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八章 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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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一行坐車回家, 半路上霽玉就去請大夫過府給賈敏看傷。上了藥,包紮好傷口之後, 賈敏讓對著她垂淚不已的三玉,和滿臉憤慨的清玉、霽玉下去休息。賈敏靠在靠枕上閉目養神。直到出孝, 賈敏一家再沒有出門,賈敏一直安心在家調養身體。而三玉和她身邊的丫頭開始和針線作奮鬥。

這日漱玉來看文姨娘,文姨娘讓連翹倒茶上來,拉著漱玉的手,看著手指上的針眼,心疼的命黃芪拿藥膏來,一面給漱玉上藥, 一面道:“姑娘雖忙著繡那件八仙過海的插屏芯子, 但是也別累著了,仔細眼睛。前兩日我讓人去配了幾副明目的中藥,等姑娘一會兒走了之後將它帶走,回去讓丫頭煎了喝了。”

漱玉皺著眉頭, 苦著臉道:“又要喝藥?太太那邊找人給我們開了一大堆的藥, 沒病沒災的,灌一肚子苦藥湯子,吃的我已經難受死了。怎麼姨娘你也跟著太太學?”

文姨娘看著出落的靈動可人的漱玉,笑道:“可是胡說,什麼死不死的,小小年紀就把這個字掛在嘴邊,沒的犯忌諱。太太請的可是太醫院的婦科聖手, 開的都是類似於四物湯這種調經養身的湯藥,並不傷身,喝了反而對你們大有益處。將身子養好,對你們將來大為有利。……太太這輩子就是吃了這樣的苦頭,三十幾歲才生下你二姐姐,然後又生了你二哥哥。若是太太早些生養,何至於老爺死後,被人屢屢欺到頭上來?”

提起這個,漱玉輕哼了一聲道:“都是賈家不好,還是太太的孃家呢,竟然在姑爺死後,欺負自家出嫁的女兒,真是讓人聞所未聞,大開眼界。沒想到太太那般和善的人,竟然出於‘吃人不吐骨頭’的賈家,真是令人驚訝,讓人不敢置信。嘻嘻,我都懷疑,當初賈家的那個老太太生太太的時候,是不是抱錯了?”

“和善的人?”文姨娘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贊同將這個詞用在賈敏身上,她伸手撫上漱玉的頭,道:“你只看到了賈家欺負林家,那是因為賈家是至親,欺負了林家,有太太在,不管怎麼樣,哪怕是敷衍,還都給個說辭。在你沒看到的地方,林家受的欺負連個說法都沒有,只能忍氣吞聲。自從老爺去世,為了避免惹人覬覦,太太將好多鋪子、莊子都變賣了,原本值一千多兩的鋪子,賤賣不到八百兩。若非太太見機快,出手早,現在出手,恐怕六百兩都賣不到了。”

漱玉慌了,忙問道:“那咱們家現在豈不成了人家嘴裡的一塊肥肉?”只有稚子女流的林家好欺負,不吃白不吃,但是若是林家沒了,她這個林家的三姑娘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

文姨娘笑笑,道:“你放心,林家沒事,安穩的很。雖然林家男丁少,宗族靠不上,唯一的姻親賈家又使勁佔林家的便宜,看著林家好欺負似的。但是官場上最忌諱一點,那就不輕易結仇,若是結了仇,就要一棍子將他打死,否則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還有一句話,那就是‘莫欺少年窮’也是牢記的。何況太太已經收縮了林家,而大爺和二爺拜了弘一大師為師,雖然太太和弘一大師都沒往外說,但是有心人只要一打聽,就能打聽到。弘一大師現在皇覺寺裡,當初是忠順親王和禮部尚書親赴揚州以半幅鑾駕,皇上出宮親迎回來的,皇上待之都甚恭。聽說弘一大師不僅常常被請進宮裡,而且皇上還常常出宮去皇覺寺呢。

大爺和二爺別看現在還沒進朝堂,但是說不定見到皇上的機會不比那些朝臣少多少。這京城裡的人家但凡有點眼光的人都不會來欺負林家,只有賈家,仗著是林家的姻親,覺得林家不能拿自家怎麼樣,所以才沒臉沒皮的欺上來。”

漱玉目光亮晶晶,如同星星眼一般看向文姨娘,讚道:“姨娘,你懂得真多。”

文姨娘笑笑,道:“這些都是你老爺說的。當年你父親中毒回揚州,你們還在京城沒趕過來的的時候,你父親在病榻前,將他死後官場上的異動和林家所處的處境基本上都考慮到了。他擔心你們趕不回來,或者回來之後,他說不完全,就把他先考慮到的講給我聽,讓我按照他的話一條一條的寫下來,然後,等你們過來後,將這些東西給二爺。”

“哦。”漱玉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文姨娘,讓黃芪和連翹守在屋外,然後道:“今日叫你過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的終身大事。”頓了一下,見漱玉雖然羞紅了臉,但是卻露出仔細傾聽的模樣,文姨娘才道:“眼看就要出了孝了。你和你大姐姐、二姐姐年紀相差不大,將來怕是要一同論親。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你大姐姐還有你二姐姐,都有個同胞兄弟可以幫襯,而你只有你一個。雖說你和你大哥哥、二哥哥感情不錯,但是到底不是一個肚子裡出來的,所以你的婚事是我最憂心的。”

漱玉欠了欠身子,羞澀的低下頭來,低聲道:“姨娘渾說什麼?女兒出嫁還早著呢!上面的還有大姐姐和二姐姐呢,她們還沒論婚,哪裡就輪的到我?何況太太仁厚,女兒所見的姑娘,從沒有哪個庶出的像我們這般,我和大姐姐是真真的按照嫡出的姑娘一般教養的。太太早就說過不會虧待我和大姐姐的,我相信太太不會食言的。……”文姨娘輕笑著打斷她,道:“你二姐姐不用你操心,太太早已經定下了人家。只等出了孝媒人上門來了。你大姐姐那邊太太心裡也有了稿子,現在就差你了。”

“咦?”聽說黛玉的婚事已經定下了,釉玉的也有了譜,漱玉瞪圓了眼睛,驚疑的望著文姨娘道:“姨娘,你亂說的吧?我們還在孝中呢?哪裡會有人冒大不韙來提婚事?怎麼就定下來了?……姨娘你說的該不是賈家的寶二表哥吧?那是不可能的。就太太和寶二表哥母親那麼僵的關係,太太怎麼可能會把二姐姐嫁過去,而且寶二表哥白長了一副好胚子,那麼大的人了一點擔當都沒有,整日就知道在內幃廝混,也不是良配。”

文姨娘笑笑,道:“我的漱兒長大了,原本我還怕你被賈府的富貴迷了眼。如今看來,我可以放心了。……我說的當然不是他。至於你大姐姐二姐姐定下的是誰,你先不用管,我和你說的是你的事。雖說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婦’,但是你父親不在了,你的兩位哥哥又不是同胞手足,所以我給你選擇的是低嫁。姨娘幫你相中了姚家的那個來國子監讀書的姚萬里。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姚萬里?那個黑炭頭?”漱玉聽了文姨娘提出的人選,一下子跳了起來,因為過度驚訝,聲音拔高了不少,聽著不免刺耳。漱玉察覺自己反應有些過度,趕緊又坐了下來。

文姨娘看漱玉的臉色,知道她不願意,輕嘆一口氣,道:“才誇你有長進,你這會子又露了怯。我只是將他列為備選物件,他若是不能中舉,我才不會把你許給他。”漱玉嗔道:“就算他中了舉,我也不嫁?京中那麼多人家,姨娘你也選個靠譜點的,一個商戶出身的子弟,而且還生的那麼黑?”社會主流是白面書生吃香。姚萬里中等個子,五官端正,身體康健,膚色微黑。雖然一身儒衫,但是看上去並不太像讀書人。

