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八七章 分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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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省親後接連兩三日裡, 收拾完園中一應陳設動用之物,吃酒看戲, 呼朋喚友,拜訪至親故舊, ……至此,這個正月,榮寧二府才有些過年的樣子。賈府中除了鳳姐兒這般事多任重的,餘下的就都是寶玉這樣極無事最閒暇的。因正月內學房中放年學,閨閣中忌針黹,都是閒時。寶玉得眾姊妹相伴如同老鼠掉進了米缸,很是快活,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黛玉她們不在, 於是便往賈母處,立逼著叫人去接去。因此,在賈敏帶著幾個孩子回家沒兩天,賈母就派人來接。

面對賈母派來的嬤嬤, 依著她本心, 賈敏不想讓三玉過去,但是賈母這頭理由充足,不好推脫,所以賈敏想了一下,收拾收拾,親自帶著幾個孩子去了賈府。賈母見到賈敏非常高興,只是有些納悶, 怎麼去接孩子變成大人也跟著過來了,於是問道:“你今天怎麼有功夫怎麼過來了?”賈敏笑道:“前兒我走的時候,看見母親神疲力倦,擔心母親,雖然我問過幾個婆子了,說是母親無事,但是到底要親自看過才放心,左右正月裡無事,所以我就帶著幾個孩子過來了。可是不高興見到我不成?既然這樣,把幾個孩子送到了,我回去就是。”

見賈敏這麼關心她,賈母樂得眉開眼笑,宛如一朵花,笑道:“既如此說,雖然我無事,但是也要住上幾日再走,沒的跟以前一樣,呆不到半日就離開。”賈敏笑著上前摟著賈母的一隻胳膊,笑道:“母親怎麼說,怎麼是。直住到母親膩歪我,厭煩我,開口攆我的時候,我再走,好不好?”雖然明知道賈敏後面的話是在哄她,但是賈敏擺出的這個態度讓賈母很高興,笑著點上賈敏的頭道:“都多大人了,孩子都這麼大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撒嬌,也怕人笑話。”

賈敏笑笑道:“不管我多大,我都是你的女兒,這女兒和母親撒嬌,有什麼好笑話的。再說,誰願意笑話就笑話去,我不在乎。”賈母摟著賈敏,摩挲著她的背部,笑得見牙不見眼,調侃道:“你個沒臉皮的東西,就會撒嬌。”賈敏偎依在賈母的懷裡,輕輕闔上雙眼,享受著母女溫情,一言不發。原本賈敏他們第一次上京在賈府的住處,被拆掉,擴進了大觀園中,所以這次賈敏過來,晚上她和賈母一處安寢,三玉原本在賈母的院子裡有房間,清玉和霽玉則住到原本寶玉為了和秦鍾一起讀夜書而收拾出來,最後卻閒置的外書房。

賈敏一家剛到賈家,可巧就趕上說是明日東府唱戲擺酒,因此東府派人請他們一家過去看戲、放花燈。打發走了東府過來傳話的丫頭,賈敏派人告訴幾個孩子,心中暗自嘆氣。賈珍一年之中,至少有一半的日子聽戲擺酒,廚房裡天天宰豬割羊,屠鵝殺鴨,山珍海味的烹上來。窮奢極侈,單這排場費用,一年就不知道花用多少。榮國府這邊則由賈母帶頭,也差不多如此,真真是只見安富尊榮,不見運籌謀畫者。

賈敏是不喜歡聽戲的,所以就沒過去。由清玉和霽玉陪同釉玉她們三個過去看戲,叮囑再三,三玉由丫鬟婆子環繞過府,才放下心來。陪賈母說了半日的話,賈母休息後,賈敏跑到黛玉房中,隨便歪在屋中的羅漢榻上。霽玉氣色更變,身邊不帶一人找了過來。進來之後,霽玉將屋子裡伺候的人打發了出去,顫聲道:“母親,你派人趕快去東府將大姐姐、二姐姐和三妹妹叫回來。往後,往後……絕對不允許大姐姐她們往寧國府去,沒的被帶壞了名聲。”

賈敏於酣睡中被人叫醒,腦子還處於一片漿糊之中,大腦反應遲鈍,一時沒反應過來,順著霽玉的言語,神色詫異的問道:“這話從何說起?不是去東府看戲去了嗎?好好的怎麼看戲還看出故事來了?……”話說到一半,戈然而止,已經清醒過來的賈敏立刻醒悟過來,難不成霽玉在東府那邊聽到什麼不好的話不成?

東府雖然出了賈珍和秦可卿的亂倫事件,但是隨著秦可卿的死,原本對此議論紛紛的兩府下人已經不怎麼提起了。隨後元春封妃,回家省親這樣的大事更是轉移了府裡下人的注意力,他們更熱衷於議論這一新話題,“扒灰”事件這一話題被放到了一邊。賈珍先是心傷秦可卿之死,而後是忙著省親大事,所以無暇縱慾,因此東府裡難得一片清明。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不太願意三玉和東府有太多接觸的賈敏,這才鬆口讓三玉過府去看戲。但是就這麼著,賈敏也沒放鬆警惕,叮囑她們緊跟著邢夫人,身邊的丫鬟婆子也都要跟好。

霽玉見賈敏動問,只好將他在東府的所見說了出來。原來霽玉因為和席上賈珍、薛蟠之流沒有共同語言,所以聽了一會兒戲覺得沒什麼意思,只略坐了坐,就起身走了出來。只是內院不便去,外院好像沒有適合躲清淨的地方,霽玉想了想,叫來一名小廝問清寧國府書房的位置,決定到書房裡找幾本書看看。

寧國府的書房在前院最靠近內院的一個偏僻角落裡,裡面的書極多,書架上都堆的滿滿的。但是賈珍和賈蓉夫父子兩個都是不讀書的,這書房純粹是一個擺設。這裡由一個姓馬的婆子領著差使,每天帶人打掃除塵,是寧國府最寥無人寂的去處,除了這姓馬的婆子,平時根本就沒人過來,最是清淨不過。

霽玉來到書房,不見當差的人,想是躲在哪裡偷懶去了,他忍不住為府裡的規矩鬆散而搖頭。翻閱書架上的書之時,本來霽玉以為寧國府裡沒有讀書之人,書房裡的書不過是附庸風雅,充門面的罷了。但是他沒想到在書架上還真找到幾本值得一看的書,從書上的眉批從而得知乃是賈敬所寫,霽玉這才想起,原來寧國府還出過一名進士,只是後來出家為道了。可喜無人來打擾,看到入神之處,霽玉乾脆靠著書架席地而坐,書卷在他頭頂上,方便他取閱讀。

正在霽玉看完一本,想換一本的時候,耳邊傳來腳步聲,聽著不止一人。從說話聲中,霽玉聽出是賈蓉和賈薔兩人。只聽賈蓉道:“可恨一窩子的奴才嚼爛了舌頭,讓你不得已搬了出去。……好兄弟,自從你搬出府去,來的就少了。我可想死你了。”然後是怪聲音,衣襟悉悉嗦嗦的。霽玉從書架的縫隙望過去,只見賈蓉伸手拉賈薔,被賈薔一甩袖子甩開了,那袖子甩得還帶響的。賈蓉正涎著臉笑著往前靠,賈薔的臉像是氣得發紅。賈蓉越發往上湊了來,直把賈薔逼到了牆邊,還往前靠。賈蓉壓著賈薔,兩人直貼著,賈薔掙扎著將賈蓉推開。

被推開的賈蓉惱了,冷笑道:“呵呵,聽說你勾搭上了這次娘娘省親採買回來的一個小戲子,我原不相信,看來果真如此了。”賈薔道:“什麼戲子不戲子的,你有什麼好惱的?當初你娶了媳婦,我都沒惱,你現在吃哪門的飛醋?”賈蓉撇撇嘴道:“你說秦可卿那個□□?哼,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哪是給我娶的媳婦,那是我老爹的‘心頭肉’,因為心疼她,覺得讓她做妾,給我這個後孃立規矩,委屈了她,才讓我娶她過門。她也不是個好東西,過門沒多久,就和我爹勾搭上了,之後,更是想給我爹守身,每回我和她親熱,她都推三阻四的,若不是礙於名義上她還是我媳婦,恐怕連身都不讓我沾。……”

“……呸!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還當自己瞞得嚴嚴實實,一絲不漏呢,在人前還擺出一副良家婦女的模樣。……打量我是個傻子呢,什麼都不知道,小爺只是不稀的和她計較罷了。她有什麼好,也就臉盤子好點罷了,那一身皮肉還趕不上春花院裡的錦翠呢,更別說那個浪樣,差的更遠了,也就我爹將她當作寶,捧在手心裡罷了。……竟然三言兩語就能想著把我糊弄過去,還說要和我好好過日子,也不想想,小爺會稀罕她這個不要臉的賤貨?讓小爺幾句話給罵了回去,結果也不知道她腦子裡哪根弦不對,竟然上吊死了。……她這一死,挺好,讓小爺混了個五品龍禁尉,若不是沾她的光,我那個老子對我可從來沒這麼大方過。”

霽玉心驚賈蓉言語中透露出的資訊,呆住了,凝神細聽下去,賈薔和賈蓉絮叨很多,除了賈蓉要續娶了,再沒有什麼正經的言語,但是就他所聽到的就夠了。對於賈蓉和賈薔吸吸咂咂的,弄出的奇奇怪怪的聲音,霽玉聽得面紅耳赤,心中暗罵兩人無恥。等賈蓉和賈薔折騰完了,離開之後,霽玉站起身,將書放回架上,也顧不得回到席上和諸位打招呼,忙忙的回榮國府,找賈敏。

