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拉雅,你出去看看。”撫了撫它額頭上的火焰紋身,水清淺下了命令。
名喚琪拉雅的熾狼則縮了縮腦袋,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可憐兮兮地瞅著她,似在哀求著什麼。
“你呀!”無力地嘆了一聲,水清淺攬臂抱起它,這樣的孩子氣,也不知像誰?
抽回一隻手,取了擱在一角的斗笠,她踱步出了營帳。
此刻,外頭聚著的傷患與軍醫早就四散跑開了,迎面過來的士兵看到她現身,意外之餘,也好心地提議道:“舒大夫,你要不要先避一避?敵軍引來了狼群,前頭戰況正激烈,太子殿下要我們趕緊轉移傷患……唉,舒大夫……咦,人呢?”
面紗下的眼睛冷靜地瞥了他一眼,沒待他說完,水清淺一個閃身已經消失在他眼前。
腳尖沾染的是血跡,屍體橫倒在兩邊,許多的營帳傾倒在地,恍如經歷了一場龍捲風。一路行來,倒是暢通無阻,她的唇角爬上一縷苦笑。
前方,便是兩軍交戰的陣地,懷抱熾狼的女子隱於最近的營帳背後,看著這一切的眼神雖是沒有溫度,卻並非隔岸觀火。
刀光劍芒掠過眼前,面對著陣容龐大的狼群,居中指揮的男子不見絲毫的慌亂,鎮定自若地如同在觀賞一出好戲。
“殿下,現在怎麼辦?”血衣慌了手腳,若面對的是人,他當然不會露出這種表情,可眼前的是狼啊,而且那麼多的狼,多到數不清,發出的吼聲就足以讓大地顫抖,叫他怎麼不驚惶?
“怎麼辦?當然是對決!傲月國——不允許當逃兵。”葉慕爵猛地一拉韁繩,話音落下的同時,人已如離弦的箭矢,衝入狼群之中。
“殿下!”尖叫聲倏然響起,原本遲疑的眾人也紛紛衝入狼群之中。是的,傲月國不允許當逃兵,哪怕付出的是生命的代價。
血,流成河,鋪陳著整片大地的憂傷。
狼群蜂湧上前,將一切的阻擋解決在鋒利的爪下,銀白色的皮毛上蔓延著血跡與傷痕。
遠遠的,一道柔美的身影顯露於狼群的背後,一襲黃衫,幾乎與鋪天蓋地的黃沙融為一體,若不細看,絕不會發現她。
女子手執銀色長鞭,眼神狠厲,指揮著狼群的動向,操縱著這一場廝殺。
她是?縱觀一切的水清淺默默打量著黃衫女子,總覺得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出神於此,忽然發現,懷中的熾狼額頭的火焰紋身愈發的妖冶,襯得它整個身體幾乎都化為了厲烈的紅色。
“琪拉雅,你怎麼了?”
她的話音剛落,懷中的熾狼一躍而起,朝著聚集的狼群猛地衝了過去,一片蒼涼的雪白中,那抹燃燒的紅色顯得愈發鮮豔。鑽入狼群中的熾狼,似一團熊熊的火焰,以著焚盡一地狼藉的氣勢,睥睨蒼生,那是一種無可比擬的姿態。
“這是……”隱於狼群後方的黃衫女子,被這突來的變故打斷,一時間忘記了指揮,銀色長鞭甩在半空中遲遲不放下,堪堪暴露了她的身形,恰巧被心無旁騖的太子殿下給捕捉到。
所謂擒賊先擒王,既然知道了幕後之人,他又豈可放過?行隨心動,身下的寶馬人立而起,踢開前頭擋路的兩匹白狼,他則乘勢飛身而起,單腳踩著馬背一躍,霎時間,人如離弦之箭,朝著黃衫女子的方向,飛身而去。手中長劍則橫掃而出,對準前方之人的脖頸。
黃衫女子倏地回神,長鞭順勢一擋,隔開他的攻擊。
兩人這麼一斗上,十幾招就開啟了,黃衫女子的功夫顯然不敵葉慕爵,幾十招過後,她便開始招架不住,銀鞭出手鋪就後路,明顯存著逃匿的心思,葉慕爵當然不會讓她得逞,看著她再一次揮鞭擋劍,忽的一伸左手,拉住長鞭,使力奪了過來,擲於地上。
黃衫女子沒有料到葉慕爵會來這一招,銀鞭上皆是倒刺,沾身便是刺骨的疼痛,他這顯然不在乎自身安危的舉動,讓她一時之間方寸大亂,來不及反應,長劍已經擱在了她的脖頸處。
“殿下,你的手!”由於黃衫女子被制住,聚集的狼群無人指揮,血衣見機行事,拼殺出一條血路,抵達葉慕爵的身側。連氣都沒有喘上一口,看到葉慕爵鮮血淋漓,皮肉翻飛的左手,見慣了血腥場面的他,一時之間也忍不住驚呼一聲。
“不礙事!”長袖一攏,遮擋住血衣的視線,他以眼神示意,讓血衣看顧好黃衫女子,自己則放眼四周。敵軍襲營,打頭陣的居然還是狼群,這突如其來的衝擊使得他無暇旁顧,直到此刻方才有心思打量起全場的局勢。
這一看,不由得心神一震,在他制服黃衫女子的過程中,廝殺的陣地居然是靜止的,而靜止的原因,就是狼群包圍圈中的那抹紅影!明明該是微不足道的一點火紅,偏偏散開的氣勢逼得所有的白狼盡數臣服,竟然形同世間最高傲的王者!
