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莫得感情的搶怪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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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殘紅在樹葉上緩緩褪去。

遠處的夕陽已下落到無法澤被整片森林的地平線邊沿。

林中清脆的鳥鳴也已徹底靜息,只留那聲聲蟲吟在肆意演奏著。

忽然,連喧囂的蟲兒也選擇了靜默。

“呲啦呲啦——”

一名身負髒汙皮甲,頭戴覆面式鐵盔的戰士大剌剌從灌木叢中走出。

“這裡也被搶先了。”

他輕輕蹲伏下身,仔細檢查起腳邊的殘骸。

那是一具雙目圓瞪,身形完整的屍骸。

小鬼的屍骸。

在它身上,只有一道狠毒的貫通性創口由頭顱的太陽穴直直穿入,從下顎透出,其周身除了脫力倒伏到泥濘土壤時沾染的灰黑汙漬,以及傷口處螞蟻啃噬的痕跡外,別無更多的傷痕。

是十分老辣的劍技。

而直到他檢查完畢,重新站立起身,背後的灌木叢中才又起了聲響。

“呲啦——呲啦——”

一個光澤有些暗淡,淺金色的小腦袋從中探了出來。

視野豁然開朗。

可在看到眼前倒伏的小鬼屍體以及不遠處城寨中,仍在嫋嫋升起的黑煙後,這人卻灰心喪氣地哀嘆出聲。

“怎麼會這樣……”

但她還是勉力掙扎著鑽了出來。

“呲啦呲啦——”

寬大、行動不便的神官袍覆在身上,雙手持著比自己還高的錫杖,原本清純可人的面容上已經沾滿了塵土,變得髒兮兮的。

那是一名身形嬌小的女神官。

她拖起有些僵硬不便的小步伐,匆匆趕到那名戰士身旁。

“偶爾是會碰到互相競爭的情況的。”

“可是!第三次了啊,怎麼連討伐小鬼的工作都有搶著做的——”

前一人不以為意地進行解釋,後一人則有些懊惱地嘟囔著。

“雖然令人氣餒,但總歸是好事。”

“……啊?”

這名戰士重新抬起自己踏碎身下殘骸的咽喉的鐵靴。

他準備進入前方的城寨中檢查一番

——去“處理”掉可能沒死透的小鬼。

而那名女神官在呆滯片刻後,也連忙邁起小碎步跟了上去。

“不論是誰都好,只要能殺光它們,就是好事。”

“唔……”

隨著對方不含情感的話語聲落下,兩人沉默地走入了依然在冒著煙的城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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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無聲。

……

【澤納恩王都】。

即使時間步入深夜,冒險者協會的內部依舊熙熙攘攘。

裡邊來來往往的人們或閒聊著要去酒館喝幾杯庫萊姆酒慶賀今日的豐收,或面色雀躍盤算著去購置更好的武具。

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吱嘎——”

協會大門被推開了。

一部分嗅覺靈敏,聞到空氣中飄來異樣氣味的冒險者瞬間駐足,扭頭審視起門外。

“哇嗚…這、這…嘔……”

“靠妖,你往自己身上吐!”

“喔,是新的倒黴蛋啊,真難看。”

“能被及時搶救回來,這幾個新人算是運氣非常好了,別這樣說。”

“嘖……”

