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預產期還有不到一個月……”我吃力地在牆上畫下正字。
肚子越來越大,我的睡眠也越來越差,什麼姿勢都睡不好。腰酸背痛就不用說了,腿抽筋是家常便飯;肚裡的孩子還要時不時“運動”一下,恥骨痛到懷疑人生。
難怪老話說,生兒方知父母愛,養兒方知父母恩。還沒到分娩,光是整個孕期的難受就讓人望而卻步了。
“該死的沈時偃,死渣男!”我恨恨地罵著,彷彿這樣就能稍微平復獨自懷胎的心情。
“嗚嗚嗚……當母親太不容易了。”
“丫頭,還走得動麼?”
“能的,讓我緩一下。”我喘著氣,慢慢從榻上坐了起來,笨重地將腫成豬蹄的腳慢慢套進鞋裡。
這雙平底棉鞋是御醫剛送來的,正好合腳,簡直就是為孕媽媽量身打造。
我慢慢挪到窗前,仙女姐姐正耐心等在那裡。
“哎喲,你怎麼胖成這樣?臉大得和我早上吃的燒餅有一拼!”仙女姐姐一見我就吐槽,我的心哇涼哇涼。
我揉了揉臉:“哪有?我這是水腫!不是胖!”
“咳咳,水腫。”她見好就收,正色道:“你這邊搬來了兩個接生婆,我幫你盯著她們。”
“謝謝您。”我心裡一暖,“您什麼都替我著想呢。”
“誰讓你我有緣呢?”她輕輕一笑,黝黑的面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既然讓我碰見了,就不能坐視不理。”
“皇上的旨意是去母留子……”她又發起愁來,“你可有對策?”
“沒有,我在這裡插翅難飛,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捂了捂胸口,孕期激素水平的變化使我的胸脯大了一圈,隨之而來的,還有時不時的脹痛。
前幾天,我夢到了凌越。
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他了。他的樣子還和以前一樣,寸頭,笑起來一臉陽光,臉頰上有一對酒窩。
“好久不見,你一定想我了吧~”他眨了眨眼,笑得很調皮:“我們小軒長大了,要當媽媽了~老公對你好不好?要是不好的話,別怕,大膽地揍他,我精神上支援你!要是他不服,就卷錢跑,帶著他的娃遠走高飛!”
他眉飛色舞,一副自家人的護犢子模樣。
“我要走啦~”他對我揮了揮手,“我們小軒,一定要幸福啊!”
“你去哪裡?”我嗓子乾乾的,眼睛有些酸澀。
“我當然要去投胎了啊!我這麼帥的臉不能浪費,還不知道便宜誰家父母呢?”
他衝我擠眉弄眼:“要不,我給你當兒子?天天和你老公爭寵!”
我瞠目結舌,醒來時後背冷汗涔涔,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這是做了個什麼夢啊……給我當兒子,虧他想得出來!”
這日,我正和仙女姐姐聊著天,臨產期愈近,身體的不適也越來越強烈。怕我一個人難過,她經常陪著我。
一股熱流從身下湧了出來。
我愣住:“好像是羊水破了……”
仙女姐姐也愣住了:“你快去榻上躺著,我去叫御醫!”
我點點頭,仰面躺到了床榻上。
羊水還在不斷流出,肚子輕微抽痛。
宮縮開始了。
我深呼吸,一邊放鬆一邊在心裡默數。
幾秒之後,疼痛停止了。
過了不到一刻鍾,肚子又疼了起來。
我一遍遍深呼吸,數著秒數。
陣痛隨著時間越來越頻繁,供我休息的時間不多,我忍著疼,儘可能放鬆身體,儲存體力。到分娩還有一段時間,現在就忍不了的話,後半程只會更加難熬。
“御醫來了!”
宮女打開門,御醫提著藥箱趕了過來,兩個產婆也跟在後面。
“麻煩二位去燒水!”御醫轉身吩咐完,在我腰後墊了個枕頭。
產婆沒動,遲疑道:“大人,您是男子,這不合規矩吧?”
御醫冷了臉,不卑不亢道:“醫者眼中不分男女,何況在下是聖上欽點,負責郡主孕期一切事宜。二位若有異議,可去請示皇上。郡主分娩在即,請不要干擾我救人。”
兩個產婆對視一眼,仍不死心。
仙女姐姐上前,一把推開了她們:“好狗不擋道!”她在我身下鋪了一條褥子,擦了擦我額頭上的汗:“別怕,我在這裡陪你。”她神色一厲:“若有人敢使壞,就從我身上踏過去!”
仙女姐姐的氣勢迫人,倒真駭住了那兩個產婆。她們敢怒不敢言,老實去燒水了。
“謝謝您......”我疼得吸氣,勉強對她笑了笑。
御醫看了眼仙女姐姐,沒有多問。
“郡主,在下要脫去您的衣裳。”
“我來吧。”仙女姐姐主動接話道。
“如此甚好。”年輕的御醫笑了笑,似乎也松了口氣。
我身上蓋著棉被,下半身完全暴露在外面。
“丫頭,堅持住,宮口已開了三指。”
“沒事,我還挺得住。”此刻已經完全顧不上隱私,每一個躺到產床上的女子都要經歷。
陣痛越來越劇烈,我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
又一次宮縮來襲,我抓緊床單,肚子像被車輪碾過一樣痛,那痛瞬間傳遍全身,我疼得渾身顫抖,一拳砸在了床板上,手上的疼和身上的相比,不及萬分之一。
仙女姐姐握緊了我的手,眼裡泛著淚光。
她怎麼如此傷心?是在替我難過嗎?