賈敏聽完霽玉所言,嘆了一口氣,在霽玉的催促下,正要打發人將三玉叫回來時,守在門外的初晴回到“太太,大爺過來了。”賈敏和霽玉趕緊住口,只聽一路靴子響,清玉從外面進來。清玉有些意此時在賈敏房裡見到霽玉,沒想到他也回來了,眼中露出驚訝之色,給賈敏請過安,站在一邊一言不發。賈敏見清玉似乎有話要說,給霽玉使了個眼色,讓他出去。

等霽玉出去後,清玉神色凝重,對賈敏深深施了一禮道:“母親,清玉請母親將大妹妹她們從東府叫回來,若是有可能,還請母親帶著大妹妹她們離了這府裡的好,最好以後也不要讓大妹妹她們過來了。女兒家名譽最重,若有什麼風言風語就可要了命的,幾位妹妹冰清雪潔,不能讓人汙了去。”賈敏見到清玉施此大禮,還當出了什麼大事,沒想到他所說的竟然和霽玉差不多一樣的意思。

只是霽玉偷聽到了賈蓉和賈薔的談話,從而得悉東府的不堪,因此才有此說,難道清玉過去之後也聽說或者遇見了什麼不成?如果是這樣,那可真是巧了。事情還真這麼巧。霽玉在書房裡遇見了賈蓉和賈薔這對假鴛鴦,清玉和寶玉在一起,則撞飛了一對“野鴛鴦”。清玉在席上遇見薛蟠,由於賈母壽日之事,所以他覺得很不自在,託辭離席,遇見了因為不喜歡熱鬧戲,見繁華熱鬧到如此不堪的田地,出來閒走的寶玉。

偏寶玉發了痴性,說是“東府這裡素日有個小書房,內曾掛著一軸美人,極畫的得神。今日這般熱鬧,想那裡自然無人,那美人也自然是寂寞的,須得我去望慰他一回。”。於是清玉就被寶玉拉了過來,沒想到正碰到寶玉身邊的茗煙按著一個女孩子,幹那見不得人的事情。清玉只見寶玉大叫著踹門進去,只後,讓那女孩跑了不說,還在那大叫什麼“別怕我不告訴人的”言語,讓清玉對寶玉的行為歎為觀止。

青天白日裡,做下人的明張目膽的宣/淫。這要是傳出去,府裡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做下人的都這樣了,府裡的主子還能得什麼好話?茗煙可是寶玉身邊的第一得用小么,偏偏寶玉這麼大年紀的年輕公子又整日在內幃廝混,府裡又有幾個年紀相當的姑娘,自然編排出什麼好話來?釉玉她們若是總過府走動,將來免不了受其拖累,名譽受損。

聽清玉講明緣由,賈敏無奈的嘆口氣,道:“罷了,這事我知道了。你先去下去吧。釉玉她們那,我這就派人去將她們接回來。只是一時半會我們不好馬上回家。我們才剛來,來的時候都說了要在府上住上幾日再走,總得再住一兩天才好開口。……以後我不會讓釉玉她們幾個再來了。”靠在靠枕,倚在榻上,賈敏長嘆了口氣。這賈府真是腐朽不堪了,裡面已經爛透了。只是,有些事,說說容易,卻並不容易辦到。好吧,馬上就要出孝了,等出了林海的孝,就馬上給幾個孩子議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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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呆的時間越長,越瞭解這個社會的行為規則,賈敏越想罵人。在這個以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封建綱常為統治思想的社會,賈敏雖然嫁到林家,按道理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已經不算賈家的人了,但是出嫁女不敬孃家親長,一樣會被扣上個“忤逆不孝”之名。不管賈母對賈敏作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只有她不認賈敏這個女兒的,沒有賈敏不認賈母的道理。

在這個社會,講究“天下無不是父母”,做父母的對待子女可以買賣責打,世人皆視為平常。可是若是作兒女的若是被冠上“不孝”的罪名,頂著這麼個名聲,這一家子就不要在主流社會上混了。而且“一人做事一人當”並不是這個社會通行的行為準則,相反,連坐才是王道。一個人犯了事,一家子都跟著受牽連不算,這一家的社會關系——親戚們也會受到波及。

按照宗法規矩,同姓是家人或者族人,不是親戚,母族才是正經八百的貴親。父族、母族、妻族是這個時代最親的親戚,但凡犯事,若是有所牽涉,最先波及受影響的就是這三族,然後再論嚴重程度分為五族、七族、九族,或者十族。是的,賈敏是知道賈家的結局的,自然不想讓自家和賈家綁在一起,免得將來受賈家的拖累。可是哪是那麼容易撕擄開的。只要賈母還在世上一天,賈敏這邊都不能斷了和賈家的聯絡。王夫人也正是看透了這一點,又自恃身後有娘娘撐腰,賈母也耐她不得,所以才屢屢找賈敏的麻煩。

不說賈敏在那憤恨古代的社會制度。單說茗煙被寶玉撞破他和小丫頭的雲雨之事,擔心寶玉想多了,將事情記在心裡,把那個丫頭指給他。茗煙雖然和d兒只是露水的情分,他可不惜得要寧國府裡出來的丫鬟做媳婦,因此就想著轉移寶玉的注意力,將這事給混過去。於是就攛掇寶玉去城外逛去。

寶玉雖然心喜,但是總算還有一分理智,知道輕重,擔心街上人雜,不敢亂走。茗煙知道襲人被家裡接去吃年茶,因襲人平常小恩小惠的沒少籠絡茗煙,茗煙念著襲人之情,就勸寶玉去她家。讓寶玉去看襲人,可是給襲人長了臉面。茗煙這邊不僅報答襲人素日對他的照顧,而且還討得了寶玉的歡心,更平了此時尷尬,就此抹過此事,一舉三得。因此說服了寶玉之後,主僕兩人悄悄牽了馬,從後門去了。

寶玉到襲人家,不僅是給襲人長臉,而且還打破了襲人和母親兄長的僵持。原本襲人母親和兄長接她出來,是想和她商量贖身一事。奈何已經和寶玉有了首尾,自恃是寶玉的人了,一心想著以後怎麼爭榮誇耀的襲人怎麼肯出來嫁個平頭百姓,哭鬧著,“至死也不回來”,堅執不肯出來。寶玉到了襲人家,襲人處處表現她和寶玉不同尋常的親密,並將寶玉的玉摘下來給來家中的幾位姊妹炫耀。……

等襲人晚間回到府中之後,又藉著和寶玉閒話之際,由寶玉到她家中看到的那個穿紅的表妹,引出“贖身”之說,從而稱心如意地轄制了寶玉一番,和寶玉“約法三章”才罷。本來襲人見寶玉如此作為,顯見她在寶玉心裡地位非同一般,心暢神快之際卻被寶玉的“八人轎”之說敗了興致。襲人閉眼睡覺,不肯再說話。次日覺得身子不好,請醫就診,開方煎藥,將寶玉圈在身邊大半日,午後,寶玉才有暇,有心出門閒逛。

去了黛玉處,未進屋,寶玉就聽見房內笑聲,屋裡除了釉玉三姐妹,原來是李紈、鳳姐、寶釵還有迎春三姐妹都在這裡。一見他進來,李紈笑道:“正說滿屋子的人就缺你了,你就過來了。”寶玉笑道:“這般齊全,誰下帖子請的?”鳳姐笑著對黛玉道:“昨日你去看大姐兒,離開之時,我們大姐那個戀戀不捨,讓我這個當娘的都吃醋,今兒一睜開眼,大姐兒就唸叨著林二姑姑,看在我家大姐兒這麼念著你的份上,你可要多去看看她。”

其實將大姐兒帶到黛玉這裡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黛玉去看大姐兒,見到鳳姐沒有塗脂抹粉的模樣嚇一跳,只見鳳姐容顏憔悴,臉黃黃的,眼珠兒枯澀,滿臉疲憊。原來鳳姐自恃強壯,費心太過,整日忙碌不已,不知保養,以致身子漸漸虧損,病根漸成。黛玉看不過去,提醒鳳姐,讓她不要過於操勞,免得壞了身子。在鳳姐的抱怨聲中,說她何嘗不想歇歇,但是沒辦法,事物冗雜,忙得不得閒。所以黛玉就將賈敏教授的管家之法稍微提了那麼一嘴。

不說賈敏住在賈家的時候每日裡優哉優哉,單說她搬走以後,竟然能夠將家裡的事扔下回來住孃家,這是鳳姐看在眼裡的。雖然林家主子少,但是林家也是大家,世交故舊,親朋好友,……府裡上上下下也有好多事需要打理。再說,東府裡主子比林家還少,尤氏也沒賈敏這麼閒。因此她就想著取取經。不得不說,上次賈璉和平兒的勸告還是有點用處的,不然鳳姐一向自認聰明能幹,哪裡肯向賈敏學習。只是正是因為鳳姐在他人的眼中是能幹的,所以她不想讓人家知道她向黛玉請教一事,從而以大姐兒為藉口,遮掩黛玉去她房裡的真正目的。

聽話聽音,黛玉又怎麼會聽不出鳳姐的真實意圖,不過鳳姐既然不明說,黛玉自然也不會當眾點破。因此笑道:“你們聽聽:璉二嫂子多會使喚人,連杯茶都沒有,就哄我做白工,真真好算計。”言語中戲謔鳳姐既然打算向她請教,她怎麼也算她半個師傅,就算沒束和謝禮,鳳姐怎麼也該敬杯茶給她,謝謝她這個師傅的指教。鳳姐笑道:“不過一杯茶嘛,這是小事,好辦。只是你吃了我們家的茶,可是要給我們家作媳婦兒?”從拜師敬茶轉換到以茶論婚的習俗上去了。

