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Flame in Your Eye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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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託利亞第一次見到德拉科·馬爾福,還有harriet·potter,是九歲的時候。

儘管她的家族,格林格拉斯,也是二十八個純血家族之一,但與馬爾福家來往得並不密切,最多就是彼此父母在魔法部或其他場合見到時,能不痛不癢地相□□點頭,打個招呼的程度,遠遠沒有到會邀請彼此過來喝下午茶,時不時一塊出國度假的程度。

因此,這次會面,完全屬於巧合。

阿斯託利亞正想躲開自己的姐姐,儘管她非常愛自己的姐姐,但她與達芙妮相處得並不好——可惜的是達芙妮本人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出生那會,正是神秘人的勢力如日中天,攪得整個魔法界人心惶惶的時候,阿斯託利亞的父母當時非常謹慎地選擇了自己的立場,他們雖說支援神秘人的純血統觀念,但還沒有狂熱到想要成為食死徒的地步,這就讓他們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儘管一時半會還不至於被迫害,可也說不準這達摩克里斯之劍什麼時候會掉下來。為了保證他們剛出生的女兒的安全,阿斯託利亞的母親做出了一個艱難的選擇,那便是把達芙妮送到與她有姻親關係的萊斯特蘭奇家族中,交給克拉莉斯·萊斯特蘭奇,即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的奶奶撫養。

克拉莉斯原本是布萊克家族的人,後來又嫁入了萊斯特蘭奇家族,她會教出一個怎樣的女孩,是不言而喻的。

神秘人倒臺以後,這場慘烈的戰爭在巫師社會中留下的裂痕讓阿斯託利亞的父母對純血統有了不少新的觀點——更加開放,平等,包容接納的觀點,並且完全體現他們此後對阿斯託利亞的教育上。不過,興許是出於對大女兒的愧疚,當他們將達芙妮接回來後,並沒有致力於扭轉她腦子裡被克拉莉斯·萊斯特蘭奇種下的那些根深蒂固的傳統巫師觀念。之後,隨著麻瓜出身巫師數量的逐年增多,以及那場大戰遺留的慘痛記憶逐漸淡化,阿斯託利亞的父母反倒開始懷念起過去麻瓜出身巫師處處受限制的那個時代,想法也漸漸被達芙妮同化——這就導致阿斯託利亞成了家中的異類,一個雖然從出生就被養在父母身邊,卻反而不如達芙妮與父母來得親暱,來得更有共同話題的一個異類。

但阿斯託利亞從未就這一點說過什麼,哪怕達芙妮才花了十分鐘盡情地挖苦諷刺一個從服裝店櫥窗外走過的女孩。那個女孩身上穿的是麻瓜們的衣服,頭髮亂蓬蓬的,戴著一副眼鏡,還有個大個子陪在她身邊,媽媽說那是海格,霍格沃茨的鑰匙管理員和獵場看守。

“霍格沃茨要是再多一點這種玷汙巫師純粹性的學生,我覺得我根本都沒有必要去那兒上學了,克拉莉斯奶奶說過,其實德姆斯特朗也非常不錯,最重要的是,他們絕對不會允許……”

阿斯託利亞覺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極限。

“媽媽,我可以去對面的福洛林·福斯科冰激凌店裡逛逛嗎?”

她儘量用自己最柔和,最禮貌的聲音問道,絲毫不想讓媽媽瞧出自己對達芙妮的不滿——自從達芙妮回來以後,她在父母眼中的重要性永遠排在第二。他們幾乎把全部的關注都傾注在這個一出生就被迫與自己分離的孩子身上,想要儘可能地把最初六年的虧欠全都補償回來。

“別走遠了,甜心。”瑪格麗特,也就是阿斯託利亞的母親,漫不經心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往她手裡塞了幾個銀西可,“一會就回來,知道嗎?”

