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界，穹鬥議會。
機械城市內，彌笑生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裡，連連擺手。
“不了不了，謝謝你們的熱情，我真喝不來你們這些怪酒。”
邊上一個漂浮著的機械頭顱，側邊伸出一隻小的機械手掌來，將酒杯放在桌上，電子合成的聲音傳出。
“那真是對不住了，招待不周。彌先生，還請見諒。”
彌笑生差點沒翻白眼。
穹鬥議會這些怪胎，對凡是來上門談生意的傢伙都是熱情無比，這一點倒是沒什麼問題。
可這些怪胎之所以是怪胎，就是因為他們喜歡那種穹鬥議會特製的，有股子金屬味道的怪酒。
霜界劍脈和凨界天涯營出產的美酒，那才是彌笑生的口味喜好！
“彌先生您剛才說的條件，我們可以接受。”機械頭顱繼續傳出聲音道。
“正好，我們也和霜界劍脈的華淵先生達成了初步合作意向。”
彌笑生看著對方。
“但是，如果事情出現差錯。你們那邊，範笛先生的怒火，我們不願意承擔。”
“這個程序演算裡，霜界劍脈存亡與否，對大局沒有影響。但是對你們那邊，影響很大。”機械頭顱的雙眼冒著幽光，慢吞吞地道，“如果劍脈覆滅，雲宮分裂，這是我們不願意看到的。”
他們辛界穹鬥議會，需要一個穩定而強大的廣界雲宮，來為他們遮風擋雨，甚至是轉移外界的注意力！
“喂。”彌笑生說，“你們已經得了那麼多好處了，還想得寸進尺啊？”
這些傢伙，奸商本質。還跟他彌笑生在這玩起漫天要價來了。
那他也來個坐地還錢！
“你們不用擔心。如果雲宮分裂，那範笛自然也會急著先對付我們，不是嗎？”彌笑生慢悠悠地說，“我們還沒完蛋，賬就清算不到你們頭上來。”
“還是說，你們的運算結果認為，封逸先生會完蛋？”
機械頭顱在原處的半空中左右晃了兩下：“不敢。”
開什麼玩笑？
比雲境九方界歷史都更加悠久的封逸先生，會完蛋？
他們辛界穹鬥議會完蛋了，恐怕封逸先生都還能活得好好的！
“但是彌先生你這樣做，不地道吧。”機械頭顱搖頭之後說，“你和霜界劍脈肯定也達成合作了，不然不會來找我們的。”
“怎麼不地道了？”彌笑生也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傻。
機械頭顱沒有把話點破。
管彌笑生這傢伙是裝傻還是真傻呢，反正和他們辛界穹鬥議會也沒有關係。
彌笑生這傢伙，標準的兩面三刀老陰比了。看上去是給封逸做事的，被封逸派去幫了範笛一手，然後捅了範笛一刀。又跑去霜界劍脈暗中結盟，完事再捅霜界劍脈一刀。
他這反手把霜界劍脈一賣，自己賺的盆滿缽滿，可霜界劍脈人家是要真的亡了。
怎麼說霜界劍脈也是雲境九方界擁有悠久歷史的老牌方界割據勢力了，眼看著就要這麼沒了，機械頭顱多少還是會有些感慨的。
和彌笑生這種傢伙合作，本身風險就很大。
眼下他能背後捅霜界劍脈一刀，誰知道以後會不會也背後給他們辛界穹鬥議會也來一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機械頭顱已經在運算起防彌笑生背後捅刀子的預案了。
兩個心裡都髒透了，深不見底的傢伙相視一笑。
......
......
