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帶有莫名偉力的話語,令在場的所有小鬼不由得停滯了動作。
轉瞬即逝的停頓。
而這一絲間隙,給了本應就此死去的獵物存活下來的機會。
因為——
一道毒辣的光芒極速穿透了正手持武器的那幾隻小鬼。
“唰——”
那是一記突刺。
在使用者的嫻熟技藝加持下,本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它蛻變成了兇險的致命殺招。
蓄勢、一步跨足五米,刺擊;
刺中後轉向、踏前一大步,柄擊;
砸中後反身、再踏前一大步,接最後一劍。
眨眼間已完成。
這是從沙場上研磨出來的技藝。
毫不花哨,只為殺人而運用的劍技。
不過可惜的是,現在的目標不是人類。
他最後一劍原本瞄準的是等高的人咽喉的位置,因而只能堪堪削飛目標的頭蓋骨。
這失手讓突然出現在大廳中的金髮男子呆愣了片刻。
同時也給了反應過來的小鬼們還擊的機會。
“噗——噗——”
兩把生鏽的短劍惡狠狠扎入了這男子的大腿中。
順便還用力攪動了半圈。
這些剛剛才和肥嫩的獵物熱血肉搏完的小鬼們已然失去了敬畏的心理。
膨脹自大的小鬼們此時絲毫沒考慮過自己能否擊斃這名,瞬間斬殺了它們數名同胞的人類。
此刻它們心中只剩下了殺戮的嗜血慾望,又怎會因為同胞的死亡而畏懼呢?
可接下來,小鬼們並沒聽到這新出現的獵物因刺傷產生的疼痛所叫喊出的哀嚎聲。
兩隻反擊成功的小鬼僅能用它們猩紅的眼看見另一道劍光——
又一次突刺。
不帶任何情感,只為最快效率斬殺敵人的攻擊。
“唰——”
重新出現在另一端的男子這才不以為意地拔出自己兩腿上的短劍。
透過他衣物的裂縫可以看到,拔出短劍後,原本受創的傷口處肌肉已開始自行收縮、擠壓出內部汙黑的毒液。
緊接著金髮男子用力丟擲其中一柄短劍,擲向遠處一隻正奔向地上的獵物,試圖以其作為盾牌擋身的小鬼。
“噗——”
隨著那柄短劍深深刺進那只小鬼的眼中,被他身影穿過的其餘小鬼才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來。
而後,它們原本看似完整的身軀一分為二,像被怪力劈開的西瓜一般倒向兩側。
臟腑、腦漿、血液、糞便,流了一地。
他沒去理會躺在地上的俘虜們是否會被這些汙物所憋死,只默默準備開始下一輪進攻。
可就在他雙腿繃緊,隨時能彈射出去之時——
最初的那個人聲又響起了。
“停,留五隻。”
……
一瘸一拐的艾萊亞女孩正背靠石壁,竭力揮動著右手中要長不長,要短不短的鐵劍。
在她面前是四隻面色猙獰,又驚恐不安的小鬼。
突然,似條件反射一般,她不自覺地將自己的左臂擺向一側。
“叮——”
左臂上捆綁著的小圓盾為她擋下了一次陰狠的攻擊。
那是原本在她腳邊爬伏不動的小鬼悄悄刺出的一擊。
但女孩已無心慶賀自己竟能成功防禦下這樣的偷襲。
因不完美防守而導致的重心失衡令艾莉莎不得不靠向另一側,而這正好碰上了對自己虎視眈眈已久的其他小鬼的襲擊。
“噗——噗——”
她白白被生鏽的小匕首捅了兩下,但還是成功躲開了另外兩下刺擊。
顧此失彼,戰鬥技藝仍有待提高。
換作一般的【紙】階冒險者,這兩下足夠送他們一大堆,如大出血、中毒、眩暈等負面狀態,然後僵直住等著魔物來抹脖子了。
但艾莉莎是幸運的,畢竟她已不是純粹的人類了。
或許也算一種不幸?
