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坐下,老溫氏身邊的丫頭平君便前來,給楚雁回行了禮後,不待她問起,便道:“小姐,老夫人在家廟裡誦經,奴婢這就去叫她回來。”
“等等,”小丫頭說著就要走,楚雁回喚住她,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小丫頭自然不敢說出反對的話來,領著楚雁回便往院子外面走去,繞過院子到了後面,行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一個紅牆黑瓦的建築,便是所謂的家廟了。
推門進去依舊是一個小院子,空氣中彌散著濃烈的香燭味道。放眼望去,正對著院門的一間敞開的屋子裡,供奉著一尊金身觀音像,老溫氏此時正跪在蒲團上,嘴裡絮叨著一些聽不明的文字。
“小姐你稍候,奴婢前去稟告老夫人一聲。”生怕楚雁回不答應似的,小丫頭說完便匆匆的去了屋子裡。
只見她在老溫氏的耳邊耳語了兩句,沒一會便聽到老溫氏高亢的聲音傳來,“她來做什麼?”
楚雁回嘴角抽了抽,看來幾個月的燒香拜佛,並未能讓老溫氏對她的厭惡有所改觀啊。往前走了幾步,不待老溫氏做出下一步的反應,她淡然開口道:“祖母,孫女給你送些東西來。”
老溫氏乍然聽到楚雁回的聲音,一下子的從地上站起來,其身形之靈活,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個五十多歲的人,轉身面向楚雁回,她的眼底飛快的劃過一抹厭惡,“楚雁回,將你的東西帶回去,老身不需要。”
楚雁回沒有錯過她眼底的那抹色彩,輕聲一笑,走到老溫氏的面前,輕輕的撣了撣她肩膀上灰白的香灰,“祖母,我還以為這些日子香火的洗滌讓你浮躁的心給靜了下來,更從每日所念的那些經文中悟出了許多常人不明白的道理,哪曾想你依舊如故,我該說你什麼好呢?枉你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卻還是讓人這般討厭!”
老溫氏發現楚雁回明明笑著,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有些瘮人,讓她心裡一顫一顫的。她從來都不知道這樣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竟然會讓她感到害怕。
“祖母,做人要識趣。”楚雁回的身高比老溫氏要高上好長一截,此時看著她,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不過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老溫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顯然被楚雁回氣得不輕。
“因為你眼瞎心瞎!”楚雁回漸漸收起臉上的笑意,對老溫氏身邊的丫頭平君一個示意,她便識趣的退了出去。“枉你活了五十多歲,你除了識人不清外,更是不懂得做人,以至於落得今日這般眾叛親離的地步,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待見你。想到你今日的遭遇,我只想送你兩個字——活該!”
“你……”
老溫氏剛才是不想說話,現在卻是被楚雁回直白的話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楚雁回的話雖然不好聽,卻讓她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
回想她這一生,可不就是識人不清,不懂得如何做人嗎?
“老身再怎麼樣,還用不著你一個小輩來說教!”只是在楚雁回這個讓她感到厭惡的人面前,她溫碧鳶如何會承認不會做人呢?
“祖母你不想聽,我卻很想說呢。”楚雁回言笑晏晏的繼續道:“我娘又懷孕了,你應該還不知道吧?說不定她這一胎會為咱們楚家添個男丁呢,只不過祖母你呆在這裡怕是沒機會看到了。”
她說著走到觀音像前,伸手在佛龕上摸了下,而後放到眼前瞅了瞅,還比較乾淨,想來像老溫氏這種人,心底感到自己的罪孽深重,越發會注重這些形式上的東西。
老溫氏隨著楚雁回的移動變幻著身形,始終正面面向著她,眼中明明寫著對她的恨意,卻是不敢發作。
楚雁回的事蹟,她聽得太多了,根本就與傳言一樣,是個心狠手辣的女子,他們楚家有她這樣一個後代,簡直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對了,前些日子我娘——那個從來都不受你待見的媳婦,居然提出想來接你回去的,只是最後被爹爹給阻止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老溫氏的眸色閃了閃,眼底明顯有著震驚和慍怒。
不用想,她定然是因為沒想到阮氏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而震驚,又因為楚荊南會阻止而惱怒。
“因為我爹擔心你死性不改再次傷害我娘。”
楚雁回也不是真的想老溫氏回答她的話,自說自話的道:“當時我還為爹爹這樣的做法有些不滿,畢竟你是他的親孃我的親祖母嘛,咱們哪裡能這樣對你呢?可是就在剛才你喊出那句話後,我覺得我爹才是最瞭解你的那個人,也讓我相信,就算你回到定北侯府,依舊改不了你萬惡的本性!所以祖母,這裡將會是你最後的歸屬。”
老溫氏氣得心潮起伏,咬牙切齒的道:“楚雁回,菩薩面前,你這般同老身說話,就不怕遭到報應嗎?”
