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溫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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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您真的要把這個人帶回家嗎?”將純黑色的低調軍車停在了別墅一側的車庫裡,五十多歲的司機老潘開了口。

這是一棟坐落在首都城外風景區的優雅別墅,四周風景秀麗人煙稀少,已經入夜, 溫暖的燈光從門廳裡透出來,映在四周的木籬笆上,野薔薇芬芳嫣然, 開滿了牆壁,搖曳在夜色中的風雨裡。

老司機緊跟著身前那面容溫婉的中年女子, 伸手從敞開的後車廂車門中接過一個昏睡的少年。陰暗的夜色下, 那人一動不動, 斑駁的血跡在他身上觸目驚心。

手裡拿著一件血衣,那女子柔聲對著自家的老司機道:“那你說該怎麼辦?非要報警嗎?”

“當然應該。”忠心的老司機臉色頗是不以為然,“這個人來歷不明, 受傷也不輕。我瞧就是一個街頭鬥毆的小雜碎。我們家是什麼樣的身份, 怎麼能隨便帶這樣一個小混混回來?”

“可是……他求過我啊, 我也答應了。”那中年女子苦惱地微笑著, 一身淺藍色的絲綢套裝,修長的脖頸上一串光暈溫潤的珍珠, 襯著雪白肌膚,煞是高雅動人。

細細看來, 她眼角有極細的皺紋,看上去已非妙齡。可是一眼之下,由於身姿苗條、眼神溫婉, 卻是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年齡。

“夫人,您總是這樣!”老司機不滿地嚴肅道。

修長的彎眉蹙起來,那中年美貌女子有點頭疼地想起今晚這突發的狀況。車輛行駛到一條歸家必經的道路時,斜岔裡忽然就那麼闖過來一個歪歪斜斜的身影,若不是司機老潘剎車及時,真怕會出一場意外的車禍呢。

昏黃的燈光下,那個清瘦的少年倒在地上,強撐著抬頭看她,充滿驚慌和無助,低低地求懇著:“抱歉,真的很抱歉。能不能……能不能捎我一程呢?”

按說該是非常荒謬的,可看著那溫良無害的眼睛,她竟然就這麼忽然心頭一軟,開啟了車門。

誰又能知道,這個少年剛剛上車,就在車燈下暴露出身上斑斑的血跡,狼狽地昏倒在後座呢?

那時候,她驚呼出聲,前面的司機老潘也手忙腳亂地過來幫忙。似乎沒有昏沉得很深,那個少年很快就在車廂裡清醒了片刻。在聽到司機老潘堅持報警或者送去醫院時,他的神色變得古怪起來,低聲再次說了一聲“抱歉”後,他用力推開了車門,就要掙扎著跳車而下。

可是,他哪裡有體力呢?幾乎是半挪半摔地爬出了車外,就那麼昏昏沉沉地差點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一輛逆行車輛,若不是她手疾拉住,恐怕就會撞死當場!

“孩子,我們送你去醫院,不報警,好不好?”她看著這少年身上斑駁的鮮血,心裡大概猜出了點什麼。

好勇鬥狠的少年,正是最容易衝動和犯錯的年紀,該不是捲入了什麼街頭暴力事件吧?

“不不,求您了。我不要去醫院……”那少年黑漆漆的眼睛就像是瀕死的小鹿一樣,閃著溼漉漉的光,“您或者讓我走,或者帶我一程離開這裡……求您了,就是不要去醫院……”

不得不說,那兩聲反覆的“求您了”說得太近乎絕望,讓人心絃一顫。更何況,這不過是一個比她的女兒看上去還要小一些的少年。

心底某種隱藏極深的母愛悄然翻湧,擊中了這位善良女子的心。她猶疑了一下,終於輕輕點頭:“好,我答應你。”

這樣的一句話既然出了口,就似乎沒有了退路,以至於將再度昏迷的這個奇怪少年抬上車後,就算再發現了什麼,她都沒法能再做出反悔的舉動來。

是的,這個少年的身上,還有別的東西,讓人心裡異常不安。

鐐銬!

