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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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雲州城偶遇金元讓如夏心生避諱, 正想著明日收拾行李離開雲州,剛進客棧便見一頭汗水的掌櫃和幾個店小二一擁而上擋在了面前。幾人二話不說屈膝便跪, 此舉嚇了如夏一跳,便聽掌櫃帶著哭腔道:“姑娘菩薩心腸, 求姑娘救命,姑娘救命啊。”

如夏再三扶起掌櫃等人,問道:“不知店家發生了何事?”

掌櫃的一嘆再嘆欲言又止,一旁的店小二看不下去,直接道:“不瞞姑娘,你住的那間傍山園子被一位大人看上,說今晚就要帶人住進去, 那位大人權勢滔天脾氣也不怎麼好, 我們小店實在得罪不起,掌櫃的這也是沒辦法,這才想來求你,看你能不能……”

店小二言下之意自然是想如夏將房間讓出來, 如夏聞言蹙眉, 掌櫃的立刻遞過來一個錢袋子接過了話:“這是姑娘的房錢,一分不少全部退還給姑娘,早些日子的房錢小店也不收了,只求姑娘體量一二。唉,在下也知道,做生意講究的是信用,姑娘已經住在裡面, 在下著實不該讓姑娘相讓,可如今這位大人我們小店確實招惹不起,還請姑娘體諒在下的難處,幫在下這個忙,多謝姑娘。”言罷又向如夏深深鞠了一躬。

畢竟孤身一人出門在外,身份又特殊,如夏雖心有不願可也不願惹事生非,再者店家態度誠懇亦講誠信,未曾怠慢她一個孤身在外的姑娘,其實讓房也不是什麼大事,如此一想當下便道:“我將房間騰出來便是,不過前幾日既然已經住了,房錢照算就好。還要麻煩掌櫃為我另尋一處房間安置。”鉅款在身,本來就花不完帶不走,如夏又怎會在乎面前這幾個銀子,既是送人情不如就送個徹底好了。

掌櫃的聞言似面有難色,與店小二等人面面相覷半晌方才道:“不瞞姑娘,小店整個都被那位大人包了下來,原本實不該留下姑娘,但此時讓姑娘另尋住處也確實說不過去,不如這樣,若外客問起,姑娘只說是在下的親戚暫住於此,不知姑娘以為如何?”眼瞧掌櫃為難的模樣,如夏點了點頭答應了。

掌櫃見如夏答應,露出笑臉連聲道:“多謝姑娘體諒,在下這就給您安排另一處園子,雖比不上你早先住的那個,可也不差。您想住幾天便住幾天,房錢分文不收。”

看來他們口中的那位大人確實不好惹,如夏聞言笑道:“剛巧我明日便要走了,便如掌櫃所說吧。”

掌櫃的一聽,更是雨過天晴,不僅命人幫她搬房間,還為她準備了水果茶點,甚是殷勤地伺候了起來。

當日傍晚,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兩輛寬敞的馬車一前一後停在了客棧外。

前方車伕虎背熊腰,腰繫軟鞭一看便絕非等閒。隨後車門開啟,自車中當先下來一名男子,男子後背大刀,刀長過半身瞧著就讓人望而生畏,當下卻恭恭敬敬地回身撐起了一把油傘,緩緩自車中扶出一位紫衣公子。

抬眸處,四周行人均不由得慢下了腳步,只見那車中步出的紫衣公子錦衣華服風姿卓絕,不知是何來歷,讓人情不自禁看了再看。

與此同時,後面第二輛馬車中也先後下來三個中年男子,雖著常裝但一看便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此刻卻連傘都未來得及打,急急忙忙踱上前來,恭謹地跟在紫衣男子身後小心翼翼伺候。

客棧掌櫃和店小二早已侯在門口,急忙迎了上去,用傘遮住幾位中年男子,為首一位沉聲問道:“讓你們備的房間可備好了?”

“按大人吩咐,早已備好。”掌櫃小心賠笑。那中年男子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門口又來了一輛馬車,自車上下來數名婀娜女子,魚貫而入。

長廊之中,豐盛的酒菜不斷送向紫衣公子的房間,絲竹之聲漸起,直至夕陽西下方才停歇。

賓客陸續離去,風雨漸起。

紫衣公子深深吸了口氣,這才伸著懶腰踱門而出。

門外簷下圍廊之上淅淅瀝瀝地滴落著如珠般的雨滴。立此遠眺,可見小樓依山而建,地勢較高,樓下所圍園子不小,更有山泉引入,當下煙雨瀰漫水墨暈染,別有一番風情。微雨中,他伸出纖長的手指,雨珠順勢滴入掌心,微微有些冰涼。