“不自量力小東西!”黃衫女子毫不在意自己受困的處境,嘲諷地啐了一聲,“就憑它小小的一隻,妄想抵擋這千萬狼師?果真是螳臂當車,蠢得可以!”
“狼師沒有你的指引,根本無法興風作浪,況且,就算它小小一隻,若是神獸,怕是這狼群再多個數倍,它亦不放在眼裡!”那樣的氣勢與威風,該是神獸才對!
“神獸,呵……簡直是笑話!”黃衫女子肆意大笑,“這世間哪來的神?又哪來的神獸,太子殿下怕是被這狼師給嚇得神志不清了吧?”
葉慕爵不理會她挑釁的言辭,狼群雖是沒了動靜,可聚在一起也不是辦法,何況,難保他們後面沒有接應的部隊。他還是應該想想,怎麼將狼群散去為好。
血衣卻是瞪了她一眼,手中的劍貼近她脖頸處的肌膚,威脅道:“也不知現在動彈不得的人是誰,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
“安分?好,我會很安分!”黃衫女子漸漸斂起大笑,倏地右臂撞向血衣的肩膀,不在乎脖子上多了道血痕,單腳一鉤,撈起地上的銀鞭,葉慕爵眼疾手快,在銀鞭尚未完全落入她手中之時,趕忙截下了另一端,代價則是他的左手上又添了一道可怖的傷口。
兩人各持一端相持不下,忽然間,黃衫女子眼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葉慕爵心頭一驚,同時感覺到一股內勁順著銀鞭湧向他這一端,忙也運內勁抵抗,兩相交匯中,銀鞭裂成了數斷。
忽聽狼嚎聲四起,處於靜止狀態的狼群在銀鞭斷裂的同時,竟然陷入了瘋狂狀態,以著毀天滅地的兇狠撕咬著周身的一切,不論是人,還是狼。
“你……”葉慕爵攸地撐大雙眼,直到此刻終於明了她眼角那一笑的含義。
好狠毒的女人,居然想要同歸於盡!水清淺心頭一凜,果真,當初不應該放了她的!一念之差,導致的就是今日的局面!
先前,她因熾狼的突然跳離,失神了片刻,之後,她的視線則全數轉到葉慕爵那一邊,當然也看清楚了黃衫女子的面貌——居然是辛品靨!
她的身份果真玄妙,那時還想著要花花帶著駱珀去認人的,結果厲嚴坤先一步把她給送走了,那個疙瘩擺在心裡許久,現在終於有了解開的門道,辛品靨,這個女人一定與尊主有關係!
而那個尊主……想到此處,腦海中自然聯想起當日的香茹院中,那個魔般的男子……其中的糾葛,她怕是想理也理不清,不過,既然隨心小姐與那位尊主“關係匪淺”,這事,也就輪不到她來管了!
“天啊,殿下!”鎮定如血衣,看到接下來的血腥場面,也忍不住失聲驚叫。
同類相殘,血光漫天,昏沉的月光下,一雙雙血色的眼睛詭異森冷,撕咬著周圍的一切,狼的哀嚎聲,人的慘叫聲,交織成一曲悲哀的戰歌。
這時,一道聲音似乎跨越了亙古的時空,以著穿透一切的魄力攸地響起,那是狼在嚎叫。
“嗷——”
熾狼躍上一處高坡,大吼一聲,震醒了無意義的殘殺,火色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空前的高大。
在這麼一聲嚎叫過去之後,白狼的眼睛奇蹟似的發生了變化,混沌的血色褪去,還以本來的色澤。
“嗷——”
“嗷——”
名喚琪拉雅的熾狼再接再厲,又嚎了兩聲,龐大的狼群整齊劃一地退開,一如它們出場時的迅雷不及掩耳,退場也迅速地令人歎為觀止。
“不可能,這不可能!”辛品靨幾乎站立不住,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一手訓練的狼師居然會聽從其它的命令?
而此刻,已無人理會她慘白的臉色,經過這樣一場驚心動魄的夜襲,經過這樣一次人狼搏鬥的血腥洗禮,在場的人心中所剩的只有劫後餘生的感慨!
“殿下萬歲,神獸萬歲!”不知是誰先喊了這麼一聲,像是要慶祝重生的喜悅般,一個個接二連三都拉著嗓子喊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