髒汙的衣袖遮掩下,右手單邊帶著半副鐐銬,破壞嚴重的一小截鎖鏈赫然垂在他纖瘦的腕邊。

從警局裡逃出來的年輕案犯,還是黑暗社團內部被私刑折磨的不良少年?

“老潘,幫我把他抬到客房裡,再給林醫生打一個電話,好嗎?”她歉意地微笑,“我瞧這孩子的情況有點糟糕呢,簡單的止血怕是不行。”

“夫人您真要這樣嗎?”老潘悻悻地道,小心地抱著澈蘇,遲疑地通往二樓的樓梯邊磨蹭著,“我覺得還是送去醫院比較好。”

“好啦,等林醫生來先看一下。假如真的太嚴重,非醫院不能救治,我再改變主意好嗎?”女子柔聲道,黑色的眼睛有寧靜而叫人心安的魔力。

利落地脫下身上優雅的裙裝,她換上了家居服,很快帶著簡單的家庭醫藥箱出現在二樓的客房裡。

整潔的客房床鋪上,那個少年一動不動地躺在一大片雪白中,怕他身上的血汙沾染到床單上,司機老潘細心地先在下面墊了浴巾。

超大的浴巾中間,那個少年的黑髮極長,凌亂地散在一邊,清瘦的身形顯得虛弱得可憐。

“老潘,抱歉耽誤你到這麼晚。”女子挽著衣袖,開始親自動手幫助澈蘇進行簡單的止血和包紮。這少年的襯衫已經被他自己扎在傷處止血,身上只有一件小小的背心,裸露著肩膀和雙臂。

輕輕解開他綁在前臂上的那血布條,一個模糊的血洞出現在面前。

那是在前臂上,竟然似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生生挖掉了一小塊肌肉,而他身上的肩胛骨下,還有一處明顯沒有痊癒的舊傷。那是一個類似圓形的烙印,邊緣有些看不太清的圖案,中心卻有一小片泛著粉紅色的傷疤,看來是剛剛長出來的嫩肉。

“看,是不良少年吧?學什麼紋身,搞得身上一個大印章!”老潘氣哼哼地道,心裡直嘀咕:明亮的燈光下,清楚看得出這少年面容格外秀美,完全一副乖乖仔的模樣,可怎麼就不學好呢?

擰了把熱騰騰的毛巾,他粗魯地擦拭著澈蘇髒兮兮的身體。掀開小背心碰到胸前時,昏迷中的澈蘇忽然輕輕瑟縮了一下,乾燥的唇中發出了一聲隱約的痛楚□□。

“哎呦”了一聲,老潘嚇了一跳,慌忙丟開了毛巾:“夫人,不行!我瞧這孩子說不定有內傷!”

好脾氣地搖了搖頭,那女子一頭長髮披在肩頭,原先的髮髻已經散下,如少女般烏黑亮澤:“好好,你去門口等著林醫生,我自己來。”

手不停歇,她已經麻利地完成了一系列的傷口清創、止血和包紮,接過老潘手裡的毛巾,她手法溫柔地把澈蘇裸露在外的肌膚擦拭乾淨,不一會,地上的水盆裡已經是一片殷紅。

女性的動作畢竟溫柔細膩,比起老潘的粗手粗腳,床上的少年沒有再發出明顯的□□,蒼白的臉色雖然依舊憔悴,可是已經沒有剛剛那麼灰敗。

可她畢竟能做的有限,很快,初步的救治和包紮都已經做完,她收拾好四周,又開啟了尚未來得及開啟的木柵窗戶,白天裡還清涼悠悠的微風早已變得強勁,吹得木窗一陣吱吱輕響,混著外面的雨聲,一片蕭瑟。

“醒醒,孩子,聽得見嗎!”臉上有輕輕的拍打,耳邊有聲音在不停地呼喚。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前的視線一陣模糊。澈蘇微睜開眼睛,有點呆滯地看著眼前陌生的男人。

“來,側過身。”白色醫生袍的男人鼓勵地道,和聲示意,“對,就是這樣,好。再深深吸氣——”

聽話地吸了一口氣,胸腔立時傳來一陣銳痛。澈蘇難耐地瑟縮了一下,逃避地閉上了眼睛,就想要再度昏睡。

“不要睡啊,醒醒。”耳邊另一道柔和的女聲在輕聲呢喃,似乎有點莫名的熟悉……宮廷醫生,侍女?

