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第六十三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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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寫文不易, 順便給我家糰子賺兩個貓糧錢,敬請理解。  楊正林、張猛兩個垂手應了是。章回又向張猛虛虛拱一拱手,道:“有勞張教練了。”張猛忙躬身謝禮, 口中連聲“當不得”,然後慢慢退出房門去不提。

黃幸看著門, 對章回道:“他一向是個小心的。又是王家老爺子手底下使出來的人, 水陸兩道上沒他去不得的地方, 這些東西託與他看護押送,才能放心。”

章回道:“是。我也聽說張教練是早攢夠了功績, 能換了出身的,偏偏不肯就官,硬是辭了軍職守在舊主身邊。”

黃幸笑道:“差也差不多。不過要緊的還是他不肯識字, 也就吃虧在這上頭。不然,以這個年紀軍功資歷, 少說六品雲騎尉是有的。只他在老爺子跟前苦求,而今才混賴在家裡。說起來都是殺雞用宰牛刀, 不過,到底也是尋他點子事情做。”

章回聞言卻搖頭,道:“伯父身負重責大任, 王老將軍叫張教練隨時跟著, 也是用心良苦。”

黃幸笑道:“就你知道他用心。”隨後又細問章回這幾日岳父家中情形。只聽章回道:“老將軍慷慨高義, 竟將那座黃花梨木的天然玉石紋理插屏贈予父親做生辰慶賀。雖說是長者有賜,但我原知道那是王老將軍的平生愛物, 怎好輕易接受?只是到底不是父親在,又不好推辭。還要請伯父與我主意,怎的回謝老大人才好。”

黃幸點頭:“你做的對。長者賜,不當辭。何況是他看重你父親的一番心意, 更不好拂了老爺子的興頭。”略想一想,道,“還好,離仰之生辰還有些時日,你就在南京多待一兩日,細細抄些個佛經道卷來。我這邊再備些上好的香,到時帶了你一同過去,就奉獻給他,算是我們晚輩的一點回禮。”

章回忙應了“是”。兩人又就忠獻伯府老將軍王劭堃給章回之父章望章仰之的生辰禮談論了幾句,並一一確準了幾日後的回禮用物,這才定下心來。章回於是起身,往書房桌上取了茶壺茶杯,先斟一杯,雙手奉與黃幸。黃幸點頭接住,受了他這一謝,問:“這次去那邊家裡,其他人怎樣?你象兄弟可又討人嫌?”

這時章回正與自己倒茶,聞言頓時失笑,說:“伯父這樣說,可讓表弟怎麼處呢?”重新回到座上,這才答道:“象表弟溫雅守禮,舉止彬彬,那府裡上下都讚不絕口的。”

黃幸嘆道:“阿彌陀佛,若真如你說,我也不必時時懸心了。只怕又是你處處打的掩護。”見章回避開目光去,哼一聲,又搖頭笑道:“罷了,能知道在外頭多少裝相,總算有些長進。”

章回道:“其實,這些天表弟也沒做什麼,只是陪老將軍手談而已。他先前對這個不甚用心,但這次卻像有了些興趣,幾輪下來,竟能叫只饒三子,便堪堪應對得過。”

黃幸聞言微露訝色,因他知道岳父自致仕,便在琴棋書畫上留意,尤其弈道造詣最深。但得知幼子才智,心中又甚欣慰,臉上不免顯出幾分得色來。說道:“他也就是一些小機靈,這些對局並不能作真,就只當與老人家的一份孝心了。”又說,“老爺子最喜歡在下棋時講些古今,問些兵書軍冊的事情,他大約是答不上來的——到底志不在此,也強求不得。”

章回笑道:“伯父也不必這樣說。象表弟對船工越發的有興致,這次也帶了畫出的海船圖給老將軍看。這幾日將幾張圖都一一地講解辯說過,我們得益匪淺,但老將軍也說,表弟許多新的想頭,或者就能開啟與而今水軍、水戰全不一樣的大格局呢。”

