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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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一間古院內。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內外無物,若濁冰清。塵垢不沾,俗相不染……”

“份與物忘,同乎渾涅。天地無涯,萬物齊一。”

餘暉下,一陣渾厚且慢悠的聲音迴響天邊。只片刻後,誦讀聲止,天地一時同寂。

此時此刻,一抹淡淡的清淨如丹青般塗抹在火紅的天邊,繞是連火光都平淡了幾分。

極高處,飛鳥似也慢了下來,展翅的軌跡清晰可見,在天邊劃出幾道優雅的弧線。

極近所,微風拂過,如袖口輕輕撥動青草,正如萬物復甦的春,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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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天上的紅霞都不願散去,只在白雲翩翩中不情願地被推向了遠方。

今夜本該如往常般清淨,可卻有一不速之客帶著一不怎麼如意的訊息來了。

……

“嗒,嗒,嗒……”一陣氣促的腳步聲從院角的牆邊傳來,打破了這一份寂靜。

不多時,只聽見“吱呀”一聲。破舊不堪的院門輕輕的被人推開了一條縫,一人小心翼翼地從半身寬的縫隙中擠了進來。

那人長相雖文弱稚氣,卻在眉宇間透露出幾分大家風範,一身衣著雖樸素,可穿在他身上卻顯得簡潔大氣,那一雙眼眸如古井無波,卻透露著超越年齡的沉穩,也就只有名門子弟才能有如此儀表了。

似文弱書生般的男子入門才走了三步,便停駐在院子中。他俯身垂眸,抬手作揖,所行的禮數足見尊敬。

若是有旁人在場,定會為此大吃一驚。

這院中行禮之人名叫陳衍,乃是雲塵陳氏的嫡子,自小便飽讀經書,記憶超群,是帝都年輕一輩裡翹楚,走到哪裡都受人備崇。可現在,他卻在一間殘敗的古院裡畢恭畢敬地靜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著誰的回應。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陳衍一動不動,依舊保持著入院後的姿勢,脖子上傳來的痠痛讓他的眼神有些漂浮,一滴滴豆大般的汗珠從下巴滴落。

“嘀嗒。”水珠綻開,其聲在院中顯得有些突兀。

“進來吧。”一聲長嘆從舊屋傳出。

陳衍眼中放光,隨即收斂,恭敬的回應道,“孫兒陳衍向爺爺請安。”

話音落,他輕輕地動了動身子,只覺得輕爽了許多,然後便又將雙手置於腹上,低著頭朝舊屋門的方向走去。

門不知何時開了,陳衍腳步一頓,不禁有些疑惑,只回憶到,在他進來時看那屋門明明是合閉的,可現在卻……

是什麼時候呢?

“何事?”老者盤坐在地,閉著眼睛。

“豫州生事了!”陳衍來不及多想,連忙開口,“藥……藥王谷在一夜之間被……”

“嗯?”老者猛地睜眼,不怒自威。

陳衍額頭不禁冒出幾滴冷汗,只低著頭不敢出言。

“你在道一次!”老者似是不信,覺得是會錯了意,心下不禁還留著一分希翼。

陳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話一次說完。

“藥…藥王谷一夜之間被人屠了滿門。”他的話音越說越低,最後一字聽起來便如同尋常吐氣般,連半點音都沒了。

老者的表情瞬間凝固,沉默了很久。

“一夜之間……”

陳衍心頭一顫,老者的聲音聽上去沒有半點波動,可陳衍卻知道,老者動怒了,而且怒得很深。

年幼時,他曾隨著爺爺學了幾年武功。都說萬事開頭難,因此那段日子他天天就練基本功,枯燥且難熬,每天都會被他爺爺訓斥,再加上爺爺脾氣本就有些暴躁,每次罵起人來都不留情面,甚至有好幾次將他當場罵哭。

不過久而久之,他也漸漸習慣了,也懂得了爺爺罵他是對他好,要知道與他同輩的陳家子弟甚至連見爺爺一面都難。只是……有一次,他犯了事,雖然他自己平時也經常會犯錯,每一次爺爺都會怒不可遏,可唯獨那一次,爺爺只在一旁平靜地看著他被父母親訓斥,一聲不吭,就好像眼裡什麼都沒有一樣。從那以後,爺爺便說要修心養性,陳衍便再也沒有見到他了。

當然,陳衍自己也覺得那是他咎由自取,因為犯的事確實是有些……不堪。

所謂少年心性,紅塵院落。

本以為自己會同其他世家的公子爺一般,沒想到……

念及此處,陳衍心中是百般滋味。自打記事起,他便覺得家裡的侍衛舞刀弄劍很帥,可他父母親卻都想讓他好好唸書,將來入朝為官,子承父業。哦對,說到子承父業,陳衍對此那是一個嗤之以鼻,他的父親就沒給他做好表率。爺爺武功那麼好,怎麼會有父親這麼個文弱的兒子,就連母親的武藝都要比他好上許多。

子承父業?陳衍心中暗暗翻了個白眼。每每想到這些他都這樣。

子承父業對咱沒用,咱要做的是孫承爺業!

陳衍心底激動,可面上卻不得表現出來,因為此次為了來見爺爺,他可沒少費口舌,甚至還像父親許諾要參加科考,足見他的誠意!自從爺爺閉關之後,他的屋裡便在沒有刀槍棍棒,只有那一本本翻了角的舊書堆積成山。

“何人所為?”老者臉上兇光一現,語氣也如刀般迸發著殺意,頓時將陳衍嚇了一跳。

“不知。”陳衍硬著頭皮答道。

老者眉頭一皺,嘴角微動,卻欲言又止。

“那邊的分家傳來訊息,說是近些年來,有不少冥河的暗哨出現。”陳衍突然想起,輕聲道,“興許同他們有關?”