不論如何,艾萊亞女孩都得強忍著痛楚繼續戰鬥下去。
直到把這剩下的四隻小鬼擊殺。
不過,與仍在作戰著,頭戴鐵盔身覆皮甲的女孩相對的是,遠處不時會響起的奚笑人聲。
“左邊,好!上面!”
“這麼容易避開的攻擊都吃到了,我說的內容你都學了啥?蠢貨!別愣著,右邊!”
……
那是坐在矮牆上的『羅切斯』所發出的聲音。
姑且也算能是一種指導吧。
至於剛才大展身手,清理掉場上絕大部分小鬼的金髮男子,則是正在為幾隻獵物……喔,現在是被搶救回來的俘虜逐個進行戰地急救。
清洗傷口、挑出腐肉中的蛆蟲、消毒、按壓止血、包紮。
不得不說,這真是相當的粗糙工作。看來比起去當男護士,『韋賽爾』還是更習慣於拿劍砍人。
起碼用劍時的力道、角度,該刺還是劈或是揮砍上,他肯定是專家。
而且換成『羅切斯』來做的話,肯定會更完美些。
但沒那必要,打工仔能完成的事,老闆絕不會去搶活幹。
這可是原則。
在金髮男子迅速包紮好最後一名受害者腰腹部創口的同時,不遠處的艾萊亞女孩也成功刺穿了最後一隻站著的小鬼的咽喉。
近乎同步完成。
不待上司進行提醒,重新站起身的『韋賽爾』馬上疾步跑向那位癱坐在一堆小鬼屍首旁,正靠牆喘息的女孩。
這過程中他還順手撈出自己口袋裡最後一柄短劍,用力擲了過去。
『韋賽爾』用這劍穿透了艾莉莎——左側,已拿起小匕首揮動著準備捅向對方脖子的裝死小鬼的頭顱。
一擊斃命。
這只失掉了頭蓋骨,早早趴在地上裝死的小鬼瞪大了自己猩紅的雙眼,不甘心地重新栽倒了下去。
真正的死去了。
而從它逐漸變得混濁的眼球中,倒映著兩個相擁在一起的人影。
那是一位高大的男子在細聲安慰著懷中脫力癱軟的女孩。
與此同時,另一端——
“喂,還能說話嗎?”
“能就好,避孕的魔法要不要?你們幾個全身能入的孔洞可都被灌滿了喔?”
“當然……魔法與奇蹟可不是免費的——”
“哈哈,瞧給你緊張的。放寬心,這次我心情好,免費。”
“閉上雙眼,放輕鬆——”
……
接取此次委託前——
【冒險者協會】
“求求您,救救咱們啊!咱們村子裡頭跑進了小鬼啊!救救咱們啊……”
“不必這麼緊張,您要進行對小鬼的討伐工作委託對吧?”
“救救咱們,是小鬼啊!”
“看來是這樣的……那麼就麻煩您,在這份檔案上填寫必填專案。”
但對方還是因為過於緊張,把她遞過去的檔案捏成了一團廢紙。
不待面前露出膽怯神情的老農夫出聲道歉,這位善解人意的櫃檯小姐又迅速遞出一份新的檔案。
他連連道謝。
而她至始至終都掛著溫柔的笑容。
這令緊張的農夫總算是真正冷靜了下來。
這種事情在協會無時無刻都可能會上演,對她而言,把它處理得恰到好處已是家常便飯了。
同樣是嫻熟於心。
……
雖然說冒險者們進行工作通常要花上一整天,因此早晨和傍晚才是協會裡最多人的時間。
喔,還有深夜,那些豐收後打算給自己放一天小假期的冒險者也會令協會在深夜亦如同這兩個時段一般熱鬧。
但委託人就未必只會在這些時段出現了。
伊爾瓦上各大陸被魔物盤踞的現狀依舊,各國乃至各城市也是老樣子,互相攻訐樂此不疲。
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裡,掙扎在最底層的貧民若是連城鎮的貧民窟也無力入住,那便只能在可怕的森林裡自行開拓土地勉強求生了。
但這樣無力上稅的人民是不會被如今的人類國度庇護的。
這樣的人不“值得”讓他們花費昂貴的軍費去保護起來。
簡單來說,貧民在伊爾瓦一無是處。
他們生存的本身就是錯誤。
因此這些村莊遭到魔物襲擊,也是司空見慣的事了。更別提很多很多村莊就開拓在遍地魔物盤踞的危險地帶。
這些貧民熟睡的時候,保不準草屋頂上就曾經有飽腹的惡鬼路過,只因它心情好才饒過他們一命。
或者是記憶下地點,留作備用糧?