黃幸本待搖頭擺手,但聽他說得鄭重,不由頓住,又想了片刻然後才道:“倒不是我拘泥,我也知道這裡頭有多少要緊,只是我們這樣的人家門第,究竟沒有靠這個出身的。就連這樣的喜好鑽研,在別人看來,也是機巧旁騖、不入正業。象兒自小性子孤異,人雖聰明,心裡面有些想頭,卻不是我做人父親的能單憑幾句話扭過來。你是他表兄,家裡面難得一個投緣,有空也要多與他說說才好。”

章回忙應了“是”,又說:“表弟其實心思明白,也與我說過,如今年紀還小,故而隨著心意不妨做些常人不做之事。待過得二三年,便再不能這樣,也該會把心思轉到讀書科舉上頭來。”

黃幸點頭,笑道:“你這句話,叫我放心。”看著章回,道:“我只有象兒這麼一個兒子,你父親跟前也獨你一個親生。想著我們在一眾兄弟中最好,而今看你們小的投緣,心裡也高興。將來兩家能相扶相持,便要在你們。果然這樣,我這一生也沒什麼不能得的了。”

章回聞言連忙起身,向黃幸行了禮,說:“伯父的期望,也是侄兒的意願。”

黃幸這才滿意,吃一回茶,然後又細細問了章回功課學業、書院中各位先生對今科會試的意見,指點了近幾年試題的偏好變動。直到天色漸暗,夜幕下垂,章太夫人處來催晚飯,伯侄兩人這才稍罷談興。待飯畢後各自回屋,黃象因與章回同住,回去路上便玩笑道:“我常覺得你合該是我家人,你才是父親的兒子。不止再沒有旁人能與他有這半天說頭的,單是你平時說話,往往就與他一個模子出來,不過稍稍換些詞句罷了。”

章回笑道:“說我與伯父想的一樣,這有什麼稀奇?見過我與我父親的,常有說我與父親不止是外貌舉止,連對凡事的想法路徑,都鮮少有甚麼差別。不過是因為打小就在他跟前,於是便一樣的思考罷了。而大伯與我父親,又是自幼長在一處,他們的心思想法又是接近。如此,我與大伯父有些事情見解一致,便是理所當然的了。反倒是你,大伯父公務繁忙,是在姑祖母與王老將軍跟前的時日多,加上年紀更小些,才會覺著父子之間有所不同。但在我眼裡,也是再相像沒有的。”

黃象撇嘴道:“兒子肖父,又有什麼必定的好?還是善者從之,不善者改之。”

章回笑道:“意思對,說的不好。後一句話不錯,但若敢在大伯父面前說,瞧不一頓板子打得你哭天搶地直叫娘。”

黃象道:“就是這樣,我最看不起。可惜為人在世,就不能隨心所欲的。”說罷還重重嘆一口氣。章回忍俊不禁,又不想揪著不放地多說,於是只推著搡著,催他快快回屋裡去。兄弟兩個一路笑鬧地走過去了。卻不防林如海與黃平因為賞殘雪新芽,此刻還站在廊下,正將兩人言行全看入眼。

於是黃平笑道:“可見這回哥兒到底是個年少的,時不時便有些活潑跳脫來。當然,書是他讀得最多最好,只是這裡外性子,還未能圓融如一。”

林如海點頭笑笑,突地轉而問道:“我記得仰之先頭還有一個嗣子,比章回大四五歲,雖非他夫妻親生,乃是族中過繼,將來卻是要承嗣的?”

黃平嘆道:“是這樣不錯。這也是望表兄做下的唯一一樁糊塗事。畢竟當年醫家會診,並沒說表嫂子嗣上就此無望,果然後頭便有這章回來。急急忙忙擇了嗣子過繼,告了祖宗、上了族譜,弄得親生的便再出眾,也從此與章氏一族宗長無緣,豈不是可惜了的!不過回小子人厚道,讀書又上進,從來不指著那些過活兒。聽說與他那嗣兄章由兄弟兩個也是極親密的,在南京讀書這幾年,兩人三五天便要有書信往來,一茶一飯、一草一紙都能論說個半天。”

