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八章 薛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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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是馮夫人去世的訊息,不得不說賈儒心裡是松了一口氣的。

“還好,還好……”他想著,接過孫子遞過來的一杯茶,一口氣灌了下去,平復了自己咚咚亂跳的心率。

雖然對於自己的老友來說,喪妻恐怕也是個巨大的打擊,不過畢竟不是老友的死訊,這從他的角度來說好過了許多。

雖然遺憾,但從私心上講,馮夫人一去,之前一直隱約存在著的給馮勁楠房裡放通房與否的矛盾也可不了了之了,因此賈儒甚至是帶著一絲慶幸的。儘管他知道,在這個時代,馮夫人這樣的婆婆對賈敉這個兒媳婦已經相當不錯了。

現在馮家比賈敉大的女眷只剩下了一個馮家大嫂,而作為繼室和早有不慈不智之名的人,那個大嫂說的話馮勁楠夫妻大多是可以不用理會的。

“道場可做上了?”

賈敖點頭回“是”,“已經請了道士開壇做法,說是要擺四十九日。不過現在還是頭七,況且家裡忙著迎接您二老回來,所以還未親身去。妹妹知道您回來定要問的,已經差人送了信來,說她公公雖然傷心,但現在情緒還算穩定,讓您不需擔憂。”

“嗯,我知道了,”賈儒有些無力。看著賈瑞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幾本手稿,賈儒淡淡道:“明日你們再請一天假,跟我一起去馮家看看吧!”

賈敖父子都沒有異議,恭順地行了禮離開,只留賈儒自己在這屋裡沉思了許久。

從第二日起,賈儒便每天一早起來步行到馮家去。同樣的事,吳兆卿比他還提前了一步。

看著老友悵然而寂寞的臉,賈儒心酸莫名。握著他的手的那一刻,馮士燦竟委屈地哭了起來,“如果……如果不是為了照顧我,她不會……嗚嗚……”

“唉……”吳兆卿嘆氣不語,只輕輕地替他掩上了門。賈儒像哄孫子那樣地拍著他的手背,他也只在自己兩人面前敢這樣哭出聲來吧?

賈家、劇情、紅樓、朝堂……那一切亂七八糟的事情好像都不再重要了。是啊,那些人關他何事呢?失去了朋友和家人,還有什麼重要的呢?如果,如果是廖氏……他都不敢去想了……

賈敖父子只跟了兩三天。然兩人衙門的差事都不是能長期離開的,賈儒也並沒有特別要求他們什麼,便讓他們回去上差了,只自己雷打不動地每天堅持著。早上吃了早飯來到馮家,說話聊天陪他解悶;中午就在馮家吃飯,下午重複上午的內容,然後在晚上回家之前去看看女兒女婿和兩個外孫,囑咐他們注意身體。

馮勁楠早已上本丁憂,皇上溫言撫慰了幾句便允了。馮勁柏的品級雖不低,卻只是虛職,去不去都是無礙的,丁憂不過是個形式。兩人帶著馮勁柏的兒子,每日在堂前披麻戴孝,給前來弔唁的賓客磕頭還禮,晚上還要替換著守夜,在加上喪母之痛,看起來跟鬼魅遊魂都不差什麼了。

因馮夫人病時馮大嫂並未收斂,成天做出的事很讓人生氣,馮勁柏已經把母親的一部分死因怪到了她的頭上,當著下人狠狠地發作了她幾次。因此馮夫人一死,馮大嫂為了躲避丈夫的怪責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反正非常恰好地犯了腹痛舊疾,臥床不能理事了。

雖然現在滿府的喪儀雜事全都落在了賈敉的肩上,同時還要陪客、照顧兩個年幼的兒女和應付馮大嫂時不時要東要西的刁難,賈敉卻迅速成長了起來,已經能夠非常雲淡風輕地應付自如了。

這一日剛來的時候,因天還早,老馮還未醒,吳兆卿也坐在院子裡自斟自飲地逗著馮家小孫子說話。普通客人大多不會這麼早來,馮勁柏只分派完早上的任務,便紅著眼圈走了進來。奶媽連忙抱了小少爺離開。他也沒說別的,只對著兩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哽咽著說了聲“多謝”。

吳兆卿抿著嘴點點頭,賈儒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地看著他。這一刻,這個當年為自己的棋社忙前忙後、後來又不知何時跟自己越來越生疏的大孩子,此刻彷彿又回到了從前。

“我們和你父親之間,何須說‘謝’這個字?若是我們有事,你父親做的也會是一樣的!”馮勁柏聽了,只含著淚用力點頭。

正巧裡間馮士燦醒了,大聲道:“你們兩個可來了?我昨晚做夢時想了半日,總算把這段序文理順了,沒想到睡到這時辰才醒。快來我說你們寫!”賈吳二人相視安心,連忙收了悲聲進去,彷彿這一切都沒有改變。