“哼!”老者一聲冷哼,“他們沒這個膽子。”

“這倒是。”陳衍連忙點頭附和,可心底卻不禁腹誹:這冥河再如何也是一等一的殺手組織,行事起來和膽子……應當沒多少干係吧。

想到這裡,他悄悄抬眼打量起了老者,見後者臉上滿是不屑之意,心中忽地一熱,又是連點了幾下腦袋。

“依爺爺之所見,冥河不過如此。”

老者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少來!不會拍就別拍,小心給踢著。”

陳衍尷尬地笑了兩聲,原本的恭敬轉眼便沒了蹤跡,屁顛屁顛地湊上前去,臉上還揣著強擠出來的笑容,像極了那酒閣裡的小廝。

“爺爺可有想法?”

老者瞪了他一眼,“什麼想法?滅了冥河?”

陳衍面容一僵,“這……”

“沒出息!”老者說話毫不客氣,轉眼又陷入沉思,“藥王谷地位超絕,若真出了事,幕後之人當不止冥河一家。”

“近來帝都中可有大事?”老者開口問道。

陳衍想了想,“周家的小姐要生了,算不算大……”

可不等他話完,便瞧見了老者那雙冷漠的眼神,連忙堆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趕緊的!”老者有些不耐煩。

陳衍這下也收起了緩和氣氛的心思,沉下心來細細的想著,有一件沒一件事地說了起來。

“去年冬初,鄴侯秦九江被連判數罪,現收押在監鏡司的牢獄,等待下一次的問審。”

“誰的手筆?”

“明眼上看是受一良家舉報,可我瞧著那秦侯爺也不像是那等小人,後來聽父親曾提起此事,說是背後主使乃是二皇子與……”

“與誰?”

陳衍猶豫了片刻,沉聲道:“海家”

“海家?”老者眉頭鎖緊,“何來的依據?”

“這……孫兒也不大清楚,聽……聽人說是兵部與……那位做了些交易,像是在平衡各方勢力?”說到最後,陳衍的語氣帶著幾分疑惑。

“揚州可是漆甲軍練兵之地,想要把手伸到那裡,倒是少不了那位開口。”老者點點頭,似乎並不意外,“秦九江是明的***,是太子手下最重要的地方勢力,少了秦九江,等於斷了太子的一顆獠牙,怎叫人甘心……對了,二皇子那邊可有什麼風聲?”

“二皇子最近倒是奇怪得很,一直閉門不出,就連上朝有時都稱病不去,可不像前幾月那般殷勤。”

老者細想了會,“鄴侯一案雖說是太子輸了一招,可卻沒有滿盤皆輸,二皇子無論出聲與否,此案該如何判就如何判,不會生出多大的改變。可如今,二皇子一聲不吭,倒是讓人找不著機會打壓,這一步是得了什麼高人指點吧,據我所見,那蕭老二可沒有這個腦袋。”

“爺爺說的極是,孫兒佩服。”陳衍作了一揖,“最近二皇子的府上來了些南方的客人,雖沒表明身份,可大家都知道那是……明宗的人。”

“明宗?”老者心底一驚,“明之琰來了?”

“還沒有。”

“明宗的那幾個天境的小輩呢?”

“也不曾見過。”

“咦?”老者眉頭一皺,“這倒是奇怪,明宗這一子落在了二皇子身上,倒是我沒想到的。”

“我也是,我以為他們會幫太……”說到這,陳衍的聲音戛然而止,“不對!如今二皇子式微,太子與四皇子無論朝堂,亦或是威望,都穩壓二皇子一頭。”

“在弱者身上投注,若是賭對了,他們便是第一功臣。”老者揉了揉鼻骨,“明之琰那老家夥,可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爺爺。”陳衍輕喚了一聲,“那我們該怎麼辦?”

老者沉默了。

陳衍見狀,有些著急,“咱們可不能再隨勢了,此局已成定勢,太子、二皇子還有四皇子之間必須要做出選擇了。”

“嗯?”老者一聽,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不禁喃喃:“為何只能是這三位皇子呢?”

陳衍眼角一抽,瞳孔不自覺地縮了一下,“爺爺的意思是?”

“三足鼎勢,才更有見縫插針的機會,或許……可也沒有符合條件的皇子了啊!”老者突然搖頭,失笑道,“興許是我想多了吧,這人坐久了,腦子倒是轉不過來了,也該出去走走了!”

“爺爺打算出山了?”陳衍不禁一喜。

“陳家世代為官已三百有餘,這看人的本事乃是老祖宗傳下來,倒是不能丟了。至於選誰……若是日後有人問起,你便答個隨遇而安即可,且先等那幾位皇子畫張餅出來讓我們瞧瞧,比對比對才是啊。”

老者邊走邊說,不一會便走了出去,站直在院中如一尊石像,望著斜陽與長空,唏噓不已。

“這日雖落,可餘暉依然刺眼。一眼望去,總瞧著旁邊那幾片火燒雲,每每都會忽視掉後面的星辰。沒有了暉光,這雲可還會鮮豔?可星辰不同,夜裡才顯閃耀。”

“爺爺,你這道的是些什麼?”

老者臉上露出一抹回憶之色,“有個神經兮兮的故人曾對我說的話,權當是瘋言瘋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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