“知道,媽媽。”

攥著那幾個銀西可,阿斯託利亞漫無目的地在對角巷裡閒逛了半個多小時,偶爾停下來,逗弄逗弄寵物店外,棲息在枝條上的貓頭鷹。在其中一家店裡,她瞧見一個陰沉著臉,長著巨大的鷹鉤鼻,頭髮油膩膩的男人。他舉著一個巨大的貓頭鷹籠子,裡面蹲伏著一隻渾身雪白,睡得正香的雪梟,而店員正忙著給他找零錢。

像他那樣的巫師——阿斯託利亞發覺自己正好奇地心想著——多半是不會給自己買一隻雪白的貓頭鷹的。今天有許多剛入學的巫師都來對角巷採購上學要用的東西,他獨自一人站在這,身旁沒有孩子,應該是買來送給哪個新生,作為一個驚喜的。

這麼一想,不知道怎麼地,阿斯託利亞心裡突然生出了對那個不知名的,將要收到禮物的巫師的羨慕—— 儘管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一開口,父母肯定會同意為她購買一隻漂亮的貓頭鷹,哪怕她還沒到要去霍格沃茨的年紀。

但這就是問題所在,開口。

阿斯託利亞恰恰便是一個不會開口的人。

走過了咿啦貓頭鷹商店,就是摩金夫人長袍專賣店,阿斯託利亞原本對這種服裝店一點興趣都沒有,要不是她姐姐不久以前才尖酸刻薄地評論過的那個亂蓬蓬腦袋從她眼角一掠而過,她也不會停下腳步。

就是在那時,她瞧見了德拉科·馬爾福,還有harriet·potter。

嚴格來說,她那時候只看見了harriet·potter的後腦勺——等她真正有機會,近距離地看清楚對方的臉時,已經是三年後的事情了。那時,她已經以德拉科女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旁,臉上維持著平靜的神色,手卻忍不住越摟越緊——大概是心虛吧,她心想,又不禁嘲笑自己懦弱與優柔寡斷,明明想幫助德拉科扮演好女朋友的角色,卻仍舊忍不住在他真正心愛的女孩面前畏手畏腳,似一隻被暴露在鎂光燈下的無助小獸,只想逃回屬於自己的安全陰影中。

那一刻,她忍不住抬起頭向德拉科望去,當他充滿蔑視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掠過——不可避免地也擦過harriet·potter的臉時,她在他眼裡看見了短短閃過一秒的火光。

就像是最漆黑的深夜裡,從天際劃過的帶火流星,轉瞬即逝,卻仍然照亮了一瞬整個世界。

她第一次瞧見那火光,就是在摩金夫人長袍專賣店外,德拉科·馬爾福笑著向harriet·potter伸出手去的時候。

達芙妮喜歡寫信,因此阿斯託利亞連帶著,也聽說了不少德拉科·馬爾福與harriet·potter之間的事情。

她的姐姐根本不相信一個斯萊特林會喜歡一個格蘭芬多,因此信裡大多數是譏諷的,尤其是德拉科·馬爾福在第一堂魁地奇教學課上把harriet·potter救下來的那件事,被達芙妮花了好幾頁紙渲染,言辭裡盡是對大難不死的女孩的嘲笑,但阿斯託利亞卻由此留上了心。

那個時候,愛情於她,只不過是詩歌與童謠中歌頌男巫女巫之間的感情的晦澀字句,只不過是母親在餐桌上偶然伸出並與父親相握的手,只不過是那些在家譜裡留下成雙成對記錄的名字,還沒有具體到一個小小的眼神,一個不經意的笑容,一次難忘的悸動。阿斯託利亞只是覺得,德拉科·馬爾福對harriet·potter的態度,全然不像是一般斯萊特林對格蘭芬多會有的態度,因此,當達芙妮滿臉憤懣地回到家,抱怨起了鄧布利多的不公,又談起了那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斯萊特林學生”,破口大罵他是學院的叛徒時,阿斯託利亞敏銳地察覺到,會奮不顧身地幫助harriet·potter,那個韋斯萊家的姑娘,以及那個格蘭芬多麻瓜巫師的斯萊特林,只有德拉科·馬爾福一個。

而在那個暑假,格林格拉斯家與馬爾福家的關係也改變了。

破天荒地,納西莎·馬爾福在暑假剛開始不久,就派貓頭鷹送了信件過來,邀請格林格拉斯一家前去馬爾福家作客——不只是她們家,還有其他的純血家族,尤其是那些上一次神秘人得勢時,立場是偏純血統巫師而非魔法部的家族,都收到了邀請。阿斯託利亞偶然有一次聽到她的父母在房間中低聲討論,不清楚馬爾福家為何突然開始拉攏純血統家族。然而,雖然心有疑惑,但每次納西莎·馬爾福邀請,格林格拉斯家都必然應約。