林如海道:“如此倒也好。兄弟和睦,便是興旺之象。”

黃平道:“誰說不是。我也見過那章由幾次,雖不十分伶俐,倒也把望表兄的平和沉穩得了幾分。因說文字上不太靈透,秀才之後舉業艱難,如今倒是幫著望表兄把家裡產業打理得頗出色。只是,婚事運道上不好,不過半年妻室便因病亡故了。而今便按照外祖家規矩也滿了日子,表兄表嫂可該為兒女發愁了。”

林如海點頭道:“仰之夫婦都是極其厚道的,嗣子便如親子,必然無厚薄之分。”

黃平忙笑著附和幾句。這時夜裡寒氣越發地上來,兩人雖都裹著大衣厚氅,也不敢再多停留,一邊說著一邊各自回房去了。

這邊吳太君問章回:“東府那邊都見過了?”見章回點頭,又笑道:“小兄弟姊妹怕都要認不識了。”

章回忙笑著一一答過。吳太君聽了,這才滿意點頭,道:“偃哥兒向來懂事,幫著他老子教得兄弟們倒好。慧丫頭也是個伶俐的。你們小時候常在一處玩兒,大了也當一般親近才好。”看著陳氏,笑道:“總還是你二太太想得周到,這會子趁著都齊全,讓先拜見一遍,不至鬧出一家人都不認得一家人的笑話來,在你老爺們面前就不好了。”於是向一旁孫媳周氏、季氏道:“這邊府裡頭,英哥兒家來,丫頭們也都還沒見過,去叫她們過來罷——大的小的都來。”周氏、季氏忙躬身應了,親自出屋去吩咐。

吳太君這才滿意,回過頭來拉了章回的手笑說道:“你六叔家的小妹妹,你當年離家時還不會叫人,如今連《千家詩》都開始念了。一會兒叫來熱鬧熱鬧,也讓你這作哥哥的見了警醒。”

章回略一回想,就知道說的是六叔章畢的幼女,名叫舒敏,笑道:“敏妹妹才幾歲,就能念這個,看來我章家門上又要出一位女詩人了。必是老太太、老爺太太並六叔六嬸教的好。”

吳太君道:“我能教什麼?又不是男人家讀書識禮,更能如你這般到處地求學遊歷,自家還動不動就念出白字來,哪裡就讀得了詩?只是聽得懂的說一兩句,聽不懂的就當聽不見罷!”說著大笑起來。眾人也跟著一起笑。

章回道:“老太太年高識廣,知道的典故世情最多,隨便湊兩句話也是一篇好詩文。”

吳太君忙拍著他手,說:“你又來誇!誇得沒邊,可叫你這些讀書孩子往哪廂裡站去?”握著章回手,拉了他仔細看,一時臉上慈愛之色盡現,口中只說:“方才匆忙,這會子認真看,一張臉兒瘦下去小一半多,外頭讀書竟這等樣辛苦?可心疼死人!”

章回忙道:“哪裡就辛苦,不過是這兩日路途上歇得不穩,就在老太太跟前顯了形了,都是素日裡太過嬌慣的緣故。再說,讀書明理是兒孫們的本分,就再辛苦也是應當。”

吳太君道:“你在外頭,怎的就嬌慣得了自己個兒?這話才是真哄我呢。哼,我就知道,你和你父親一樣,都是苦的難的一徑兒悶在自家肚裡,跟我說話就舌頭尖子上抹蜜,只叫聽著高興就罷了。”說著佯怒轉頭,不想一旁丫鬟剛送上了茶與點心,洪氏正接了親手端過來,吳太君眼一覿,見碟子裡正是點了芝麻、核桃的雲片糕,頓時又捉著話頭,指了點心向章回道:“看看,看看!這個可不就是你從南京帶的?果然叫我說著了,舌頭尖子上最能抹蜜——不然,怎麼特地的挑這個送來呢?”