崑崙脈地宮。
年輕魏仁和陰艾雨兩個人一路無話，只是朝著巫俎老巢的方向在前進。
年輕魏仁以前進來過，認得路。陰艾雨出於自身特殊的原因，也認得路。
至於地宮內缺少光線，可見度極低的視野，對他們兩個來說都不成問題。
突然間，年輕魏仁聽見陰艾雨出聲問自己：
“你是怎麼做到的？”
雖然她這話問得沒頭沒腦的，但年輕魏仁很快就明白了她問的是什麼事情。
年輕魏仁苦笑著回道：“方法你是知道的。”
因為當初，我的所有感受，都透過那該死的聯絡，共享給你了。
一邊說，年輕魏仁一邊心想。
他當年從崑崙地宮負傷出來之後，沒過多久就出現了靈魂分離的症狀，和現在一陰一陽兩個艾雨的情況一模一樣。
不明緣由，也找不到有效的解決方案。
出自相同個體，卻截然不同的兩個對立靈魂，當初讓年輕魏仁也極為痛苦。
可是在他歷經嘗試和掙扎，終於合二為一回到原本獨立唯一而且完整的靈魂個體，解決了這個自身的大問題之後。年輕魏仁原本擁有的一身本領，卻不可控制地開始全方位地退步。
甚至就連已經完全能量化的身軀，也隨著能力的消退，逐步降層回到了普通人類的肉體凡胎。
而艾雨身上，卻接連不斷地開始突然爆發，重現他的一身能力。
這簡直不能說是像了，而根本就是隨著年輕魏仁分裂後重新合一，他的一身能力，全部轉移到了艾雨身上！
這種現象就算是
組織裡其他的資深異能人士也是從未見過。組織一度想要深度研究他和艾雨兩個人，可一直苦於沒有入手方向。
年輕魏仁和艾雨之間的那種古怪感應聯絡，都讓他們想了好多年，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也不是沒有想過會不會兩個人之間有著什麼血緣關係，可DNA檢測結果表示，年輕魏仁和艾雨，扯不上任何近和遠的親戚關係。
後來只能暫時作罷，預設年輕魏仁的一身本領轉移到了艾雨身上。
之後艾雨很快也和年輕魏仁一樣，出現了靈魂一分為二的症狀。導致組織內部一直嚴加看管艾雨，並列為最高級別的機密。
靈魂分裂狀態的艾雨，情緒反覆無常，時不時就會失控。
以她當時的實力，情緒失控是一件可怕至極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她會做什麼，能達到什麼樣的程度。
艾雨雖然以這種方式，不明不白地就繼承了年輕魏仁的一身本事，卻同時也相當於共享了年輕魏仁的一切過往經歷。
年輕魏仁當年沒能在崑崙地宮內斬殺巫俎的執念，也被完美繼承了下來。
陰艾雨也是不得不為此專門跑一趟。
要是她不來這裡殺巫俎其實也沒什麼。
巫俎那家夥，當年被年輕魏仁一刀砍傷，百八十年都絕對緩不過來，根本不可能衝破地宮對他的封鎖，重見天日。
可就是想到這世上有這麼個傢伙存在，陰艾雨心裡就不舒服，所以她來了。
能有這樣的想法，顯然還是受了年輕魏仁那一身本事以及過往執念的影響。
陰艾雨扭頭，恨恨地看了一眼苦笑著回應自己的年輕魏仁。
她剛剛問的，明顯只能是年輕魏仁當初怎麼做到讓兩個已經分裂獨立的靈魂，重新合體的。
年輕魏仁說的沒錯，解決分裂的方法她自己是知道的，另外一個陽艾雨可能還想不太起來。
只是要不要用那個方法，陰艾雨還並沒有想好。
因為這裡面又涉及到一個另外的問題。靈魂分裂之後，兩個不同的個體能力上並沒有太大不同，和分裂之前也沒什麼差別。這就相當於是憑空多出來一個神魂本源了。