眾人聞言都大笑起來。寶玉聽了,心中一動,臉露傻笑,微微低下頭去。黛玉漲紅了臉,回過頭去,一聲兒不言語。寶釵將寶玉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不是滋味,笑道:“璉二嫂子真是好詼諧,林二妹妹素日裡也是伶牙俐齒的了,沒想到遇到璉二嫂子也只能甘拜下風。”著重點落在了鳳姐的口齒上。黛玉啐了一口,道:“什麼詼諧?不過是貧嘴賤舌的討人厭罷了!”哪裡是說不過,只是因為涉及到婚嫁之事,雖是玩笑,但也不是女孩當著眾人可以大房談及的,自然只有避讓了。

鳳姐卻不依不饒起來,將站在一旁的寶玉拉過來,往黛玉身邊一推。寶玉一個不防,撞上黛玉,趕忙分開,後退,站在一邊傻笑。鳳姐如同蹦豆一般,道:“你給我們家做了媳婦,還虧負你麼?你瞧瞧門第兒配不上?根基兒配不上?還是人物兒配不上?或者傢俬兒配不上?哪一點兒玷辱你?”雖然公帳上沒錢,二房分家也分不到多少財產,但是王夫人的私房豐厚的很,將來這些差不多都是留給寶玉的。

賈璉和平兒勸她的話,鳳姐聽進去了。她雖然覺得王夫人不會將寶釵聘給寶玉,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前頭已經說過,寶釵除了出身這個缺陷,其他的條件都是上上之選。薛家剛來賈家時,雖然有王夫人抬高寶釵,下人們被薛家的財帛收買,從而傳出寶釵府中人雖不及之讚譽,但是若不是寶釵會做人,知進退,也達不到那麼大的效果。寶釵現在就在家中當家理事,若是她真的嫁給寶玉,和王夫人聯手,將來必是鳳姐的“勁敵”。

當然,寶釵要想坐上寶二奶奶的位子,除了王夫人答應之外,還得攻克賈母這道難關。而賈母顯然屬意於把黛玉許給寶玉。相比寶釵,鳳姐更願意黛玉嫁給寶玉,一是因為黛玉沒有寶釵那麼有心機,比較直白。鳳姐能揣摩出黛玉想什麼,卻看不透寶釵的心思。二是因為王夫人不喜歡黛玉,黛玉嫁進來,婆媳不和,黛玉得不到王夫人的支援。而且黛玉性子疏懶,不喜俗事,也未必願意和她相爭。所以鳳姐這會就開玩笑似的將這話講了出來,她列出的那一系列條件其實是給寶釵聽的。

賈敏從外面過來,正好聽到鳳姐這話,邁步進屋,笑道:“還別說,若是真的話,還真不般配。人物上倒是沒差,只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婦。’雖然紙愕母蓋酌渙耍撬降資橇旨業牡粘づ依鍃礁魴值埽薊顧閼桓鮃丫薔偃肆耍桓鏨砩嫌形迤返木粑唬腔鼓暱幔辭巴駒趺匆膊換崛跤諳衷凇:慰紙慊褂腥俟宦齙耐餳遙偎擔壹依弦籃蟊蛔販饢#窕谷肓斯σ蹈螅旨頤諾謐釷喬騫蟛還h羰晴齠曇託n霞杆輳峙掄飠嶙隅齠棠嘆突蝗俗髁恕!鑾一橐齟笫攏改鋼藉裕淳綰投┳擁腦市恚土鹹甲霾壞彌鰨鋂就紡閽謖飫鋝偈裁聰行模亢慰觶壹紙愕幕槭略趺匆哺夢藝飧鱟瞿蓋椎哪彌饕猓睦鍤悄鬩桓鐾廡丈┳鈾奼懵遺淶模俊退閌撬敵Γ膊荒苣謎飧隹嫘Αe6業納迕婧蔚紉簦餉揮岸氖慮櫬齷岸矗羰牆腥酥懶耍t竦故遣環潦攏墒俏壹紙鬩槐滄傭紀炅恕7鋂就紡鬩彩譴庸媚錟腔嶙鞴吹模趺湊獾闋郵露疾歡炕褂夢依此擔

一席話說下來,鳳姐連帶著李紈等人全都若有所思。寶釵更是心有所感,原本她一直將黛玉當作競爭對手,如今經賈敏這麼一說,寶釵才恍然想起,雖說榮國府是國公府,但是賈政並不承爵呀,他不過是從五品的官。林家,林海在世的時候是二品大員,雖然死了,但是虎死雄威在,而且兩個兄弟好學上進,一個已經是舉人,縱使不再往上考,也可以出仕做官了。親兄弟身上更是有了五品的爵位。還有顯赫的榮國府作外家。

而寶玉,論根基,倒也配的過,人品才貌也不差,只是這門第身份上,就不太般配了。他再尊貴,也不過是從五品員外郎的嫡次子,虛掛著國舅名兒,上有大房賈璉襲爵,又有賈蘭這個嫡長孫承繼二房。寶玉雖然聰明靈秀,但是卻是個頑劣淘氣不肯讀書的,至今前途未明。林黛玉這麼好的條件,就是做王妃,做娘娘都使得,又不是無依無靠的,哪有低嫁的道理?

寶玉被賈敏的一席話說得都傻了,站在那裡呆呆的不動,探春和他說話他都沒聽見。忽聽寶玉房中一片聲吵嚷起來。眾人側耳聽了一聽,鳳姐先笑了起來,道:這是你媽媽和襲人叫喚呢。那襲人待他也罷了,你媽媽再要認真排揎他,可見老背晦了。”寶玉聽了,忙欲趕了過去,被探春一把拉住,道:“二哥哥,你過去別和李嬤嬤吵才是,她老糊塗了,但是到底是你的奶嬤嬤,總是要讓她一步才是。”寶玉點點頭,跑了出去,探春和寶釵在後面也跟了過去。

只是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邊的吵嚷的聲音越發的大了,李紈推了推鳳姐,道:“你快過去吧,李嬤嬤慣會倚老賣老,寶玉哪裡轄制的住她?她是寶玉的乳母,三丫頭和寶姑娘還是個姑娘,也不好深說,只有勸的份,但是李嬤嬤那個人哪裡是肯聽勸的,只怕越勸越來勁,只有你出馬,才能彈壓的住她。”鳳姐想想也是,趕忙起身過去了。見鳳姐為寶玉去收拾爛攤子,賈敏搖搖頭,嘆道:“這麼大個人了,連個身邊的嬤嬤都約束不住,怎生是好?”

迎春細聲細氣的幫著寶玉說話:“姑媽,這也怨不得寶玉。這李嬤嬤是寶玉的媽媽,只有她說寶玉的,沒有寶玉說她的。”賈敏看了迎春一眼,笑道:“這話可是糊塗。她雖是寶玉的乳母,因為奶過他,原比別人有些體面,但是到底是奴才。她是奴,寶玉是主,哪有做主子的說不得奴才的?我這還是第一次聽說,真是好笑。這些乳嬤嬤論地位,連府裡的姨娘都不如,你滿眼看看,府裡生養過的姨娘可不可以說她們生下的孩子?那還是她們的親骨頭呢,他們縱有不好,也是主子,自有教導他們的人,與生養他們的姨娘有什麼相干?何況一個外八路的乳嬤嬤?你把她抬舉那麼高,也不怕她奴大欺主,到時欺負到你頭上來?”想起書中迎春被身邊的乳母欺負的將她的累絲攢珠金鳳偷出當了,她都不敢動問,那般懦弱的樣子,希望今天她的話能夠對她所有觸動。

李紈則是在一旁低頭不語。原本對誰做寶二奶奶,李紈並不在意,反正她的日子就這樣了,守著賈蘭過自己的小日子要緊。但是今天被鳳姐和賈敏這麼一說,李紈覺得若是寶釵作了寶玉的媳婦,雖然出身低,但是寶釵乃是王夫人的親外甥女,親上加親,本來王夫人就不待見她,連帶的對賈蘭也淡淡的,若是寶釵進門,哪還有她和賈蘭的容身之地?

但是若是娶的是黛玉,雖然王夫人不待見她,但是架不住黛玉出身高,而且家裡有得力的兄弟作依靠,王夫人縱使不待見黛玉,也未必能夠拿她怎麼樣,何況還有賈母站在她身後,這樣一個出身得兄弟媳婦,會把她這個寡嫂放在眼裡嗎?於是李紈糾結了,覺得不管是寶釵還是黛玉,寶玉哪一個都別娶,還是在外面娶一個和二房門第相當,與賈家又沒有瓜葛的妻子對她最有利。

只是這事又不是她說的算的,身為一個寡婦,又是嫂子,在寶玉娶妻的問題上,根本沒有她說話的餘地。因此李紈更加盼著賈蘭趕快長大,有了出息,能給她撐腰才好。原本李紈想讓清玉和霽玉指點賈蘭讀書的想法因為一直沒找到機會和賈母提,讓她和賈敏說。此刻李紈也顧不得了,直接想賈敏開口請求。賈敏想了想,點頭答應。李紈見賈敏應允,樂開了花,馬上就起身去找賈蘭,讓他過來,和清玉霽玉學習。

寶釵從寶玉房中出來,直接回家,將賈敏的話和薛姨媽說了,道:“母親,姨娘推三阻四的至今不肯給母親一個準話,原來我們身在局中,看不清楚,傻傻的讓姨娘勾著走,如今既然知道了,我們家雖然是商家,但是到底不同一般的商戶,以女兒的條件,在京中找一個類似於寶玉這樣條件的上進子弟還不算太難,甚至更好一點的也不是沒有可能,我們又何必巴著寶玉不放?……”

寶釵喜歡寶玉嗎?喜歡,寶玉品貌出眾,待女孩又溫柔體貼,寶釵又怎麼會不動心?但是她喜歡的是寶玉是正經的國公府出身,世家子弟,將來前程無限,而不是只是個從五品小官的嫡次子。若不是寶玉出身夠高,夠好,能夠幫襯到薛家,秦鍾、柳湘蓮、蔣玉菡、……這些人論品貌和待人都不比寶玉差什麼,外面比寶玉出色的也不是沒有,她又何必在寶玉這棵樹上吊死?