原來,這幾本書的序文賈儒還是拿給了馮士燦來寫。吳兆卿象徵性地和他爭搶了一會,最後假裝不敵地把寫序文的榮譽讓給了他。

馮士燦未必不知道吳兆卿是故意讓著他的,但是有了轉移注意力的事情做、有了老友們插科打諢的陪伴,這種被需要被肯定的感覺讓他的情緒和精神都好了許多。吳兆卿負責每日跟他針鋒相對挑毛病,賈儒大部分時間兩邊和稀泥,不過時不時地也站在吳兆卿那一邊打擊他一下,說得他吹胡子瞪眼的同時也恢復了生命力。看著馮士燦這樣,賈吳兩人才算稍稍放了心。

夕陽西下時,賈儒背著手,慢慢踱步回到家裡,卻見一對陌生的母子從側門面色不佳地扶持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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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頂頭撞見賈儒,雖然仍是不豫的樣子,卻還是斂衽行了禮,側身讓他先過。

賈儒疑惑地點頭還了禮,回到後院便疑惑地問道“剛才有客來過嗎?”都已經回來這些日子了,這些人情往來之事應該早完了才是。

見賈儒進來,高氏、楊氏連忙站起身請安。廖氏則氣哼哼道:“你剛才碰見那兩人了?”

賈儒笑道:“又是誰給了你氣受?我去叫兒子給你出氣!”

廖氏和高氏都噗嗤笑了出來,只有楊氏緊緊抿著嘴,忍得很辛苦。廖氏嗔怪道:“罷呦,你也就嘴上說得好聽。”揮手讓高氏婆媳出去,廖氏緊皺眉頭道:“那是桂花夏家的太太和她兒子,來求咱們幫忙說情來的。”

賈儒吊高了眉毛,想了一會,“可是薛蟠又惹了什麼事?怎麼是夏家的來……”

賈儒的說法很明顯地愉悅了廖氏,“你就知道是薛蟠?也是……夏家那個窩囊兒子還沒有那麼大膽子惹事。”賈儒勾了勾唇角,但笑不語。

記得薛蟠給那夏奶奶請做炸雞骨的陳師傅,靳家自然不肯給。那薛蟠顧忌靳家曾經讓他吃過一個大大的暗虧,連他姨丈家都不能幫他討還回來,因此哪怕是薛蟠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敢再對靳家用強了。

實在忍不住夏金桂的胡攪蠻纏,薛蟠就求賈璉夫妻幫忙從靳家借了兩次人。畢竟靳家也要人情往來,有一些人家礙不過臉面來借人使兩天時,靳家大多還是會允的。賈家跟靳家也算有些交情,賈璉會說話,又帶了薛蟠備的厚禮,只以賈家的名義,靳家也就借了。

賈儒本以為為了這事夏奶奶必然大鬧的,沒想到她竟很安分地同意了三個月借一次人的安排,不過還是花高價又請了其他有名的師傅到薛家才罷。

賈儒聽了這事時還有幾分疑惑,後來想想人家夏金桂畢竟是大戶人家出身,怎麼可能一點人事不通?該惹不該惹的人還是知道些的,也就慢慢淡忘了這件事,卻不知薛蟠又怎麼惹了人了?

“那薛蟠前些日子跟人出去吃酒,聽戲的時候跟人搶一個戲子,在歌坊把人仇都尉的獨生公子給打死了!”

仇都尉?賈儒不知道這人原著中是否存在了,只是這人是忠順王的門人卻是朝廷中人都知道的。這人原是軍旅出身,為人強硬而古板,若非年輕時忠順王對他有恩,他甚至不大可能成為別人的門人。忠順王對他並非多寵愛,卻極為信任,這人也是都察司最不畏強權的強硬派,除了忠順王,別人的面子完全不給。

“……我一聽是薛蟠就來氣,當年那小子大半夜砸咱們家大門的事我還記得一清二楚呢!還求情,我不給他火上澆油讓人在裡面好好關照關照他就不錯了!更何況是打死人的事……‘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難道我們就不知道那仇都尉不好惹嗎?真不知這夏太太是怎麼想的……”廖氏想起來還是很氣憤,賈儒好笑地遞給她一杯茶,廖氏咕嚕幾口就灌了進去。

“薛家必也是求救無門了吧?‘死馬當成活馬醫’,若是能幫忙自然好,不幫她也不至於怎樣。”賈儒安慰著不悅的廖氏,心中卻無比慶幸把琅兒夫妻留在了南邊,否則若是薛寶釵出面求黛玉,黛玉就算知道分寸不會心軟求情,心中肯定也會難過一陣。遠遠的讓她不知道就是了。