“搞好關系總沒錯的,”她偶然偷聽的那一次,從門縫中傳來的,父親低沉的聲音如是說道,“說不定以後,還能促成達芙妮與德拉科之間的好事——純血家族幾乎都已經不剩什麼人了,選擇也越來越少了。達芙妮是萬萬不會嫁給非純血巫師的,這點你我都清楚。”

“是的,”母親嘆了一口氣,“阿斯託利亞倒是不需要我們操心,搞不好連韋斯萊家都願意下嫁。”

後面的話,阿斯託利亞沒有繼續聽下去了。

不過有一點,她很確定,那就是德拉科·馬爾福是必然不會喜歡上達芙妮的。

這個看法並不是空穴來風,每次格林格拉斯家拜訪馬爾福家,德拉科·馬爾福的不耐煩是顯而易見的,匆匆地出來向他們打個招呼,轉眼間便消失在會客廳門口——阿斯託利亞沒在乎過他去哪,不過她也不耐煩這種冗長又無趣的會面,大人們談論的盡是一些她下輩子都不會感興趣的話題,她經常是禮貌性地坐一會,接著便藉著想要欣賞馬爾福莊園的園林風光,還有散養在園內的那幾隻孔雀的理由,也從那空氣都彷彿能因無聊而凝結成塊的會客廳中逃出。

第三次拜訪的時候,她在後花園裡撞見了德拉科·馬爾福。

她看見了他,匆匆忙忙像急著要趕往某處的德拉科·馬爾福卻沒注意到她。好奇心起,阿斯託利亞便跟在身後,遠遠看他走進了飼養貓頭鷹的穀倉,她湊上去,墊腳從窗戶內看去,發現德拉科·馬爾福正焦灼不安地在他家所養的那幾隻貓頭鷹面前走來走去,如同審訊犯人般地惡狠狠地瞧著其中一隻。

“你確定你真的把信交給了對的收信人嗎?”他壓低了嗓子問道,穀倉外午後斜陽金燦燦地照入,正映著他鼻尖上的汗珠,把從鬢邊垂下的金色碎髮染得如白金般耀目,“你真的確定?”

貓頭鷹發出了委屈兼不滿的一聲鳴叫。

“那為什麼她一直沒給我回信?”

貓頭鷹不耐煩地砸了咂嘴,像是在說“我怎麼知道?”

“一定是你送錯了房子,我就知道,巫師的通訊系統在麻瓜世界一點都不管用!”

阿斯託利亞在窗外禁不住笑出了聲,自貓頭鷹郵遞系統被建立了以後的這麼多年以來,德拉科·馬爾福大約是懷疑其效能及準確性的第一人了。

“誰?”

德拉科·馬爾福警惕地轉過身來,阿斯託利亞沒來得及躲開他的視線,只好悻悻地走到了穀倉門口。

“你是達芙妮的妹妹?”看了她兩眼,德拉科·馬爾福總算記起了她是誰,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語氣也一下子變嚴厲了,色厲內荏的模樣一看就是心虛作祟,“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不是客人應該來的地方。”

阿斯託利亞有心要捉弄他,她大概猜得出來德拉科·馬爾福是給誰寫信又收不到迴音,才會氣急敗壞到質問貓頭鷹的地步。

“我知道你就是那個不願意透露姓名——”

一抬眼,阿斯託利亞瞧見了他那雙局促不安的眼睛,話到嘴邊又被她吞了幾個字回去,她不禁對自己一時起的戲耍心眼有些愧疚——一個會幫助格蘭芬多又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斯萊特林,想來也是不願意自己跟大難不死的女孩偷偷通訊這件事,被人當場揭穿的。

“別亂說!”德拉科·馬爾福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更白了,嘴唇顫抖著,邁出了一步又收了回來,似乎恨不得衝上來捂緊她的嘴,無疑在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不會說出去的。”阿斯託利亞放柔了聲音,安撫著驚慌失措的德拉科, “這是我與你的秘密。”

