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眼前一個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是王彪！惲藍支撐了幾下，終於還是沒有力氣坐起來。

“你不要動，衛生員給你吃過藥了。沒什麼大礙，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王彪看到惲藍醒來，高興地說。

“謝謝你救了我！”惲藍虛弱地說。

王彪緊了緊蓋在惲藍身上的被子，看著她說：“我說過，我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惲藍用力地點點頭，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

王彪有些不太自在，站起來說：“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殷之楊社長怎麼樣了。”

“社長也受傷了嗎？”惲藍急忙問道。

王彪面色沉重地說：“嗯，在敵機掃射的時候背部中彈了，傷勢很嚴重。”

惲藍沉默了，她們剛到朝鮮時都是懷著剛剛迎來新中國的喜悅，滿懷激情地參加志願軍，一心要“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對未來的一切都充滿了希望。以前都是在採訪中瞭解志願軍戰士的英勇事蹟，這一次行軍，看到那麼多朝夕相處的同志就在身邊流血犧牲，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

“你去吧，去看看社長，看看大家。”惲藍含著淚說。

王彪點點頭，起身離開。

殷之楊劇烈地咳嗽著，面色蒼白，他費力地睜開眼睛，環視了一下圍在他周圍的同志。有些是跟他一起工作了好久的同志，比如徐來喜和葉子他們。有些同志卻剛剛認識不久，比如鄭鬱風和餘果他們。

看到同志們關切的目光，殷之楊感到心裡很溫暖。作為一名革命陣營的老戰士，他見慣了生死，也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自知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顫巍巍地抬起右手指了指葉子說：“葉子，我不行了，報社的工作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葉子早已泣不成聲，緊緊抓住殷之楊的手說：“社長，你不會有事的！”

殷之楊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不要哭，孩子！我是一個戰士，能馬革裹屍，也算死得其所。我們抗美援朝……是為了免受帝國主義的欺凌，是……為了新中國的安定、和平。你們一定要記住……”

話還沒有說完，殷之楊的手從葉子的手中緩緩滑落，跟他的戰友們永別了。

同志們靜靜地摘下帽子，忍著悲痛在殷之楊的遺體前三鞠躬。

餘果還是新兵，卻親眼看到了好多位同志在戰鬥中犧牲，他內心悲痛，卻並不恐懼。還在當兒童團長的時候，他就親眼看到了敵人的殺戮，看到親密的夥伴倒在身旁。他心裡明白：敵人是不會輕易放下屠刀的，除非你能戰勝他們！現在他們面對的是空前強大的對手，這個對手還從沒有在不能取得勝利的《停戰協定》上簽過字，這考驗著每一個志願軍將士的意志，考驗著全國人民的意志。

餘果戴好帽子，“嗖”的端槍在手，朝天就是一槍，嘴裡大喊一聲：“殷社長，我會為你報仇的！”

由於軍部有命令，7天內4軍所有部隊必須趕到上甘嶺。王彪他們還有其它佈防任務，所以很快便與鄭鬱風他們分開趕赴前線了。這一段並不太遠的行軍路程，很少有人能料到會走得如此艱難。他們彷彿已經聞到了上甘嶺戰役尚未散去的硝煙的味道，戰士們心裡都知道，馬上就要到達上甘嶺一線陣地，最為嚴峻的考驗終於要來了。

195年1月11日深夜，餘果和他的戰友們歷經艱難終於到達了他們的防區——上甘嶺597.9高地。

戰士們眼前一片漆黑，但空氣中瀰漫著火藥、焦煙、屍體混合到一起的嗆人氣息。對於餘果他們這些新兵來說，終於感受到了最為嚴酷的戰場的氛圍。儘管大家也都有思想準備，第一次投身到這樣的環境，仍然不免心驚。

點名過後，餘果被安排在夜裡站崗。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餘果感到一些新奇。對面就是敵人的陣地，從閃爍的燈光判斷，應該比我方的陣地要高出許多，最近的地方大概也就幾十米。餘果心想，這裡就是接下來要戰鬥的地方了。他在戰壕裡來回走了好多次，黑夜中看不清任何東西。我們的陣地上很少會有燈火，主要是怕暴露目標引來敵人的炮火攻擊。

更為重要的是，這一次部隊的換防是秘密進行的。軍部嚴令，為了減少傷亡，要特別注意偽裝隱蔽。

對面敵人的軍營裡不時傳來嬉鬧聲，甚至連潑水、關門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餘果不時趴到掩體上，把槍口對著敵人的陣地，透過黑漆漆的夜空，嘴裡輕聲地“砰”一聲，想象著敵人應聲倒地的情景。想著，想著，餘果滿足地笑了。

不知是敵人無聊，還是給他們自己壯膽，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用機槍朝我方陣地來幾發點射。剛開始餘果還以為是敵人發現了自己，連忙把頭一縮，躲到了掩體後面。後來逐漸發現，敵人根本就是漫無目的的亂打，有時還或遠或近的有炮彈爆炸的聲音。餘果知道並沒有什麼危險，便也不再理會他們，獨自沉浸在自己的瞄準射擊遊戲中。

餘果就這樣顧不得疲勞，也顧不得緊張，在刺骨的寒風中度過了他進入上甘嶺的第一夜。

就這樣，不知不覺中，天亮了。餘果收起槍，活動了一下痠痛的胳膊，順勢用腳在掩體上踢了幾下。這一踢倒把他嚇了一跳，原來自己趴了半夜的掩體竟然是用美國兵的屍體壘起來的！此時，朝鮮的嚴寒已經把這些屍體凍得像磚頭一樣堅硬。