“快住嘴!”薛姨媽打斷寶釵,道:“胡說什麼。有國公府的牌子在,就在寶玉不喜讀書,將來也少不了官做,何況還有娘娘呢。你舅舅一樣不讀書,現下已經做到九省統制這樣的高官了。你姨夫官職雖然不高,但是這府裡當家作主的卻不是承爵的大房。老太太偏心你姨娘這一房,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礙於國家法度,承爵的事她做不了主,這才把爵位讓大房襲了,但是就算襲了爵又怎麼樣呢?還不是住在偏院,當不得家,做不得主?如今宮裡的娘娘,那可是寶玉的嫡親兄弟,能讓寶玉吃了虧了?將來這爵位如何,由誰承襲,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王夫人一開始接掌府中管家大權的時候,只是想著從公中多撈點私房,也省的將來分集的時候,二房因為財產分的不多,銀錢吃緊。隨著她在府的大權穩固,威勢越來越重,看著賈赦整日花天酒地,越發的不得賈母的待見,二房在府中地位越來越高,王夫人心裡不由得起了將爵位奪過來的念頭。只是這事她知道並不容易,所以只能想想罷了。但是元春封妃,讓王夫人看到願望實現的希望。

雖然王夫人並沒有把這個心思向任何人透露,但是在和薛姨媽說話的時候,言語不謹慎,不免露出一星半點,薛姨媽也是個乖覺的,從王夫人的口風中愣是覺察到了王夫人心底的心思。若是寶玉襲了爵,還有個嫡親姐姐在宮裡做娘娘,他又是這般人品才貌,這樣的出身,這樣的門第,……縱使薛家乃是官宦人家,這樣的女婿也難尋。若不趁著現在一切尚未落定之前緊緊抓住,將來薛家拿什麼攀上人家?

寶釵聽薛姨媽話裡露出的意思,眼睛一亮,道:“難道這爵位還能落到二房,被寶玉襲了去不成?”薛姨媽探頭往門外看看,見鶯兒守在門口,壓低了聲音道:“這哥哥的爵位讓弟弟襲了的又不是沒有?現在的平原侯就是因為兄長無德,被皇上奪了爵位給了他。老太太原本就偏心你姨娘這一房,宮裡的娘娘可是從你姨娘的肚子裡爬出去的,她入宮前最疼的就是寶玉,入宮後還常常託人帶話出來,提及寶玉。大房的父子兩個不成器,與你姨夫他們一比,根本提不起來。內有老太太,外有娘娘,大房那邊又是那麼個樣子,這爵位怎麼就不能落在寶玉身上呢?”

從頭到尾,母女兩人談話都將賈蘭這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嫡長孫給排出在外。寶釵聽了,低頭想一想,若是真如薛姨媽所說,寶玉這邊那是必須得爭的。薛姨媽笑笑道:“原聽你姨娘說她家的這位四姑太太最是精明伶俐,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不過也是,若非你姨娘露了口風,我也不會想到你姨娘心裡竟然會有這麼大的盤算。四姑太太和你姨娘不和,你姨自然不會把這話向她提起,所以讓我們撿了個便宜,不然你和林丫頭有的爭了。雖然你姨娘很是看不上林丫頭的樣子,但是她得老太太的青眼,家裡也不差什麼。聽說這位四姑太太在家的時候和你姨夫兄妹之間感情也很是要好,若是真論起婚事來,你姨夫未必會站在你姨母這一邊。”

寶釵聽了也不由得心中慶幸。她們母女兩個對賈敏和王夫人之間的齷齪雖有耳聞,但是所知不多,並沒有把它當作什麼大事看待,因為她們不覺得這對姑嫂之間會有多大的過節。最近發生的幾件事,她們一無所知,王夫人自然不會在薛姨媽跟前洩了底。若是知道的話,就算薛姨媽想不到,寶釵也會想到,哪怕寶玉是天皇老子,賈敏也不會將黛玉嫁進來。有這樣一個和自己幾乎結下“死仇”的女子,哪個母親跟得了“失心瘋”似的,傻了吧唧的把女兒給仇人作兒媳,腦子又不是燒壞掉了,那不擎等著人家磋磨自己的女兒呢嗎?

賈敏那話就算薛姨媽不和王夫人說,王夫人早晚也會知道,只不過比不得薛姨媽告知來的快罷了。薛姨媽和寶釵商議完畢,就到王夫人房裡,將賈敏的話給她學了一遍。在王夫人看來,他們這樣的人家,寶玉這樣的人品,只有她挑別人的,哪有別人嫌寶玉的?因此王夫人聽了之後,慈眉善目的菩薩樣一下子就變成猙獰恐怖的夜叉臉,嚇了薛姨媽一跳。

王夫人覺察到自己的失態,趕忙將臉變過來,怒道:“就林丫頭� �個狐媚樣,妖妖調調,大不成個體統,哪裡有個大家小姐的模樣?我一生最嫌這樣的人,整日裡做出一副輕狂樣也不知道給誰看!就是全天下的女子都死絕了,我也不可能讓林丫頭這樣的人進我家的門!”王夫人還是不相信賈敏會不想將黛玉嫁進來,在她看來,她的寶玉千好萬好,賈敏怎麼可能會不想寶玉做她女婿呢。所以她懷疑,賈敏很可能是在耍什麼把戲,知道她不答應,所以面上擺出一副高姿態,但是暗中另有圖謀。

薛姨媽掩口笑道:“正是呢。論理我在這裡住著,原不該多嘴。只是我聽了這話替姐姐抱不平,所以才特地來告訴姐姐。姐姐也不必生氣,寶玉金玉一般的人物,素日所見人所未及,這般人品才貌自是人見人愛,那北靜郡王不是才見了寶玉一面,不僅將貼身佩戴的御賜的香串給了寶玉,而且還請寶玉過府去講究學問。除了寶玉,還有誰能夠讓王爺這般另眼相待?我都羨慕死姐姐了,恨不得寶玉是我的兒才好。林丫頭好不好的不好說,只是身子單薄,看著不像個好生養的,若是隨了她母親——府上的四姑奶奶,這開懷不免晚了些,娶了林丫頭想要抱孫子,可有的等了。”

寶玉能得北靜郡王的青眼是王夫人最得意的一件事,聽薛姨媽誇寶玉,王夫人只覺得薛姨媽的話越發中聽,心下暢快。聽到後面,王夫人的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是呀,賈敏直到三十幾歲才生下黛玉這麼個孩子。大家規矩,在正妻沒有生下嫡子之前,通房妾室不得懷孕生子。若是黛玉也要那麼長時間才懷第一胎,真要她嫁給寶玉,寶玉可是她的老生子,到那時,她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孫子。因此王夫人越發的堅定,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寶玉娶黛玉為妻。哪怕賈母堅持,也要反對到底,雖然礙於孝道不好直接駁了賈母,但是今非昔比,她可以入宮請元春為她撐腰。

在王夫人因為賈敏的話而不悅,又在薛姨媽的挑撥下,堅持反對黛玉作她兒媳之際,賈敏被賈母叫到房裡。賈敏知道賈母叫她為的什麼。在她還沒穿過來之前,賈母就和正主提過,她想將黛玉許給寶玉。但是不管是正主還是賈敏,都沒答應。可是在賈母的眼中,寶玉是頭一等的好人家,只有人家配不上他的,斷沒有他配不上別人的道理。所以賈敏沒拒絕,她只當是應下了。

後來因為清玉庶長子的問題,賈母將這事撂下了,想將三春許過去,讓她們之中的誰誰幫著攏住清玉。只是後來不合適,所以賈母將主意打在了湘雲身上。湘雲是史家的女兒,這和黛玉嫁進賈家並不衝突,所以賈母原本放棄的念頭有撿了起來。但是沒想到賈敏藉著鳳姐的玩笑話,直白的將拒絕的言語說了出來。讓賈母很是不悅,而且賈母和王夫人終於有了共同的觀點——那就是只有寶玉挑別人的份,沒有別人挑寶玉的一說。

面對賈母的興師問罪,賈敏早就有準備,不等賈母將話說出來,就搶先道:“母親,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將紙閾碭緙業謀t瘛n液頭鎝闥撬檔幕八淙皇且徊糠衷潁遣2皇侵饕頡n也皇竅悠t瘢t竦暮茫揮媚闥滴乙倉潰紙閎羰羌薷歡岷煤麼紙愕摹?墒欽庥惺裁從茫課椅壹依弦潰乙桓鋈舜偶父齪19由睿枘訓餃嗡枷肫鄹旱牡夭健!