不論如何,就像這位中午剛過就來到協會想要委託工作的老農夫一樣,他也是上述疾苦人民中的一員。
“再沒有人來幫忙,連耕牛都會被抓走,辛辛苦苦弄好的田地都會被糟蹋完的……”
老人用自己不住顫抖的手振筆疾書,連連填錯好幾次。
每次在他慌張地不知所措之時,那位櫃檯小姐都會重新遞出新的檔案。
來了委託,冒險者接取後趕去工作,雖說道理應該是這樣的。
但——
“咱村子裡的年輕姑娘,就只剩咱家女兒了啊……!”
老農夫雙手托住這份檔案,像對待救命稻草一般顫巍巍、小心翼翼地遞了回去。
站在桌臺內的櫃檯小姐眯起眼,仔細辨認著檔案上邊像是蚯蚓亂爬似的歪歪曲曲的文字。
雖然短暫,但對老農來說像自己一生那樣漫長的時光讓他不住流下汗水。
或許裡邊也混雜著淚水罷。
這位村莊內唯一會讀寫的重量級人物,也只能勉強達到這種程度。
不似文盲,勝似文盲。
但櫃檯小姐依然認真地識別著,直至真正確認完其中的內容。
因為這份看似輕巧的檔案,確實是對方的救命稻草了。
她已不再去思考為何會有這麼多,像他一樣悽慘的委託人,以及是否有那些,連委託的金額都無法籌集到便被魔物啃食殆盡的村莊存在了。
因為櫃檯小姐已有了答案。
今後不論何時都認真地對待每一位依然心存希望,想要繼續生存下去的委託人,這就是她對於那些問題答案。
“檔案的內容沒有問題。請問您有隨身攜帶酬金嗎?”
“一……有!我有帶!那、那個,聽說小鬼會強暴女人,然後再殺了、吃掉她們,是、是真的嗎?“
“放心,協會的冒險者們會馬上去保護你們的。”
將信將疑的他盯著對方依然溫暖人心的笑顏許久後,才深深吸了一口氣。
老農夫拿出一隻布袋。
它很沉重、非常沉重。
櫃檯小姐笑顏不改地接過這袋子。
不必開啟檢視,她都能知曉那裡邊是什麼。
裡頭肯定幾乎全是表面混著泥土的銅幣,銀幣的話……應該會有幾枚,金幣一個都別想有。
但這就已經是委託人竭盡所能,鄭重託付給自己的,最後希望了。
櫃檯小姐掏出自己的魔導機,在布袋表面掃了一下。
“已經檢查完畢,金額上沒有問題。”
裡面的金額換算成金幣後,滿打滿算是十枚。
這還是忽略了其中一些銅幣、銀幣的邊沿會被剪下——有些人會用來重鑄成“新的”銅幣與銀幣。
但櫃檯小姐並不在乎這種事。
雖然說,在協會抽取手續費後,這筆金額肯定會變成赤字,然而——
只要考慮到這些沾滿泥土、生鏽破舊、甚至還剪了邊的,新舊摻雜的大堆貨幣背後,是許許多多期盼著“勇者”來斬妖除魔,拯救他們於水深火熱絕境中的人們的希望所在。
就已經無法再推回給對方了呢。
連這層含義都無法理解的人,自然不會站在冒險者協會的櫃檯了。
“請您放心,這幾天之內,一定會有冒險者前往討伐小鬼的。”