回到弗恩殿下的皇家寢宮了嗎?是的,一定是。

心底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多少天以來,緊繃如滿弓的弓弦一樣的神經忽然“啪”地一聲斷裂,極度的放鬆和疲倦一起湧上來,迅速席捲住他。幾乎是無意識地強撐著眼睛,他依照著那醫生的指示再次深呼吸。

吸到最末尾時,胸壁上有厚厚的棉墊覆蓋上來,側臥的背後位,開始有寬寬的膠布帶緊密地一圈圈纏上。

“來,慢慢呼吸,痛得厲害嗎?”

恍惚地點點頭,澈蘇意識到自己的胸口肋骨大約斷裂了幾根。那驚天一跳落下時,巨大的衝擊力雖然有繩索減震,但是依然無法安全地著地。

翻滾之下,胸口第一時間就傳來了劇痛,那處原來就有的骨裂舊傷終於露出獠牙,毫不客氣地了給這位一直虐待它的主人一點顏色。

“來,忍著痛試著咳嗽一下,假如有痰液,一定要吐出來。”醫生鼓勵地看著他。依言咳嗽一聲,澈蘇的聲音異常地嘶啞。

“還好,似乎沒有什麼異物堵在呼吸道。”將他安放在床上,手法準確而麻利地在他肋下注射了一管鎮痛的針劑,那醫生收起隨身帶來的器械。

站起身,他微笑著對一直緊張的那中年女子道:“林夫人不用這麼擔心,雖然斷了兩根肋骨,可是年輕人恢復能力好,最多幾周,也就差不多能癒合了。——至於外傷,您已經包紮得很好,我看不用拆掉重來。”

“好的,這麼晚還要麻煩您前來,真是打擾了。”林夫人歉意地頷首,轉眼看了看澈蘇腕上的那半副斷銬,試探地道,“這個,您手裡能有開啟的器械嗎?”

看了看那副殘破的手銬,為這個家庭服務了十幾年的醫生不動聲色地搖搖頭:“我打不開。”

那明顯是軍方特製的精密電子鐐銬,這個年輕人肩膀上的半舊傷口也是熱線槍的洞穿傷。而這個家庭的軍方背景,出現這樣奇怪的病人,也是正常的吧?

只是為什麼會驚動夫人親自照顧,就有點小小的奇怪。不過聰明謹慎如他,也知道該在必要的時候閉口不問不談。

留下藥方和醫囑離去,林夫人回到客房時,床上的人已經在鎮靜劑和止痛針的雙重作用下,再度陷入了沉睡或者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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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手輕腳地幫他蓋上薄薄的夏被,林夫人終於輕輕打了個哈欠,起身揉了揉有點痠痛的腰肢。

歲數開始不依不饒,先是在眼角留下淡淡的蝕刻,再接著討要年輕時欠下的積債。年輕時生產落下的病根,一到陰雨天總是隱約作痛,而且越來越重了。眼光落在這間屋子角落那片蒙著白色單布的小小嬰兒床,她忽然之間只覺得錐痛刺骨,一陣天旋地轉。

假如那個夭折的孩子能活到今天,也該有這個孩子這麼大了吧。也該有這樣一雙漆黑的漂亮眼睛,一頭黑色的柔軟頭髮,和他那英姿颯爽的姐姐一個模樣。

她在窗外的迅疾風雨聲中怔然出神,晶瑩的淚水慢慢湧出來,很久以後,終於成串滴落,打在了床邊。

……

風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疾。

昨夜裡那場突如其來的雨在清晨已經停下,郊外的空氣顯得更加清新宜人。薔薇花的淡香顯得比平日濃郁了一些,繞著植株圍繞的白色別墅,從斑駁的原木色柵欄裡鑽進了因為昨夜的風雨而閉合的門窗。

一樓的餐廳內,已經有早餐的香味淡淡傳來,一位面目慈祥的年邁婦人挽著花白的髮髻,在餐桌中心的瑪瑙色玻璃瓶裡換上了剛剛採摘的薔薇花束。

身後一陣木質樓梯的輕響傳來,她笑著看向邁步而下的林夫人:“夫人,您醒啦?”

