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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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腦裡,一片空白。

今後,一切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呢。

但是如今,自己想要去相信。

相信此時此刻,自己所擁有的……至今為止編織起來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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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停機間。

本該一如往常地停駐於此的,金色的機體,現在卻不見了蹤影。

在與上一個使徒的戰鬥中受了重創的二號機,現在為了再生被切斷的雙臂和頭部,而被轉移到巨型水槽裡去了。

失去了主人,這會兒本該連作業員都不會來的停機間裡,現在卻有著一個人影。而在她身邊,還有一個圓柱狀的密封艙。

短髮的女性臉上帶著鑽牛角尖一般痛苦的表情,望向密封艙內部,她的樣子看上去十分憔悴。也許她一直都沒有好好睡過一覺吧。

“……真對不起呢。一直都沒來看你。”

她彷彿柔聲細語一般開了口。沒有回應。

“因為工作很忙……呵呵,這也是藉口呢。……太好了,你看上去還很精神。”

密封艙中的少年看起來一如往常。他依然保持著笑容,緊閉著雙眼。可是在那個時候,摩耶確確實實地聽見了,這個少年的慘叫聲。

與EVA保持同步的人是他。當二號機的雙臂和頭部被使徒切斷的時候,會有多大的傷痛作用在他的身上,這根本無法想象。

就算是同步率相對較低的麗,在零號機被切斷左臂的時候都痛得昏了過去,而在上次的戰鬥中,由於爆炸的衝擊,她已經住院超過一個星期了。雖說自己害怕他會遭遇什麼不測,所以才一直不敢來這裡,不過這會兒,他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保持著笑容,好端端地沉睡著。對此,摩耶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喂……能聽見我的聲音嗎?……能聽見的話……就回應我一下啊……說點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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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在自己腦海裡迴響的是慘叫聲。但是,自己聽見了他的聲音,這一點是不會有錯的。也就是說,他是有著意識的,即使他現在像這樣沉睡著,這一點應該也不會變。

“前輩也好,葛城小姐也好,小麗也好……雖然她們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我……明明只要我能夠做得更好一點的話……真嗣君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啊……”

“什麼都沒能做到的、不中用的自己”。這一思緒一直在摩耶的心中盤旋著,揮之不去。

“……可我做不到啊。像我這種人……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做得好的啊……”

摩耶就這樣,聲淚俱下地向少年傾訴著。旁人看上去,或許只會覺得這一幕很不正常吧。但是,對於現在的摩耶來說,可以依靠的人已經只剩下他而已了。

駕駛二號機時,自己感受到的一體感,被他包覆於其中的感觸。因此,他的話一定可以全盤接受自己的迷茫和憂鬱吧,不禁有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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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算不上是個好傾向呢。”

控制室裡。美里一邊望著監視屏裡的,摩耶的樣子,一邊自言自語道。

“……如果那樣一來,那孩子能夠找回她的平衡的話,我們也只有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啊。”

律子像是對此想開了一般,說道。接著,她把視線轉到螢幕裡映著的另一個身影上,輕輕地嘆了口氣。

“……總之,真正的問題在這一邊,不是嗎?要是失敗了,會引起她怎樣的反應,我連想都不敢想呢。”

“……打撈作業……明天,也終於要進行了呢。”

“凡是我們力所能及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好了。按照模擬實驗的結果,成功和失敗的可能性各佔一半……剩下的,就只有相信真嗣君了呢。”

律子神情嚴肅地答道,她的目光絲毫沒有從監視屏上移開的意思,美里對此點了點頭,也望向同一個監視屏。

而那個螢幕裡映出的,是緊抿雙唇,就這樣一動不動地仰望著初號機的,藍髮少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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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溫暖。

這是自己的第一反應。

身處內部電源用盡的絕境之中,伴隨著莫名的鼓動,當EVA再次啟動的時候,憑藉那朦朧的意識,自己似乎有一種被“什麼東西”抱在懷裡的感覺。

伴隨著安心感,某個人的聲音傳來。

“已經,可以了嗎?”

