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三槿竹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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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

安樂還未回到府上,還在路上的時候便發起了高燒,並且高燒不退。連夜把昏迷的安樂也送回了將軍府,如此一來,將軍府就有三個癱著等人伺候的病號了。

月兒,遍體鱗傷,即便被木凜處理過了,依然不幸傷口感染,發起了高燒說起了胡話。

慕傾嫣,重傷,傷口感染,也發起高燒昏迷不醒。

安樂,無傷但內耗損大,原本就體弱,還活活在冰冷的雨水裡泡了一夜,如今高燒不退,眼看著就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一夜之間,全城的藥鋪的大夫都被人敲破了門強行拖去了將軍府。

拂曉,晨霧縹緲。

將軍府中。

十幾個高矮肥瘦年齡不一的醫者唯唯諾諾地縮到一塊,看到周圍站了一圈帶刀持劍的侍衛,一顆小心臟都要被他們自己捏碎了,一個個被嚇得那個老淚縱橫,哀嚎不止。

“官爺!為何要抓我等前來,老夫一生坦坦蕩蕩從未犯過事啊!”

“是啊……是啊……”

“老夫救死扶傷幾十年,從未傷過一人性命!”

“不錯,不錯……”

“官爺明察啊!”

“饒了小人性命吧!”

“官爺……”

“住口!你們中間給我找出一個最好的大夫來!讓你們來救人的,又不是上斷頭臺,怕什麼!治好了百兩銀子重重有賞,若是治不好……”雅兒氣急敗壞地一巴掌重重落下,直直拍裂了石桌,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的武功可以如此高強,“你們統統都別想活命知道嗎!”

前段時間府裡的醫師告老還鄉,將軍府的男男女女一個個又長得賊壯實,隨便一個丫鬟都能打死一頭牛,一時之間管家也沒想到要招個醫師回來,於是等真的急病需投醫的時候,竟然找不到一個靠譜的人來處理。雖然安樂這麼多年來有什麼小疾小病都是由木凜這個制毒藥的照看的,可這人眼瞅著就要沒氣了,木凜哪裡還敢用自己這兩把刷子醫術去耽擱?於是把雅兒氣得下令把全城的藥鋪醫師都給抓了來。

十幾個醫師被雅兒一個恐嚇,齊齊噤聲了,賞銀雖豐厚,可也得有命花啊!看這家人的架勢,怕是遇到了什麼疑難雜症,若是貿然衝著豐厚的賞銀挺身而出,若是治不好,怕只會落個身先士卒的下場。

“爾等簡直妄為醫者!”突然,醫師中,一位年逾古稀鶴髮童顏的老者緩緩站了起來,對著其他唯唯諾諾的醫者絲毫不吝嗇臉上的失望之色,只見其侃侃而談,言辭犀利地指責他人道:“何為醫者?醫者仁心,大醫精誠;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此謂之醫道。作為醫者,需心懷天下百姓,悲天憫人,自個的生死亦可置之度外。然,爾等如此這般的行為,和鼠雀之輩有何區別!”

硬是把其他郎中說得愣頭愣腦的。

“老人家,四海八荒的和平需要您,我看就您了!”乍一看,雅兒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飛快地對侍衛做了個手勢,“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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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老夫腰不好,汝讓老夫慢慢行呀大閨女!”老醫師整個人被粗手粗腳的侍衛從人群堆裡揪了出來,整把老骨頭都不太好了。

安樂的房中。

“二小姐,您去休息吧,您都守了公子許久了,公子有我等照看著,雅兒姐已經去請大夫過來了。您莫要累壞了身子,不然公子醒來看到您這樣,會責怪我等不懂事的。”木凜苦口婆心地勸安婧道。

“無礙。”安婧道。

“不如您先去吃點東西吧,省得餓壞了身子,我等不好和公子交代。”木凜急道。

“不必,我不餓。”

“一夜勞累,一身的風雨,您看您衣服都溼透了,您還是先去換身衣服吧?”木凜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安婧嘆了口氣,搖搖頭。

“二小姐……”木凜簡直要用哀求的語氣和她說話了。

安婧緊握著安樂的手,目光始終落在眉頭緊蹙的安樂臉上,帶著幾分木凜看不懂的深邃和哀傷,輕聲回道:“不必理會我,我只在這守著,等她好些了我便走,在這之前,我哪也不去。”

看著安婧憔悴的容顏,固執的話語,木凜又是幾分感動又是幾分憋屈,感動的是這冷漠的將軍府裡果真還有一人待公子好,憋屈的是雅兒姐都要領著大夫來了,二小姐這人她還沒能攆走,萬一等大夫過來一摸個脈相,腦子又不太好使的,脫口而出就說什麼“這位‘姑娘’也是命不該絕”……被二小姐聽了去,恐怕公子就真的要死絕了啊!