痛楚稍減,我想抬手安慰她,下一秒卻又劇烈地疼了起來。我咬緊牙關,要將一口銀牙咬碎。
“熱水來了!”產婆端著一大盆熱水進門。
仙女姐姐用熱水浸溼手帕,塞到我嘴邊:“松嘴,你這樣以後會牙疼的。實在不行咬這個吧!”
後背一片濡溼,身上像被汗洗過一樣。
全身沒有一處不痛,我大口喘氣,那些關於分娩的經驗到了真正疼的時候壓根想不起來。疼得大腦一片空白,恨極了林淵,恨極了那些欺辱過我的人,更恨極了讓我受生育之痛的罪魁禍首,沈時偃。
“死混蛋!渣男!狗東西!豬頭!老孃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我喊得嗓子發啞,罵他的時候痛楚好像會減輕一絲絲。
其他人尷尬地轉過頭去,仙女姐姐抹抹眼淚,笑道:“罵得好!不把他罵得狗血淋頭都對不住你受的苦!”
受到鼓舞,我想接著罵,劇痛令我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我再次咬住了口中的手帕。
如此往復,不知道疼了多久,我嗓子已經喊啞了,每次劇痛來臨,我都要把沈時偃全家拉出來問候一遍。
我滿頭大汗,齜牙咧嘴,毫無形象可言。畢竟,疼得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哪裡還顧得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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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難怪說分娩的痛比斷胳膊斷腿更甚,我算是體會到了。熬過這一次以後,再也不想體會第二次。什麼男人,什麼孩子?讓我這樣痛,將他們打一百頓都不解恨!
御醫按著我的肚子,顧不上擦額上急出來的汗水,問道:“宮口開了多少?”
“十指了!看到孩子的頭了!”仙女姐姐驚喜道。
“太好了!”御醫欣喜道:“郡主,再加把勁!生完就不疼了!”
我早疼得渾身無力,一聽這話,重振旗鼓,咬著牙深呼吸,一鼓作氣:“啊——”我大喊一聲,撕裂的劇痛從身下傳來,胎兒隨著羊水一起滑出,落到了產褥上,鮮血汩汩而流,身下溼了一大片。
嬰兒嘹亮的啼哭聲響徹大殿,幾人圍上前來,剪斷臍帶,給嬰兒的肚子裹上紗布,再用早已準備好的襁褓輕輕包好。
我的肚子空了,肚皮也癟了下去,憋堵了大半天,直到這一刻方覺解脫,生孩子果真如過鬼門關。我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聽著孩兒的哭聲,脫力地倒了下去。
仙女姐姐按住我的肩膀,扶著我慢慢躺下,展開棉被蓋住了我的身體。
她將我被汗溼的頭髮捋到一邊,溫柔的眼神猶如慈母:“苦了你了。”
“是個男孩!”產婆欣喜若狂,與同伴對視一眼。
另一個產婆將御醫拉到一邊,輕聲耳語:“聖上說,去母留子,大人您看......”
御醫凝眉,塞給她們一袋黃金:“你們該知道,這天下將來是誰的。太子殿下有話要對郡主說,說完了,自然會執行聖意。二位是聰明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還用我提點嗎?”
“是,是,我們什麼也沒看見。”產婆笑開了花,將孩子交到御醫懷裡,拉著同伴出去了。
“姐姐,我好累......”我渾身癱軟,眼皮打架,只想好好睡一覺。
“先別睡,睡了,就醒不過來了!”
御醫抱著孩子走近:“郡主,看一眼小皇子吧。”
我已經累得抬不起手來,那孩子小臉圓潤,此時正緊閉著雙眼,睫毛很長,嘴巴又小又粉,小胳膊小腿胡亂蹬著,那樣小,像個粉色的糰子。
“這麼圓,就叫糰子吧。”我有氣無力,勉強笑了笑。
“好,都聽你的。”門外傳來如碎玉般溫柔的聲音,是林逸。
“殿下?”御醫詢問道。
“我不便進來。”林逸說道,“給她服下這顆藥。”
“那是什麼東西?”仙女姐姐站起身,警惕地將我擋在身後。
“請您不要阻攔,我不會害她。”林逸輕聲解釋,“就算我要害她,您一個人,也護不住。”
仙女姐姐沉默。
御醫將一顆黑色的藥丸喂到我嘴邊,我乖乖張嘴,吃了下去。現在正是我最虛弱的時候,林逸要是真想殺我,如他所說,這裡沒人能攔得住。
頭好暈,好想睡......
“噗——”喉嚨裡的血衝口而出,嗆得我猛咳,五臟六腑都痛了起來。
“丫頭!”仙女姐姐驚聲急呼,我眼前一陣陣發黑,看不清她的臉,只聽她怒道:“這是何意?!”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身下不斷有溫熱的血緩緩流出,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離我越來越遠,我快死了嗎......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林逸說了一句:“置之死地而後生......”
眼前徹底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