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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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春。

去年的冬天,一陣六十年來最大的寒潮從北方推來,暴雨如開閘般傾瀉在南方四州,兗、豫、徐、揚四州皆受重創。嚴寒不再只限於北方,而為了取暖,百姓們不斷砍伐著自家周圍的樹木,數日粒米無食也成了常態,飢腸轆轆。

寒冷、饑荒、流民。

這幾乎是所有人都在議論的話題,戶部尚書的桌上堆放著小山似的竹簡,只掃一眼,皆是這三個詞、六個字。如今,賑災成了國家大事,也是南四州百姓等待許久的事情。

豫州西部,許昌郡,許昌城。

許昌,也稱許都,盛初新政時因其地理條件優越,物產富饒的緣故,曾被列為七都之一,與帝都雲塵並列。作為連線東陸與帝都陸路上的唯一大城,許昌也漸漸成為了一座經貿大都,四地商通。

今日,為春始月之下旬,整座許昌城盡是一派繁華之景,無數商販和手工業者賣力吆喝,各街酒樓的門前都站著幾位拉攏路人入店的姑娘,雖然因為寒潮的緣故,整個豫州都變得有些蕭條,可這座古城卻洋溢著百廢待興的氣息。

而現在,在這車水馬龍的喧囂俗氣中,也不乏有些許文雅之氣息。

來往的行人間偶爾會有幾位結伴的讀書人,他們中或去城外探春,或遠赴帝都參加科考,也有的是為了前往城中得論經臺去,一睹文壇大家的風采。

許顧國中千古都,昌臨故土今日城。

今日,這座承載著無數南方名士心血的三層閣樓,註定要成為一場新風暴的.asxs.,而這種情況,豫州各地也在上演。

論經臺內,現人山人海。

“陸兄,快些進來!”人群中,有人喊道。

“你等等我!”一長相文弱的書生擠在人群中,艱難地回應著,“朱兄,朱兄?朱兄!”

他喊了三聲,這才聽到另一人的回應。

“在這呢!”似海般的人群中,一隻手在半空搖晃。

“哎喲!”兩人終於是艱難地擠在了一塊,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在這人山人海之中,兩人一時間竟有些感動。

朱兄指著一個偏角,壓著聲音伏於另一人耳側道:“那兒的石柱下有石墩,等一會兒詩會開始了,可以站高著看!”

“這……不太好吧。”姓陸的文人不免有些猶豫,這論經臺雖只是一閣樓,可卻因其地位超然,許都太守曾請來天下名匠與風水玄師來為此閣開光。

這匠人嘛,專攻的當然是建築,可這論經臺本就只是一座小閣,只因曾有離京的文豪們於此大作才成了論經之地。匠人們琢磨了許久,決定保留這座閣樓的主基,除了修繕牆體外,能大改的便只有加固了。

如何加固?自然是從內部入手。而厚重、端莊的石柱,自然成為了他們最好的選擇。

在一座已經建成的閣樓內修建石柱,就好像給胸腔塞進一根骨頭一樣,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可匯聚在此的乃是全天下最有名的工匠,起之靈感而創作便是他們所擅長的事情。讀過史書的人都知道,解決這樣的難題,對於他們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石柱的構思已基本完成,可如何擺放?擺放的方位哪裡合適?數量多少?

這些玄學的問題,就輪到彼時的文豪與風水師來頭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記錄的史官“好大喜功”,居然寫道:於閣之布上,文與玄師議有三年,閱之古籍無數,後於神話與古史之間權思得兩全之道也。

從古至今,無論何時,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皆被世人認為是坐山鎮海之重所,舊閣的修建依然沿襲著坐北朝南的風俗,故而此樓之地位應求一“穩”。

在他們看來,四方之柱除了穩定結構,更重要的是能夠鎮住文氣。而要想鎮住文氣,除了古時大能與佛像外,便只剩下武神了。

神話中記載星辰之道曾提及:北斗之星空有三十六天罡,又稱三十六星將,負責守護星宮與眾星的安全,在星術與武學上有極高的造詣。

而在道法上,對天罡也有不同的解釋,其意莫約:“天罡,罡者四正為罡,取四方之正中,乃吾心也”。此心為文心,文人風骨皆生於心,泯於心。四方之正,可為鼎之四足,又以山海之四方為座,故而得正!

無論是哪種解釋,三十六天罡都有著四正之意,用來守護文氣再合適不過。

於是乎,三十六根縱穿閣樓的石柱便於四方正地修建了起來。時至今日,論經臺內的這三十六根石柱依舊為天下文人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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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兄?陸兄!”朱姓文人伸手推了推。

“啊?”陸兄回過神來,頓時露出為難的神情,“這石柱乃是鎮守我等之物,怎可輕待。”

“哎,心懷敬意就行。”朱姓文人似乎是知道他的脾性,也不再與他多言,便拉著他向著那地方擠去。那位陸兄本就不善推辭,這一來二去的,便也只能被人牽著鼻子走。

不多時,兩人擠出人群,來到了那根石柱下。

“古人曾雲,雕樑繡柱玉煌殿,棟樑之器論經臺。古人城誠我不欺啊,這論經臺內的石柱,果真有鎮守文氣的……模樣。”陸姓文人一臉崇敬地望著石柱,眼中含光,彷彿柱上的雕紋活絡了起來。

朱姓文人愣愣地看了兩眼石柱,又扭頭看一眼身旁滿臉痴迷的陸兄,疑惑地喃喃道,“這……這不就是一根普通的黑柱子嗎?”