公子的身份既然不打算和二小姐言明,她作為知道真相的二人之一,定是要和雅兒姐一起拼死維護公子的身份的。

木凜急得團團轉,腦子千轉百回,也不得個法,不安地摸了摸腰間皮夾中的迷魂煙……心中腹誹道,莫不是真的只能用這個?可是且不說二小姐武功高強,這個有沒有用不說,一旦用了這個手段被發現,自己怕也是會在將軍府待不下去了啊。

“老人家,我和您說啊,裡面那位身份尊貴,也沒啥外傷,您摸摸手把把脈就成了,不要隨便看她的臉,我家主子會生氣,這邊院子裡前兩天就有兩位姑娘因為不小心瞧多了她一眼,就一眼,直接被拖去打得吐血了,現在都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您老待會也幫忙看看去,畢竟出了人命也不太好……”

“好好……”

正在木凜焦灼之際,雅兒扶著一位步履蹣跚白髮蒼蒼的老大夫過來了。

“二小姐,您怎麼還在這?”一看見床邊的安婧,雅兒不由瞪大眼睛,脫口而出。

安婧美目一抬,略帶疑惑地看著她。

木凜一臉無辜地對著雅兒巴眨著眼睛,見安婧此刻轉了身,遂側身飛快地把紗帳捋了下來,只露出安樂潔白纖細的手腕。畢竟安樂常年在京都到處撒野,沒幾個人不認識她的,要是讓這大夫認出來,也是個大麻煩。

“啊……沒事,就是……剛剛急急忙忙趕過來,好像看到大夫人的貼身丫鬟九兒在府內到處找您,好像說大夫人有什麼非常要緊的事要找您。”被安婧清亮的目光盯得心虛,雅兒急中生智,只得結結巴巴地杜撰出一個子虛烏有的理由。

“九兒是夫人的貼身丫鬟,找二小姐如此之急,想必是真的有非常要緊的事情吧?”木凜乘機添一把火,和雅兒配合得天衣無縫。

安婧沉吟片刻,終於起了身,淡淡地道:“好。”

聞言,雅兒和木凜心中暗自一喜。

突然安婧腳步一個踉蹌,木凜嚇得趕緊扶住她。

“二小姐,您看您,臉色都蒼白了,您該不會也染了風寒吧?您原本身上的傷就沒好,還一直在照顧我家公子。”木凜擔心地道。

“沒事。”安婧淡淡地道,不著痕跡地推開她。

待安婧挺直的身姿,曼妙的倩影漸行漸遠去。

雅兒和木凜互相對視一眼,心中是有苦說不出。安樂有多怕邢傲雪,她們也就有多怕安婧,從來都不敢冒犯她,雖然安婧對安樂很好,但是人要有自知之明嘛,二小姐對她們這些下人肯定不會那麼寬容啊,一旦這位二小姐冷若冰霜起來,那氣場真的是讓人膽戰心驚,無人敢吭聲。在雅兒看來,安昊天、安婧、安荷這三兄妹裡,安婧是和邢傲雪最為相似的,這也是不管安婧對安樂多好,她也始終無法放心的原因。若是安婧轉身發現她們二人是騙她的,她們倆人還真有可能吃不了兜著走。

但是雅兒顧不得那麼多了,為了慕容嬪如的遺願,這麼多年她們也走過來了。為了利益,邢傲雪可是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賣了安心數錢的人,安樂原本就生得這般花容月貌,要是被她發現是女兒身,哪還得了?想必轉身就給哪位官員送去換取關係了,一想到自個一手帶大的孩子有可能會被這般對待,雅兒就氣憤填膺,不能自已。

“咦?這位姑娘的脈相……不太可能吧?”顫顫巍巍地伸過手去,安靜地幫安樂把著脈,良久,老大夫突然皺起眉。

“怎麼?不會是喜脈吧!”雅兒恐慌地撲過去。自家養的大白菜,在她眼皮底下說拱就被拱了??

“這倒不是。”聽老大夫這麼一說,雅兒才如釋重負。

“這位姑娘脈相奇異,想必是尚在胎中便有所損傷,她應該是無法凝聚真氣的,偏偏她體內還有一股真氣在流躥,若是少了這股真氣的補助,她這麼虛的身體此刻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老大夫娓娓道來。

“莫非是慕容老爺?”木凜狐疑地問道。“公……公姑娘又不習武,哪來的真氣呢?”

雅兒皺著眉頭:“可能吧,少爺看著三大五粗的,有時候還是挺細心的。”

“這姑娘也是命苦啊,她這樣子的身子,不病則已,一病就幾乎能要命。”老大夫一邊把著脈,一邊無奈地搖搖頭。

“是啊,以前公……姑娘有個什麼小風寒都得調養月餘方可痊癒。大夫,這可有緩解之法?”木凜虛心請教道。這大夫似乎是有幾分本事的,遠比以前遇到的一些江湖遊醫懂得多,往日那些大夫都只是說公子身體虛,讓吃這個補那個補,卻毫不見成效,也說不出個然來。

“這打孃胎落下來的毛病,哪是爾等想去就能去掉的,中了三槿竹鉤的毒,人還能活著就算不錯了。”老大夫挑眉道。

“三槿竹鉤?”雅兒敏捷地抓住了幾個字眼。“這是何物?”