屋裡眾人聽了,一時都笑個不住。章回也笑,站起身來從母親洪氏手裡接過點心碟子,安在榻前一張四方平安福祿連綿的小几上,又從丫鬟手上取過一隻小瓷碟,用銀簪小心地挑了兩片糕盛了,這才雙手捧了碟子遞與吳太君,一面口中卻說:“旁的話,重孫兒再不敢辯。但若是說這個,老祖宗卻冤枉了我。”

吳太君聞言挑眉,也不接他碟子,只問:“怎的冤枉了你?倒說來我聽。”

章回笑吟吟道:“這糕固是重孫從南京帶來,卻不是別處買的,原是南京大姑太太專門請人做了,大伯父又鄭鄭重重命重孫兒捎回來孝敬老太太的。大姑太太和大伯父說老太太平日就愛吃這些軟和的點心,這個又是特製的,並不過分甜,正對老太太向來脾胃。今次正好重孫從南京家來,於是連夜趕著新作出十幾斤來,都叫我獻上老太太,連父親生辰都不堪分上一份呢,我又哪裡敢偷嘴的?也只有現在老太太跟前,我才能撈著些光,撿些星子沫兒,別說舌尖上留痕跡,連抹嘴皮子都還不夠使的呢!”說著,從旁就拈起一片糕來抹嘴。

吳太君聽章回說到長女、外孫親自做了糕點孝敬,臉上一點佯怒早是消盡,再見他拿糕抹嘴動作,更笑得一顫一顫,直頓著足,指著章回向李氏、陳氏道:“好個猴兒,你們還不快替我拿了這皮猴崽子!只一句話說不對,他便要造反了!”

李氏聽了,忙起身拉過章回道:“回兒,你安穩些吧!”又連聲叫丫鬟取了水盆手巾帕子與他擦手抹嘴。一旁陳氏卻笑道:“這次確是老太太冤枉了英哥兒,怎怨得哥兒說?這糕雖小,卻是大姑奶奶、幸大爺和英哥兒三個人的孝心,老太太吃在嘴裡,甜到心裡,又只管叫我們拿了哥兒來做什麼?”說著故意撇撇嘴,做出不屑神情來。眾人見了,又是一通笑。

吳太君也笑,道:“我原是說著順嘴,就被英哥兒玩笑,現連你也玩笑起我來了!真是教我怕了你們。且不鬧了,大家都一起來吃糕罷。”

吳太君發了話,左右丫鬟們忙奉上單用的小碟。恰此時周氏、季氏領了五六位姑娘進來,大的十二三歲,小的不過二三歲,都是長房裡頭、章回一輩的堂姊妹——也有還記得堂兄的,也有全不認得章回的;都先給曾祖母行過禮,吳太君才命周氏帶著她們同章回見禮。正一一見禮時,又有二房東府裡的姑娘們,由尹氏領著過來拜見。吳太君見滿堂重孫女兒,正似群芳滿園,心裡越發歡喜,直叫各人自在坐了,都隨自己一齊用點心。

眾人聽了點心來歷,先謝了吳太君賞,然後才在丫鬟服侍下各吃兩小片糕,再吃一杯茶。待吃茶畢,碟盞俱撤下,女孩兒們一起起身行禮,由最長的舒慧領著,一同退到後頭內室。

這邊章回又服侍吳太君用帕子擦一回手,然後才坐下。吳太君想著吃的糕味道果然上佳,看著章回,越發的歡喜,遂笑道:“果然是你們幾個孝心,倒叫我說不著你這猴兒。只是回小子也不老實,既然是你大姑太太和大伯父特地做了捎來,怎麼不一早說明了奉上,就讓他們這樣悄沒聲兒地端來?再有,你大姑太太和大伯父在南京城裡怎樣,親家們可都安好,也一個字兒不提,又是什麼規矩道理?”