餘果輕嘆了一口氣，環視了一下朦朧可見的上甘嶺。這兩個面積不足.7平方公里的高地，經過敵我雙方歷時4天的爭奪，共承受了超過0萬發炮彈的狂轟濫炸。在這裡雙方傷亡了近萬人，他腳下的597.9高地因此被稱為“傷心嶺”。現代戰爭史上空前慘烈的一幕就是在這裡上演的。

也就是在這個高地，出現了一位在中國家喻戶曉的英雄——黃繼光。

餘果沒有睡意，他還有一個心願，就是要去憑弔黃繼光烈士犧牲的地方。

這個地方被稱為0號陣地，黃繼光就是為了部隊能在天亮前按時攻克這個陣地，用身軀堵住了敵人的最後一個集團火力點。餘果聽葉子詳細地講述過黃繼光烈士犧牲的經過。站在這個地方，他能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一種百折不回的信念。

餘果轉過身，王彪、三娃和同志們都來了。王彪沉默良久，感慨地說了一句：“黃繼光同志倒下的時候，離天亮只差40分鐘了。”

由於是剛剛秘密接替15軍擔負這塊名揚中外的鋼鐵陣地的防禦任務，部隊的首要任務就是突擊修築防禦工事，加強陣地建設。各級指揮員要儘快熟悉敵情地形，制定防禦作戰議案，要抓好前沿陣地的物資供應工作，保證糧彈充足。由於部隊吃苦耐勞，行動秘密，使敵人在相距百米的對面陣地上都未能察覺到我軍的換防。

4軍防區處於朝鮮鐵原、金化和平康之間，敵稱之為“鐵三角”地區，是朝鮮戰場的中線門戶，防區內的五聖山、西方山是敵我必爭的戰略要點。當面之敵為美師、韓首都師和9師。雙方依託陣地，長期對峙，緩衝區很小，有的僅百餘米，最近處0米。為了堅決執行中央軍委關於“持久作戰，積極防禦”的作戰方針和“零敲牛皮糖”的作戰原則，並吸取兄弟部隊的作戰經驗，立足陣地防御的實際，從戰役指揮的高度著眼，軍首長經常會深入第一線指揮，在戰術手段上摸索殲敵經驗。

大戰過後，雙方都已換防。軍長一到前線，就在觀察所裡瞅著敵人的動靜。那邊剛換上來的新兵好像還不知道這“傷心嶺”的來由，幹什麼事兒都大大咧咧的：大搖大擺地修築工事，按部就班地往陣地上送飯，甚至還三五成群地躺在地上曬太陽。

軍長外號“老虎”，有點火爆脾氣。他一看“聯合國軍”不把咱們放在眼裡，望遠鏡啪地一關，甩出一句話來：“老子要關他禁閉！”

同志們不明白：這禁閉怎麼個關法?軍長親自下命令，要求各陣地選出4名狙擊手，給敵人一個教訓。

接到命令後，各個陣地迅速開始了選拔狙擊手的活動。餘果所在的9班是個加強班，有17個人，任務是堅守7號陣地。在9班選拔狙擊手並不難，王彪、餘果、猴子和三娃都出色地完成過任務，槍法也好，是當仁不讓的狙擊手。不過，這陣地狙擊對王彪和猴子來說都不陌生，可餘果和三娃卻是完全沒有經驗。

名單一出，有些戰士就不服氣了。都還沒比試，怎麼就知道別人不行呢？這其中有個叫小東北的戰士，真名大夥也記不清了。他那是典型的東北人性格，直爽，火爆脾氣。1948年就參加了解放軍，跟著部隊轉戰南北，立過不少戰功。本想到了上甘嶺了，該打大仗了，沒想到一上來上面要求用狙擊戰術，他怎麼也不肯錯過這個機會，自己覺得槍法也不錯，新兵都能上他怎麼就不能上？這事就鬧到連長徐志發那裡去了。

徐志發一想，也是，不能因為這事影響了士氣。於是下令，不服氣的都可以報名，比試槍法！

槍法怎麼比呢？先打固定目標。如果連固定的東西都打不好，那就需要先磨練磨練才有機會了。比來比去，9班還真就剩下了這5個人。

徐志發笑著說：“同志們，你們都想當狙擊手，這是好事。不過上面有規定，每個班只能先挑4個狙擊手，另外還要配備專門的觀察員。這觀察員也很重要啊，他要負責觀察敵情，指揮狙擊手射擊，還要負責統計稽核狙擊手的射殺結果。要不你們就出來一個人，先當觀察員吧。”

猴子站出來說：“我是老兵，經驗比他們豐富，還是我來當觀察員吧。”

餘果見猴子要當觀察員，就站出來說：“那不行，猴子的狙擊水平比我們都厲害，要他當觀察員，不公平！”

徐志發嚴肅地說：“我說的話你們真的聽不明白？誰說觀察員就一定會比狙擊手差了？只是分工不同，看你更適合哪個崗位。”

王彪也站出來說：“我知道觀察員和狙擊手同樣重要。但是既然觀察員還要負責稽核狙殺結果，我覺得我是班長，我當觀察員會更合適。”

徐志發想了一下說：“好，那就先這麼定了，明天開始進入狙擊手和觀察員的統一學習。沒有上級的命令，你們不要亂開槍，否則後果自負！”說完了剛想轉身走，又停下來說：“這只是暫時定的名單，到時候不行的，隨時換人！”

“是！”同志們齊聲回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