一年中,大半年他都在外遊歷,朝政有他沒他都一樣,有母後在,他不過是個掛名的皇帝。

對外,金國百姓富裕無人不嘆金國治理得好,可對內,他面對的是一個貪戀權勢的母親。他時常出宮遊歷,表面上遊山玩水縱情聲色不務正業好色荒唐。但誰又知道,他其實早已倦了。可即便這樣,他也不願出手對付自幼護他愛他的母親。只是如今形勢不容樂觀,自眉山回來,他越發察覺到了四國之間的劍拔弩張,戰爭一觸即發。

世人只道凌國與燕國平陽一戰是為了奪美,但明眼人都知道,十萬大軍怎麼可能說調動就調動,這樣大規模的遠距離軍隊調動已經百年未曾有過,若放在金國可能花上半月也只能倉促成型,而凌國與燕國竟在幾日內完成,由此可見,無論是凌皇還是燕皇都對戰爭早有準備。

凌皇自登基以來,荒唐舉止不斷,此人性情乖張他早有領教,當初就連自己也未將這個凌皇放在心上。可經年已過,凌國國力強盛,更別提平陽一戰,表面上選了個荒唐的奪美理由,更派了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男生女相世所認為的寵臣方白曉統軍,讓天下人跌破眼鏡為此冷笑而不齒,均以為凌皇昏庸,此番遇到燕家軍勢必潰不成軍,可誰又能料到,最後的贏家卻正是這出師無名統帥稚嫩的烏合之眾!

有人說是僥倖,可他並不這樣認為。

凌國此戰雖損失不小,可燕國卻是全軍覆沒,此戰不僅震驚了天下更奠定了凌國的強國地位,以致其他國家哪怕燕國也不敢再輕易挑釁,而燕雙城表面的啞巴吃黃連又怎知不是在蓄勢待發!十萬大軍的恥辱,怎會那樣雲淡風輕地放下,這和平的假象恐怕很快就將被撕破,這天下必將陷入一片混亂……

放眼望去,這樣平靜而美麗的景色,這樣安寧祥和的金國……

太平日子過久了,就越發安於享樂,金國從上到下對戰爭的意識都太淡薄。尤其母親向來重文輕武,骨子裡不喜歡武夫。金國的武官也大多是世襲,百年下來,多不刻苦習武反而棄武從文為博母後喜歡的居多。恐怕時至今日,金國之內尚能統領大軍的武官已無幾人。雖然金國富裕,但這種富裕若無實力保護,那無疑會變成一種引人窺欲的肥肉。如果戰爭一觸即發,第一個被吞併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國家……

思及此,不由得心事重重。

夜色漸濃,院落中的燈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朦朦細雨中,忽見不遠處的小樓裡,一女子正立在屋簷下,纖細的手指伸出,竟然做著與他一模一樣的動作——接著屋簷的落雨。

微微眯起了眼。只覺眼前所見似一幅會動的畫。雲蒸霧繞,白衣勝雪,烏髮琉璃,腦中不其然閃過兩句話:千山眉黛煙雨霧,臨岸楊柳若扶風。

細雨微風,似近似遠,原瞧不清對方樣貌,可偏吸引了他全部目光,隱約還覺得有那麼幾分熟悉。

她是誰?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據探子說,凌國大司馬之女方白紫是方白曉的雙生姐姐,不久前嫁給了魏王吳肅為妻,可就在婚後三日,凌國大司馬死在了魏王的封地上。而由始至終,方白曉卻一直未曾出現。看來凌國就要有一場腥風血雨……那心思詭譎的凌皇想要對付的一定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吳肅,若有機會他倒想會上一會。

不由得想起平陽一戰突兀地局勢扭轉,腦海中幾個念頭轉過,竟心生一種說不出的驚詫!可轉念竟又是一嘆,方白曉,此人雖有些孩子氣,但相貌絕世心思赤純又武功高強,假以時日沙場歷練,必成就不凡,若能歸附於他,能有這麼一位看著賞心悅目近可護他周全遠可征戰天下的美貌將軍在麾下,該有多好。如此一想,便又看向遠處女子,卻見她轉身進了屋,不一會又走了出來,頭上多了幕籬,手中多了把油傘,直到看到她撐開傘步下臺階的那一瞬,金元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今日月老廟中遇見的那位女子嗎?為什麼每一次見到這女子,他都不由自主想到方白曉?難道是因為上次偷看他洗澡未成而念念不忘之故?