而此刻,就在所有都看不見的陰影中,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兩人。

“啊!”突然一聲驚叫響起,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文人們的目光都在這一刻集中到了那根石柱下。

“陸兄!陸兄!”朱姓文人用力地推了推他的肩膀,焦急之色溢於言表,“你幹嘛啊?你……你醒醒!”

“死了……死了……”陸姓文人木訥地晃著腦袋,嘴裡重複著兩個字。

“什麼?什麼……死了?”朱姓文人一臉惶恐,這一生死之事可不得隨意掛在嘴邊。

“死了……他們都死了。”彷彿是看到了什麼可怖血腥的場面,陸姓文人時而驚慌,時而呆愣,就像是被嚇到,而後又被嚇住了一樣。

這時,有一人靠了上來,周圍的文人們都有意無意地讓出了一片空地。

“這位兄臺,發生了什麼事嗎?”

朱姓文人一聽聲音,立馬回頭,可當他回頭看到來人時,便當場愣在了原地。只見那人一臉溫和,又生得極好,五官精緻,就像是畫中的書仙一樣,談吐間帶著幾分文雅雍貴。

“這位兄臺?”那人見其呆愣,不由微微一笑,如沐春風。

朱姓文人咽了咽口水,低著頭道,“我這位朋友不知怎麼了,突然大叫了一聲,然後……然後就……”

“嗯?”那人輕咦了一聲,看向後方,緊接著便露出了一抹震驚之意。

“死了……藥王谷……天黑了……”陸姓文人呆呆地望著石柱,嘴角微動,聲若遊絲。

旁邊的朱姓文人依舊是一臉迷惑,可那人卻是被震驚的愣在了原地。這番話,他聽得清楚,可卻感覺自己什麼都沒聽清,因為這裡面的內容實在是太震撼了。

“這位兄臺,勞煩你退後幾步。”那人收起來笑容,一臉凝重地說。

“啊?那我的朋友,他……”

“他沒事,兄臺且先後退幾步。”那人耐心地回應。

“好。”朱姓文人松了口氣,他也不是很想站在人群中間,那種被所有人看著的感覺,實在是讓他有些緊張。

緊接著,那人將雙眼合上,面容沉靜,嘴角微動,似乎是在低聲自語著什麼。

“他是誰啊?”人群中不免有些騷動。

“沒見過,但看這模樣,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許都城裡……有這一號人物嗎?”

“不知道……他現在是要做什麼?”

今日,能來到論經臺的,無一不是在各地頗具名望的書生,亦或是被論經臺請來的名家。只不過,那些名家都是日落後才會現身,現在在場的都是年輕人。

人群中的議論同樣傳入了那人的耳中,他面色如常,也不在意,只是繼續手上的動作。片刻之後,他突然睜眼,眼底深處亮起一道微光。

“通氣!”他低喝一聲,隨即突然伸出修長的手指,一指點在陸姓文人下腹的位置,只見一陣肉眼可見的氣旋從指尖散開。

眾人一驚,沒有人看清那人是什麼時候出的手,就好像一眨眼的功夫,那只手便指在了面前之人的腹上。

“好強的勁道。”在場也是有人看得明白。

“這一指,怎麼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眾人議論紛紛,而身處視野中間的人卻沒有一絲輕鬆,這一指下去並沒有如他想象的那般效果。

那人緩緩收手,低聲道:“既然晦氣難通,那便……散!”

又是一指!這回所有人都看清了,這一指比剛才的那一指要慢上許多,甚至和正常人伸出手的速度差不多,完全沒有第一下時候的驚豔。

“砰!”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聲響從耳畔炸起,所有人都全身一震。

“怎麼回事?哪裡來的聲音?”有人高聲驚呼,突如其來的耳鳴讓他不由地抬高了幾分音量。

“是……是火竹爆炸了嗎?”一人捂著耳朵,驚慌失措。

“是他!”有人指向了中央。

眾人尋指望去,只見那神秘青年一指壓在陸姓文人的腹上,那是和第一指相同的位置。而另一邊,陸姓的文人卻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收著腹,原本麻木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痛苦的神色。

眾人皆驚,一指竟能有如此聲勢??

“哼,想跑?”那文弱青年冷哼一聲,雙手於胸前迴旋,只見一抹青光亮於掌心,緊接著他猛地出手,一掌拍在陸姓文人的額頭上。

一時間青光湧現,閣中氣浪翻湧,陸姓文人仰著頭,目中無神,大張著嘴,似有驚嘯從口中噴出。

“快看,那……那是什麼!”又有人驚呼,指著論經臺一層的屋頂。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朝那看去,只見一片淡薄的黑煙盤旋,詭異至極。而黑煙內,卻若隱若現著一張人臉。

“嘎嘎嘎!”一陣令人作嘔的陰笑從黑煙中傳出。

“裝神弄鬼!”青年目光沉凝,雙手掐印,張口便吐出一字,“鎮!”

此字吐音清晰,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楚。可眾人卻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在青燈古佛前誦讀的經文,誦至最後一字,老僧收言時的迴音。

“鎮……鎮!”如誦佛般的迴音在眾人耳畔傳響。

“啊!”只見黑煙流轉,從中傳出一聲慘叫。但下一刻異變驟起,黑煙竟像凝固般突然停滯,短暫的寂靜之後,一道渾厚的聲音迴響在閣中。

“藥王已死,百草枯盡。九州浮沉,中都星隕!”

“藥王已死,百草枯盡。九州浮沉,中都星隕!”

“藥王已死,百草枯盡。九州浮沉,中都星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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