她眨了眨眼,轉身便出去了。

與其以梅林起誓,花費大量口舌讓他相信自己是個保守秘密的高手,阿斯託利亞覺得倒不如用實際行動證明。

然而,她沒想到,這個秘密很快就被hermes·granger戳破,令德拉科轉瞬間成了斯萊特林眼中面目可憎的“親格蘭芬多派”。不過,納西莎·馬爾福在暑假時拉攏純血家族的努力在此時起效了,礙著父輩們的交情,大部分斯萊特林在他面前還不會說什麼含沙射影的話,頂多只是拿一張冷臉瞧他。但背後都對這件事議論紛紛,就連女孩子們也不例外。阿斯託利亞去還達芙妮的課本時,就聽見她與潘西·帕金森提起這件事,“我真不知道他看上potter什麼了,”潘西·帕金森抱著枕頭,看著很是憂鬱,“那女孩又醜又乾癟,除了腦袋上有個了不起的傷疤,哪兒都不如別人。”

“也許不是看上potter了,”達芙妮安慰她,儘管她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只是好奇那些格蘭芬多在幹什麼,無意中參與了而已。他之前不是在球場上讓那個韋斯萊家的女孩吃鼻涕蟲了嗎?就這一點看,他也沒多親格蘭芬多。他可是一個馬爾福,跟我們格林格拉斯一樣,不可能有親格蘭芬多的傾向。”

“是那個韋斯萊家的女孩想讓他吃鼻涕蟲,結果魔咒反射了,”潘西·帕金森糾正了一句,“不過,你說得對,他可是馬爾福呢,怎麼會跟格蘭芬多親近呢?”

阿斯託利亞放下課本,默默地從房間裡退了出去,兩個聊得熱火朝天的女孩從頭到尾都沒發現她出現過。

會親近格蘭芬多,大約是跟姓什麼沒關係的,只跟是什麼樣的人有關吧。回到自己床上,阿斯託利亞心想,同寢室的幾個女孩正在玩高布石,發出了輕微的嬉笑聲,她們也邀請過阿斯託利亞一起玩,但是被拒絕了幾次以後也識趣了。

就跟在家時一樣,即便來了霍格沃茨,阿斯託利亞仍然覺得自己是個異類。

如果分院帽能把她放在赫奇帕奇就好了,翻了個身,阿斯託利亞飄忽不定地任由自己的思維發散,如同窗外那只小烏賊,漫無目的地四處遨遊。異類在那個學院,多少應該會有個伴。

不對,霍格沃茨裡並不只有她一個異類。阿斯託利亞突然記了起來。那個格蘭芬多的男孩,gin,魔藥課上因為沒座位而不得不坐她旁邊的,不也是一個嗎?

同類總是更好辨認同類。gin大約也認出了她。只是他看起來是個性格比自己加陰沉內斂的,與其他韋斯萊家的孩子截然不同,即便他們兩個都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他也只是偶爾抬頭望一望自己,從不對自己說任何話。

從偷聽來的格蘭芬多學生的閒談中,阿斯託利亞漸漸瞭解到不少與gin有關的事情,知道他所有的東西都不得不沿用自家兄弟的二手貨,知道他是因為得了散花痘,才沒能與他的雙胞胎妹妹同時入學,不得不推遲一年——阿斯託利亞不禁因此對他生出了幾分同情,要是他能跟自己的妹妹一塊入學,現在也應該是harriet·potter那個牢不可破的小團體中的一員了吧,那樣的話,gin大概也不會是這麼一副陰鬱寡言的模樣。阿斯託利亞總覺得他要是振作起來,再換個髮型,應該會很受女孩子歡迎——也不至於像如今這樣,像個不合群的格蘭芬多幽靈。

或許是為著這個原因,或許是為著達芙妮的那句“跟我們格林格拉斯一樣,不可能有親格蘭芬多的傾向”,下次上黑魔法防禦術課的時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阿斯託利亞坐在了gin旁邊——沒人喜歡聽吉德羅·洛哈特教授誇誇其談,加上有了上次他試圖展示他是如何收服雪人的魔咒,結果只讓他的魔杖冒出了一股臭雞蛋氣味的黑霧教訓後,大家寧願擠成一團,也要坐得離他遠遠的。這種情況下,一個格蘭芬多和一個斯萊特林坐在一塊,倒也不顯眼。