“生的好又怎麼樣?又不當吃,又不當穿的。你剛也說太太孃家的那個寶二表哥只是生的胚子好,卻是繡花枕頭一個,一點都不中用。姚萬里又不缺胳膊少腿的,只是稍微黑了一點,但是五官還是挺端正的,說話辦事挺有章法的,人情往來也通透,是個能支起門戶養得起家的。……”

文姨娘見漱玉低頭不語,知道她並沒有把她誇讚姚萬里的話聽入耳,深吸了一口氣,嘆道:“漱兒,你的心氣也不要太高了。此一時,彼一時。要是你父親還在,我們就是閉著眼睛挑,也挑不到他身上。可是你父親已經過世了,雖然被朝廷追封了太保,畫像入了功業閣,說起來好聽,聽著也體面,但是那只是虛名,只能作為炫耀的資本,卻不能給你的婚嫁增添多少砝碼。說一千,到一萬,人家看的是咱們府裡現在的情形。如今闔府裡只有二爺身上有一個五品的爵位,你又是庶女,又沒個親兄妹幫扶,縱使想要高嫁,又能高嫁到哪去?京中權貴如雲,家世良好,年輕有為的少年進士,哪裡輪的到我們頭上?”

“若是選那些出身貧寒的,就是中了狀元,授官才是從六品翰林編撰,榜眼和探花授官為正七品翰林編修,七品官俸一年才四十五兩,祿米四十五斛,這點子錢,也就將夠買你身上這件十樣錦妝花遍地金通袖襖。買了襖子,你們就不吃不穿了?何況前三甲若是未娶妻,也輪不到給咱們家做女婿!雖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但是也不要忘了‘貧賤夫妻百事哀’。”

“我之所以選中姚萬里,就是因為他商家出身,家資富足。他中了舉,就算不能更進一步,家裡只要肯花錢打點一下,走走門路,他也能弄個官做,這樣的話你們吃穿不愁,還是個官太太,實惠和面子都有了。就算被人笑話姚萬里是商戶出身又怎麼了?高祖皇帝當年未作上皇帝之前,也不過是個佃戶,給人種地的,英雄莫問出處。這世上哪有那麼十全十美的事?想著樣樣都好,縱使有,又怎麼會落到你身上?何況姚家和林家有生意往來,原本姚家就要敗落了,是太太伸手拉了他們一把,有這個恩情在,再加上你的出身,你就算是嫁到姚家,姚家上下都會高看你一眼,你的日子舒服著呢。”

文姨娘苦口婆心,將她的打算掰碎了,揉開了,一點兒一點兒的講給漱玉。漱玉起初聽不進去,後來覺得文姨娘說的頗有道理,入了心,陷入了思考之中。文姨娘笑意溫柔:“好孩子,你回去之後,將我的話好好想想,姨娘不會害你的。這事自從老爺過世我就開始琢磨,思慮了這麼長時間,才選下姚萬里。”

雖然知道文姨娘的話入情入理,但是漱玉到底心裡一時轉不過來,聽文姨娘這麼說,有些不耐煩的道:“知道了。只是那也得姚萬里中舉才行,若是他一輩子都是個秀才,我還嫁不出去了!”現實與想象落差太大,漱玉一時之間無法接受。文姨娘嘆了一口氣,也沒有再勸她,心中暗自覺得這個話題說的太早了,等漱玉碰到“南牆”之後,效果可能更好,那個時候的她心中的那個彎應該繞了出來了。

出孝時,賈敏並沒大辦,只是全家在一起到祠堂祭拜了一下林海,然後一起吃了頓了飯,脫下孝服,行了些儀式便算守孝完了。出孝之後,林家的藏於一個良辰吉日面世。氣勢闊大的磚瓦土石六開間四層樓宇,樓前牌匾上寫有大大的“藏”三字,由仕林第一人的弘一大師親筆題寫。樓中藏書共十二萬三千餘卷,階下一併鑿有兩處深達數尺的儲水池,以備防火之用。

只要一入藏書閣,頓時便有一股書香撲面而來。放眼望去皆是一排排整齊的書架,架中藏書是以經史子集雜學為分類各自歸置。主樓邊有兩座兩層高的副樓,左副樓是為修訂書籍之用,由清玉總領其事。右副樓則是抄工聚集之所,負責抄錄各處借來的書籍以補庫藏,負責此間的自然便是霽玉。藏總館長為莊先生。藏和副樓的一層被空置出來,不曾安排書架,更無藏書,放著的卻是一些時下讀書人常用的書幾與桌凳,供來藏的仕子抄錄和讀書。

古人好藏由來已久,自秦之先,藏書家多有,然每每束之高閣,秘不示人。但是雖然有些人家,藏書甚多,然其家藏書從不出門,所謂‘代不分不出閣’是也。凡有敢於將書外借者,不予祭祖三次直至三年至於贈人者更將逐出家門……因為這些藏書,乃是家族立足仕林之根本,所以他們不肯將藏書公諸於世,做出自斷根教之事。觀天下,似這等藏書家不在少數。

然而林家藏藏書之多,乃是全國之冠,論藏書之精,天下間能有甚於此也不過寥寥。林家只是“藏於書而不守於書”,是以藏常年對外開放,準各地士子前來閱看抄錄。這樣一來,士林承惠者多矣,林家於仕林之中一時得享大名,被仕林所仰望。莊先生、清玉和霽玉之名一下子傳遍全國。讀書人在路上遇見他們,若是認了出來,不管是垂垂老矣的老者,還是總角稚童,皆停下來,向他們施以大禮,以表達他們對林家的感激之情。這一禮是代天下讀書人謝林家之善舉高行,以至於清玉和霽玉現在都不太敢上街。莊先生樂得山羊鬍子翹著,每日合不攏嘴,似乎眉眼間的皺紋都鬆散了許多。

對於藏所造成的轟動效果,賈敏並不像莊先生他們體會的那麼深。來自現代的她,對其造成的影響也嚴重估計不足。只知道因為此舉,讓霽玉的爵位升了一級,由五品的雲騎尉升至正四品一等輕車都尉。對此,賈敏不太關心,領旨謝恩都是霽玉的事,根本沒她什麼事。她現在正打算借這股東風邀請賓朋,以示林家出孝之意,並尋覓一下給家裡的幾個孩子尋覓一下合適的物件。

就在賈敏琢磨著都該給誰家下帖子之際,她突然迎來如雪花般的邀約帖子,倘若她每處都去,根本分身乏術。賈敏有些奇怪的問丁嬤嬤:“我現今不是寡居嗎?怎麼會有這麼多邀約?比我剛入京的時候邀請都多。”怎麼守寡了反而更受歡迎了呢?雖然賈敏不用像李紈一樣悲摧的窩在家裡不能出門一步,但是她到底是個寡婦,還是有很多忌諱的,很多人家都不願意邀請一個寡婦參加聚會。當然,像賈母這樣連重孫子都有的老封君,就不算在內了。

丁嬤嬤笑笑道:“太太,誰讓大爺和二爺受人歡迎呢,太太是兩位爺的母親。他們的婚事那是需要太太做主的。”賈敏恍然大悟,於是挑了個時間,和清玉、霽玉談了一下,想問問他們,該給他們聘什麼樣的女子為妻才好。結果,清玉告訴賈敏,在他沒考中進士之前,暫不娶妻。最後,在賈敏的力爭下,以三次為限,如果他考了三次皆未中,那麼不考中進士不娶妻這話不作數,他必須成親了,成親之後再考。

