼終於讓這個溫文爾雅的人如同一座壓制了許久的火山一樣瞬間爆發了。原來是祝君鵬和他的那個新女友在一起,祝君鵬正摟著那個女孩的腰,跟她曖昧地說話。王昊宇疾步朝祝君鵬走過去,邊走邊喊“祝君鵬,你這個畜生!”祝君鵬聽到別人喊他也站了起來,王昊宇走過去當胸一腳就把剛站起來毫無防備的祝君鵬踹倒在了地上,接著用膝蓋頂在他的胸部,左手抓住他的衣領,問了一句“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還未等一臉懵懂的祝君鵬反應過來他又伸出右手去抓起了他們切西瓜的一把小刀,高高地舉在祝君鵬的頭頂,又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傷害她?”祝君鵬這時才反應過來,他趕緊騰出手抓住王昊宇的手說:“你別激動,咱有話好好說,先把刀子放下。”旁邊祝君鵬的那個女朋友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聲嘶力竭地求王昊宇不要衝動。這時旁邊也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甚至有人還拿起手機拍照了。他掙脫祝君鵬的手狠狠地將刀子刺了下去,只聽得一聲尖叫,王昊宇緩緩站起身子,像一尊木偶一樣機械地向前走去。躺在地上的祝君鵬驚恐萬分地看了一眼緊緊貼著他的耳朵扎在地上的刀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看到祝君鵬和別的女生在一起的那一刻,尤其是張姝華還處在極大地痛苦中,王昊宇真的想來個玉石俱碎,可拿起刀子之後理智又戰勝了憤怒,這一刀下去,祝君鵬即便性命無憂肯定也是重傷,自己也將身陷囹圄,此事因張姝華而起,如此將置她於何地?還有家中年邁的父母……他把所有的怨和恨都集中在那把刀子上使盡全身力氣扎進了土裡。在他站起來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副扭曲不堪的苦笑,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在笑祝君鵬的膽小,只有他明白他這是在笑自己的無能和懦弱……

大概每一個最終被理智戰勝的人都或多或少有這樣的痛苦:因為許許多多不得不考慮的顧慮,導致想做的事不能做,回過頭來又只能遷怒於自己的軟弱,被自責和憤恨折磨的痛不欲生。

王昊宇像個醉漢一樣晃晃悠悠地走回宿舍一頭栽倒在床上,他感覺心裡就像被焚燒一樣灼熱,怎麼都壓制不住;腦袋就如同被誰狠狠砸了一錘,又痛又脹的,迷迷糊糊的,像是睡著了,可下午看見的那一幕又不斷地在他眼前繞。一直到了晚上七點多,室友喊他去吃飯,他這才稍微清醒點了。他說讓室友們先去,自己不餓等會兒再去,他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拿起手機,反反覆覆寫了十幾次後終於編輯好了一條簡訊:你這會兒好點了吧?吃飯了嗎?我給你把飯送過去。編輯好了之後他又猶豫了好久才發出去,之後就是心急火燎地等待對方回覆,過了大概有十幾分鍾,簡訊終於過來了——“這會兒好多了,我室友她們過來了,今天謝謝你啊!右手打吊針,我用左手打字比較慢,不好意思啊!”王昊宇一看張姝華跟她道歉,趕緊觸電般地回了句“沒事沒事,你別客氣。”……發出去之後他又發現自己該說的話沒說完,於是又補充了一條訊息“好點了就好,打吊針不方便你就別回資訊了,我也沒啥事,你不用客氣啊!”兩個曾經那麼親密地人如今說話卻像外事交往一樣,古板而客套。