章回笑道:“早知道家來就是如此,只恨不能把人一趟兒聚集齊了,什麼話都只一遍說完才爽快。老太太這一問,父親那邊、二叔祖那邊、再有四叔那邊都已經問過,眼下再加上老太太這一回,竟該是第四遍了。偏又不是旁的事情,不能刪減章節,又不能縮略詞句,非得答全說盡了,到底是要結結實實再稟告一遍的才好。”

眾人聽他這一番話,又是忍不住地發笑。陳氏更是大笑起來,說:“先頭他在家時老爺們總說甚麼‘少年老成’,言語舉止都最穩重,我看啊,他們實是一個個都沒瞧見這小子在老太太跟前的形狀兒。但這樣也好,雖然出去三年,英哥兒還是咱家的英哥兒,就是老太太跟前沒正形的小重孫子!”

吳太君笑道:“你又湊來說這話,我算找著了,回小子這麼頑,都是你給縱的!”

陳氏道:“這麼一個乖孫兒,哪個做祖母長輩的不肯縱著呢?只是老太太一味兒說我,倒又不想聽哥兒講大姑太太那頭的事情了不成?”

吳太君忙道:“還不是你招惹我說話?英哥兒莫理她,你且說來。”

章回應了,這才行了禮說道:“稟老太太,南京大姑太□□,大伯父與大伯母安,大姑太太家諸位叔伯均安。親家忠獻伯府上王老將軍安、老夫人安,府裡大小上下均安。大姑太太、大伯父大伯母與大姑太太闔府,王老將軍、夫人並將軍府上下,都問老太太的安,並問這邊老爺太太們的好。”

章回這邊說,屋裡眾人從李氏起,至一眾丫鬟、嬤嬤、媳婦子,聽到這一串安啊好的都禁不住地笑起來。獨吳太君仍正強自正色,聽他一本正經說話。然而章回說完,抬起頭來,眼光與她一觸,吳太君到底繃不住,哈哈一聲笑出來,伸過手一把摟了他頭頸,道:“好猴兒、彪蛋頭!就你一張嘴最能說!這般能說,卻也要當心,你爺爺屋裡面風大,一會兒跟他稟第五遍的時候,千萬仔細,閃了你小人家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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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話音未完,便有丫頭上來回話道:“老太太,老爺們家來了。”吳太君聞言一怔,隨即喜得直推章回道:“看罷,我說怎樣?快去快去,說第五遍去!”一邊叫過自己又一個大丫鬟石榴,吩咐說:“石榴,你與少爺一起去見過老爺。說我的話,我們娘兒們都好,就是日間乏了,要早些吃晚飯歇息。叫他也不用再進來請安,其他爺們兒也都不必拘禮。讓英哥兒給長輩們行過禮就還回來我這裡伺候。”那石榴應了。章回行了禮,便同了她一齊往前院去。

楊正林、張猛兩個垂手應了是。章回又向張猛虛虛拱一拱手,道:“有勞張教練了。”張猛忙躬身謝禮,口中連聲“當不得”,然後慢慢退出房門去不提。

黃幸看著門,對章回道:“他一向是個小心的。又是王家老爺子手底下使出來的人,水陸兩道上沒他去不得的地方,這些東西託與他看護押送,才能放心。”

章回道:“是。我也聽說張教練是早攢夠了功績,能換了出身的,偏偏不肯就官,硬是辭了軍職守在舊主身邊。”

黃幸笑道:“差也差不多。不過要緊的還是他不肯識字,也就吃虧在這上頭。不然,以這個年紀軍功資歷,少說六品雲騎尉是有的。只他在老爺子跟前苦求,而今才混賴在家裡。說起來都是殺雞用宰牛刀,不過,到底也是尋他點子事情做。”

章回聞言卻搖頭,道:“伯父身負重責大任,王老將軍叫張教練隨時跟著,也是用心良苦。”

黃幸笑道:“就你知道他用心。”隨後又細問章回這幾日岳父家中情形。只聽章回道:“老將軍慷慨高義,竟將那座黃花梨木的天然玉石紋理插屏贈予父親做生辰慶賀。雖說是長者有賜,但我原知道那是王老將軍的平生愛物,怎好輕易接受?只是到底不是父親在,又不好推辭。還要請伯父與我主意,怎的回謝老大人才好。”