搞定清玉之後,到了霽玉這裡。霽玉直接告訴賈敏,皇上有意將清河郡主下嫁給他,等清河郡主及笄之後就下旨,所以他的婚事不用賈敏操心了。原來皇上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藏在仕林中影響巨大,而且霽玉又是弘一大師這個“仕林第一人”的傳其衣缽的弟子。所以皇上自然想辦法籠絡住霽玉。這個世上沒有比讓霽玉成為皇家人更有效,有利的手段了。原本皇上是打算將霽玉招為駙馬的,只是本朝駙馬是不得參政的,只給個駙馬都尉的虛銜,榮養而已。

霽玉天資聰穎,諸子百家、詩文書法無所不能,甚至連琴棋笙樂、百工技藝也無所不曉,是弘一大師親手教導出來的嫡傳弟子。弘一大師滿腹才華卻蹉跎一生,他怎麼可能讓霽玉落到和他一樣的田地,因此對皇帝想招霽玉為駙馬的主意極力反對。皇上對此猶豫不決,最後拿他最頭疼,最受抵制的官紳一體納糧這個改革措施來考霽玉。結果霽玉給皇上出了個按照級別納糧納捐的主意。

比如,考中秀才,免個人徭役和賦稅;原本考中舉人,這人名下的財產就全都不用納稅,因此就有人將財產寄在他名下,免除徭役和賦稅,從而哪怕是貧寒子弟,只要中了舉,衣食無憂了。所以霽玉就說,規定舉人名下只能有一百畝田免除徭役和賦稅,多出來的田地按照正常規定繳納。中了進士,又是怎麼,怎麼個規定。

霽玉建議皇上在實施期政策之前,最好先清查各地田畝、丁口數,有了具體數字在實施,否則就算現在實施下去,有瞞報的田產的存在,他這個政令也等同於廢紙一張。……霽玉噼裡啪啦一頓說,將皇上說服了。皇上忽然想起,這些改革措施原本的發起人就是林海。看來虎父無犬子呀,於是皇上改了主意,將忠順王爺的嫡長女清河郡主許給霽玉。娶了郡主的男子,並不耽誤參與朝政。

其實霽玉之所以能說出這麼多的建議,都是莊先生的功勞。莊先生為幕多年,政治嗅覺非常敏銳。上皇退位,皇上登基時,頒佈了一系列利民措施,但是最終都夭折。莊先生知道那些措施已經勒石為刻,被定為國策了,因為朝中反對派的反對,只是暫時擱置,但是總有被重新提起的那麼一天,因此他就還琢磨,為什麼這些政策被抵制?為什麼實行不下去呀?怎樣才能夠讓人接受呢?琢磨了好幾年,才琢磨出一些條條框框來,結果被霽玉一通竹筒倒豆子,全都倒給了皇上。

賈敏聽霽玉說完,嚇了一跳,沒想到因為藏,差點讓霽玉變成“米蟲”。得知清河郡主今年剛十二歲,離及笄還早著呢,所以霽玉想要娶妻也要等幾年。兩個兒子一個是現在不想娶,一個是已經被人定下了。不用她操心了,得了,那就考慮家裡的姑娘吧。不過黛玉不用考慮了,因為賈敏已經給黛玉擇定了人選,是霽玉的同窗好友範格非。

範格非,出身於姑蘇範氏家族。範氏家族乃是宋范仲淹之後。他是二房的嫡三子。上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有一個弟弟。大伯為正三品工部左侍郎。父親外放為官,為陝西布政使。四叔在督糧道上任職。三叔考上舉人之後,就不再往上考,如今在姑蘇老家,打理家業之餘,觀花種竹、酌酒吟詩,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賈敏看重範格非不僅僅是因為范家乃是世代簪纓世家,也不僅僅是因為範氏家族男子滿三十歲無子才能納妾的規定,而是因為范家的規矩:爺們成親前,一應花費都是公中的。一旦成了親,除了每年的定例,其餘的都由各房自己支出。所謂的定例就是不管你這房大大小小有多少個主子,每年公中給各房一定數額的銀子,吃喝穿戴,各種花銷,都包含在裡面。若是不夠,則自己貼補。各房的收益都歸各房自己,不用往公中交銀子,除了像類似走官、萬壽、族祭等等這樣的大事,由公中掏錢之外,各房的人情往來,走各房的私帳。……很有點現代社會各過各家的意思。

黛玉本性疏懶,不是那種尚才弄權的人,雖然並非不通世情,但是她不適合作嫡長媳,因為嫡長子,家業宗族責任重大。而且大家族裡為了管家理事,爭權奪利,勾心鬥角,黛玉也不會喜歡,身處那樣的環境中,想要獨善其身也不容易。本來賈敏想著給黛玉挑一戶人口簡單,公婆慈善仁厚之家,但是賈敏不經意發現,霽玉的同窗似乎對黛玉有淑女之思。雖然不知道是如何引起的,因為人物離的近,接觸較多,所以更能夠瞭解一個人,仔細考察了三年,賈敏覺得範格非過關了。

如果說以前,賈敏還擔心范家看不上林家,那麼經過藏之事,林家在仕林名聲之高,范家再沒有嫌棄林家的道理。所以這門婚事很是結得。出孝後不久,範格非的大伯母以謝過林家對範格非的照顧之情為由上門,言語中透露出結親的意思。賈敏答應了,但是因為釉玉的婚事尚未定下,不好越過長姐,所以遣媒上門提親還得等等。範格非的大伯母也說這事已經去信告知範格非身在陝西的父母了,估計他母親會回京,親自幫範格非下定。範格非的大伯母之所以上門,是為了先把話露出來,免得賈敏給黛玉把婚事給定了。範格非大伯母還不知道,其實賈敏早已經預訂下了範格非這個女婿。

在幫釉玉和漱玉挑女婿的過程中,不知不覺時間就要到了端午。這段時間,賈敏不時的派人送東西到賈府給賈母,她和孩子則面都不露。雖然賈母打發人來林家,說是元春讓省親那一天的姊妹搬到園中去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無顏。賈敏直接就拒絕了。原本三玉還有對修的美輪美奐大觀園有一絲想進去看一看的想法,怎麼說那個園子裡可是用了不少林家的東西,她們看看不為過吧。但是等惜春過府的時候,聽她說,寶玉也搬進去了。三玉什麼念頭都沒有了。

賈敏對賈家發生了什麼,一點都不關心。只是聽惜春說了一嘴,賈璉和鳳姐吵架了,稍微引起她一點注意,其他的都當耳邊風,根本沒入耳。其實賈璉和鳳姐吵架的緣由和賈敏一家還有那麼點關係。當日賈敏雖然拿著帕子將臉上的血擦了擦,但是到底沒擦乾淨,而且她還拿著帕子捂著額頭,雪白的帕子上浸出的鮮紅的鮮血看著格外刺眼。賈敏一家匆匆離開,但是卻將話題留給了賈家。

眾人不知道賈母和賈敏在房裡都說了些什麼,唯一有可能知情的鴛鴦口風又嚴得很,所以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雖然大家不知道賈母和賈敏在屋裡時發生了什麼,但是寶釵生辰上發生什麼事,大家可是一清二楚。因此議論紛紛。賈璉聽說之後,和鳳姐大吵一家,搬到了書房去住。原本賈璉和鳳姐說好了給求了他好幾遭的賈芸安排個差事,本來鳳姐都答應了,後來因為這場架,鳳姐惱怒賈璉,將差事交代給了賈芹。害得賈芸受了他舅舅一頓排揎,從潑皮倪二那裡借了十幾兩銀子,採辦了些麝香、冰片之類的香料給鳳姐送去,從而得了一個在園子裡栽種花木的工程。賈芸不知道,因為鳳姐和賈璉的這場架,害得他花了冤枉錢。其實就算知道了,他現在也不會在意,因為這樁差事的油水將他花掉的錢幾倍都賺回來了。