要重新合體的話，兩個神魂本源也會合為唯一的一個神魂本源。
陰艾雨到現在也不知道年輕魏仁到底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在共享得到的年輕魏仁記憶裡，年輕魏仁自己根本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他好像只是走了狗屎運，自然而然地解決掉了。
更何況陰艾雨還完全不能確定，如果自己也和年輕魏仁那時候一樣，重新合二為一，一身能力會保留，消失，還是，轉移回到年輕魏仁身上？
她是集合了原本那個艾雨所有負面情緒的那一半，自然對年輕魏仁是充滿了怨恨的，哪怕是只有一絲可能性，也不願意把一身能力還給他。
可有一點，讓陰艾雨也很苦惱。
明明她是恨身邊這個男子的，明明她隨手就能奪去他的生命，可她卻做不到。
她對年輕魏仁的恨，大概僅限於不想和對方見面，產生什麼交集而已。
在這個話題上，年輕魏仁也沒有再和她多說什麼，兩個人繼續一路無話地前進。
直到走到一處斷壁廢墟時，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陰艾雨皺眉，對年輕魏仁道：“有東西過來了。”
這個位置，不管是在他們倆誰的記憶裡，大概已經比較接近巫俎的那處老巢了，黑暗中那股被千萬年時光所催生的惡臭十分濃烈。
陰艾雨能感覺到，有一股莫名的能量，從另一側高速衝進那個地方，隨後似乎是引起了什麼激發作用，以更加強烈的程度出現，似乎馬上就察覺到了他們這兩個不速之客，朝著他們這邊來了。
而年輕魏仁，對陰艾雨的提醒置若未聞，而是在身邊的斷壁廢墟前蹲下，對陰艾雨說了一聲：“火。”
陰艾雨沒說話，指尖冒出一團明亮的火苗來，照亮了年輕魏仁腳下的碎石。
年輕魏仁仔細打量著這些碎石，眉頭緊鎖。
這裡，被人動過！
他絕不會記錯，因為這裡，是他自己當時一刀斬得巫俎落荒而逃的地方！
正因為位置很靠近巫俎的老巢，他才沒敢貿然追擊。
而年輕魏仁可以肯定，當時那一刀，絕沒有造成附近壁畫這樣程度的破壞。
最詭異的是，腳下那些碎石上，原本有的壁畫，不見了。
如果壁畫是被他當年那一刀砍碎，上面的壁畫也絕不會憑空消失，至少會留下點殘圖線條。
而這些碎石的無論哪一面，都是乾乾淨淨的，毫無痕跡。
年輕魏仁伸手檢視之後，又捏了幾下，隨後又掏出那把短刀，沒抬頭，對陰艾雨說：“給我點能量。”
陰艾雨沒答應，可也沒拒絕，手掌中泛起一團淡光，隔空自行飛出，從背後沒入年輕魏仁體內。
看著那光團就像進入大海一樣進入年輕魏仁身體，陰艾雨心裡說不清楚自己什麼感想，應該有什麼樣的感想。
隨著那團淡光的進入，年輕魏仁手中的短刀刀身，突然間冒出耀眼的藍色光芒，刀身周圍都像是纏繞上了一圈細小的閃電。
年輕魏仁握著短刀的手掌，在雷光從刀身上冒出的時候，馬上就變得一片焦黑，可他神色不動，牢牢地握著短刀，往另一只手中的碎石靠了過去。
另一只手中的石塊，在刀身靠近的時候，瞬間變成了粉碎。
碎了？
年輕魏仁若有所思，短刀刀身周圍的雷芒消失不見
。
以他對壁畫材質的瞭解，這絕對不是正常的現象。
毫無疑問，在自己以前擊傷巫俎，離開地宮後，再到眼下的這段時間之間，這片龐大而古老的崑崙地宮，還有其他人進來過！
......
......