櫃檯小姐在自己內心的每一個面都貼上誠摯的笑容。
聽到她鄭重其事的話語,老農夫松了口氣。
他感激地面朝櫃檯小姐深深地鞠了一躬。
雖然他的脊樑早就彎曲得無法再筆直起來,即使是鞠躬,也僅能顯得自己更加醜陋。
但也許他也曾經是一名心懷夢想,渴望拯救親人的冒險者吧。
這樣的他一定也在期盼著,會有一群曾經在自己夢中出現過,光鮮亮麗的冒險者閃亮登場,瀟灑地解決問題。
可櫃檯小姐清楚地知道,這種期待很難去實現。
以這種最低程度的薪酬,即使後邊加上了協會的補貼,到時候前去村莊進行工作的,也只會是【紙】階的冒險者隊伍。
這樣的冒險者之中,大部分會因為輕視魔物而受傷,運氣不好的話還會喪命。
緊接著村莊被憤怒的魔物衝擊、毀滅的最壞結果,也有可能會發生。
正因如此,所有委託的酬金都是事成之後才能從協會中獲取。
這包括了討伐小鬼的工作委託。
但——
小鬼是殺之不絕、除之不盡的。
甚至有些窮鄉僻壤中會謠傳這一句話——
“每當有人犯下什麼失敗,世上都會誕生一隻小鬼。”
的確,世人眼中的小鬼就只有數量多這一最大的特點,在攻擊村莊的各種魔物之中最為弱小。
而小鬼的智力、體力和體格也都只有人類孩童的程度。
甚至連狗頭人的個體力量都要比小鬼強上一大截。
但狗頭人絕對沒小鬼這樣有威脅。
因為狗頭人不夠聰明。
“只有人類孩童的程度”換個表達方式,即是說——
它們有著和人類孩童相仿的智力、體力、體格以及……狡猾的智慧。
新手總是會小覷它們,甚至老手有時都會栽跟頭。
而討伐小鬼的委託工作薪酬很低廉,所以容錯率更高的老手嫌棄之餘更不會接這種委託。
結果大部分情況下,還是只有瞧不起小鬼的新人在解決這種,實際對於他們而言翻車率極高的委託。
基本都是,非死即傷。
可即使第一批冒險者隊伍全軍覆沒了,只要酬金還在協會,抽取的手續費能繼續維持這個工作被陳列在委託列表中,到了第二批、第三批冒險者隊伍入場後,小鬼也一定會被解決掉。
沒錯,正因結論是:
惹事的小鬼終究會被處理掉。
所以人類國度絕不會派遣昂貴的軍隊,在自己國內全境進行剿滅小鬼的行動。
更何況他們本身也沒法對全境進行掌控。
……
“拜託你們了……一切、一切都拜託你們了!”
辦完各種手續後,他連連行了好幾個禮,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協會。
就好像一旦走出這裡,小鬼便會一擁而上,毀滅他所在的村莊一般。
櫃檯小姐強忍著傷感,依舊笑眯眯地目送對方離開。
“這樣就是今天的第三件了。”
是要把三組渾然不知危險何在的【紙】階冒險者隊伍送入死地,還是等待那三個卑微的村莊自行滅亡呢?