惜春在林家住的很是自在,賈家也沒人來接她。就在惜春以為她就這麼在林家住下去的時候,賈府的人上門來,說是接惜春,但是更多的是上門詢問賈敏、清玉和霽玉,有沒有好大夫,或者好符水,送祟的,跳神的,要麼能捉怪的僧道也行,……。清玉和霽玉奇怪,追問之下,才知道寶玉流年不利,剛被油燈燙了臉,又不知道怎地魘魔了,一發糊塗,不省人事,身熱如火,在床上亂說。鳳姐也是這般症狀。清玉和霽玉聽說之後,心中納罕,但是都表示對此無能為力。來人無果,只好將惜春接回府。賈敏知道寶玉最終會無事的,因此並不擔心,也沒幫著四處尋醫問道。果然在第四日早晨,救星出現了。鳳姐和寶玉醒轉過來,一日好似一日。

五月初三,姚家姚管事打著送端午節禮的旗號,來到林家。賈敏將姚管事讓到四面臨水的水閣,讓伺候的人推倒五十丈遠,賈敏開口道:“人可找到了?”姚管事點點頭道:“找到了,一名是馮家的老管家,一名是死去的馮淵貼身小么。而且我們還打聽到那賈雨村斷案之後,流放的一個門子。我們想著這個門子必然知道很多東西,所以就想著把他找來,把握更大一些。就是因為找這個門子花費了些時間,所以才耽擱到現在。”

“無妨,好菜不怕晚。”賈敏笑笑,又問道:“那一切可都安排好了?”姚管事道:“林夫人放心,一切都安排妥當。自打馮淵的案子判了之後,那賈雨村雖然判了五百兩燒埋銀子給馮家,但是那個時候,薛蟠一家已經入京,族中似乎和薛蟠一家鬧得很不愉快,還是薛的二叔薛儼掏的錢。馮淵被打死之時,沒個親族為他出頭,等有了銀子,就跑來不少親戚,所以分到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手裡根本沒幾個。馮管家和小么生活困頓,我們幫扶他們一把,而且他們又是為舊主盡忠,怎麼會不願意呢?”賈敏知道姚管事話說的好聽,但是事實未必如此,不過她也管不了許多,問道:“你們現在住在哪裡?”

姚管事道:“我將安置他們南門衚衕的第二間院子裡。我住在客棧裡。我們約定,在菜市街相見。”賈敏點點頭,很是謹慎,道:“明日我派我府裡的管家林超去和你們見面,他會告訴你們薛蟠常出入的地方。然後按照計劃行事。……這次就算扳不倒薛家,薛家皇商的名頭也保不住了,你們好好運作一番,沒準能夠將皇商的資格拿到手。我能幫的也就到此為止了,後面的事只能你們自己走了。”

送走了姚管事,賈敏開始準備送往賈府送節禮。舊年,送往賈家的節禮,長長的單子好幾張,這次賈敏看著薄薄的一張紙,儘管把字稍微寫大了一點兒,但是還沒寫滿,賈敏嘆了口氣,似乎看到了賈家人失望的嘴臉。她將單子遞給初晴,讓她送出去,讓管家按照這個準備,在晚飯前送到賈府。

賈敏忽然想起今日是薛蟠的生日,她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就讓他再樂上幾天吧,這樣的日子可是過一日少一日。賈敏恍惚記得滴翠亭事件大概也發生在這個時候,只是如今黛玉不在賈府,不知道寶釵找誰當替罪羊?沒了黛玉,可是府裡還有迎春、探春和惜春,寶釵選擇了懦弱好欺負的迎春,將她推了出來,搪塞小紅和墜兒。

鳳姐看著林家送過來的節禮嘆了口氣,薄薄的一張單子還沒有寫滿,而且大多是食物,煮出來都是甜爛之物,明顯是給賈母的。這日子沒法過了。為了建大觀園,鳳姐被王夫人說動了心,將府裡的產業變賣大半。過後,王夫人兩手一攤,把事情都交給了鳳姐。府裡並沒有像王夫人所說,因為元春封妃而產業大增,雖然是有來投靠的,可是多出的那產業還填補不了她們賣出去的那些呢。

偏各處都要錢,每個人都伸手跟她要錢,鳳姐幾乎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四處騰挪,拆借,噹噹,……賈璉拿回來的錢也都讓她花用殆盡,還有放債收回來的錢,全都讓她拿來賭窟窿了,勉強支撐把端午。有賈璉拿回來的一大筆銀子,鳳姐想,應該能把這個端午應付過去了吧,卻被王夫人要走三千兩,說是給娘娘送去。一下子出了這麼大的缺口,讓她拿什麼補?王夫人竟然還指望著林家的節禮?鳳姐頭一次心生退意,但是一想到填進去的私房、嫁妝、還有賈璉拿回來的錢,若是退了,可就真拿不回來了,鳳姐又猶豫了。

看著周瑞家的送過來的說是娘娘賞給三玉的節禮:上等宮扇六柄,紅麝香珠六串。賈敏聽周瑞家的在那裡口沫橫飛,言語中好像元春能夠賜賞林家,林家得感多大恩似的,心中冷笑連連,不予理會。原本賈敏還不明白,既然元春在端午節賞下的節禮寶玉和寶釵的相同,都說是隱含著元春贊同金玉姻緣的意思,那麼為什麼書中一直拖到黛玉死了,寶玉才和寶釵成婚呢?元春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表明意思,而用這種隱晦的手法呢?忌憚賈母?王夫人還可以說成是因為孝道,所以不得不忍讓賈母幾分。但是在元春封妃之後,她和賈母的地位就發生了變化。元春凌駕於賈母之上,賈母見到她,是要大禮參拜的。她們之間是不存在天倫之樂的,就好像元春省親,賈政見她,隔著一道簾子不說,而且是要行國禮的。

賈敏不由得想到王夫人頭上,如果說薛家剛進京的時候,王夫人是有想為寶玉聘娶寶釵的意思,但是隨著元春成了娘娘,恐怕王夫人的想法就變了。畢竟寶釵再好,也改變不了她出身比別人差上那麼一籌的問題。在王夫人看來,寶玉之才貌,京城裡面的世家少爺少能比肩,如今親姐姐又成了娘娘,將來二房有可能將大房的爵位奪過來,這樣的條件,在京中選一個十樣俱全的大家閨秀來配寶玉才好。但是寶釵這邊,王夫人又不想撒手,哪怕是為了薛家的錢,也得先將薛家糊弄住才成,所以有了元春這樣充滿暗喻卻又不明說的端午節禮。

因為有大事要辦,賈敏拒絕了賈家清虛觀打醮的邀請。換上男裝,用粉將臉塗黑,穿上特製的靴子,賈敏拿著扇子出門。來到目的地,賈敏在臨街的一座茶樓上撿了一個臨窗的位子坐下,要了幾樣茶果和一壺茶,她靜靜的等著好戲開鑼。等了足有一個時辰,賈敏都續了三次茶了,一身綾羅的薛蟠帶著幾個隨從慢悠悠的從街巷那頭出現。等他走到街中心的時候,隨著一聲“薛蟠,你納命來!”的喊聲,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拿著一塊磚頭衝薛蟠跑了過來。薛蟠的僕從將人攔住,和那青年廝打開來。很快看熱鬧的人將他們圍在了一起。這條街是有名的花街柳巷,很快這裡的騷亂引來的五城兵馬司的人,薛蟠他們一夥被帶走了。

會了帳,賈敏慢慢的踱步下樓,心中愉快,嘴裡不由自主的哼唱著,“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呀……”晃晃悠悠的回家了。回家之後,換好衣服,將剛才她穿過的男裝和靴子拿剪子剪碎,然後讓晚晴拿出去處理掉。賈敏心情愉悅,看什麼都順眼,在房裡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踱來踱去,臉上樂開了花。憋屈了這麼久,終於可以一筆一筆的討回來了。

霽玉臉色凝重的從外面走進來,道:“母親,聽說今天有個老頭敲登聞鼓告御狀。他過了一百零八塊滾釘板後,從懷裡掏出一張血寫的狀紙,就一頭撞死在皇城牆下。……為什麼要死呀,他都把狀紙遞上去了,皇上已經讓有司衙門和按察院一同署理這個案件,若真是有冤屈,難道他害怕沒有昭雪的那一天嗎?”