被帶有各式各樣情緒的人聲所環繞著,疲倦至極的艾萊亞女孩顧不得分辨其中的內容,步履蹣跚,只能牢牢記住必須得握緊兄長依舊溫暖的手。

原本梳理得乾淨整潔的頭髮上已經滿是打叉、糾纏在一塊的髮絲,不乏被幹硬泥土粘粘住的斑塊。

曾經富有光澤的淺藍發上此時遍佈血汙。

但她此刻並沒心思去清潔。

穿過對她倆避而不及的冒險者們,兄妹倆緩緩往協會的辦事處行去。

女孩的右臂腋下夾著滿是劃傷與凹痕的廉價頭盔,身上厚實的皮甲被破開道道豁口,露出其中堅固而柔軟的鎖鏈內襯與破碎的內衣物,汙濁的皮膚上依稀可分辨出條條猙獰的血痕。

當然,只是看起來難看些,身體的傷口早就自行癒合了。

而在艾莉莎的背後,卻是個一人高的“麻袋”。

這麼形容或許不太恰當,但遠遠看去確實就似麻袋一般被她艱難地背負著。

湊近一看,分明是個人。

一個被麻袋“裝”起來的人。

那人雙手繞過女孩脖頸,垂在她身前,隨著女孩的步子晃盪。

骯髒而無力。

若是透過那麻袋的縫隙往裡瞅,從裡邊裸露的部位與長長的頭髮來辯識的話,這應當是名女性。

但不光艾莉莎一人背負著這樣一個裝著人的麻袋,走在稍前一些的金髮男子雙腋之下同樣各夾著一個輪廓相仿的大麻袋。

由第一個麻袋的內容來推測的話,那裡邊也應該裝著人。

一路無話。

……

兩人亦步亦趨,終究是到達了目的地。

從最前方辦事處的桌臺邊上,一個冷淡而略微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傳入了艾萊亞女孩的耳中。

“他倆來了。”

“這次我們不光剿滅了中型的小鬼巢穴,把被抓到村姑送了回去,還順手撈回一支委託失敗失手被擒的冒險者隊伍。從銘牌上看,是【鋼鐵】的。”

“她們除了被死掉的那群小鬼侮辱了一番外,身體沒其他致命傷勢,算是成功活下來了。”

“算上這個部分,我們隊伍直接晉升【青銅】是板上釘釘了,對吧女士?”

那是『羅切斯』在和那位,最初為他們三人登記的櫃檯小姐討價還價中。

很遺憾,這位女士暫時並沒有搭理他的想法。

“趕快喊醫療部門的人過來幫忙!”

“女士,能不能給個準信,還趕著刷任務啊?”

“醫生!醫生!這邊,快!”

遠遠看到護士小姐們正在穿越重重人堆,衝向自己這個方向,有些不堪重負的艾莉莎松了口氣。

她那對充斥疲憊與傷感的深黑色眸子裡,也開始隱隱流露出其它情緒。

現在,我也是能夠拯救其他人的人了!

她暗暗地給自己加油打氣。

可這股微微燃起的鬥志火焰下一瞬間就被撲滅了。

因為前方又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你們兩個快去武具店把裝備修理一下,新的委託接好了,休息一小時就出發。”

那是如今的她聽來,就似惡鬼催命一般的人聲。

這就像壓潰雪山引發雪崩前的最後一片雪花,把她徹底擊倒在地。

狼狽不堪。

我……還是不夠堅強……

她沮喪地輕輕嘆氣。

……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城寨內】。

古老廢棄的大廳上,獵物的屍骸處處可見。

原本僅是沾染塵土的石壁,如今血水拖拉的痕跡遍佈,汙濁的液體將整個地面染得暗紅不已。

但它們可不會在意這樣的小事。

盤踞在此的小鬼們正在享用盛大的宴會。

因為這處巢穴內,曾經僅有乾癟瘦弱的雌性的貧苦狀況,被那四隻肥碩丰韻獵物的加入極大地改善了。

這讓它們怎麼能不興奮難耐?

而在這群小鬼激情熱烈的包圍圈下,是幾隻可憐的獵物。

失去了身為人的尊嚴,如今只能被魔物們蹂躪的可憐蟲。

各中細節,不必多言。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獵物裡,除了那幾個最初被小鬼抓獲的村莊姑娘外,也包括四個曾經身為冒險者的倒黴蛋。

目光透過這四具身軀上沾滿粘液、撕扯碎裂的布條縫隙,從她們的肢體上依稀可辨別出經過鍛鍊的模樣。

或是留有早已癒合的傷疤,或是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她們在每次遭受不同小鬼、不同力道的玩弄後,裹在其柔軟脂肪中的肌理就若隱若現。