“是的,姆媽。”林夫人換了套淡灰色的棉質長裙,一夜的疲勞似乎已經消失無蹤,眉目如畫的臉上恢復了神采奕奕。

“昨兒回來得晚,見你睡了,就沒再叫醒你說一聲——家裡來了個小客人,您做的早餐有沒有多一份啊?”

“當然有啊,平時也不會做得剛剛好,總得預防著誰忽然胃口大開。”老婦人笑嘻嘻的,“什麼小客人啊?難不成是先生家在漢斯城的小侄子?”

“啊,也不是了。”林夫人猶豫了一下,含糊地笑道,“一個朋友家的孩子和家人鬧彆扭,總之他住一小陣兒就走的。”

坐在空蕩蕩的大餐桌邊,她一個人慢慢地吃著剛出爐的吐司和煎蛋。

從廚房裡端出來一份熱氣騰騰的早餐,老姆媽問:“夫人,那孩子住在客房?要不要我去叫他起床?”

“哦,不了。”林夫人搖搖頭,覺得還是沒有辦法瞞過著屋子裡的人們,“實際上,他身上有點傷。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什麼?身上有傷?”老姆媽驚訝地叫起來,“年紀小小學人家打架哦!”

想了想,復又跑去廚房叮叮咚咚如臨大敵地折騰起來。

半晌終於從廚房裡端出來一個大托盤,上面滿滿的堆了一大堆熱氣騰騰的營養食物,她驕傲地往餐桌上一放。

“年輕人飯量一定很大,受了傷更要多補補,夫人你覺得這些夠不夠?”

“夠了夠了。”林夫人含笑站起身,親自端起了早餐托盤,“我這就上去看看,姆媽,您待會兒送點熱水上來,他還得吃藥呢。”

……

鼻子裡傳來一種混合的香味,有食物的甜美,有花朵的芬芳。身上卻有些鈍鈍的悶痛,澈蘇在一片混沌中悠悠醒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正對著視線的對面矮櫃上的一個苗條背影,素手纖纖,烏髮垂肩,正在那矮櫃上放下一隻放滿食物的托盤。

腦海中迅速掠過昏迷前的景象,澈蘇恍惚明白了什麼。

不是在熟悉的帝國,不是親愛的艾莎姐姐。

悄然環顧著四周,他想起了昨晚的一切。身邊房屋裝飾雅緻整潔,四周氣氛安寧平和,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危險的氣息,他悄悄松了口氣,這才感覺到身上的異樣。

——緊緊裹在身上的彈力膠布帶固定著胸肋,是標準的肋骨骨折的救治方法。

“姐姐……”他猶豫了半晌,終於低聲開口,慢慢地撐著身子坐起來。

“哎呦,這孩子,嘴巴可真甜啊!”門口一個老婦人推門而進,手裡拿著一個精美的水瓶,半是埋怨半是好笑。

聽到他的聲音,那個苗條如少女的背影轉過身,微笑地看著床上的澈蘇。

看清了這女子的臉,澈蘇終於有點微微一紅。

昨晚光線暗淡,他也沒有看清她的相貌,如今在日光下細看,雖然身姿窈窕氣質高雅,可是也能依稀看出來年紀大約也有三四十多歲的模樣。

看出來他的窘迫,林夫人含笑走上前,把矮櫃上依然溫熱的餐點盤端了過來放在他面前:“我的女兒今年二十二歲,你不會比她大的,對嗎?”

“嗯,我……我今年十八歲,不過馬上就十九了呢。”澈蘇臉上更加紅了,心裡一慌:眼前的這個女人長得真是年輕好看,哪裡看得出來有四十多歲的樣子呢?

“果然比小姐還小幾歲呢。”老婦人放下水瓶,倒了杯清水出來,“這藥是飯前吃呢,還是飯後啊?”