正在低頭繡荷包的賈敏聽了霽玉的話,手一歪,針一下子就扎進肉裡。賈敏將針□□,將受傷的指頭放進嘴裡吮了一下,輕輕閉上眼睛,沒有抬頭,道:“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你去問莊先生吧?他會給你一個你或許不滿意,但是絕對準確的答案。”霽玉掉頭出門,賈敏眼淚流了出來,滴在荷包上,水漬慢慢散開,形成淺淺的水暈。為了什麼?因為只有在皇城腳下,京中百姓眾目睽睽之下,添上一條人命,加大這邊的籌碼,才能避免有司衙門和按察院不至於罔顧皇命,能夠不徇私枉法,將當年的冤案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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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審案的除了有司衙門、按察院、又多了一個刑部。也不知道霽玉這個傻小子抽了哪門子的風,在去見過莊先生之後,沉默了兩天,最後跑到忠順王府。最後,又多了個王爺聽審。皇命在身,三駕馬車一起幹活,旁邊又有忠順親王監督,很快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在街上拿著磚頭要砸薛蟠的青年名為馮語,原是苦主馮淵的貼身小么,死去的老者原是馮家的管家,看著馮淵從小長大。兩人在馮淵被打死,賈雨村斷案,說“馮淵與薛蟠原系夙孽,今狹路相遇,原因了結。今薛蟠已得了無名之病� �被馮淵的魂魄追索而死。”之後,拿著馮家發下來的遣散銀子各自謀生去。

馮語年輕,在鏢局找了一份跟車得差事,隨著鏢局得鏢車走遍大江南北。今年年初隨著鏢局來到京城,結果無意中認出薛蟠。一開始還以為認錯了人,仔細和人打聽後,發現,年齡、籍貫、家中情況都對得上,明明官府已經宣告薛蟠死了,如今他卻在京城活蹦亂跳,這其中必有貓膩。長了一個心眼的馮語就將工作辭了,留在京中細細打聽。等打聽清楚明白了,知道薛家背後的靠山硬,他就回了一趟金陵,安排一下家裡的事,打算告御狀,讓皇上為其做主。結果遇見了老管家,他把事情一說,於是管家也跟著他一起來到京。然後老管家去告狀,他去抓薛蟠,免得薛蟠收到訊息,跑了,所以故意做出要打薛蟠的模樣,引來五城兵馬司的人。

已經升任順天府尹賈雨村會落得個什麼樣的結局,賈敏已無心去理會。此刻,賈敏看著身上衣服的繡紋,聽著下面的彙報,問道:“可都查清楚了?事情都屬實?”林茂拿出一疊子寫滿字的紙,道:“回太太,都查的清清楚楚,時間、地點、人物、事件、人證、……俱全。小的怕記不清楚,有什麼疏漏,就全都記在紙上了。”林茂往前走幾步將紙放在賈敏身邊的几案上。賈敏拿起來,隨手翻了翻,嘴邊帶上幾分譏諷幾分嘲弄,道:“形容罪狀多的時候,都用‘罄竹難書’,用了這麼多紙,寫了這麼多,看來也不差什麼。”

賈敏拿起茶盞,輕輕吹去把水面上浮沫,喝了一口,問道:“和御史臺的趙大人那裡搭上線了嗎?”將御史臺上的仔細調查過,賈敏選中了一名功利心重,膽子大的六品小經歷。林茂道:“太太放心,早都辦好了。我僱的人和趙大人好的不得了,兩人都要歃血為盟,結拜生死兄弟了。”

“那成,回頭你就把這些東西交給他,讓他交到趙大人手上。讓他告訴趙大人:在上皇的仁政下,言官們漸漸和權爵世家連結在一起,堪比朋黨,錢、權、人三項聯合,從而在內宮,朝堂,軍中,地方府縣,都有其勢力所在。一個言官後面是一群言官,一群言官後面是清流士林,他們以師生、同門、同年、同鄉為紐帶,結成了一個牢固的關系網。現在朝中言路閉塞,御史臺幾乎成了擺設,那麼多風聞奏事的御史眾口一詞,共同發出一個聲音,以至於皇上根本聽不見下面的聲音。今上是個勵精圖治,奮發有為之君,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存在,只是因為那網結的太結實,不好從外面打破。但是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他一個小小的六品經歷要想出頭,只能‘富貴險中求’。況且就算最後,事有不成,皇上看在他遞交的投名狀份上,也會保下他。”

就在薛蟠死而復生一案就要結案,有司衙門、刑部和都察院對其涉案人員做出處置,報請皇上批准的時候,御史臺一名姓趙的經歷,突然在大朝中,上表彈劾賈王兩家,包庇薛家,徇私枉法、包攬訴訟、重利盤剝諸多罪狀。這一下子如同油鍋裡掉進了一滴水,朝堂一下子就炸開了。薛家的案子最後判了,但是在薛家肯花大錢打點,和王子騰及賈家幫忙的情況下,其處理結果是薛家被褫奪皇商的名頭,薛蟠以縱奴行兇,以致打死人命的罪名,流放西北。賈雨村丟官罷職,永不錄用。因為那個門子的關係,現在賈雨村的名聲壞的不能再壞,讀書人還是很注重名聲的,壞了名聲的賈雨村明顯不能在當官,所以後面的“永不錄用”有點畫蛇添足。

對於審判結果,有司衙門、刑部還是都察院很有些高高抬起,輕輕放下的意味。這三個部門,由始至終,都將審案範圍侷限在賈雨村和薛蟠及代表苦主馮淵的馮語身上,這是官場上近二十年形成的約定俗稱的慣例。如今被一名小小的經歷將這層紙給捅破了,不亞於天被捅破了一個窟窿,這意味著被世家權貴把持了二十多年的御史臺終於不在是一個擺設了。而皇上果然也如世家勳貴們所想,將剛剛還是一名六品經歷的小官擢升為正三品的左僉都御史。然後,朝堂的朝臣們就跟看大戲一般,這位新上任的趙左僉都御史是抓住讓他升官的賈王兩家不放了,一款一款的罪責不停地參奏下來。

雖然是由賈敏開的頭,但是事情往後會如何發展,又該怎麼結束,都不是她能說的算的了。朝堂上吵得熱鬧,賈府鬧騰個不停之際,賈敏將欣兒和林茂兩人叫了過來,道:“這幾年辛苦你們了。如今京中風高浪急,你們還是回姑蘇避避為好。……趙大人那裡,林茂你僱的那個人,該讓他離開了。如今趙大人是正三品高官,正是當紅的時候,盯著他的人有不少。若是從那個人身上追尋到林家頭上,林家可承受不了那麼多的怒火。”對於權貴世家來說,林家等於開啟了潘德拉盒子,放出了惡魔,嚴重傷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怎麼會饒過給他們造成巨大損失的林家。