完全沒頭緒。
光是稍微想象一下到時候的慘狀,她就覺得胃中出現一陣絞痛。
即使對新手們講解過,也強調過這項工作的危險性無數遍,甚至不厭其煩地介紹過其他委託。
但剿滅下水道的巨鼠這種“冒險”,似乎不合他們的意。
因此,興高采烈地前往討伐小鬼,並平安回來的冒險者隊伍……非常少。
能迴歸的基本都是老練的冒險者,那些愛作夢的初學者幾乎都是一去不復返。
沒有回來報告工作完成的人們的結局,可想而知。
輕視對手,進而引發的一連串禍端,最後導致身死魔物腹中的年輕冒險者,這些年裡已經不計其數。
中高層的強力冒險者們自然是惜命如金,不易出事故,可如今中層的人才逐漸青黃不接了。
正因如此,冒險者協會才與那位傳奇的冒險家通力合作。
也在盡力資助著對方開辦的【冒險課堂】,甚至還有一些熱血依在的冒險家願意每週為學生們無償上課。
可這都需要時間的積累。
現實情況仍未被改變,新人還是在不停送死。
簡單點說,完全可以這麼論斷:
在如今這個世道裡,樂意去對付看似孱弱實則棘手到了極點的小鬼,同時經驗老道的冒險者,是不存在的。
……
“……雖然也只是幾乎不存在啦。”
櫃檯小姐對自己的想法發起牢騷,彎起身,把腦袋貼在了桌面上。
被自己擦拭得一塵不染的桌板冰冰涼涼,讓她發燙的額頭與面頰感到十分舒暢。
即使她非常清楚,無論是身為家世良好的千金小姐,還是作為一位公務人員,這樣做都很不合禮儀。
但只要一面對完這些心心念念著想要被拯救的人們,她就是會想要像這樣不顧一切地犒勞一下自己。
幸運的是,目前還沒有新的委託人,或者冒險者前來辦事處。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早點過來……
這時她忽然聽見一陣不合時宜的聲響。
“吱嘎——”
是協會的大門被開啟了。
正發著呆的櫃檯小姐驚覺自己姿勢不對,迅速直起身。
可進門者,人未到而聲先至。
“女士,上一個任務完成了,這段時間有出現能夠越階接取的高分數委託嗎?”
那彷彿是靠在自己的耳邊低語似的人聲,令櫃檯小姐不由得渾身起了疙瘩。
十分不安的心情。
她就像被不懷好意的大貓咪盯上的小白鼠一般瑟縮了起來,抬起頭,有些膽怯地看向前方——
是那個來自澤納恩軍方的人。
可櫃檯小姐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對方便已風風火火地走到了桌臺前。
“女士?別傻愣著,趕緊說話,沒有我就自己去對面接委託了。”
現在這人聲已如緊貼著自己的耳朵述說般,令她腦海裡只有對方的話語在迴響著。
這讓櫃檯小姐甚至有了這樣的錯覺——
接下去他就要撲上來把自己扒光——
然後把她全身舔食乾淨——
接下來掰開、舉起、按壓下她的雙腿,最後——
但那幻想瞬間破滅了。
“醒醒,女士!”
沉浸在幻覺中的櫃檯小姐猛得驚醒。
如今她充血發燙的臉龐上滿是紅暈,額頭、鼻尖與後背泌出了薄薄一層汗液。
香(化妝品味)汗淋漓。
“……有、有個,城鎮的委託,說、說、附近城寨裡……”
可那人不待她哆哆嗦嗦地把話說完。
“屬於城鎮發出的委託,地點是城寨對吧?我自己去檢索,謝了。”
他又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
不知過了多久,櫃檯小姐才真正地冷卻了下來。
而同樣幸運的是,這段時間並沒其他人來打擾心慌意亂的她。
好可怕的人……
她心有餘悸地想著。
女子用手帕拭去鬢角處殘餘的汗漬,剛想站起身,便感覺的自己身上的各處衣物皆已浸溼。
除了汗水外,大概,還流了別的水吧。
正當她打算溜進員工休息處,粗略地清潔一下隱私部位時——
不合時宜的聲音又雙叒叕響起了。
“吱嘎——”
協會大門又被推開了。
櫃檯小姐不禁淚流滿面。
但她只能強忍著貼身衣物裡粘稠溼潤的冰涼感,努力直起身,展露出略有些僵硬的笑容面對前方。
“噫……”
可看到從門口出現的人物,櫃檯小姐的笑顏不由得更加僵直了起來。
這人大剌剌走來,步調隨意又粗暴。
他穿戴髒汙的皮甲與覆面式頭盔,左手小臂綁縛小圓盾,一個要長不長,要短不短的木製劍鞘掛在腰部左側。
簡而言之,是名衣裝廉價而外形寒酸的冒險者。
即使不去看他掛在脖頸下的散發光芒的白銀項鍊,光從造型上,她都知道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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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小鬼怪人”。
換作往常,櫃檯小姐肯定是十分欣喜於他的到來,但現在嘛……
從身前與下腹傳來的冰涼溼潤感讓她更難受了。
“辛、辛苦了!您……還好嗎?”