如果不是因為看到gin拿出了那個黑色封皮的日記本,阿斯託利亞即便一整個學期都坐在他身旁,估計也不會主動跟他說上一句話,“開口”向來都不是她的強項,選擇坐在一個格蘭芬多身邊,只是她對自己“格林格拉斯”這個姓氏所代表的意義發起的一點小小挑戰罷了。

但眼角瞥到數次gin遮遮掩掩地在黑皮日記本上寫字,墨水被書頁吸收又顯出新的字跡,阿斯託利亞終究忍不住了,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魔法,而且,以她生長在一個斯萊特林家庭的薰陶來看,這本日記本附著的,很有可能是黑魔法。

“這是什麼?”趁著吉德羅·洛哈特教授在教室另一頭跳來跳去,企圖重現他是如何與狼人格鬥的現場情形,顧不上注意底下坐著的學生是否昏昏欲睡,還是竊竊私語的時候,阿斯託利亞小聲地問了一句。

“沒什麼!”

gin被嚇了一跳,迅速將日記本塞進了書包裡。阿斯託利亞有些無奈——她也不想每次主動跟男性開口就是把他們嚇著——但看gin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樣,她也沒再說什麼。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韋斯萊家的孩子手上會有疑似黑魔法產物的東西,可是,這也與她無關,不是嗎?

也不見得一個異類,就一定要管另一個異類的事。

學校裡的生活就這麼平靜地過去了,阿斯託利亞每天按時上課,下課,吃飯,做作業,與同學們保持著既不冷也不熱的關係——不會親密到形影不離,永遠嘰嘰喳喳有說不完的話,卻也不至於被排斥在外,一個人獨來獨往,惹人注意。

她覺得這樣挺好。直到萬聖節那天。

她早就從達芙妮的信件中聽說了去年萬聖節的巨怪驚魂,因此很高興今年能安安穩穩地吃完一頓豐盛的萬聖節宴席。她注意到harriet·potter, rona·weasley,hermes·granger,還有gin都不在格蘭芬多長桌上,便記起似乎聽寢室裡的女孩們說過,harriet·potter不自量力地邀請了塞德裡克·迪戈裡,那個學校里長得最帥的男孩與她一同去一個什麼晚宴——雖然在阿斯託利亞看來這遠遠稱不上是自不量力,但大約是沒能成功,因此轉而將gin帶去了吧。她心不在焉地思索了這件事幾秒,意外地倒挺為gin開心的。

希望這件事能是一個他加入格蘭芬多鐵三角小聯盟的契機,阿斯託利亞小口地咬著牧羊人派,心想,這樣的話,gin應該不會再看起來那麼孤單了吧?

變故發生在回宿舍的路上。

連線著地下教室與一樓大廳的樓梯又轉向了,斯萊特林的學生不得不轉而走三樓的長廊,從學校另一邊的樓梯回去學院的公共寢室。還沒走到樓梯盡頭,達芙妮就聽見前面的斯萊特林學生大聲地抱怨了起來,“見鬼了!”“哪來的水?”“該死的,我袍子都溼透了。”她身旁的達芙妮聞言皺起了眉頭,“別跟我說又有一隻巨怪闖進了學校。”她嘟囔道。

“也許只是廁所漏水了。”阿斯託利亞心平氣和地建議道。

達芙妮好似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只是拉著她的手往前擠去——想必是為了取得今晚寢室夜話八卦時的第一手資料。阿斯託利亞被她扯著,跌跌撞撞地穿過一群高年級的學生,這才站到了前排,阿斯託利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德拉科那顯眼的金色腦袋,他周圍的斯萊特林學生都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似乎想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麼做。阿斯託利亞的目光順著德拉科凝視的方向望去,便瞧見了走廊中央被眾多學生包圍著的,面無血色的harriet·potter,rona·weasley,還有hermes·granger。他們身後的那堵牆上掛著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上面還寫了兩行字:

“密室被開啟了

與繼承人為敵者,警惕!”

奇怪的是,看見這兩行字的那一瞬間,與其說感到困惑或不安,阿斯託利亞腦子裡冒出的首個想法是: gin去了哪?

下一秒,她就在人群裡找到了他——比起那兩行似乎是用血寫成的詭異字句,此刻gin的神情更讓她感到恐懼——他注視著harriet·potter,臉上露出了近乎幸災樂禍的笑容,就像他樂於看到大難不死的女孩當眾出醜,在眾人面前驚慌失措的模樣一般。

還沒等她細想gin神情的含義,阿斯託利亞就聽見德拉科的叫嚷在耳邊響起。

“密室的繼承者,potter!感謝你終於願意帶頭清理泥巴種了。警惕!說的就是你,hermes·granger!”