賈母想到賈家做的那些事,臉色一僵,正欲開口,賈敏又搶在前面道:“清玉眼下是舉人不假,但是再往上考,未必一舉得中,而起就算中了又怎麼樣?還不是要從七品開始往上熬。霽玉身上有個爵位,可是不過小小的五品爵,在高官顯貴雲集的京中算得了什麼?不過是藉著這個名頭,唬唬那些平民百姓罷了。霽玉將來也是要科舉晉身的,可是他現在才是個秀才,想要往上考,還要過來鄉試那一關才行。就算考中,也是一樣要從七品開始熬。官場上,做官是要講人脈的,我家老爺原來留下一些,但是人走茶涼,又不是至親,能夠出多少氣力還未可知?”

頓了一下,繼續:“林家本來支庶不盛,人丁有限,我家老爺這一脈,更是幾代單傳,還是到了霽玉這一輩,才有多了個清玉。家族的力量指望不上,他們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姻親之力了。婚姻不僅僅是結兩姓之好,而是彼此幫助,互為臂助。黛玉是林家的嫡長女,若是能夠結門好親,必能夠給林家帶來大的助益。至於賈家,只要有我在,難道還擔心兩家的關係斷了不成?將黛玉嫁給寶玉,豈不是浪費了黛玉這麼一個嫡女?林家平白少了一大助力。若是我家老爺還在,這門婚事還可以考慮,但是此刻,不管母親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應下。”

賈敏知道,對於賈母這樣的人,你跟她說寶玉的缺點,講“高門嫁女,低門娶婦”的規則,還是訴說她和王夫人的矛盾,將黛玉嫁進來,婆媳不睦,就算賈母在後面給黛玉撐腰,但是她管的了一時,難道還能管的了一世不成?總有一天她會老去,而那個時候,失去靠山的黛玉在王夫人手下又該如何生活?想著以情動人。……這些和賈母說都沒用。所以賈敏直接把利益赤/裸/裸的攤出來,讓賈母從現實上考慮。一個嫡女能夠給家族帶來多大的利益,賈母最清楚不過了。那絕對不是庶女能夠帶來的,哪怕兩三個庶女加起來都比不過。宮外有賈敏為例,宮內有元春做榜樣。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賈母想將黛玉許給寶玉,不是因為寶玉鍾情黛玉,所以她才想著撮合他倆,而是賈母和王夫人的爭鬥所造成的這一決定。賈母是偏心二房,但是她偏心二房,並不僅僅是因為她寵愛賈政,而賈赦不爭氣,招致她厭惡。而是因為賈母想要掌控賈府所以她不得不偏向二房。因為大房承爵,當家理事名正言順,完全可以不理會她這個老太太。但是二房當家,名不正言不順,旁邊還有個大房虎視眈眈,為了能夠抓緊手裡的管家權,在府裡說的算,二房不得不巴著賈母,從而使賈母透過二房掌控賈府。

但是隨著二房當家時日漸久,府中的各個部門都安插進去了親信,王夫人不需要賈母的幫扶也能夠牢牢的把握住府裡的大權了,所以王夫人漸漸的就有些不聽話,想要擺脫賈母的控制。賈母自然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但是她又不能將大房放出來,就算這個時候讓大房掌權,已經對她滿懷怨尤的大房也不會感激她,所以只能將主意打到孫媳婦身上。李紈是她和賈政選定的,沒有經過王夫人。但是可惜賈珠早亡,李紈這個棋子成了廢棋。鳳姐看著精明,其實是個“似精還呆”的笨瓜,竟然被王夫人以姑侄之情給攏了過去,若非還知道自己是大房的人,恐怕一股腦的全都賣給了王夫人。這樣一來,能打主意的就只有寶玉這個孫媳婦了。因此選定了黛玉。其實賈敏想,若非年紀不配,恐怕賈母更想著將黛玉許給賈璉。作為大房的兒媳婦,更能夠名正言順的和二房別苗頭。

果然,賈母聽賈敏這麼講,不做聲了。因為賈敏考慮的並不是孩子的幸福,而是現實利益,所以賈母想要說服賈敏改變主意,必須能夠拿出更大的利益出來。但是顯然,將黛玉許給寶玉,不可能給林家帶來多少利益,正如賈敏所言,有她呢,只要她還在,林賈兩家的關係就斷不了。沉默半晌,賈母才訕訕的道:“本來我看著你這麼疼黛姐兒,怎麼也該為她幸福著想。我原看著寶玉和黛姐兒情意相投,所以才……”賈母猶不死心,想著勸說賈敏改了主意。

“母親!”賈敏打斷她,道:“我是疼紙悖俏醫吹囊攬渴泅瘢也壞貌歡轡悸恰t偎擔紙閼腋齦咼糯蠡В芄桓旨掖窗鎦耐輩2淮砦也晃男腋?悸牽飭秸呤強梢約婀說摹:慰紙慊剮。睦鋃檬裁辭橐獠磺橐獾模皇牆t竦背篩綹紓槐鸕男乃肌n頤欽庋思業墓媚錚孕《際槍婢亟壇隼吹模釷侵瘢裁床桓米觶裁錘米觶僨宄還恕h羰怯辛蘇飧魴模蛩藍疾晃壞陌芑盜思依鐧拿睦鍩鼓芩當鸕摹!

賈敏一番有理有據的言語堵得賈母再也說不出話來,賈母長嘆一聲,無奈的道:“罷了,罷了,左右是你的女兒,她們要怎樣,嫁給什麼人,還不是你這個作母親的做主。哪怕是親祖母都不能做主,何況我一個外祖母,哪裡管的了那麼多?我也老了,少操些心,還樂得清閒呢。”雖然口中說放手了,但是心中猶有不甘,所以言語中不免帶點怨尤之意。

賈敏才不管賈母甘心不甘心,她只要賈母放棄了將黛玉和寶玉撮成一對的想法就好。寶玉那邊被鳳姐拉走了李嬤嬤,安撫好襲人,胡亂的用過晚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發怔,回想著鳳姐和賈敏的話,心頭湧上一股難言的滋味,痴痴的坐在窗前,直至深夜,在麝月的再三催促下,才上床睡下,一宿無話。次日寶玉起來,又照看了襲人半日,聽她是身上輕鬆了些,這才放心,因想著出門去黛玉處,只是想起賈敏的言語,雖是玩笑話,隨口那麼一說,當不得真。但是寶玉自出生到長這麼大,一直被當作鳳凰蛋般養著,從來都是人捧著他,何曾被人嫌棄成那樣。

賈敏口口聲聲門第根基,功名利祿,讓寶玉不由得想起外面那些追名逐利的祿蠹來。相對於男子的祿蠹說法,對於女子寶玉另有一番說辭。不過總算寶玉還知道賈敏是長輩,而且又是黛玉的母親,沒有將“珍珠”和“死魚眼睛”的那番悖論當著黛玉她們的面講出來,但是在他心裡,已經將賈敏歸到了“死魚眼睛”那一類中,心中慨嘆,素日裡看著賈敏挺好的,沒想到內裡竟然這麼不堪。並替黛玉她們委屈,這般人品的女孩,怎麼竟然有這樣一個母親,真是可惜,可嘆。

因為想著此時去見黛玉,恐怕會遇見賈敏,所以寶玉掉轉腳步,到薛姨媽處閒逛。賈環隨趙姨娘就住在王夫人的院子裡,薛姨媽家現在住在王夫人後面的院子,因寶釵、鶯兒和香菱趕圍棋作耍,笑鬧聲將賈環吸引過來,所以他插一槓子,也要玩。寶釵聽他要玩,讓他上來坐了一處。賈環先頭贏了就又說又笑,後頭就輸不起,還賴起錢來。鶯兒被奪了彩頭,口中就嘟囔了幾句。賈環最恨的就是人家拿他和寶玉做比,哭了起來,倒打一耙,說她們欺他是姨娘所生。

讓寶釵對他的行為又氣又樂。正在寶釵勸賈環的時候,寶玉過了來,寶釵恐怕寶玉在她這裡教訓賈環,生出閒話來,只好委曲求全,替賈環周旋幾句。寶玉沒有想那麼多,將賈環逐走了。原本寶玉既不與兄弟們親近,又沒什麼兄長威嚴,行為也不足以作為表率,賈環等大抵因為賈母在才讓他三分。此時聽寶玉一口一個“快走”“快去”,賈環更覺丟了臉面,跺跺腳,憤憤的跑了出去,出了門,又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這才回去。

因賈敏去找鳳姐,正遇上她教訓趙姨娘,賈環畏畏縮縮的站在趙姨娘身後。賈敏沒有多管閒事的意思,遠遠的站在一旁等鳳姐。鳳姐教訓完趙姨娘,又教訓了賈環一通,然後讓豐兒給賈環,這才完事。賈敏對走近的鳳姐道:“才剛才我站的遠,沒聽清是怎麼回事,但是隱隱約約的聽到‘香菱’兩個字,但是香菱不是已經離府,被順慎郡王妃帶走了嗎,怎麼這會子又出來個香菱?這是怎麼回事?”