那聲音迴響著,聽起來十分令人懷念。

就彷彿被牽引著一般,自己的意識就這樣漸漸地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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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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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果然還是身處這裡。插入栓之中。

沒有任何人,插入栓中只有充得滿滿的LCL。甚至連應該正看著這一景象的自己,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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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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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存疑問的自己,那麼“自己”應該是確實存在著的。或許是在做夢也未可知。可是,夢應該具有的非現實感,這會兒卻絲毫感覺不到。“現在身處這裡”這一事實,正是如假包換的現實。

除了“自己並非作為實體存在”這一點以外。

然而,自己既感覺不到一絲緊張,也完全沒有恐懼。

像這樣待在這裡,感覺非常舒服。是因為自己正被EVA保護著的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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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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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究竟忘記了什麼,卻想不起來。或許自己的感覺和記憶都已經麻痺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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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別再去在意這些事了。已經,無所謂了。只要待在這裡,自己就不會再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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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被包覆在某個巨大的東西之中的安心感覺,真嗣處在深深的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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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聲音傳來。令自己十分懷念的聲音。

“你可以一直待在這裡的哦……”

……可是,我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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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

源度的信裡寫著的這兩個大字,是一切的開端。

其實明明可以對此予以無視的。但是,自己卻還是來到了這個城市。一開始——沒錯,一開始——是為了和源度相見才來的。

他會喊自己來,是因為有那個必要吧,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他應該會放著自己不管才是。“就算只是這樣也無所謂,至少,我已經不再是沒人要的孩子了”,當自己見到信的時候,確實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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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站的月臺,當自己看到前來迎接自己的,美里的身影時,不免感到了一絲沮喪。那個時候,由於使徒的出現,自己的情緒變得一片混亂,如果當時是源度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話,或許自己會哭出來也未可知。

既是因為恐懼,也是出於見到親生父親的安心感。

可實際上,他在自己心目中,也並非“溫柔的、可以依賴的親人”那樣的形象吧。

當自己在停機間,見到久別了3年的、父親的身影時,他留給自己的印象,到底還是冷酷無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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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坐的話就快點坐上去,不然就給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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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就是自己的首次戰鬥。“只要駕駛EVA,父親就不會捨棄自己”,所以那個時候,自己才會選擇坐上去的吧。

而並非為了掙扎於傷痛之中的麗。如今,自己已經很清楚這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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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醫院裡,當自己看到父親去看望她的時候,對於比自己負傷更重的她,自己產生了非常強烈的妒意。

在源度的心目中,身為親生兒子的自己居然還不如那個少女來得重要。這一思緒使得自己心中湧起了對父親的反感。所以當被問及“是否想要和父親一起住”的時候,自己回答了“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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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得明白一些,那不過是一種“想和之前對自己冷言冷語的父親對著幹”的思想在作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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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那時的自己,美里之所以沒有放任不管,可能也只是因為自己當時的樣子,在她看來顯得非常可憐吧。

即便如此,也無所謂了。比起被孤零零地拋棄,這已經要好上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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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線條且感覺遲鈍的女性”,這就是自己最早對她的印象。

即使後來住在了一起,這一評價也沒有發生變化。

不過,她一直在嘗試著鼓勵自己,這一點自己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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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所保護的城市。”

“歡迎回來。”

“你所做的,是一件值得被人讚賞的,了不起的事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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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不是EVA的駕駛員的話,想必她也就不會如此在意自己了吧。

“像道具一般,利用著自己”,雖說這一思想經常會以溫柔的形式體現出來,但有時也會變為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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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抱著這種心情駕駛EVA,你一定會死的!”

“這和他人沒有關係不是嗎!!如果不願意的話,就給我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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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以笨拙的方式去接觸他人”,這一點美里也和自己是一樣的吧。自己被她訓斥了。但即便如此,自己卻依然產生了一種“想要去信任她”的感情。

無論她對自己究竟抱著一種怎樣的期望,這一點都未曾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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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兩個人的共同生活。虛假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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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絕對不會持續到天長地久的,彷彿泡沫似的,夢一般的生活。

一旦美里有了戀人,或者自己長大成人,它自然就會就此消失。

哪怕使徒將會永遠持續不斷地來襲,這一點也不會隨之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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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如果從哪一天起,不會再有使徒出現了的話,它也同樣會立刻歸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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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自己無法保持平靜。自己渴望著,比這種生活更加確切的“東西”。

渴望能夠獲得一份“確信自己被他人所需要”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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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種“兩人單獨生活在一起”的狀態一直持續下去,總有一天,自己一定會變得無法抑制地,渴求美里的懷抱的吧。

然後被她所拒絕,自己或許也就崩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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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波 麗…………如果她,沒有走進自己的世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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