德拉科的這句話一出,阿斯託利亞注意到,在場所有的斯萊特林學生,都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交頭接耳間,雖說並不是每個人臉上都如同潘西那般現出了掩蓋不住的喜色,但也絕不是驚恐或不滿的表情。就好像德拉科此刻惡毒地將自己的同學指責為一場疑似虐殺的兇手,用極具侮辱性的詞彙稱呼另一名同學,並且向對方發出威脅的行為,反而值得稱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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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託利亞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又譏諷,又悲哀。達芙妮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了手,她的注意力完全轉移到了費爾奇的貓身上,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往上看,同時還跟潘西和另一個女生竊竊私語,對珀西·韋斯萊的驅趕充耳不聞。阿斯託利亞悄悄從人群中退了出來,轉身往另一條走廊上走去。

沾了水,溼噠噠的鞋子在空蕩蕩的走廊上發出啪嘰啪嘰的聲音,阿斯託利亞沒有在意,她想的都是適才德拉科喊出那句話時的情形。她不相信他是真心的,她只是想不通,德拉科有勇氣與格蘭芬多的學生一塊齊心協力挫敗一場針對魔法石的陰謀,為什麼會沒有勇氣對抗學院與學院之間的偏見呢?轉念一想,她又意識到,或許德拉科是有勇氣的,他只是還未發現,或者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確擁有——畢竟,當一個異類並不是那麼好受的,阿斯託利亞自己就深有體會。

“誰在那!”

一聲厲喝,嚇了阿斯託利亞一大跳,她想藏起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gin大踏步地從走廊盡頭拐了出來,她瞥見他一邊走,一邊急匆匆地把什麼塞進書包裡,看上去像是那本黑色封皮的日記本,但阿斯託利亞識趣地裝作自己什麼也沒注意到。

“你在這裡做什麼?”認出了眼前的女孩是誰,gin 立刻皺起了眉頭,神色陰鷙,阿斯託利亞馬上就明白過來,他是在懷疑自己跟蹤他。

“我想跟著harriet·potter,看看她從教師辦公室出來以後會去哪。”阿斯託利亞敏銳地察覺到此刻只有這個謊言才能將gin哄騙過去,讓對方放下戒備,“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這一切是不是真的是她搞的鬼——畢竟,她甚至都不是斯萊特林學院的,怎麼會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裔呢?”

“你沒聽見德拉科·馬爾福的話嗎?”gin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但阿斯託利亞還是在他眼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得意,“他都說了,harriet·potter就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斯萊特林的學生自己都承認了,還有什麼可懷疑的?更何況,費爾奇的貓還被她弄成那樣一副慘狀——”

阿斯託利亞注意到,當他提起費爾奇的貓時,用的是現在時。

“也許你說得對,那這樣的話,我就沒什麼必要這麼做了,該回宿舍了。”禮貌地笑了笑,不打算讓話題繼續深入的阿斯託利亞繞開了他,離開了走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晚的緣故,下一次與gin一起上魔藥課的時候,他破天荒地主動向阿斯託利亞搭話了——儘管阿斯託利亞認為他的目的僅僅是想要打聽出來自己那天晚上是不是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比如一本被匆忙塞進書包的黑色日記本,卻也沒有因此拒絕跟gin說話。至少gin會說起一些斯萊特林的女孩子們絕對不會談起的話題,而且時不時地,就會談到一些與harriet·potter相關的事情。

對這個永遠都是話題中心的女孩,阿斯託利亞既沒有惡感,卻也沒有好感,只是對harriet·potter充滿了好奇,想知道她是如何打敗了神秘人,想知道大難不死的女孩日常生活中都會有什麼經歷,想知道她如何讓德拉科這種不折不扣的斯萊特林甘願成為格蘭芬多的同伴,想知道——

她是不是也對德拉科懷抱著,他對她所懷抱著的,那隱秘又熾烈的感情。

“所以……開學那天,她是真的坐著一輛會飛的汽車來的嗎?”