林茂點頭答應著:“放心,太太,不會查到林家的。因為我僱的那個人是我從金陵入京的時候,半路救下來的,那人是個騙子,因為騙人被人識破,從而被追著打。他連我的來歷都不清楚,何況林家?我在將那些紙交到他手上,將那些話講給他聽之後,我告訴他,我不會再來了,我要走了,要離開京城了。所以如果他是個聰明的,也會儘快想辦法離開趙家的。”

賈敏從袖袋裡掏出兩張契紙,遞了過去:“這幾年你和欣兒在金陵辛苦了。這是金陵的一家旺鋪和一所田莊,算是你們為我奔波這幾年的酬謝吧。你們回姑蘇之後,先幫我打理祭田上的一干事務,等過幾年,風平浪靜之後,你們再有什麼打算和我說,只要我能辦得到的,絕不推辭。”林茂和欣兒跪謝賈敏後,退了出去。

相比於林家的安靜祥和,如今賈家是雞飛狗跳。趙左僉都御史參奏賈王兩家包攬訴訟,重利盤剝,一開始抖出的都是鳳姐的所作所為。鳳姐包攬訴訟的時候,用的都是賈璉的名義,結果,賈璉被下進了刑部大牢。事情爆出來之後,鳳姐傻了,想著使錢將賈璉撈出來,但是她的錢都用在府中的花費上了,嫁妝除了些粗笨的傢伙能當的都當了,公帳上也沒錢。原本外頭放賬還有幾個錢,但是帳票和借據都被上門的錦衣衛查抄走了,經手的旺兒兩口子也被帶走,鳳姐想去要錢都不知道找誰去要。

王夫人正歡喜大房出事,二房謀奪爵位有望之際,跟著賈政就被參奏枉讀孔孟詩書,不敬孝悌,將承爵的兄長攆到偏院居住,自己竊居榮禧堂。賈政趕緊上折自辯,說居住在榮禧堂乃是奉了賈母之命,不敢不尊從,否則為不孝。然後被參奏當初母親提議的時候,不曾反對,可謂“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為不孝也。”,如今出了事情,竟然將罪責往母親身上推,更是不孝。

宮裡的元春也受到波及,因為元春是以“賢孝才德”選進宮裡去的,她的被封為賢德妃時,詔書中也有贊她“賢孝才德”之言。趙左僉都御史參奏元春對父母住在不該他們住的地方,熟視無睹,視為正常,這樣的女子怎配稱得上“賢孝才德”?有這樣德行的女子,哪裡又有封妃的資格?

跟著,又被趙左僉都御史參奏出王夫人包攬訴訟,重利盤剝的罪名來。王夫人更厲害,包攬訴訟不僅僅用賈政的名帖,賈赦的,王子騰的她都用過。只是近幾年她收手了,只在薛家的事上,用過賈政的名帖。重利盤剝這一塊,王夫人比鳳姐手段高超,不是直接放債,而是透過周瑞家的女婿冷子興開古董鋪子,利用鋪子做幌子,暗中經營當鋪與黑錢莊,幹著高利盤剝勾當。所以從王夫人房裡搜出的來的不是借卷,而是鋪子裡生意往來的賬冊。儘管王夫人自認為做的隱秘,天衣無縫,但是錦衣衛中高手一眼就看出了破綻,證據確鑿之下,王夫人辨無可辨,只能俯首認罪。

隨後參奏賈政“私德不修,內闈不端,不知孝悌,無視人倫禮法”等罪名的奏章又被趙左僉都御史遞了上去。這三天來,眾朝臣就跟看戲似的,看著趙左僉都御史一條一條罪名持續不斷的參奏賈家,而且一參一個準。……開始元春還到上皇后哪裡哭訴委屈,到了後面元春則嚇得脫簪,素服跪在興仁宮門口請罪。最後元春被褫奪了賢德妃的封號,降為安嬪,仍居於鳳藻宮正殿之中。

賈家這三天過得度日如年。最終以賈政丟官罷職,王夫人五品誥命被蠲免。因為鳳姐在外放債取得是三分利,是經手人旺兒又加了三分,從而變成重利盤剝,因此鳳姐屬於被奴才矇騙,被放回家。對於王夫人和鳳姐包攬訴訟氣罪責只字未提。賈璉身上捐的同知被免,然後出獄回家,賈府的人不明所以,見所有的人都回來了,只當沒事了。卻不是知道,這次皇上只是稍微試了試水,以賈家的罪責,抄家都算輕的,但是若是真這麼處置了賈家,恐怕會觸動世家權貴那條敏感的神經,皇上如今力量還有所不足,再說上皇還在呢,因此皇上將賈家的罪責,高高提起,輕輕放下。

不過放過了賈家,不代表皇上會放過王子騰。王子騰被調任回京,補授大司馬,協理軍機,參贊朝政。王子騰的官職聽著好聽,正一品,說起來也能嚇唬嚇唬人,但是大司馬和兵部尚書的職責好多都是重疊的,兵部尚書雖然是正二品,但是有實權。而王子騰這個大司馬有職,無權。至於什麼協理軍機,參贊朝政,從“協”和“參”中就可以看出其實就是輔助的意思。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賈家人全了之後,又是一次鬧騰。被參奏的丟官罷職的賈政總算知道他都因為什麼獲的罪,所以忙忙的從榮禧堂搬了出來,讓賈赦搬進去。賈璉出獄後,回到家,見到鳳姐的第一面,一句話不說就給了鳳姐一個大嘴巴,然後跑到賈母和賈赦處要求休妻。賈母和賈赦都不同意,賈璉什麼也不說,從兩人處回來之後,直接進了書房,自此就在書房裡安了家,對於鳳姐是避而不見。

邢夫人好不容易接掌了府裡的大權,摩拳擦掌,正想著大幹一番,翻看賬本之後,傻了,府中除了幾個皇莊,再沒有多少產業。這哪裡能支援府中的花銷?邢夫人自然不肯掏銀子出來貼補養家,於是就把這一情況告訴了賈赦。賈赦搬進榮禧堂,正心酣意暢之際,聽了邢夫人的彙報,也愣怔了。見府裡被掏空了,賈赦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於是就找上了二房,最終鬧到了賈母跟前。

看到賬冊,賈母也是一個仰倒。在她厲聲逼問之下,鳳姐將王夫人說“只要娘娘在宮中得寵,自然能夠照拂孃家,到時候,多少錢賺不回來呢!”為理由鼓動她賣掉府裡的產業籌錢建大觀園一事說了出來。鳳姐跪在賈母面前,哭訴她之所以放債,就是因為府裡入不敷出,銀錢不夠花,她不得已之類的言語,賈璉站在一邊,看著鳳姐的目光越發的森冷。無奈之下的賈母拿出三萬兩私房,又從王夫人手裡摳出兩萬兩,交給邢夫人,讓她置辦些產業,府裡削減用度,裁撤人手,節儉度日。

賈敏聽過府的惜春說賈府已經縮減開支,心中一動,心想,經過大變,而後發現又沒了錢的賈家,應該會有所蛻變吧?或許應該能躲過將來抄家那一劫?對於惜春,賈敏是真心喜歡的。藉著三玉和惜春談禪講佛之際,賈敏藉機將水月庵靜虛為鳳姐包攬訴訟牽線搭橋,以致害了兩條性命的事情說了出來,道:“你只當一座水月庵這般藏汙納垢,辱沒佛祖菩薩不成?其實外面好多尼姑庵和道觀都徒有清名,暗藏娼尼,裡面不知道還有多少骯髒事呢!有那一干紈絝公子,更是可惡,專門去這些地方尋芳訪勝,所以若是美貌的女子出了家,沒有了家人的護持,還不定會遇到什麼呢?佛祖那裡容納的是心中有佛之人,如果把佛門之地當作逃避紅塵俗世的避難之所,那是對佛祖的褻瀆。”

惜春聽了若有所思,忍不住嘆道:“難怪我說櫳翠庵的妙玉那般脫俗的人竟然不去外面的道觀,反而跑到我們府上落腳。”在惜春的心裡,雖然榮國府不像寧國府那麼汙穢不堪,但是也是一團煩亂,並不是清淨之地,根本不是適合僧尼道姑呆的地方。因此對妙玉來到賈家還有些奇怪,如今經賈敏這麼一說,惜春明白了,妙玉正是如花妙齡,又才貌雙全,若是在外面,沒有權勢庇佑,還不知道淪落到什麼境地呢!