呼救聲已微乎其微。

可以預見這些獵物即使不被它們進一步踹蹂,也即將徹底死去。

因為她們非常不幸。

換做平常,被俘虜的雌性獵物只會被小鬼當成繁衍用的母體,不說愛護有加,多少會省著點用。

今天不一樣。

這四隻獵物的垂死掙扎讓這支小鬼族群傷亡慘重。

雖然在小鬼簡單的頭腦裡,透過犧牲其他同胞而打勝仗、自己偷偷存活下來,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小鬼絕對不會為同胞的死哀悼,進而灰心喪氣。

只有因同胞的死而產生的憤怒與仇恨會根植在倖存下來的小鬼心中。

所以,它們不打算就此輕易放過這幾隻獵物。

往日聒噪不已的城寨中,如今只剩餘小鬼飢渴興奮的喘息聲與體液四濺的啪嗒聲,這令小鬼們熱血澎湃之餘,也不免產生些落寞。

曾經強大的族群現十不存一,近乎四分五裂。

可以說,如果沒被這該死的幾隻獵物襲擊,過幾日,它們就可以把附近的人類村落全數攻下了。

那會誕生出更多的小鬼,子子孫孫無窮盡也,更加壯大這支族群。

現在美夢全泡湯了。

但它們並沒因這落寞而止住挺腰的動作。

此時不享樂,恐怕轉頭大家就要各自道別,尋找其他族群加入了。

到時估計得過一段清苦的時光。

不過這也並非啥稀奇事。

瘦小孱弱的小鬼們早就習慣了。

當然,能讓這麼怪丁興旺的魔物巢穴遭受如此重創,也同樣說明了曾經身為冒險者的這四隻獵物的實力不容小覷。

但很遺憾,失敗就要捱打。被怪物凌虐也是伊爾瓦敗犬人生的一部分。

……

為什麼——事態會——弄成這樣?

為了——拯救被擄走的鄉村少女——義憤填膺而展開冒險——是如此錯誤的事嗎——

其中一名雙眼依舊流露不甘與哀傷的獵物,在承受著小鬼對自己身體撞擊、不住呻吟之餘,仍在斷斷續續地思考著。

那或許是不會有結果、多餘的思考。

這只因身上數只小鬼的動作而跳動著的獵物,是這曾經的冒險隊伍的隊長。

她挑準了,自認為小鬼們會睡覺的正午,與同伴們無聲無息地潛入了這處城寨。

可小鬼往往是在,對人類來說是清晨與傍晚的時刻才敢於歇息的。

而正午是它們警惕心最強的時候,就如深夜時分之於露宿在外的夜哨一樣。

不過確實不能說她們有所怠慢,畢竟【冒險課堂】,也不會把魔物的作息記錄得特別詳盡、透徹。

凡人,總會力有所不逮。

這座圍繞枯死的古樹建成的城寨,對她們而言是一處未曾踏足的遺蹟,一座沒有地圖的迷宮。

雖然伊爾瓦有〖魔法地圖〗這樣昂貴的魔法卷軸存在,可誰又會用在討伐小鬼的委託中呢?