終於有一次,在黑魔法防禦術課上——當洛哈特教授又一次誇誇其談他是如何將一整個村莊從詛咒中拯救出來時,阿斯託利亞終於忍不住發問了。開學那天晚上斯萊特林學院裡的每個學生都在討論這件事,但是大部分學生都對此不屑一顧,認為是雙胞胎的誇大其詞,即便第二天韋斯萊太太寄來了那封吼叫信,也無濟於事。“既然他們是開車來的,”達芙妮當時就挑起了眉毛,冷哼了一聲,“那現在車在哪?總不見得是自己飛回了韋斯萊家?要我說,他們就是起晚了,沒趕上火車,不得不騎著掃帚來霍格沃茨,又覺得這麼做說出去太丟臉了,才編出了這麼一套謊言。”

“但是gin·weasley趕上了火車,”阿斯託利亞指出了這個理論中的明顯漏洞,“還有他的哥哥珀西·韋斯萊。”

“又不一定所有人都起晚了。”達芙妮翻了個白眼,“說不定他們兩個運氣好呢。”

阿斯託利亞可不這麼想,但她確實也覺得兩個四年級的學生開著一輛會飛的汽車,載著兩個二年級的學生穿越大半個英國來到霍格沃茨——還一頭撞在了打人柳上,確實有那麼一點不可思議。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自己當初的想法有多麼單純,比起其他harriet·potter在校期間發生的諸多驚心動魄的歷險來說,開著一輛飛車來霍格沃茨上學這件事,充其量也就是在個人自傳裡混個腳註的程度罷了。

“是真的,”gin冷冷地回了一句,似乎是想要竭力淡化這個事實的轟動程度。

“因為沒趕上特快列車?”

“誰知道呢。也許是故意的也說不定。”gin垂下了雙眼,避開了阿斯託利亞的視線,但她還是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惡毒,“畢竟,這麼一來,不僅能擺脫被迫跟無趣沉悶的弟弟率尷尬地坐在一塊的命運,還能為自己的履歷再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是個不錯的計劃。”

“你覺得他們開著飛車來學校是為了躲開你?”阿斯託利亞驚訝地反問道,她做夢也想不到gin居然會這麼考慮。

“當我來到九又四分之三站臺的時候,我抬頭看了一眼大鐘,當時是10點58分,他們四個人有足夠的時間穿過隔牆。”gin的語氣彷彿是在自己仇人葬禮上讀悼詞一般,“我想不出任何其他的理由會讓他們四個人故意誤車。”

阿斯託利亞也想不出來。

因此,那句“我認為不是這樣的”在唇邊打了好幾個轉,終究還是咽下去了。

她仍然沒能打聽出來,她真正好奇的那一件事。

真相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撲朔迷離。

一年級的暑假,阿斯託利亞再次跟隨著父母拜訪了馬爾福莊園。

沒有氣急敗壞地質疑貓頭鷹郵寄系統,也沒有那被隱藏在惱羞成怒下的牽掛與思念,被阿斯託利亞找到的德拉科獨自一個人坐在後院中,鳥籠型的木亭恍若牢欄般將他包裹在內,攀巖其上的藤蔓遮掩了他落寂的側影,阿斯託利亞在不遠處站了許久,他都未曾發現她的存在。

從什麼時候起,德拉科也成了一個異類呢?

第二次拜訪的時候,她偷偷摸摸觀察對方的事情就被德拉科發現了,“我的父母也派你來監視我嗎?”他神色疲憊地反問道。阿斯託利亞注意到了那個“也”字,但她並沒有就此多問。

“我只是好奇而已。”她如實回答。

“好奇什麼?”

“好奇你與harriet·potter之間發生了什麼,能讓你如此哀傷。”

德拉科的臉色變了,“永遠別在這間屋子裡提到她的名字。”他低吼道,卻並沒有反駁阿斯託利亞的猜測。他怒氣衝衝地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坐在花園裡,思索著什麼事會讓原本對德拉科寵溺不已的馬爾福夫婦,偏執到了會找人來監視自己的兒子的地步。

不過,她確實遵守了諾言,此後再去拜訪,她便只是溜去逗弄白孔雀,給莊園裡的松鼠送堅果,以及好言勸解兩隻在池塘裡打得難捨難分的天鵝們和好。但有一次,就在她笨拙地給天鵝翅膀抹魔法藥膏,嚇唬對方被啄禿的羽毛不會再長出來的時候,德拉科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她身旁,嚇了她一跳。

“你從來沒有把我和harr——我是說,potter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是不是?”