鳳姐神色略有些尷尬,嘆了一口氣道:“此香菱非彼香菱。這個香菱是後買的。原本姨媽打算將原來搶來的那個香菱擺酒唱戲,給薛大兄弟開了臉,做屋裡人,誰知道順慎郡王妃上門,認出香菱的來歷,把人帶走了。薛大兄弟知道後,大鬧了一場,怎麼都不肯罷休。雖說最後好說歹說的給壓服住了,但是薛大兄弟自此拿錢出去胡天海地,又說在外面看到了一個絕色的戲子,要結交,要打賞,要捧場,銀錢如水的花出去,就是不肯著家。……後來姨媽沒法,就花了不少銀子從外面買回來一名標緻的丫頭,明堂正道的給薛大兄弟做妾,收住他的心,好約束他。這個後買的丫頭也起名為‘香菱’。”

賈敏瞭然的點點頭。高門大戶人家未娶親之先屋裡放兩個人是常事,不過是個丫頭,新媳婦進門後該打發就打發了,但是卻沒有明面上納妾的。若納了妾,沒規矩不說,這分明是給新媳婦沒臉,萬一生下庶長子,更是笑話一樁,哪裡還有好人家的女兒肯嫁過來?薛蟠那個品行,說門好親本就不易,何況再有個明堂正道的美妾,他還想不想娶媳婦啦?這些規矩就算薛姨媽不清楚,王夫人又怎麼會不知,卻不見她提醒薛姨媽。那是因為薛蟠因先納妾娶不到好親,得便宜的是她這邊,所以王夫人才裝糊塗,不肯開口提點。作姐妹做成這樣,真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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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賈母看不上寶釵,除了寶釵是王夫人這邊的親戚,賈母擔心寶釵過門,和王府熱聯合起來,一起架空她之外,更是因為寶釵先是待選,把目光放到了宮裡,等待選不成,才將目光落到了寶玉身上,這樣退而求其次,將寶玉當作“備胎”自然讓賈母怫然不悅,而薛家行事這般沒規矩,賈母自然也瞧不上。

賈敏回到賈母這裡,見釉玉她們同姐妹們一起,陪著賈母聽書取樂。不用她們讓座,賈敏在一旁隨便揀個座位坐下,椅子尚未做熱,就聞人報:“史大姑娘來了!”一身紅衣的湘雲從外面“飛”了進來。她一進門就大笑大說,滿屋子問好,姐妹們都與她要好,也都圍著她說笑,又倚在賈母懷裡逗得她開懷,真是滿室和樂。

黛玉和湘雲兩個青年姊妹經月不見,一旦相逢自然是親密的。因黛玉取笑湘雲說話“咬舌”,把“二哥哥”叫做“愛哥哥”。湘雲則揚眉道:“你再不放人一點兒,專會挑人。就算你比世人好,也不犯見一個打趣一個。這一輩子我自然比不上你,但是你若是能挑出寶姐姐的短處,就算你是個好的,我就服你。”

本來黛玉和湘雲只是說笑,但是湘雲聲調不同以往,言語中不僅極為推崇寶釵,而且隱帶指責黛玉之意。黛玉聽了,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幸好此時寶玉和寶釵趕了過來,湘雲見到他倆,忙著過去打招呼,不然黛玉都不知道該怎麼和湘雲說話才好。看著湘雲和寶釵大說大笑,親密非常的模樣,黛玉不免心中不免有些悶悶的。

見黛玉獨坐在一旁,賈敏走了過來道:“釉玉和漱玉還有迎春她們都在那邊,你怎麼不過去和他們玩?說起來,除了四丫頭她常去我們家,你和二丫頭、三丫頭都不太熟。雲丫頭你們也好久沒見了,似乎上次見面還是去年你外祖母的生日。不管多親密的關係,一旦長時間不見面,慢慢的就會疏遠了。”後一句話,說的很是語重心長。見黛玉似乎想通了什麼,起身和眾姊妹玩在了一起,賈敏這才放下心來。

幾位姑娘之間的縱然有些不愉快,但是大都不會放在心上,過不了一夜就好了。所以賈敏也不去理會她們之間的小恩怨。按照清玉和霽玉的意思,在湘雲來的次日,他們一家應該告辭回家了,但是賈敏就是不開口,無奈之下的兩人又不願意如同寶玉一般,進內院和姊妹們玩樂,所以大部分時光都躲在外書房裡看書。忙過了鳳姐的大姐見喜的日子,保齡侯夫人派人來接湘雲回家,湘雲心中不樂,卻無可奈何,只能去收拾好了行囊。賈母一句“等過了你寶姐姐的生日,看了戲再回去。”又將她留下。倒累得史府下人再跑一趟,送來她舊日所作的兩色針線活計,備作生辰之儀。

正如鳳姐所言,賈母拿出給寶釵做生日的那二十兩銀錢是夠酒的還是夠戲?鳳姐過生日,賈母出面湊份子,湊了一百五十多兩,一日的戲酒用不了,能作兩三日的用度。有薛姨媽的面子關在裡面,她可是王家的女兒,王夫人的同胞姐妹,所以寶釵算是王家親戚,又是賈母提的頭,所以鳳姐至少要賠出一半去,將寶釵的生日宴辦的熱熱鬧鬧的,讓人挑不出刺來。

雖說不請外人,但是榮寧兩府裡頭的主子們還是都要過來的。再有那薛家外頭的買賣,或許也有人要來,而且薛蟠是成年男子,不好進二門,還有清玉和霽玉。本來按照鳳姐的意思,是在外面擺桌酒,讓薛蟠和清玉、霽玉一起坐席,由賈璉、賈珍他們作陪就是。但是清玉和霽玉因為膈應薛蟠,所以不肯坐在外面,硬著頭皮坐在了擺在賈母上房的家宴酒席上。對此,竟無一人表示異議,反而清玉和霽玉覺得大不自在。

一時眾人來到賈母面前,拜過長輩,張羅起開宴聽戲。賈母便叫寶釵先點了,寶釵十分推辭了一番,方才點了。卻都是些熱鬧的戲文,一看便知道是為了投合賈母的喜好。寶釵雖然依舊一身雅淡裝扮,但是都是新衣。妃色牡丹折枝刺繡出風毛半臂圓領袍,配藕色毛褂和銀灰宮裙。頭上除了鬢邊一朵紅色宮花,就是一隻八寶如意簪,再無旁的飾物,脖頸間的瓔珞金鎖顯然剛剛淬過不久,金光璀璨中愈顯文采輝煌,人比花嬌,嫵媚鮮妍。

就連賈敏也不得不承認,在座的這些女孩中若單論容貌,寶釵絕對是豔冠群芳!只是她的端莊沉靜,落落大方,成熟穩重,在飛揚跳脫,一身孩子氣的寶玉面前,明明她不比寶玉大多少,但是看上去,卻硬生生的比寶玉至少大五歲以上,真的不相配。向來罕言寡語,在人前裝愚守拙因為賈母給她慶生之舉,矜然如寶釵也難免自喜,話多了起來,雖然有賣弄之嫌,但是卻引得寶玉稱賞不已,贊她無書不知。讓寶釵更加歡喜,眉宇間笑意盈盈。

正前方搭起的戲臺子上,妝容嚴整豔麗的戲子把長長的水袖舞得鋪灑如水漾雲散,靡靡如絲的嗓音在綺麗婉轉地唱。賈敏坐在椅子上,一手支頤看著戲臺子上婀娜綽約的身影。她坐在賈母的左下手,雖然目光看向戲臺,但是心思全不在戲,正在擔心“比戲子”事件。這個時代,說哪位姑娘和戲子相像,不亞於後世被指著鼻子說誰是“紅燈區”裡的小姐,甚至比那個還嚴重。因為戲子的地位甚至比不上娼妓。書中黛玉惱了,被寶玉說成“多心”,湘雲認為她“小性,愛惱人”,但是被人這樣說,誰還能淡定相對,不翻臉,……那這心胸可真是宰相肚裡能撐船了。

若是反過來,哪怕是最最寬宏大量的寶姐姐和豪爽豁達,疏朗開闊的湘雲也不會有這個心胸。最最可氣的是,在湘雲說出來之後,一句“眾人聽了這話,留神細看,都笑起來了。”真是讓人氣憤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湘雲有口無心,說話不經大腦,所以說錯話,還勉強情由可原,但是眾人為什麼要留神細看,還要笑了起來?用黛玉的話說分明是“我原是給你們取笑兒的,——拿著我比戲子,給眾人取笑兒!”

賈母深愛那做小旦的和那做小丑的,因命人帶進來,細看時,益發可憐見的。在小旦和小丑被叫過來之時,賈敏就心絃緊繃,如臨大敵。在賈母令人另拿些肉果給他兩個,又另賞錢之後,就聽見鳳姐笑道:“這個孩子扮上活像一個人,你們再瞧不出來。”

鳳姐的心理,賈敏再明白不過了。說到底王夫人是她親姑媽,又是娘娘的母親,又掌著府裡的大權,賈敏這邊雖說也是鳳姐的姑媽,可是到底差著一層,雖然身後有賈母,但是賈母到底是賈家的人,只要不越底線,賈母也不好多說。因此鳳姐含糊其辭,把話說了出來。賈敏心中暗恨,你說就說,何必多後面那半句。若是沒後半句,賈敏覺得鳳姐還可恕,但是多了後半句,其心可惡!看來自己應下大觀園裡花木製作絹花的要求讓王夫人和鳳姐並沒有讓她們對她心生感激,反而認為她好欺負,所以找機會還要再踩上一腳。

寶釵猜到了,但是她一向是與人為善的寶姐姐,怎麼肯說,只是一笑了之。寶玉也猜著了,想到上次“眾妓吊柳七”之典,亦不敢說。迎春向來木訥,聽見只當沒聽見;探春只低著頭,盯著眼前的果盤看,似乎要將那果盤看出花來一般,惜春則是斜了鳳姐一眼,就看向王夫人,跟著看向上首的賈母,最後目光落到賈敏身上,及次到黛玉,收回,玩著手裡的帕子。湘雲則是看了那小旦幾眼,介面道:“我知道,是像林……”聽湘雲張口,寶玉趕緊給她使眼色。

“啪!”賈敏身前的梨木束腰條几上天青色大肚三足汝窯杯摔落掉地的聲音,打斷了湘雲。只是雖然打斷了,但是湘雲嘴快,那個“林”字已經說了出來。在座的見湘雲的話被打斷,有慶幸的,有遺憾的,有事不關己的,有發恨的,有惱怒的,……各種各樣的情緒紛呈複雜。只是面上卻不肯表露出來。

破碎的瓷片撒滿地面,賈敏也不理會,只是甩了甩剛才扔杯子的手,輕輕一笑,淡淡的道:“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然後對鳳姐笑了笑,道:“知道你和去了的蓉兒媳婦要好,只是如今陰陽有別,你再惦記著她,活人和死人到底不好比,何況你也不該拿個戲子和她做比,她終究稱你一聲‘嬸子’,你不該這麼糟踐她,你就不怕她半夜去找你。做人還是厚道點的好。”後面一句話,拉長了聲音,說的格外意味深長。

鳳姐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雖然她素來不信什麼陰司地獄報應的,但是秦可卿死那天,她確實夢到了她,對於神鬼之說,她雖不信,但是讓賈敏這麼一說,鳳姐不免脊背生涼,心中有點發毛。對於言語中換了鳳姐口中比對的人物物件,賈敏覺得挺好。反正秦可卿身兼釵黛之美,用她來做比,也沒什麼不合適的。難道說不像,還能將秦可卿從墳墓里拉出來比一比嗎?何況鳳姐本來也沒定名道姓說出是誰,賈敏就不相信了,她都擺出這副姿態了,誰還能有那麼大的膽子,當著她的面將黛玉的名字說出來!