妙玉?賈敏想起在揚州的時候,她和丁嬤嬤在通明寺去看望霽玉時,在路邊亭子裡遇見的那位避雨小姑娘。人生際遇著真是挺奇怪的,她沒想到那次偶遇的小姑娘會在賈家的大觀園裡再一次遇見。只是妙玉雖然身在佛門,但是心在紅塵。她的身份也是尷尬,明明是甄家女,他父親更是為甄家而死,但是卻被除族,以至於有宗族不能回。而母族這邊,皇家放過她一條性命已經覺得仁慈了,也不接受她。以至於她小小年紀,只能託庇道觀之中。

想到書中林之孝提起妙玉時,王夫人飛快的答應讓人下帖子將她請來,身世背景問都沒問,也沒有調查,或許王夫人是知道妙玉身份的?甄家雖然明面上不管她,但是暗中應該注意著她。哪怕妙玉出了家,可是也改不了她是甄家女的身份,若是她出了什麼事,損的可是甄家的名聲!以賈家和甄家的關係,託賈家照拂一下妙玉大有可能!

由王夫人,賈敏想到薛姨媽和寶釵母女兩個,在薛家丟了皇商的名頭,薛蟠被流放西北之後,薛姨媽竟然賣了鋪子,帶著寶釵和幾名家人,跟著薛蟠去了西北,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這次“金玉姻緣”可是被徹底蝴蝶了。其實就算薛姨媽帶著寶釵留在京城,也未必會有金玉姻緣了。如今賈政丟官罷職,王夫人失去了府中的大權,一家人搬到偏院,宮裡的元春更是降位為嬪。雖然還是一宮主位,但是到底和妃位差著一品的等級,中間還隔著個昭儀呢。再說,原本元春雖然是妃位,但是吃穿用度是按照貴妃的等級供給的,這差的更多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升回去的那一天?

賈家安定下來之後,賈敏上門探望了賈母一次,結果被賈母拉著說了很多話,最後賈敏聽出一個意思,就是想著重提寶玉和黛玉的婚事。賈敏打著哈哈,只裝作聽不懂,每次在賈母想將話頭轉到黛玉身上之時,就趕緊轉移話題。其實,賈敏一直對書中賈母疼黛玉如寶玉一般抱著懷疑的態度。不說她派人去接黛玉,結果連個屋子都沒給人家收拾出來,作為黛玉最親的親人,都這個態度,難免讓賈府上下看低黛玉。也不提她到底有沒有對黛玉盡到教養的責任,只說她想將黛玉許給寶玉這個問題?

她是真這麼想的嗎?那麼為什麼不在賈政和王夫人還聽她的話時,坐定了這件大事?或者就算後來王夫人有元春撐腰,極力反對這事,她若是以拒絕將鴛鴦給賈赦那樣的強硬態度壓下去,就算王夫人不願意,只要賈政這個孝子松了口,這事就能成。但是賈母並沒有這樣做。為什麼?還不是因為賈母不能和兒子兒媳鬧僵了,畢竟她將來還要靠他們呢。這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其實細細想來,賈母有想將黛玉許給寶玉之意,但是就如同王夫人對待寶釵的態度一樣,都是“騎驢找馬”,若是能夠給寶玉找到比黛玉更好的物件,那麼這事就不提了,改弦易張。特別是元春封妃後,那個時候王夫人囂張,覺得有底氣和賈母叫板了。但是賈母何嘗不是覺得寶玉的身價更好了,值得更好的女孩來配他,從而就這麼耽擱下來,直至黛玉死亡。

原本早前賈敏拒絕婚事,賈母雖然不快,心中稍有不甘,但是也沒太在意,畢竟那時賈家正是鮮花著錦之際,寶玉這個“國舅爺”還怕找不到好的名門貴女相配。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賈政丟了官,二房被攆到偏院裡來了不說,就連府中最大的依靠,元春也被連累降了位。這樣看來,黛玉反而是比較好的人選了,所以賈母想再提婚事。這事她也和賈政、王夫人商量過了,王夫人雖然還是不太願意,但是賈政一口應下。犯下大錯,尚在觀察反省期的她現在也不敢違逆賈母和賈政的意思,只好委屈的答應了。卻不想賈敏對此連應都不應,只要話題往上轉,她就打哈哈,根本不往上說。

從賈家回來之後,賈敏就積極的投入到給釉玉找人家的事中,一將釉玉的事情定下,她就馬上和范家將黛玉的婚事定下,省著賈家的人惦記。賈家有賈母,還有一群沒臉皮的,若是不儘早將黛玉的婚事定下來,她擔心會出什麼變故,她對賈家人可不怎麼放心。因為一心忙著這事,差點將即將到來的鄉試給忘了。

這次霽玉下場了,範格非也參加了,最終結果出來,雙雙中舉。這讓賈敏欣喜非常,更讓她高興的是,釉玉的婚事也露出曙光。清玉在上門求親的男子中,挑出兩個候選人來,讓賈敏拿主意。其中一個是禮部侍郎雲大人為他的兒子來求娶,雲大人正妻只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已經出嫁,一個還在閨中,姨娘所出一子,自小養在嫡母跟前,目前在官學就讀。另一個是衍聖公孔家嫡系二房長子,現任翰林院正五品翰林學士,年紀未滿三十,前妻遺有一女,乃是續絃。下有一弟,兩個妹妹,皆以嫁娶。這兩個人選,在賈敏看來都有種種不足,她也拿不定這選哪個好,乾脆將這兩個人選的資料送到釉玉手中,讓她自己選。最終釉玉選了孔家。

文姨娘打聽到姚萬里也參加了這次鄉試,中了舉,就將她想將漱玉嫁給姚萬里的意思講了。姚家因為見機早,行動快,下手狠,最後到底將薛家丟掉的皇商名頭搶了過來,姚萬里又中了舉,堪稱雙喜臨門,感念賈敏的幫忙,所以姚家這次送往林家的禮物,比以往加厚一倍。因為知道林家五個孩子都沒有嫁娶,而且又都到了婚嫁的年齡,所以預備的東西都是好東西,置辦嫁妝或者作聘禮,都用得上。賈敏看破文姨娘的打算,知道她一片愛女之心,雖然覺得林家和姚家在門第根基上有些不般配,但是只要孩子願意,在這方面,她還是很願意給她們自主權的。因此就在送禮過來的姚管事面前稍微露了那麼一點意思。

不說林家現在在仕林地位之高,被推崇萬分,就林家以前的家世門楣,姚家想要娶林家的一個女兒進門,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若是可行的話,姚家早就向林家提親求娶了,林家有兩個庶女姚家知道的非常清楚。但是林家的庶女也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可想的,如今天上掉餡餅,姚管事樂得趕緊把訊息傳了回去,讓姚大老爺趕快進京,上門提親,免得林家反悔。