阿斯託利亞搖了搖頭。

“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是怎麼知道我就是那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斯萊特林?達芙妮不可能猜得出來,否則她會把這件事在整個學院裡宣揚。”

“你看著她的時候,眼裡有火光。”阿斯託利亞直白地把自己的判斷說了出來。

“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唯一一個會主動親近格蘭芬多的斯萊特林,”阿斯託利亞聳了聳肩,“我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厲聲打斷阿斯託利亞的話,德拉科漲紅了臉,大幅度地揮舞著雙手,彷彿這樣就能否認他的感情。阿斯託利亞將他的神色變化瞧在眼裡,心裡不由得湧起了對他的同情,同樣身為斯萊特林,阿斯託利亞很清楚假如她喜歡上一個格蘭芬多——即便對方是個純血巫師——她的父母會有怎樣的反應。儘管一年以前他們說過自己興許願意嫁給韋斯萊這樣的玩笑話,但阿斯託利亞心裡明白,倘若她真的想要這麼做,她的父母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她心思恍惚了剎那,回過神來的時候,德拉科正扭扭捏捏地把一個禮物盒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來。

“封口費?”阿斯託利亞揚起了眉毛。

“不是!”德拉科心虛地嚷嚷道,隨即又猶豫了一下,“你需要嗎?”他試探地問道。

“當然需要,我想要一輛由兩頭獨角獸拉著的馬車,還有女王用來加冕的那頂皇冠,我要戴著它,駕著馬車,去巡視我的小小王國。”她一本正經地說道,德拉科也反應過來這是個玩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這是給harriet·potter準備的吧?”阿斯託利亞指了指他手上的禮物盒,把話題繞了回來。從那精美的白天鵝絨裹料來看,她猜想裡面裝著的東西一定價值不菲,“你想讓我幫你參考參考?”

“不,我想讓你幫我寄出去,”德拉科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出這句話,彷彿這麼做要消耗極大的勇氣,“我知道她一定會喜歡的。”

“我沒有屬於自己的貓頭鷹,”阿斯託利亞說,“但我可以趁家裡人帶我去對角巷的時候用郵局服務給她寄過去——”說到這裡,她才醒悟過來,明天媽媽要帶她和達芙妮去對角巷買衣服,想必德拉科 是從大人們的談話中得知了這一點,才打算請她幫忙。

“這樣更好,”德拉科說,“我不想讓任何人發現這是我為她準備的生日禮物。”

“但她會知道這是你送的,對嗎?”

“……是的。”

過了很久,德拉科才回答這個問題。他們並排坐在馬爾福莊園後花園的長椅上,阿斯託利亞輕聲哼著歌,繼續笨拙地撫慰那只吃了敗仗的白天鵝,把頭貼在它覆著柔軟細密絨毛的脖頸上,手指梳理著凌亂的羽毛。德拉科手握著那禮物盒,遙望著遠方,一言不發。阿斯託利亞猜想他或許是在想象harriet·potter收到禮物時的表情。

暮色從大地升起,遠遠地,傳來了父母呼喚阿斯託利亞離去的聲音,他們沒有刻意為晚餐盛裝出席,因此不便留下來參加晚宴。阿斯託利亞親了親天鵝受傷的地方,溫柔地將它放在草地上。

“你仍然可以為她慶祝生日的,你知道嗎?”她說道,與德拉科那雙黯淡得幾近黑色的眼睛對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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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話,疲憊的神色卻表明了他的態度——“這怎麼可能?”

“你可以偷偷在一個沒有任何人會發現你的角落,為她點燃蠟燭,想象著她已經許下了她的願望,收到了數不清的禮物,度過了人生中難忘而美好的一天,假裝自己是與她一同慶祝的。”她說道,“至少,這樣就意味這一天對你來說並不僅僅是尋常的一天,它對你來說是有意義的,而你努力實現了這意義——就目前而言,我覺得就足夠了,不是嗎?”

他沒有回答,阿斯託利亞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了身。

“再見,德拉科。”

但那之後的整個剩餘的夏天,她都再也沒在馬爾福莊園的後花園裡見到德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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