“飯前吧,醫生說這種止痛的一天最好服四次,一早上起來就要用一次,不然一會兒恐怕受不了。”

“哦”了一聲,老婦人端了水過來,放在了澈蘇面前,眯著有點老花的眼睛看著澈蘇只裹著寬繃帶的上身,這才發現他的傷痕累累,她呆了呆,果然嚇了一跳。

小心地看著她的神色,澈蘇悄悄地把那只戴著半副斷手銬的手,藏在了被子下,心裡一陣不安。

恍如不見他的小動作,林夫人微笑著對看著自己長大的老姆媽道:“姆媽,我記得您把廚房裡的東西可都蒐羅來了,老潘他們起得晚,待會兒可吃什麼啊?”

“噢,對對!我倒忘了這個茬!”老婦人拍了拍腦袋,“我得再給他們做點兒吃的去。”

聽著她的腳步下了樓梯,林夫人才輕輕遞過藥片,和氣地問了一句:“胸口還疼得厲害嗎?醫生說,你的肋骨斷了兩根,本來不是大事,但斷在有舊傷的地方,所以恢復起來會稍微慢一點。”

慌忙接過她手裡的藥,澈蘇點點頭:“嗯……我知道的。那裡,有點舊傷。”

最早起源於被蘭斯殿下的屬下當成間諜毆打,後來又被弗恩殿下那頓鞭子加重了傷勢,雖然沒有斷裂過,但是總是會不時作痛。

“經常打架嗎?男孩子這個年紀,不要太衝動呀。”林夫人微笑著道,這孩子連說句話都會臉紅,怎麼看也不像是喜歡好勇鬥狠的模樣啊。

“嗯,沒有打架。”澈蘇小聲道,侷促地低下頭,“不小心……碰到了。”

“哦”了一聲,林夫人拿過餐盤:“來,吃點東西吧。就算沒有胃口,也要多吃,男孩子這個年紀,還在長身體呢。”

指了指門口老姆媽離去的方向,她笑意盈盈:“全部吃光的話,老姆媽會很開心的哦。”

不由自主地,她就對著這個比女兒還小的少年用了非常寵溺的口吻,眼神也格外溫柔。

呆呆地接過來她的餐盤,澈蘇抬眼看著她:“謝謝……謝謝您。”

鼻子一酸,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眼眶裡居然有點模糊的溼潤。趕緊飛快地低下頭,他悶頭大口大口地吃起盤中的食物來

這女子眼中的關切和疼惜是這般明顯,那是一種完全陌生的體驗。

無論是少言寡語的爹爹,還是不善表達的弗恩殿下都很少會用這種態度對他。人與人之間,有時候是那樣容易隔著重重山水。可有時候,卻也如此容易感受到彼此的善意和柔軟。

無言地看著他吃完了整盤的早餐,林夫人忍不住追問:“還要嗎?我再去加一點?”

“不不,夠了。”澈蘇剛剛正常起來的臉色又紅到了耳根,糟糕,是不是看上去很沒有教養,竟然連一點點都沒有剩下!

害羞地躲過林夫人伸手來接盤子的手,他慌忙想要下床來:“我來去送餐盤,您……”

不由分說地輕輕按住他,林夫人的臉色嚴肅:“這頭幾天,你還是好好臥床吧,這是醫囑。”

想了想,她終於柔聲開口:“需要我還為你做些什麼嗎?比如通知你的父母?他們一定很著急的,你已經整夜未歸了。”

“啊……”澈蘇張口結舌,怔怔抬頭。

“或者,先打一個電話?”林夫人試探地道,“相信我,我是一個母親,假如我的女兒一夜未歸,事後我又知道她受了傷我卻不在她身邊,我會很難過很心疼的。你的父母,也會一樣的啊。”

澈蘇咬了咬嘴唇,半晌他才終於低低道:“我沒有媽媽的……我離開家有快一年了,我爹他,也已經習慣我不在他身邊了吧。”

爹爹一定以為他死了。在霍爾莊園裡,他一個人做工的時候,會不會總是想著自己呢?

弗恩殿下也許會給他發放足夠的撫恤金,可是,爹爹還是會難過得要發瘋吧?

……喉嚨和鼻子忽然被什麼同時堵住了,他狼狽地緊緊閉著嘴巴,不敢讓沙啞的鼻音出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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