如夏又出去買了些吃食,準備明日帶著上路,如此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晨破曉,早早起身,到了客棧廳堂。

掌櫃的一見是她,便道:“姑娘先用些早膳,馬車一會兒就為姑娘備到前門。”正說著話,便聽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隨後門前鼓樂聲起,一群妙齡少女毫無徵兆地出現在門前,二話不說當街跳起舞來,各個花枝招展妖嬈嫵媚,頓時吸引了往來過客駐足觀看,一時門口也被堵住。

這等陣仗唱的又是哪出?不只如夏覺得奇怪,客棧掌櫃和店小二也都看得目瞪口呆。店小二連聲感嘆:“真誇張啊,真誇張啊!”

就在這時,正立在門口看熱鬧的如夏突然被人一掌推至一旁,一個不注意撞得門框大響,一回頭便見一後背大刀的壯漢完全沒將她放在眼裡地佔了她原本的位置,隨後躬身讓出一位白衣公子。再看那位公子……如夏奮起揮拳的念頭瞬間就滅了。幾乎是貓著腰打算躲遠點,正瞄著不起眼的地方,便聽那白衣公子清揚悅耳地聲音在耳側曖昧地響了起來。

氣息如此近,近得她險些一蹦上樑,瞥眼看到對方似笑又似挑釁地說:“真巧啊,在這也能巧遇姑娘。”

巧你妹啊!如夏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強忍住打偏他臉的衝動,狀似淡定地站定轉身看向了金元。暗歎這可真是冤家路窄,走到哪都能碰到他。難怪昨日客棧掌櫃這麼戰戰兢兢求她讓房,原來住進來的是他。

方巧這時客棧掌櫃的陪笑走了過來,點頭哈腰地與金元道:“早膳已為公子備好,公子這邊請。”

如夏趁機問店家:“我的馬車可有備好?”

掌櫃答道:“已經備好,姑娘不如也先用了早膳然後……”

“不了。”如夏打斷掌櫃的話,“我有急事還需趕路。”

掌櫃的略一沉吟,先瞥了金元一眼,方才喚店小二為如夏牽馬。店小二說門口人多,馬車暫時可能趕不過來。這時便聽一旁金元道:“姑娘何必急於一時,莫不是見了在下有意相躲?”

如夏根本沒打算理他,眼見門口那些鶯歌燕舞還在,也顧不得太多,提步便要出門,卻被金元跨步擋住了去路。

掌櫃和店小二畢竟是混江湖的,一眼瞧出這是一出有錢有勢公子哥調戲良家婦女的戲碼,公子哥身份不凡他們明知這樣做不對卻也敢怒不敢言,還略略帶著那麼一點看戲的心態,便用那眼角餘光偷偷瞄著二人。而此刻立在門口的邱十堰彷彿根本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兒似的,一個後腦勺擺明了沒有理會的意思。

如夏自然知道不會有人出來為自己解圍,自己孤身一人又在人家的地盤上,也只能忍氣吞聲見招猜招。可心下卻是不怎麼怕的,畢竟這裡最厲害的邱十堰也打不過她,更別提面前這只不抗揍的孔雀了。只是那邱十堰與自己過過招,對她的武功路數熟悉,一旦動起武來身份勢必敗露,屆時會更加麻煩,便生生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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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進也不讓,金元雲淡風清地笑道:“在下與姑娘能再次相遇想來也是緣分,不如一起同坐下用個早膳,姑娘再行趕路不遲。”

“不。”如夏簡單明瞭地拒絕了他。

金元也不生氣,笑著又道:“兩次見到姑娘,姑娘都帶著幕籬,在下真的很好奇……”邊說邊伸出手來去摘她的幕籬。這下子如夏不淡定了。她向後一躲,他向前一進,她再向後一大步,他更向前逼近一大步……沒幾步如夏就被逼到了飯桌旁,眼看無路可退,金元突然笑道,“我沒有調戲姑娘的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如夏咬著牙瞥了眼邱十堰,又忍了。

金元想了想,似乎也對她這個問題有些好奇,深思熟慮了一番後,方才信誓旦旦地道:“我只是覺得,姑娘對我似乎很有戒備之心,照理說,以在下的容貌和風光體面,姑娘即便不好意思親近一二,也該含羞帶怯地半推半就才是。”

如夏目瞪口呆。

邱十堰似已沉浸在門外的歌舞上,彷彿壓根沒聽到這邊的金元在說什麼。唯獨堅持偷瞄的掌櫃和店小二忘了本身是在偷瞄,瞪大了眼珠子,情不自禁渾然忘我了片刻,直到手裡的掃把掉在地上……猛地驚醒,急急拾起心虛地狠掃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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