過去像花朵綻放般由內至外對他展現出來的笑容,現在肯定是沒法復刻了。
不過,外在感覺難受之餘,她內心深處還是很開心的。
“沒有問題。”
只要能繼續聽到這人沉穩的答覆。
“雖是小規模巢穴,但有大個子,費了點工夫。”
“現在有沒有比較緊急的村人委託?”
他隨口問道。
(大個子:身形大很多號的小鬼,歷戰後僥倖存活下來,身軀異變巨大化,一說是被“祂”賜予了些許力量)
要是從前的她,肯定不會允許這人連續高強度地工作,定要泡一壺好喝的茶水給對方喝下去,直到歇息夠了,再交付予他,那些村人們的委託。
只有他肯日復一日,一年四季不間斷地完成這種,無人搭理的廉價、麻煩委託。
而人一旦休息不足,在工作時肯定會出現差錯。
但這個人決不能出現問題。
如今能完成這些貧苦村莊夢想的老練冒險者,僅剩他了。
無人願意施救的卑微人們噩夢中的惡龍,只有這位勇者能夠討伐了。
僅有他一人了。
不過,此時全身上下不住提醒自己的冰涼感,倒是讓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一件十分急切,只有眼前人才能完成的事。
那是從數天前就留著,無人願意接取的高難委託。
不用想,肯定是廉價麻煩的討伐小鬼的工作。
猶豫了片刻,她才不情願地開口了。
“是在北邊的深山上。村子旁就有個老舊的堡壘,還是該叫作城寨?”
“小鬼賴著不走?”
“是啊,已經發生災情了。連委託人村裡的幾位姑娘都被擄走了……”
櫃檯小姐檢索著機器,再次嘆了一口氣。
“之前有好心前往救助的,路過的冒險者隊伍,可尚未歸還。”
“……應該遲了。”
這人平淡而冷靜地說道。
“考慮到不用昂貴傳送法術,緩慢前往所需的時間,應該已經沒救了。”
但他依然站了起來。
一如往常,毫無遲疑。
“不能放著不管。只要趁現在立即出發前去剿滅,巢穴規模就不會變得更大。”
“……是。”
啊啊,就是因為這樣。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超越了那些不擇手段晉升【鋼鐵】的冒險者,成為真正達到【白銀】階級,澤納恩境內最優秀的人。
願意為這些疾苦人民日夜奔勞的人。
要和強大的魔物戰鬥,而且打贏,她相信這麼多趨之若鶩的人裡,總會有成功的。
但能夠持續隻身抗戰,不辭辛苦只為保護那些上不起稅收,掙扎於荒野中的人們的冒險者,又有多少呢?
很多很多的人,因為他的努力而得救。
他為這個混亂無序,草菅人命的人類世界做出了自己的那份貢獻。
至少我,就因他而獲得了解脫。
那麼,現在自己該為他做什麼?又能為他做什麼呢?
這人去意已決,看來是沒法攔著下來,讓他歇會了……
那至少不能讓他帶著消極的情緒離開這裡!
她重新綻放出最為燦爛的笑容。
“一定要把裝備修理好、道具攜帶齊全!萬事拜託您了!”
莞爾一笑,嫣然無方。
……
可直到對方大剌剌的身影離開了自己視線的範圍,無法再呼喚回來後。
櫃檯小姐才想起了另一件事——
之前我是不是把情報給錯人了?
那個澤納恩軍方的人,叫羅切斯的【紙】階冒險者,好像也接取了委託啊……
可那至少得【鋼鐵】才有資格去進行這份工作,他應該不至於拼著繳納10金幣,跨兩階難度去搶著幹這份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