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意外保險簽訂單】

季糖看見這張單時, 愣住, 沒反應過來。他將保險單全部抽出來, 發現裡面並不只一張表保險單，而是有很多張, 全都來自不同的保險公司。

最高額度的賠償是死亡保險, 賠償的錢有幾十萬甚至百萬。

被保險人是葉川淵，但受益人是葉川淵的父親。

要知道, 葉川淵還沒成年，葉川淵的父親有權利擅自給他購買保險，而不讓他知情。

但這沓保險單怎麼又會出現在葉川淵的揹包裡？

季糖正疑惑，浴室門被開啟，熱騰騰的水霧向站在浴室外的季糖撲面而來。

葉川淵洗完澡了，他簡簡單單地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 滿身都是熱氣, 夾雜著一點奶味的沐浴露香氣。他的頭髮還沒擦乾，正往下滴著水，水珠順著英俊的臉廓往下滑, 匯聚在下巴。

他一眼便看見揹包裡露出的黑色褲子, 皺眉：“我好像把我爸的一件衣服給收過來了。”

季糖看向揹包裡的黑色褲子, 他剛才就是從這條褲子裡發現這沓保險單的。

所以……這沓保險單真的是葉川淵的父親在自家兒子不知情的情況下籤的？

葉川淵不慎將他的褲子也收過來，然後裡面的保險單陰差陽錯地被季糖發現。

季糖似乎猜得出葉川淵的父親為什麼要將葉川淵推下樓——

騙保。

葉川淵的死亡原因可以偽造成失足墜落導致的意外身亡, 這樣他的父親可以拿到不菲的保險賠償額。

畢竟沒有誰看見葉川淵是被自家父親推下樓的，大家都只看見葉川淵倒在血泊當中，身體四分五裂。

葉川淵, 淵，這註定他永遠都要在深淵往下墜，無法觸碰光明。

“等等，重要的不是你拿錯了你爸的褲子，而是你爸褲子口袋裡的東西……”季糖決定先告訴葉川淵真相。

葉川淵皺眉：“怎麼了？”

季糖將那沓保險單攤在桌面，十幾張保險單佔滿了整張桌子，看起來壯觀得很。

葉川淵面色一沉：“這……是我爸的東西？”

季糖點頭：“嗯。他沒有告訴你給你買了保險的事吧？”

“沒有。”

“那他的意思很明顯了……”季糖一字一頓道：“他想用你的生命去騙取高額保險金。要不然他在這麼窮的情況下，不可能還花這麼多錢為你買那麼多份保險，而且全都是有死亡保險款，保險受益截止日期……是在你高考前。”

在季糖那個世界線中，沒有人能告訴葉川淵真相，他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血泊中，死在了距離光明只有一步之遙的日子。

季糖抬起頭，盯著葉川淵：“川淵，你接下來的日子，一定要小心。”

季糖只發現了對方擁有騙保企圖，但這並不能報警立案。不過如果等到葉川淵被害死後再報警，也遲了。

最有效的方法是讓葉川淵遠離他的父親，這還不夠，最好離開這座城市，不讓他的父親認識的朋友們找到。

季糖不敢保證他的父親會不會派人殺死他。

而且，即便斷絕了葉川淵被推下樓的這個死亡原因，還有很多種死亡原因可以騙保。車禍、重病、甚至走在大街上被石頭砸中，而且這些死因很簡單就能偽裝成意外身亡。

葉川淵沒有說話，他盯著桌面的保險單，面色如灰。

他本以為只要熬到高考，就能走出去了，沒想到這其中的阻撓比他想象中得要大。

他能夠保證自己不被突然殺死嗎？

季糖輕嘆口氣，看出了少年的心思。

在葉川淵這個年紀的小孩，很多都是被父母呵護著的，苦惱的是成績退步了，買不到好吃的……可葉川淵卻要擔心起自己的生命安全。

“川淵，老師幫你。”季糖淡聲道，溫柔的聲音很有力量感。

葉川淵有點愕然。

季糖：“你不用擔心這麼多，你只管好好讀書，我會保護好你的。”

季糖的身形與葉川淵比起來，未免有點單薄，但他卻是第一個說出要保護葉川淵的人。

葉川淵垂眸，輕笑一聲：“季老師，我勸你最好放棄我，你保護我，可我爸指不定會盯上你，連你一起殺死。我可不值得你這樣保護。”他的笑聲很低啞，一閃即逝，像在自嘲。

季糖搖頭：“我可是你的老師。”

他沒有再說話，而是將桌面的保險單全都掃在一起，然後攥在手裡，譁啦啦地撕碎。雪白色的碎紙如同雪花般落下，又被他攥入手心中，毫不留情地丟入垃圾桶。

“季老師……”

季糖推著葉川淵的肩膀：“別說這麼多了，快去睡覺，你明天還要上學呢。我也得去洗澡了。”

葉川淵默默地上床，但他的視線緊盯著季糖，直至季糖走進浴室，他才挪開視線。

他翻個身，面對著季糖的枕頭。

季糖的床很軟，帶有一股很好聞的奶味兒，這淡淡的香氣像一把小羽毛，撓著他的心口。

葉川淵莫名地輕笑一聲。

沒過一會，季糖洗完澡出來，他穿著白色睡袍，睡袍垂至膝蓋，將他整個人裹得雪白，像一團軟糯糯的糯米滋。

他以為葉川淵睡著了，便悄悄地爬上床。可卻被葉川淵一把攬住腰，裹入了被子裡。

葉川淵抱住他，將腦袋埋在他的胸口。

季糖的下巴能感受到他毛茸茸的髮絲，像被一條大狗撲了一個滿懷：“川淵？”