崑崙地宮內，另一頭。
“怎麼了？”
黃緋看到艾雨妹子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問道。
艾雨妹子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的模樣。
這位可是他們一行四個傢伙裡最強的正面戰力了，不會在這種時候出什麼么蛾子吧？
“沒事。”艾雨擺擺手。
剛剛的一瞬間，她好像突然有種一閃而過的模糊感應。
這種感應太特別，印象也太深刻了，即使是一閃而過，艾雨也不會捕捉不到。
那家夥，和另一個自己，也進來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他們兩個好像是在一塊的。
能不遇到的話，還是不要遇到的好。
要是真的碰見，尷尬不說，可能還會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閃失。
關於年輕魏仁和以前那些事情的記憶，黃緋這邊的這個艾雨，還不是很完全，不像年輕魏仁那邊那個陰艾雨。
她只是記得自己以前有過一個男朋友而已。
姓名和模樣都還是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
但是心裡特殊的感覺和對方有關，這一點陽艾雨倒是記得很清楚。
如果那個人真的也進來了，那要是無意中接近到一定的距離範圍之內，對雙方都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但願不會遇到吧。
應該不會真那麼倒黴碰見的。
陽艾雨妹子也只能這麼想了。
關於另一個自己和前男友的事情，陽艾雨妹子自己都記不全，糊里糊塗的，自然也沒和黃緋不知璃林決三個同伴提起。
神魂狀態的喬比洛天使，勉強也能算同伴的話，那就是四個同伴了。
他們這一路走來，喬比洛天使大哥口中那位巫俎，一直也沒有出現過。
什麼古怪的東西也沒有碰到過。
剛開始的時候還能看見一些壁畫，後來半道上的牆壁全是斷裂破碎的，連壁畫也看不見了。
這樣的情況，自然引起了黃緋的注意。
地宮內這種牆壁的材質，黃緋勉強是認得的。
來銀河系之前，早些年間他跟著展塵老大遊歷星空，自然相對見多識廣。
這種牆壁使用的材質，當代的地球文明無法產生，原料來自於地球的外太空，而且是聚術式和相轉術式的複合產物。
前亞特蘭蒂斯時期，倒是有相似的手法和材料。
這玩意，一小塊，價值對於現在的地球來說，不知道有多貴，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而是根本弄不出來。
就這麼一小塊，即使拿出去用原子彈轟，也能屁事沒有，最多也就更黑一點兒。
對現在的地球來說，這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無價之寶。可惜，被拿來修牆也就算了，還壞掉了不少。
能將這種牆壁毀壞到這種程度的，黃緋估計怎麼也得是本源級別的術士。
本源術士，在霜界劍脈所處的雲境九方界或許還能算得上常見，在眼下地球所處的時代和星域位置，可絕不是像大白菜一樣隨處可見。
這充滿了惡臭的地宮裡，看來是有本源術士進來過，或許和那個喬比洛天使口中的巫俎，發生過激烈的戰鬥？
才會將地宮內原本的這些壁畫毀壞成這樣？
黃緋純粹是出於策修收集必需資訊的本能，也蹲下檢視了這些壁畫破損之後留下的廢墟碎石。
他本來是想透過檢視這些破碎掉的壁畫石塊，推算一下大概是被什麼樣的術式或者能量破壞掉的。
但黃緋仔細檢視了好幾處之後，發現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這幾處廢墟的碎石，形狀上都過於規整，不像是在戰鬥期間被無意損壞的，而像是什麼人比著尺子，刻意切割出來的一樣。
而且這些碎石，強度不對。
黃緋在每處路過的廢墟都採集了碎石試驗，可是他的手指點上去，石塊就化為了粉碎。
他用的只是一種威力並不大的符咒術而已。
這些石塊的材質強度，和他的預期嚴重不符。
“怎麼了？”林決和陽艾雨妹子都沒說什麼，只有不知璃在邊上看到黃緋這一系列煞有介事的舉動，問道。
“有意思。”黃緋說，再次抓起一塊地上的碎石，反覆檢視。
除了材質強度有問題，這些碎石還有更奇怪的地方。
上面的壁畫殘圖，全部不見了。
這是什麼？
黃緋的感覺，這像是時空術式留下的痕跡。
就像是書妍姐的朝花夕拾那樣。
這些地宮內的牆壁，被時空術式回溯過！
但是，時空術式？
難道是展塵老大或者琴音老大二位大佬有來過？
可這二位大佬如果說進來過的，怎麼可能任由巫俎這樣的傢伙還在地宮裡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