黃幸點頭:“你做的對。長者賜,不當辭。何況是他看重你父親的一番心意,更不好拂了老爺子的興頭。”略想一想,道,“還好,離仰之生辰還有些時日,你就在南京多待一兩日,細細抄些個佛經道卷來。我這邊再備些上好的香,到時帶了你一同過去,就奉獻給他,算是我們晚輩的一點回禮。”

章回忙應了“是”。兩人又就忠獻伯府老將軍王劭堃給章回之父章望章仰之的生辰禮談論了幾句,並一一確準了幾日後的回禮用物,這才定下心來。章回於是起身,往書房桌上取了茶壺茶杯,先斟一杯,雙手奉與黃幸。黃幸點頭接住,受了他這一謝,問:“這次去那邊家裡,其他人怎樣?你象兄弟可又討人嫌?”

這時章回正與自己倒茶,聞言頓時失笑,說:“伯父這樣說,可讓表弟怎麼處呢?”重新回到座上,這才答道:“象表弟溫雅守禮,舉止彬彬,那府裡上下都讚不絕口的。”

黃幸嘆道:“阿彌陀佛,若真如你說,我也不必時時懸心了。只怕又是你處處打的掩護。”見章回避開目光去,哼一聲,又搖頭笑道:“罷了,能知道在外頭多少裝相,總算有些長進。”

章回道:“其實,這些天表弟也沒做什麼,只是陪老將軍手談而已。他先前對這個不甚用心,但這次卻像有了些興趣,幾輪下來,竟能叫只饒三子,便堪堪應對得過。”

黃幸聞言微露訝色,因他知道岳父自致仕,便在琴棋書畫上留意,尤其弈道造詣最深。但得知幼子才智,心中又甚欣慰,臉上不免顯出幾分得色來。說道:“他也就是一些小機靈,這些對局並不能作真,就只當與老人家的一份孝心了。”又說,“老爺子最喜歡在下棋時講些古今,問些兵書軍冊的事情,他大約是答不上來的——到底志不在此,也強求不得。”

章回笑道:“伯父也不必這樣說。象表弟對船工越發的有興致,這次也帶了畫出的海船圖給老將軍看。這幾日將幾張圖都一一地講解辯說過,我們得益匪淺,但老將軍也說,表弟許多新的想頭,或者就能開啟與而今水軍、水戰全不一樣的大格局呢。”

黃幸本待搖頭擺手,但聽他說得鄭重,不由頓住,又想了片刻然後才道:“倒不是我拘泥,我也知道這裡頭有多少要緊,只是我們這樣的人家門第,究竟沒有靠這個出身的。就連這樣的喜好鑽研,在別人看來,也是機巧旁騖、不入正業。象兒自小性子孤異,人雖聰明,心裡面有些想頭,卻不是我做人父親的能單憑幾句話扭過來。你是他表兄,家裡面難得一個投緣,有空也要多與他說說才好。”

章回忙應了“是”,又說:“表弟其實心思明白,也與我說過,如今年紀還小,故而隨著心意不妨做些常人不做之事。待過得二三年,便再不能這樣,也該會把心思轉到讀書科舉上頭來。”

黃幸點頭,笑道:“你這句話,叫我放心。”看著章回,道:“我只有象兒這麼一個兒子,你父親跟前也獨你一個親生。想著我們在一眾兄弟中最好,而今看你們小的投緣,心裡也高興。將來兩家能相扶相持,便要在你們。果然這樣,我這一生也沒什麼不能得的了。”

章回聞言連忙起身,向黃幸行了禮,說:“伯父的期望,也是侄兒的意願。”

黃幸這才滿意,吃一回茶,然後又細細問了章回功課學業、書院中各位先生對今科會試的意見,指點了近幾年試題的偏好變動。直到天色漸暗,夜幕下垂,章太夫人處來催晚飯,伯侄兩人這才稍罷談興。待飯畢後各自回屋,黃象因與章回同住,回去路上便玩笑道:“我常覺得你合該是我家人,你才是父親的兒子。不止再沒有旁人能與他有這半天說頭的,單是你平時說話,往往就與他一個模子出來,不過稍稍換些詞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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