老大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這三槿竹鉤僅生長在火閆國的蜂花谷,它的花芯毒性強烈,碾製成粉的話,加入飲食之中,無色無味,誤食者會日漸筋脈寸斷,修為頓失,最後痛苦而死,讓一個人死不難,難在如何讓一個謹慎的高手隕滅,這三槿竹鉤便是這等的用處。老夫也是年輕時候周遊列國,途經蜂花谷的時候聽聞的,三槿竹鉤難尋,百年才開花一朵,所以天下間鮮有人耳聞。”

雅兒的心臟怦怦直跳,十幾年了,她終於抓住了久違一抹的線索。

火閆國,蜂花谷,三槿竹鉤……

“這姑娘也是命不該絕……老夫且開幾方藥,爾等速速煎了先把這燒給退了。”

木凜汗顏:“還真有這句話啊,這是什麼行走江湖的必備話術嗎?”幸虧最後支走了二小姐,要不然現在可難辦了。

雅兒接了老大夫寫好遞過來的藥方,突然像想起了什麼,把藥方遞給木凜抓藥,連忙問老大夫道:“老人家,我家小……我家小姐先前有一次也被傷得極重,後來幸得一位懂醫術的姑娘贈了一顆金筵清玉丹調養,那次的傷勢好得是極快的,不知老人家可曾聽說過這金筵清玉丹?這裡面可有抑制三槿竹鉤的毒或者有緩解的功效?”

“身為醫者,自然是聽說的。”老大夫一臉深沉地捋了捋花白的鬍子,緩緩道來。“傳聞金筵清玉丹是出自南星大師之手,他雖身在空門,但是對醫術卻有極高的造詣,他一生救人無數,這金筵清玉丹乃是他耗盡畢生所學,才製得三顆,傳聞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但是……如此貴重的東西,那位姑娘說送人就送人了??”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睛,心痛地捂住心口,居然還被吃了,這是多少醫者窮盡一生都看不到的珍寶啊!如果老夫可以摸一下,或者聞一下,定然可以……

雅兒一臉冷漠地看著這老頭在內心痛苦地演著獨角戲。

老人家捶胸頓足痛心疾呼了許久,這才發現現在還沒有回答別人的問題,老臉一紅,不由咳嗽幾聲:“老夫聽是聽說過,但是沒有見識過嘛。要不然這樣,你去找那位姑娘問問她還有沒有,有的話送一顆來,老夫研究研究,老夫就住在城北的回春堂,隨叫隨到。”

“老人家啊,您還是回回春堂搓腳丫子吧啊,隔壁還有兩位姑娘,勞煩幫忙看看,先住下兩天,我們小姐這兩天若是沒事了,賞銀您到時候一併帶走吧。”雅兒二話不說,幫忙提起藥箱,攙著老大夫顫顫巍巍地往慕傾嫣和月兒修養的地方走去。

“老夫真的可以隨傳隨到。”老大夫一邊走,一邊扭頭不甘心地問道。“難道真的一顆都沒有了嗎?半顆也行啊。”

雅兒一邊扶,一邊勸道:“老人家啊,要知道很多事情都不是可以一帆風順的,所以有些東西您聽聽就好,不要太過執著,您都一把年紀了,要學會放下,知道嗎?”

暗地翻個白眼:我要是還有那玩意,這百兩賞銀都省了。不過,日後再找機會問問慕姑娘也好,說不定小小姐還真有救了。

這小小姐……也算是小姐最後的牽掛了。

雅兒幕自嘆口氣。

……

一個人影從拐角處現身,望著那遠去的一老一少,美眸中的深沉越凝越重。

“所以,不是單純的身體不好?”似在喃喃自語,轉首看著房中被紗帳遮擋住的人兒,安婧的眼中閃過一抹酸楚。

她沒記錯的話……小舅舅可不正是火閆國蜂花谷的谷主嗎?

這是機緣巧合,還是處心積慮?

“樂天……”伏在安樂身邊,安婧絕美的容顏此刻如同冬雪中的水仙一般,美好卻脆弱。

木凜的藥還沒有抓回來,安樂難過得眉頭緊緊擰到了一塊。

纖細白皙的手指交合在一起,繼續源源不斷地傳輸著真氣,安樂這才舒了眉。

安婧指腹細細地摩挲著安樂如畫般的眉眼,嘆氣道:

“一切失去你的可能,我都不允許。你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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