葉川淵沒有放手，抬起頭，眼眸在漆黑的被窩裡微微發亮。

“季老師，你還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

季糖笑了，他揉揉葉川淵的腦袋，漫不經心地道：“因為你是我的學生啊，行啦，快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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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川淵往季糖那邊挪了挪：“晚安，季老師。”

葉川淵從小到大，沒有睡過一次安穩覺。不是在父親的打罵中被折騰醒，便是被債主上門追債給吵醒。但他這一次，出乎預料地能夠好好地睡一覺。

***

次日。

晚自習大課間。

季糖將葉川淵叫到辦公室。

葉川淵第一次規規矩矩地穿著校服，頭髮理得很整齊。他站在季糖的辦公桌前，揚起唇角：“怎麼了，季老師？”

季糖從抽屜裡抽出一個文件袋：“老師想讓你去參加一個考試。”

“什麼考試？”

季糖解釋道：“你知道清華這所學校吧？它每年都會選拔一批學生去參加自招。我省分配到一個自招名額，教育部決定用考試來決定誰獲得這唯一一個自招名額。老師想讓你去參加那場考試，看看能不能獲得那個名額……”

如果葉川淵能夠獲得自招名額去清華參加自招，這代表他在高考前一段時間，可以離開他現在所在的這座城市。這相當於從地獄跨越到天堂。

而且去清華參加自招的學生，可以一直留在清華校內學習，直到高考那天才回到省會考試。當然，有一些被保送的也可以不參加高考。

季糖就不信葉川淵的父親，能夠千里遙遙地去清華園內殺死葉川淵。

這是季糖唯一能給葉川淵的保護，也是目前而言最強大的保護。

葉川淵挑眉：“全省只有一個名額？”

“嗯。”季糖點頭。

季糖也知道自招考試的競爭很激烈。

如果葉川淵參加了，面對的是一整個省的考生。葉川淵現在在的高中只是一個小城市內的高中，與那些大城市裡的超級高中完全不同。那些超級高中裡的學生，從小便受到良好的教育，參加清華自招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葉川淵呢？

但季糖也只能賭一把了。

季糖抬起頭看向少年：“參加嗎？”

季糖眼前的少年第一次規規矩矩地穿了校服，藍白色的校服硬是沖淡了葉川淵眉眼間的戾氣，葉川淵站在從窗外瀉入的陽光當中，輕笑：“季老師相信我能考得過嗎？”

“當然相信。”

“好，那我參加。”

季糖沒想到對方會答應這麼快，他點點頭：“那我把你的名字報上去……考試時間在一個月過後。”

現在距離考試只有一個月，時間很趕。

其他考生都是從幾年前，甚至開始讀書的那一年就開始準備了。

可葉川淵的反應令他有點出乎意料：“一個月啊，那還來得及。”

季糖：“……”

“等等。”

季糖從桌子底下拿出一箱包裹：“這是考試的復習資料，我給你買的。”

季糖笑眯眯道：“如果你考試透過了，能夠去清華參加自招。老師也一起和你去，陪你到高考完……”

“行。”葉川淵點頭：“季老師，說好的啊。”

季糖沒再說話，而是讓葉川淵回去上課，他留在辦公室裡改作業。

作業批改完後，學生也快要下晚修了。季糖準備趁最後的幾分鐘，上葉川淵的教室管一下紀律。

學生在放學前的幾分鐘總是按耐不住，吵得很。

季糖抱著作業，去到教室門口，可當他跨入教室的那一刻。

——眼前的一切突然變黑了。

季糖下意識地以為自己瞎了，可他聽到教室裡傳來的吵雜聲時，才發現是停電了。

全校都停電，再加上學校處在郊區，這使得整個世界都像沉入了黑暗。

季糖用作業本卷成棒狀，拍拍桌面：“大家安靜！別吵！小心腳邊的東西！”

學生們聽見是老師的聲音，騷動便小了很多。

可下一刻，季糖突然被摟入一個懷抱，他抬起頭，藉著暗淡的月光，看見少年熟悉的面龐：“川淵？”

“噓。”

葉川淵與季糖貼得很近，他能看見季糖因無措而微顫的眼睫，他在季糖耳邊啞聲道：“帶你去看星星。”

話音剛落，季糖便被葉川淵拉著手，一路跑出教室，來到學校裡的足球場。

季糖跑得氣喘吁吁，額頭布著細細的汗，他扯著對方的衣角，嘀咕道：“看星星？”

自從他知道他的父親投胎成了星星之後，他對星星這些東西很感興趣。

他抬頭看星星時，他的星星也在看他。

“嗯。停電的時候，學校裡的星星會很亮。”

葉川淵指了指上空：“季老師，你看。”

季糖順著他的手指抬起頭，隨即微微愣住。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璀璨明亮的星星，星星遍佈在夜空之中，星光彷彿化成了柔和的水，要將夜空給浸透。在黑暗的世界中，它們垂手可得。

葉川淵在季糖身後摟住他，唇瓣不經意地掃過季糖泛紅的耳尖。

“季老師，教師節快樂。”

季糖笑了。

沒想到當老師還有這福利……

“謝謝呀。”季糖眯起眼，笑道。

葉川淵摟著季糖的肩膀，將季糖按倒在地。他也跟著躺倒在地，一起望著這漫天星點。他附在季糖耳邊，漫不經心道：

“季老師呀，我本來準備把星星送給你，但後來想想還是算了。”

季糖疑惑：“為什麼？”

葉川淵沒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星星。

——我夠得著星星，夠不著你。

【完整版見晉/江/文學城】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末尾關於星星的段子來自網路~~

抱歉啊，下周一會考，所以有點忙，更新不定時qaq

週末會補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