未免大材小用了些罷。

因此,儘管她們並未掉以輕心,也儘可能備妥了備用的武器,甚至預料到其中的小鬼數量極多。

但她們完全沒想過,小鬼竟會如此之多。

那是比她們自己意料的極限,仍要多出數倍的強大小鬼族群。

這就導致,即使這支隊伍毫不鬆懈,小心謹慎地一步步進行探索,破開了數量繁多又縝密致命的古老陷阱也好,甚至在精疲力竭的情況下也未漏過會響起警報的簡陋機關也罷,

在她們偷襲得手,遊走作戰清理了大片小鬼,直至真正進入貼身戰鬥後,依舊無力去對抗如此龐大規模的小鬼族群。

無他,以量取勝。

凡人的體力總有被消磨殆盡之時。

小鬼的實力雖不及幾位冒險者,但數量的差距懸殊令這場戰鬥沒能持續多久,最強的隊長便只能孤身一人作戰了。

這只垂死掙扎、渾身染血而精疲力竭的獵物,直至手上握住的銳劍因上邊沾滿了血液與脂肪變得鈍質,徹底卡在一具小鬼屍骸無法拔出後,才最終被小鬼拉扯、撲倒了。

小鬼的圍獵就此結束。

而現場的盛宴仍在繼續。

屍橫遍地的腥臭難聞氣味並不能制止小鬼們興奮的動作,反而令其愈加激烈。

它們像要給身邊這一大堆被箭射穿,被砍殺、被焚燒的同胞的遺骸復仇一樣,劇烈晃動自己瘦小的身體去撞擊著獵物健壯的身軀,又似要銘記此時此刻這份仇恨與怒火一般狼吞虎嚥地啃噬著其他屍骸。

喔,即使啃到這些仍活著的獵物也無所謂,這樣它們只會更加愉悅地擺動起來。

野蠻殘酷、令人不忍直視的場景。

曾經害怕得發出驚恐的尖叫聲的艾萊亞人和面容哭得皺在一起的丘陵人早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除了因肢體碰撞而產生的抽搐,以及脂肪不住的抖動外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畢竟她們能發出聲音的咽喉也有小鬼們在使用著,又如何出聲呢?

另一邊同樣悽慘的女神官只能無聲地祈禱,竭力不去注視自己雙腿被魔物抱住、肆意凌虐的身體。

但她依舊在魔物劇烈的衝擊中禁不住呼喊了起來。

那只曾經身為隊長的獵物緊咬的嘴唇甚至都滲出了血。

看著她們這些相互依偎、擁抱,全身發抖的獵物,倖存下來的小鬼們享樂之餘,它們小而毒辣的頭顱中也浮現了遊戲的想法。

血腥的遊戲。

它們想先用弓箭,把那只射死自己無數同胞的獵物射死;

再用火把,把那只燒死自己特別多同胞的獵物也燒死;

接著再拿她們的臟器塞住這屢屢試圖自絕的不聽話的獵物的嘴;

最後拿起劍,把這只殺害自己最多同胞的獵物給戳死!

說幹就幹。

它們行動了起來。

獵物存活下去的希望似乎即將徹底斷絕。

而那位原本已經近乎放棄掙扎的隊長看到它們的舉動,意識到了什麼。

這讓她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能力。

她是帕羅米亞王國的貴族千金,信仰力量與沉穩兼具的大地之神『歐巴德斯』。

這麼些年來,她遊歷了各國,自認為是一名能為了自由與榮譽而奮戰至死的騎士小姐。

曾經她以為自己無論面臨多麼邪惡的拷問,都絕對不會屈服。

但實踐出真知,她還真做不到。

不過,面對同伴即將迎來的慘死結局,同樣模樣淒涼的她卻再次振作了起來。

趁著身邊幾隻小鬼未加以看管自己,只悶頭顧著衝擊其餘人的身軀的機會,她猛得抓起掉落在不遠處的小鬼的武器。

一把破爛生鏽的短劍。

然後用力拋擲向那只,正蓄力拉弓,瞄準艾萊亞弓手腦袋的小鬼。

很遺憾,被欺辱了這麼長時間的她早已失去了準頭與力道。

那短劍“咻”地飛躍過去,深深扎入了拉弓小鬼的肩頭。

頓時鮮血四溢。

中招的小鬼淒厲地叫喊起來,不由得放鬆了抓實箭矢尾部的爪子。

不再被約束的箭矢頓時猛得射出,穿透了仍在悶頭享樂的一隻小鬼的頭顱。

被擊穿頭的小鬼保持著運動的姿態,渾然不知自己已死。

在繼續前後擺動幾下身體後,才僵直著倒伏在了獵物的身上。

腦花四濺。

但這獵物的行為只能再度激怒殘存的小鬼們。

群情激憤。

這群小鬼抓起手邊的“武器”,猛得砸向這膽敢反抗的獵物。

突然,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wei,zai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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