楚雁回勾唇一笑,然而那笑卻是不達眼底,“祖母,你這一生做了多少喪天害理的事,你的心裡最是清楚了,要報應也應該是你先遭到報應!如今你還好好的站在這裡,我怕什麼呢?”
“夠了,楚雁回!”老溫氏一聲厲喝,“如果你是來這裡羞辱老身的,你是目的達到了,請回吧!”
“祖母,孫女好心好意的給你送東西來,怎麼就被你想得如此不堪呢?祖母你太傷我心了。”楚雁回做出一副很受傷的表情,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少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你楚雁回是什麼樣的人,老身清楚得很,不過老身已然想透,並不想和你計較太多,請你快些離開這裡吧,老身不想看見你。”
“呵。”楚雁回被老溫氏堅決的態度逗笑了,“祖母,你如果不想看見我,想我快些離開也行,那就請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當初你離開定北侯府的時候,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曾經有什麼人威脅你?”
老溫氏沒想到她來的目的居然是這個,目光一縮,輕輕的嘆了口氣,放軟語氣道:“楚雁回,你已經害得老身的弟弟被罷黜,弟媳被拔了舌頭,何以還要知道這些呢?都這麼多年過去,就算查出什麼,又有什麼意思?老身求求你,快回去吧。”
“想不到祖母在這鳥不拉屎的鄉下,訊息竟也極為靈通呢,定然是我那姑姑告訴你的吧?”楚雁回沖了一句才道:“在祖母你的眼中,事情過去那麼多年追查下去沒什麼意思,可是我與孃親險些因為你們的設計死在外面,我娘不和你們計較,我楚雁回卻是不想做個糊塗人。今兒你說了我便離開,不說我就在這裡跟你槓上了。”
老溫氏見楚雁回無賴耍潑,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態勢,頓時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當年的事是老身逼著老身那弟弟做的,跟旁人沒有任何干係,你要是想要報復,便報復老身吧。”
“呵。”楚雁回不屑笑道:“祖母,你都這般下場了,報復你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何況你們並不是最終的主謀,我說得對不對?”
稍頓,逼視著老溫氏的眼睛道:“說吧,那人是不是……”
她放低聲音,以唇形吐出了兩個字來。
老溫氏顯然讀懂了那兩個字,眼中一閃即逝的驚恐被楚雁回清晰的捕捉到,心裡已然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然而就在老溫氏張口要說什麼的時候,突然一道流光一閃,直直的射向老溫氏的後背,動作快得楚雁回想要阻止都不行。
老溫氏驚恐的瞪著一雙眼睛,連悶哼都來不及便面朝下轟然倒地,死不瞑目。她的背上,一支做工粗糙的黑色飛鏢有一大半插進她的左後上方靠近心臟的位置。
“來人,來人!”楚雁回伸手探了探老溫氏的鼻息,已然氣息全無,瞬即急切的喚著人往門口掠去。
無命和清影月影相繼進來院子,遠遠便問道:“主母,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殺了老溫氏!”楚雁回說著指了個方向,那是飛鏢射向老溫氏的方向,“無命你速度讓人給我往那個方向追查,遇到形跡可疑的人,給我拿下。若然反抗,殺!”
人在緊急的時候做出的第一反應一定會原路返回,她從老溫氏死到叫來無命等人不過幾息的時間,所以這個時候追去,極有可能能追到那行兇的人。
沒有多問什麼,無命領命,飛快的朝楚雁回所指的方向掠去,在掠自半空的時候,打了個響亮的唿哨,莊子外隱匿在暗中的手下立即從四面八方跳出來有二十來人,飛快的追著他的步伐而去。
楚雁回看著無命消失的地方,眼睛危險的眯起。
雖然老溫氏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話,可是她適才的表情已然告訴了她想知道的事情。果真,事情如她猜測那般,有人大約擔心她娘知道些什麼,便藉助老溫氏和溫宜蘭的手趕走她們母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