“榮府是怎麼幫的?”賈儒不敢跟廖氏說這些,只得問兒子孫子。

賈敖在外縣監工對此不甚了了。倒是賈瑞打聽得明白,見祖父問及,便一五一十答道:“二伯母自然還是想幫的,不過榮府的名頭早已經不好用了,偏她自己還不覺得。大伯母那邊正忙著二姑娘出閣的事,這些晦氣的事都推了,大伯父也不許璉二哥過去幫忙,只讓他忙著採辦二妹妹的嫁妝,璉二哥自然是樂得有藉口。只寧府那邊還幫忙走動著,不過幾乎沒什麼用,薛家也無法了。”

“哦?你二妹妹要出閣了嗎?”賈儒眼睛眯了起來。

“是啊,嫁的是榮府老太太一個遠房的侄孫,快三十了才考上的一個舉人,傢俬一般,品性還不錯,就是曾娶過一房妻的。大老爺原是不允的,老太太也不太願意,覺得他太沒出息,年紀又大了。但是史夫人求了半日,正巧聽說大老爺在外面欠了一個姓孫的銀子,想要把二妹妹嫁給他,老太太一聽立馬就答應這邊了。想來老太太也覺得拿女兒抵債的名頭太難聽了罷……”

“是嗎?”躲開了中山狼,這真是最近幾天聽說的最好的訊息了!賈儒微笑著點頭,希望迎春能比原著過得好些吧!雖然史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但這人聽起來倒像是沒什麼妨礙的。“去告訴你母親媳婦,出閣的時候多給她些添妝吧!就憑她父親的性子,能給辦多少嫁妝還難說得很吶……”

又過幾天,由賈儒編著、黛玉補充、馮士燦作序、吳兆卿潤色的三本新書付梓刊印了出來,在長安首發。

由於頂著“山子野”和吳兆卿的大名,這部書又同以前的一樣系統實用,很快便以長安為中心向四周大賣了開來。雖然黛玉這個“指籩鰲鋇拿挪19揮腥頌嗣且倉灰暈悄掣霾皇萊齙囊堪樟耍以詼亮慫吹哪遣糠鍾洩厙僖盞哪諶葜螅芏噯碩技親x蘇飧雒牛肜戳置妹迷傯竦彩怯屑阜指噝說摹

賈儒特意命人包了一套新書送到蘇州去,同時告訴了她迎春要出閣的訊息,得到一封賈琅代筆的言辭喜意盎然的回信和一個添妝的匣子。賈儒並沒有開啟看,只知道他們現在過得開心便心滿意足了。

薛蟠最終還是沒有逃脫被判斬監侯的命運,雖然他們為了救這個禍頭子已經失去了家中所有——戶部的掛名,家中的鋪子,最後的名望和尊嚴……

薛家母女哭著求上了門,賈儒雖然打定了主張不理,心中還是免不了幾分悽然——

薛蟠啊薛蟠,不知你此刻可有幾分後悔?不知你可知道你自己做的這些事情意味著什麼,你的母親妹妹又要為了你的所為付出何種代價?

聽說梅翰林家趁機跟薛寶琴退了親。薛蝌雖然已經娶了邢岫煙,但夏金桂對他用盡了法子勾引,雖然兩人並未真的成事,卻也做出了許多有違君子之道的事。出於對妻子的愧疚,他對邢大舅夫妻的許多刁難總是忍耐著,以至於那兩人越發上了臉。見堂兄之事沒了轉圜的餘地,薛蝌也不再猶豫,帶著妻妹很快離開了長安,回了金陵去侍奉因痰症臥床的母親。

賈儒閉著眼,疲憊地揮了揮手,家人終是把薛家母女趕了出去。而夏金桂,聽說早已從薛蟠的判決下來時就已經大大地鬧了一通,最後毒害別人的時候把自己毒死了。薛家拿了鐵證,夏太太倒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再不同薛家來往,自此薛家又少了一個臂助。

或許可以說,薛家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敖兒他爹,今日宮裡的娘娘下了旨,說把小史侯爺家的大姑娘指婚給寶玉,讓兩人三月後就完婚呢!”晚間就寢前,下人突然傳進來這個訊息。賈儒已經換了衣裳,只有廖氏出去聽了訊息。

“是嗎?”賈儒輕輕地拉著廖氏的手,拍了拍,安撫了她有些困惑的情緒。

“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別想了,什麼意思都跟咱們無關。想是那兩個孩子都大了,榮府想讓寶玉的婚事榮耀些,自己求來的恩旨呢!這也是有的。”

廖氏想了想也是,便不再思量,不一會就沉沉的睡了。賈儒走了困,眯著眼睛在床上想啊想——

史湘雲跟了賈寶玉,那薛寶釵呢?王夫人啊王夫人,你還真是夠過河拆橋的,薛家一敗,眼看救不回來了,連你最喜歡的兒媳婦都可以不要了……

十九歲的薛寶釵,又該何去何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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