席面上,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坐在席面上的主子都不說話,靜了下來,倒顯著服侍姑娘奶奶們的丫鬟婆子們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有眼色的立刻就閉嘴,不吭聲了,沒眼色的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敢說話了。賈敏說完話,目光寒冷如冰,從在座的一干人中一一掃過,也不管在座諸位神色如何,徑自起身離席。釉玉她們還有清玉和霽玉也都跟著起身離開。

“回去收拾東西,我們回家!”賈敏吩咐幾個孩子的言語隨著風傳到席中人的耳中。賈母把筷子一放,輕嘆了口氣,掃了鳳姐一眼,什麼也不說,也離去了。到了這個地步,在座的哪裡還有坐席的心情,王夫人只得道,眾人都散了吧。隨著王夫人的言語,剩下的人也都相繼離去。這生日宴就這樣草草的散了。寶釵只覺得心裡發苦。

湘雲坐在位子上,看著離去的人的臉色,上牙輕咬下唇,也起身離席。回到賈母房中,她便翠縷把衣包收拾了。翠縷道:“忙什麼?等去的時候包也不遲。”湘雲道:“還等什麼去的時候,現在就走,還在這裡做什麼?——看人家的臉子!”正好寶玉過來,聽了這話,只當湘雲是在氣他席上給她使了眼色,忙近前解釋:“好妹妹,你錯怪了我。席上的別人分明都知道,卻不肯說出來,皆因是怕姑母一家惱了。誰知你不防頭就說出來了,雖然你有口無心,但是不管什麼緣由,你只要說出來就得罪了姑母一家,我怕你得罪了人,所以才使眼色。你這會子惱了我,豈不辜負了我?要是別人,哪怕她得罪了人,與我何幹呢?”

聽寶玉說別人都知道,皆不肯說,湘雲覺得自己像個傻瓜,被愚弄了,只是她也不敢衝別人撒氣,於是對著寶玉,怒道:“你也別拿花言巧語來蒙我。我是個沒有父母給我長腰子子的,又不及你林二妹妹一個零頭。別人拿她取笑兒都使得,偏我說了就有不是。知道你會說話,但是別在我跟前說,我沒工夫聽,也沒心思聽。你去說給那些小性兒、行動愛惱人、會轄治你的人聽去!”說著就將寶玉往外推。寶玉急了,道:“我倒是為你為出不是來了。我若是有壞心,……”湘雲本來用力將寶玉往外推,想將他推到門外面去,結果看到站在門口的賈敏一家,一時愣住了,鬆開了手。寶玉正要賭咒發誓,見湘雲停了下來,愣愣地望著門外,他也停了下來,轉身望去,看見賈敏一家,也傻在了那裡。

漱玉見湘雲臉色難看,猜出她所想,冷笑道:“我和哥哥姐姐還有母親可不故意偷聽你們說話的,只是母親帶著我們來辭別外祖母,偏你們說話又那麼大聲,也不避人,讓我們想聽不見都不成。”“聽見,聽不見那又怎樣?”到了此刻,湘雲知道說什麼都多餘的了,於是“破罐子破摔”,丟下這麼一句話,氣哼哼的往裡走。

“史大姑娘!”賈敏出言叫住了湘雲,道:“不管你是有意還是故意,錯了都是錯了,可是我這裡沒聽見你自認一個‘錯’字,反而別人被派出一身不是來。原本我覺得‘有理不在聲高’,但是你這般理直氣壯的模樣,還有寶玉伏低做小的姿態,都讓我平白心虛了幾分,似乎,似乎……錯的是我們?你這一招,比沒理還要辯三分胡攪蠻纏的還要厲害!只是雲丫頭,口德也是女子四德中的‘德行’中重要的一部分,你還是要好好修修才是,不然將來你犯了女子‘七出’之條中的口舌這一條之過錯,到時你別怪沒人提醒你!”

湘雲被賈敏說得只覺得又羞又臊,臉色蒼白,淚珠不住的在眼睛裡打轉,眼看就要哭出來了。寶玉心疼的不得了,想要上前去勸,又顧忌著黛玉這邊,但是就這麼看著湘雲哭,什麼也不做,也不是寶玉的行事作風。賈敏瞥了寶玉一眼,輕哼一聲,進賈母裡間屋裡。釉玉、黛玉和漱玉就這麼從寶玉身邊走過,連個眼風都沒給他,直接將他無視,當作沒有這個人。寶玉看著黛玉的背影,只覺得心一下被挖空了,空蕩蕩的,還有點鈍鈍的疼。張了幾次嘴,最終也沒有將話說出口。

賈母見到賈敏,嘆道:“你這又是何必?你做長輩的和一個晚輩計較,話又說的那麼重,雲丫頭一個姑娘家,哪裡受得了?還不定怎麼委屈呢!”賈敏心中氣苦,使個眼色,讓幾個孩子退了出去,才道:“就她委屈,那我們就不委屈了?母親你心疼雲丫頭,為什麼就不心疼一下我們?剛才你的嫡親外甥女差點被人比作戲子,母親你又不是沒聽到?事後雲丫頭不見半點歉疚,反而氣焰囂張的很。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長這麼大了,難道會不知道嗎?三教九流,士農工商,便是家裡的三等奴才,都比戲子要高貴些,雲丫頭也不知懵懂頑童,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說話都不過腦子的蠢貨,犯了錯,還得讓別人體諒她,天下哪有這般的道理?……”

說道後來,賈敏哭了起來,越想越發淚如雨下,顫聲說道:“以前種種不消說,舊年母親你生日的時候,清玉被薛蟠當做‘小館兒’調戲,今年又輪到紙惚蝗吮茸饗紛印?醋盼頤橇旨業暮19誘餉幢蝗俗骷藝飧鱟瞿蓋椎氖鞘裁蔥那椋科鄹旱酵飛系模羰遣蝗鮮兜牧椒絞廊艘簿桶樟耍苟記灼藎獻盼頤橇旨揖褪潛磺灼菽美慈⌒Φ模課頤羌依弦敲渙耍嗆貌緩夢一故且黃汾久蛉耍襠砩匣褂辛司粑荒兀鄹喝艘裁揮姓餉錘銎鄹悍ǎ吭次頤親鋈死鮮島竦潰捅蝗說背閃恕磷蛹袢淼哪蟆遣皇牽墾宜閌裁矗懇桓鏨碳遙還欽套偶滯趿郊業氖瓢樟耍俏乙彩羌旨業吶劍亢我粵窖源吭蒲就凡還改杆觶攀迨逕餱庸靡桓齬屢眩鬧笨誑歟鋅諼扌模諼拚誒梗親蛉氈t衲帽偽取鑠骰姑凰凳裁茨兀仍諛搶鏃瓦捅迫耍灰啦蝗鈉鵠戳耍災劣詒t窳嬡模飫竦狼福腔嶙鈾趺闖つ源耍康攪俗詈螅褪俏頤橇旨液悶鄹壕褪牽遣皇牽俊痺剿擔郊ざ剿翟轎置艫納羧灘蛔〈罅似鵠礎

其實賈敏是有預謀的,她知道擺脫不了賈家,但是和賈家少來往總是可以的吧?她總得找個理由在賈母打發人接他們過府的時候,能夠嚴詞拒絕,而賈家又說不出什麼來。還有,史家的這門婚事,她也不想應,明知道四大家族最後都沒好結果,她身為賈家女兒,沒法子和賈家徹底斷絕關系,已經夠悲催的了,又不是腦子進水了,再和其中一家扯上關係,生怕皇上不記得林家和四大家族有親戚是不是?但是目前她又不想得罪史家,而且這樁婚事是賈母做的保山。所以縱使拒絕,也不能讓史家說出她這邊一個“不”字來。……因此她才拒絕了清玉和霽玉早早離去的提議,在賈家一直住到寶釵生日這天。原來賈敏挺擔心的,擔心她這只“小蝴蝶”會將寶釵慶生和‘比戲子”事件給蝴蝶掉。但是當事情按照她所預計的發展之時,賈敏又恨不得能把這次事件給蝴蝶掉。她寧願辛苦一點,想其他辦法拒絕賈家和史家,也不想受這份侮辱。