釉玉和漱玉都安排好了,賈敏去了黛玉房中,道:“你大姐姐和三妹妹都已經擇定人家,我也給你選了一門婚事。是范家的範格非,霽玉國子監得同窗好友,你見過的。格非這個孩子我觀察了他好久,他聰敏好學,用功上進,也不是那種迂腐偏激的,為人也潔身自好。聽霽玉說,他雖然在跟同窗們應酬的時候難免會涉及些風月事,但是他本人從來不主動去那煙花之地。這幾年,你屋子裡像烙畫、皮影、核雕這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雖然都是霽玉買回來的,但是都是他拉著霽玉親自挑的,然後讓霽玉掏錢買下。”

“聽說我身子不好,巴巴的送了不少養生食譜過來,煲湯的,藥膳的,麵食的,……厚厚的幾本書,都是他一筆一筆親手抄出來的。其中類似於養顏美容的這些食譜,都單獨抄錄成書,是他一本一本,一頁一頁翻出來的。回一趟姑蘇,帶了滿滿的一箱子內填的香膏頭繩、絲線頂針,上品的胭脂香粉,蘇杭維寧四地最全的繡花樣子,說是送給我的,可是我一個寡居之人,有些東西哪裡是我能用的?何況我只是一個人,一個身子,哪裡用的了這麼些東西?不管他真正要送給誰,他這種行為,將來就是你們之間沒有緣分,也不會對你的清譽產生影響,我取中的就是他這一點。……”愛一個人就要為她考慮。不像寶玉,根本不會去考慮女子名譽的問題。

“……範格非的大伯母已經上門露過這個意思,你還想問問你的想法,你若是願意,回頭我就派人給範家個話,一些事該操辦起來了就操辦起來了。”黛玉低著頭,把玩著手裡的帕子,低如蚊蚋的聲音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麼主意,自然是聽母親的。”賈敏見黛玉答應了,心也跟著落了地。

隨後的幾年,林家是一年辦一次喜事,一年辦一次喜事。在釉玉和黛玉相繼出嫁之後,清玉終於在第三次會試上考中了進士,第二甲最後一名,差一點點就淪落到三甲同進士行列裡去。霽玉比清玉早三年考中,如今已經在翰林院為庶吉士。在清玉考中庶吉士後,霽玉被皇上點為侍中,從而避免了兄弟同在翰林院的局面。在黛玉出嫁半年後,賈家為寶玉定下湘雲為妻,賈史兩家再次聯姻,與次年成婚。

王家,自王子騰回來之後,行事越發的低調,而且漸漸的和史家、賈家疏遠了。賈璉在王子騰回來之後,帶著鳳姐回了一趟孃家,再回府,就是一個人了。因為擔心賈母和賈赦攔阻,他先斬後奏,以陪鳳姐回孃家為由,去了王家,將休書交給王子騰,將鳳姐給休了。賈母氣得直哆嗦,賈赦拿著板子狠狠的揍了賈璉一頓,讓他去王家賠禮道歉,將鳳姐接回來。賈璉寧死都不答應。邢夫人原本就不喜歡鳳姐,因此幫著賈璉說話,賈赦想起鳳姐幹的事,心中膩歪,也就撒手不管了。賈璉將鳳姐剩下的東西,收拾好了之後,連同平兒,一起送回王家。鳳姐被休之後,在京中存不住身,回了金陵老家。

清玉既然中了進士,那麼他的婚事就操辦起來了,海寧陳家早早遞過話來,想把他家的嫡次女許給清玉。只是因為清玉沒有中進士,賈敏不好答應,因此一直拖著。陳家也有耐心,就這麼一直等著。所以清玉中了進士之後,就以最快的速度將陳家的女兒娶過門。不急不行,耽誤了近六年,下面還有霽玉和漱玉等著呢。釉玉和清玉同歲,清玉未娶妻,她出嫁,尚能說得過去。但是黛玉也早早就出嫁了,實在是不得已,賈母直接挑明,被賈敏拒絕後,寶玉竟然每天都跑來找黛玉,卻不過寶玉的糾纏,和范家商量,早早的將黛玉和範格非完婚。黛玉過門後,第三天就被範格非拉著跑了,前幾天收到他們來信,說是他倆現在正在大理看茶花。

清玉完婚之後,發嫁漱玉,霽玉留在了最後。霽玉和清河郡主完婚的那一年婚期選在了春天,夏天,上皇過世。接著宮裡傳來貴太妃傷心上皇離世而一病不起的訊息。尚未過了百日,貴太妃就過世了。跟著皇上就是一系列的雷霆手段。先是在江南查抄了以甄家為首的幾大世家。然後,就是元春逝去,沒有任何諡號,也沒有什麼規格,安靜無息的就下葬了。跟著就是史家和賈家被抄家的訊息。

霽玉打聽回來的訊息是,史家和賈家最大的罪過就是和平安州節度使相勾結,將兵器販賣給戎狄,罪責以通敵叛逆來論。還有一些其他的什麼強佔良田、欺凌百姓、強賣強賣、縱奴行兇、……什麼亂七八糟的罪名。反正挺多的,他也沒細看。因為只要第一條足夠讓賈家上下去死了。

賈敏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賈家真是要錢不要命了,這個時代的戎狄和歷史上的匈奴非常相似,連生活習慣都相像,他們兇悍殘暴,全民皆兵,每年都到邊境劫掠一番,他們稱這種行為為“打草谷”。因為朝廷需要戎狄的馬,所以有些邊城設有“馬市”,和戎狄進行商貿買賣。戎狄不會鑄造鐵器,縱使從邊境搶來幾位鐵匠,他們也不知道哪裡有鐵礦,所以他們的兵器大都是搶自朝廷邊庫。後來朝廷學精了,在邊境再也不肯設定武器庫,所以戎狄因為武器的短缺,犯邊的人和次數都少了不少。為此朝廷嚴格規定,不允許販賣給戎狄一塊鐵,否則以叛逆罪論處。賈家和史家竟然賣兵器給戎狄,比起書中的罪責,可要重多了。賈敏想到王夫人不惜血本為元春省親大花錢財,幽幽一嘆,或許在變賣府中產業的那一刻,他們同時也作了府裡的“掘墓人”。

現在官場上稍微有點門路的都能知道賈家和史家的罪責,縱使平時賈家關係一向不錯的,現在也是躲的躲、閃的閃,生怕被牽連進去,誰都不肯出頭。宮裡的安嬪都被賜死了,皇帝明顯是真的厭棄賈家了,他們都是在官場上打滾多年的人,又怎麼可能為了不可能的利益去觸這個黴頭呢?

最終賈家的案子終於落幕了,因為史家是主犯,所以皇上對賈家施恩了。賈赦、賈珍被判了死罪,押入天牢,只等秋後問斬。賈政和賈蓉充軍發配到烏蘇裡臺,賈璉流放西北。王夫人被賜死,賈寶玉、賈環、賈琮、賈蘭和剩下的女眷就地官賣為奴。賈敏派人將他們買下來,也不和他們相見,直接讓買下他們的人把他們送到碼頭,包了一所前去金陵的大船,讓他們上船,又給他留下二十兩銀子。判決中提及,念賈母年老,網開一面,免去身上誥封,釋放出獄。只是賈母年紀大了,受此刺激,中風了,半邊身子不能動彈,口眼歪斜,涎液都無法吞嚥,順著嘴角流出。賈敏親自出面將賈母接回府去,請醫問診,侍奉賈母床前,為賈母養老送終,傳為一時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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