然而令他無論如何都意想不到的是在他發短信之前張姝華就已經知道了整個事件。那是室友杜夢荷得知她在打吊針的情況後來校醫院看她時說的,杜夢荷問完他的病情後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奇地說:“問你個事,你覺得咱班的王昊宇這人穩重不?”一聽到這個名字張姝華的心頭就像被針扎了一下,她故作鎮定地說:“問這個幹啥?我沒研究過。”“哦,我以為你倆當初一起支過教,後來看你倆走的還挺近的,以為你對他很瞭解。”不等張姝華開口她又迫不及待地說,“你知道嗎?他今天和祝君鵬幹起來了,還動刀子了,你看……”說著就掏出手機給張姝華看她朋友圈的照片。張姝華一聽動刀子了驚得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看到刀子扎在地上的那張圖片後她才松了一口氣,她問杜夢荷知不知道那倆人為什麼打起來了,杜夢荷一看張姝華對自己的新聞感興趣,立馬來勁了,“聽說是為了一個女生,好像是說祝君鵬現在的那個女朋友原先是和王昊宇好著的,咱在商場那次不是也見了王昊宇和一個女生在一起嘛。這祝君鵬也是活該,報應。不過王昊宇今天倒是讓我大吃一驚,他平日裡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沒想到遇到感情的事也是這麼的不能自已。”她看張姝華臉色很難看,以為張姝華不願意提及祝君鵬,便趕緊打住了。

當張姝華看到照片上祝君鵬旁邊那個女孩後早就明白了一切,事實不是杜夢荷說的那樣,照片上這個女孩根本就不是上次她見到的王昊宇帶著逛街的那個女孩,她當時把那個女孩還仔細打量了一番,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王昊宇在給她打抱不平。“唉,你這又是何必呢……”張姝華無奈地嘆息道,只是這件事無論如何都強烈地刺激到了她的神經,她又一次陷入了痛苦地糾結中,王昊宇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她?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麼又對她這麼好?如果喜歡她為什麼當初又那麼絕情?那個女生又是怎麼一回事?這些問題就像一團亂麻一樣繞著她的思緒,梳理不清擺脫不掉。有些事情擱在人心裡就像肉裡邊長出來的骨刺,明明疼痛難忍,但卻無法把它拔出來。

經歷了一個月的煎熬後,終於捱到領畢業證的那一天了,當王昊宇從輔導員的手裡莊重地接過貼著自己的照片、印著自己的名字的畢業證和學位證的時候,他的心裡湧上了一股莫名的酸楚,整整十八年的求學生涯,自此終於打上了一個句號,無論是圓滿還是虧缺,都將成為或者已經成為了過去式。從這一刻起,將告別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走向職場,為了生活去打拼。這個他生活了四年的象牙塔裡,有過他最美好的回憶,同樣也有過最痛苦的經歷,那天在校醫院醫生說的話就像一記重拳,將他曾經關於愛情和事業的理想擊的支離破碎,沉沉的負罪感壓得他幾乎要窒息,還有對張姝華那一份難以割捨又無法實現的愛戀令他備受煎熬。

當他走出教室的時候,好友李思齊已經站在樓道等他多時了。李思齊拍著他的肩膀問道,“真要去那個山高皇帝遠的山圪嶗支教?放棄鎬京市三中的那個工作?”

“嗯,我已經買好車票了,明天回趟家,在家呆一個禮拜,幫著家裡把麥子收完了就去報到。”王昊宇眼睛看著遠方,但卻十分堅定地說道。

“以你的才華在城市會更加的海闊天空。”

“但是我覺得那裡更需要我。”

“真的是這樣?還是心裡放不下?”

“唉,哪能說放下就放下,畢竟是自己辜負了人家……我們倆是在哪裡結識的,那個地方承載著對她最初的回憶,這樣做也稍稍能減輕一點內心的愧疚。”

“唉,痴情的男人啊,不過只要是你想好了的就去做吧,兄弟我支援你。在那裡也能實現你教書育人的理想嘛。”

“理想,如果在一年前,還可以算的上是理想,但是如今,最多也只能算是一種自我麻醉了,在美好的回憶中咀嚼痛苦。”

“生活沒有想象的那麼美好,但也沒有想象的那麼糟糕,別這麼悲觀,一切都會過去的。”

“是啊,一切都會過去的。”

……

在經歷了上次和祝君鵬那次風波後,王昊宇做出了足以令所有人大吃一驚的舉動,他放棄了之前簽好的鎬京市三中語文老師的那份透過一路艱難地過關斬將才得到的工作,選擇了去落羽村支教,他已經透過電話和發電子簡歷與商南縣教育局聯絡好了,商南縣教育局本想將他留在縣一中,但溝通了多次還是沒能拗過他,最終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將他安排在了落羽村完全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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