賈母被賈敏問得臉色有點狼狽,心裡暗恨湘雲沒眼色,捅出紕漏來,還得她這個姑祖母在後面給她收拾。賈母嘆了一口氣,盡力為兩方勸和,道,“這事是雲丫頭不對,雲丫頭有錯,回頭我讓雲丫頭給你們賠禮道歉去。其實雲丫頭性子爽利大方。心裡不藏奸,雖然有時說話直了些,但是卻是沒有壞心的。其實雲丫頭她也知道錯了,只是自小沒了父母,讓她脾氣有些硬,嘴頭不饒人。自小失怙失恃的孩子,苦哇,……”

賈敏算是看清賈母了。席上湘雲說了那話,賈母不高興是當然的。只是賈母心內再如何不滿湘雲,也不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責備她,給她沒臉。畢竟湘雲乃是她孃家晚輩,湘雲失了臉面,她和史家的面兒上都不好看。由始至終,賈母先考慮的是她自己如何,如何,然後是賈家如何,如何,再往後才論到骨肉親情。

賈敏心冷的打斷賈母:“苦不苦另說。她心直口快也罷,有口無心也好,這般沒腦子,將來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我可不敢要這樣的兒媳婦,若是將來她被清玉幾句好話哄得倒戈相向,那我倒黴了。所以這事還請母親你和保齡侯夫人說一下,左右我們還沒出孝,不要說小定大定,三媒六禮什麼都沒走,而且雲丫頭年紀也不大,沒耽誤了她。若是保齡侯夫人有什麼不滿,我願意親自上門賠禮道歉。”但是婚事就免了。

這樁婚事,賈母也一� ��在擔著心。自從寶釵來到賈家後,湘雲漸漸的越來越和親近,這種轉變到了後面越發的明顯。開始,賈母只當姊妹性情相投,所以比別人親密一些,並沒有當回事。到了後面,見湘雲把寶釵當作親姐姐一般看待,掏心掏肺待她,對此,賈母很是惱怒,湘雲是她孃家的晚輩,她來到賈府能夠受到熱情對待,是因為賈母的存在。但是湘雲卻跟寶釵要好,甚至還幫著寶釵說話,站在了寶釵那一面,而寶釵是王夫人的人。可是湘雲卻連這點都想不明白,內外之別,誰親誰近都分不清,這讓賈母疼愛湘雲的心漸漸淡了下來。如今又出了今天的事,讓她嫁進林家,賈母也不放心,將來真如賈敏所言,賈母這個作保山的必會落埋怨,而且她還不一定得到湘雲的感激。因此賈母點頭嘆道:“算了就算了吧。這事回頭我會跟雲丫頭的叔叔嬸子說清楚的。”

賈敏用帕子拭去眼角上的淚水,挺直了脊樑,道:“我一會兒就帶著幾個孩子回去了。以後母親也不用派人來接他們過府了,只要二嫂子在府裡一天,他們就不會上門。我林家的孩子,我疼還來不及,不是送上門給人糟踐的。我這個作母親的是個廢物,窩囊廢,護不住幾個孩子,不能讓他們免於被人欺負。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聽了這話,賈母道:“敏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在指責我嗎?難道你想和府裡斷絕關系不成?……”

“我不敢。”賈敏撲通一聲,直直的跪在賈母跟前,含淚道:“絕沒有指責母親之意。女兒知道自己是母親十月懷胎所生,縱使萬死猶不能報答母親的生養之恩,所以女兒不會,也不敢做出不孝之舉。日常往來,請安問省,……女兒絕不敢有所疏漏,但是請母親可憐一下女兒,女兒守寡,將來的依靠無非是膝下的幾個孩子。他們的父親過世,只有我這個做母親的能依靠。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然要千方百計的護著幾個孩子不受人欺負才是,原本外家應該是他們的依靠,給他們提供庇佑才是,但是現在,不但不庇護他們,反而最大的傷害來自外家,而我又礙於孝道,無可奈何,難道不讓他們躲遠點,還讓他們往前湊不成?若是讓幾個孩子和我離了心,將來你讓我靠誰?母親疼愛他們不假,但是你並不能將府中的傷害消弭無形,若是他們上門,你也無法保證不會再出現這種事情,既然如此,還是讓他們別過來的好。總是事後賠禮道歉,有意思嗎?傷害已經造成,豈是幾句道歉和一些財帛就能遮掩的了的?我這樣子做也是為了府裡好,趁著他們還沒對府裡產生怨尤,趕緊隔開的好,不然,他們若是心有怨恨,將來恐怕連親戚都做不成了?還請母親多多體諒一下女兒。”

賈敏說了一大篇子話,入情入理,讓賈母駁無可駁。賈敏,賈母還可以從“孝道”上壓制她,但是對於清玉他們卻無法用用這一手段,因為他們是林家子孫。而且賈敏最後一句話打動了賈母。家族聯姻,借住姻親紐帶之力,並不僅僅是一代了事。清玉和霽玉將來前途未可知,但是就現在來看,差也差不到哪去,若是真讓他們和賈家這個外家離了心,將來寶玉豈不少了個助力?清玉、釉玉和漱玉不過是個姨娘養的,對於這樣隔著一層的外孫和外孫女,她不稀罕。霽玉和黛玉是賈敏所出,但是賈母和霽玉相處時間太少,黛玉這裡,其實要說多疼也就那個樣子,不過是看在寶玉喜歡這個表妹的份上,她又是賈敏的女兒,愛屋及烏罷了。原本她想將黛玉聘給寶玉,如今婚事被賈敏拒絕了,再接黛玉過來,意義也沒多大。只是賈母還是眼中含淚道:“你這話簡直是拿刀子挖我的心。你讓我體諒你,你怎麼就不體諒體諒我?你那個二嫂子如今仗著宮裡的娘娘,硬氣的很,連我都不放在眼裡的,有些事我縱使有心也無能為力,你又是嫁出去的女兒,……所以你別怪我就好。”

賈敏忽然不知道腦子裡哪根弦搭錯了,抬頭直視賈母,鬼使神差的道:“有今日之局面,難道不是母親造成的嗎?從來都是長房長子接掌家業,但是你卻將承爵的大哥攆到偏院去住,讓二哥一家住在榮禧堂,這樣就罷了。你還讓二嫂子管理府中內院,面對這種情況,大哥那面心有怨尤在所難免,何況在以後的日子裡你一直偏向著二房,從而更助長了二嫂子囂張的氣焰,助長了二嫂子的權力心,她既然當了榮國府的當家太太,自然想著將長長久久的當下去,那麼只要是阻擋她成為榮國府永久當家太太的攔路石,不管是誰,她都要搬開才行。……雖說十個手指有長有短,偏心一二在所難免,但是母親你也偏心太過了。大哥雖然有著種種不好,但是他對你還是孝順的。別說大嫂子上不檯面,小家子氣這類的話,大嫂子過門也好些年了,你若是肯教導一二,就是塊石頭也該學會了,但是你就這麼聽之任之,不過就是因為二房管家名不正,言不順,只有好好敬著你,才能把牢府裡的大權嗎?只是你沒想到元春在宮裡竟然搏出個前程來,從而使二嫂子底氣大漲,……如今養虎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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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賈母被賈敏的言語氣得不輕,她睜大眼睛看著賈敏,怒極反笑道:“我可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真真是我的好女兒,竟然這般說我這個做娘的。你給我滾,滾出去,滾回你們林家!……”說著拿起手邊的茶盅,對著賈敏砸去,罵道:“你可真長見識了,竟然這般和我說話?……”茶盅砸在賈敏的右額上,又飛落在地,摔成碎片散落在地。賈敏的身子晃了晃,穩住了,繼續跪在那裡,額頭被茶盅砸傷,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殷紅的鮮血汩汩流出,沿著額頭滑下眼角,順著臉頰滴落在地,形成一朵朵盛開的紅梅花。

看到賈敏半邊臉全是鮮血的模樣,賈母臉上更了顏色,嚥下後面的話,不再和賈敏多說,起身喚了門外的鴛鴦,讓她去叫清玉他們。鴛鴦在門外隱隱約約隱隱綽綽地聽了個大概,雖然有些言語,因為母女兩個說話的聲音低,聽不清楚,所以聽得支零破碎的,但是從賈母喊她的聲調中聽出,此時賈母應該是在盛怒之中的,當即也不敢多說什麼,出門叫清玉他們進來。幾個孩子進來,見賈敏跪在地上,頭上的傷口鮮血流個不停,驚疑不定,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釉玉將手裡的帕子給賈敏遞了過來,賈敏搖了搖頭,跪在地上,對著賈母又是三拜,顫聲道:“母親,女兒不孝,……”

“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姑娘心中既然對我這個母親存疑,也犯不著做這等表面功夫。你如今也大了,又已經出嫁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賈母打斷賈敏的話,背過身去,不肯見賈敏。賈敏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到底在清玉他們的攙扶下起身,接過釉玉的帕子,將臉上的鮮血擦了擦,又換過乾淨的帕子用手捂著在傷口上,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帶著幾個孩子匆匆出府,上車離開了。

等賈敏起身離開,賈母轉過身來,眼中的傷心和蒼涼一閃而逝。賈敏的話戳到了她的肺管子,以至於她惱羞成怒,但是賈敏說的沒錯,今時今日的局面是她一手造成的。當日看王夫人木訥,蠢笨,覺得是個好拿捏的,……但是沒想到王夫人就是一條蟄伏起來的蛇,她倒是有耐心,一等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也就迫不及待的將獠牙露了出來。賈敏悔之晚矣。這個時候,縱使把大權交給大房,大房也攥不住了。二房崛起之勢,她已經壓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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