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臨生把肩上的揹包往上託了下，點頭：“恩，快遞活人，怎麼樣？”

沈久久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幾秒鐘後突然尖叫一聲，背過身去就開始用手指當梳子狂抓自己的頭髮。

許臨生在身後笑呵呵道：“別抓了，又不是沒見過你衣冠不整頂個雞窩頭的樣子。”

久久低頭看看自己的睡衣，想了想，也是，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自己什麼德行他沒見過啊，愛咋咋地吧。於是就放下手，回身問他：“那個，你怎麼來南京了？”

許臨生盯著她的臉看了兩秒鐘，猶豫道：“恩……眼屎還是要擦一擦的。”

沈久久又是尖叫一聲，迅速轉身開始狂抹揉眼擦臉。

許臨生笑得彎了腰：“怎麼還這麼好騙，逗你的。”

沈久久氣得牙癢癢，惡狠狠道：“有毛病吧你！來這兒就為了埋汰我呀？”

許臨生見她是真有些生氣了，便收了笑：“不是。”

久久沒好氣道：“那你大老遠費這麼大勁兒來幹嘛？！”

“來看你。”

沈久久突然就說不出來話了，只覺得臉上“騰”地一下燒起來，她有些慌亂地眼珠亂轉，就是不敢去看許臨生的臉。

許臨生向來都悶騷得很，從來不會跟她說什麼甜言蜜語，這樣直白的表露還是頭一次，突然得讓沈久久有些失措。

支支吾吾半晌，她才有些小聲道：“恩……有什麼好看的啊……”

許臨生笑問：“臉紅了啊？”

久久果斷否認：“沒有！太陽曬的！”

許臨生也不再逗她，只“呵”一聲輕笑：“好，那你先回宿舍吧，洗漱下穿件衣服，再陪我去找住的地方。”

沈久久忙應了聲，轉頭就往宿舍樓裡跑，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口氣爬上了三樓，沒進宿舍，而是喘著粗氣到了陽臺上，小心翼翼地選著不容易被發現的角度往樓下看。

誰知道，才一伸腦袋，就看見許臨生也正仰著頭往上看呢。

沈久久“嗖”地縮回腦袋蹲下，像是做了壞事兒被抓包的小孩兒。

因為是節假日的大清早，校園裡很安靜，樓下許臨生的聲音聽得格外清楚：“你不回宿舍跑陽臺上站著幹嘛？”

沈久久不應聲，自己小聲嘟囔：“沒聽見沒看見沒聽見沒看見！”

“別裝了，我看見你了。”

沈久久伸手給自己腦袋來了一巴掌，懊悔剛才為什麼不直接回宿舍。她沒敢站起來，就這麼蹲著，一步步地往宿舍裡挪。

恰好室友童蓮起床了到陽臺上曬被子，看見她這怪異地貼地蹲行的樣子，驚訝道：“久久你幹嘛呢？大早上的在陽臺練匍匐前進啊？”

童蓮的聲音又脆又亮，沈久久心裡“咯噔”一下，心想完了！

果然，就聽許臨生在樓下“哈哈哈哈哈哈”笑得真是暢快極了，沈久久覺得他大概隨時都有笑死的可能。

帶著想死的心衝回了宿舍，久久矯健地兩步爬到上鋪就撲倒在床上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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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鐘後枕頭旁的手機震了兩下，許臨生的簡訊發過來：“別挺屍了，快洗漱穿衣服，我從昨天到現在沒吃沒睡，快累死了。”

沈久久“騰”地就爬了起來，兩下蹦下了床，開始飛速地洗漱。

下鋪的楊帆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嘟囔道：“久久你是吃了興奮劑了嗎，一大早地爬上爬下飛簷走壁，床都快塌了。”

洗漱穿戴完畢後，久久又難得一見地對著鏡子很是折騰了一會兒。擦了bb霜，吹了頭髮，在室友的建議下又換了兩套衣服。直到許臨生催促的電話又打過來才算作罷。

本來宿舍四人約好今天一起逛街的，結果久久爽約，被其他三人很是指責了一番。又因為了童蓮的報信，大家都知道了有個帥哥在樓下等久久，便都大度地放了她一馬。

久久下樓的時候，許臨生就坐在正對著宿舍樓的路邊長椅上。有女生從宿舍裡出來，都會轉頭看他一眼。

他倒是目不斜視，一眼看見久久下來了，半眯著眼懶洋洋地說：“您老人家再不出來，我就該在這兒風乾了。”

久久翻個白眼：“少來，禍害遺千年，你命硬著呢！”

許臨生也不跟她抬槓了，提起大揹包：“先找個地兒把行李放下吧。”

沈久久的宿舍就在學校北門不遠，兩人就去了北門的一家賓館。

賓館前臺是個年輕姑娘，長得不錯，一會兒看看許臨生，再一會兒看看沈久久。久久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轉過身裝作打量旁邊的盆景。

那女生給許臨生登記完之後，又問久久：“你的身份證呢？”

久久愣了，沒明白幹嘛。許臨生回道：“我自己住這裡，她不住。”

前臺姑娘明顯愣了一下，這學校放假一男生一女生出來開房，居然不住一起？什麼邏輯？

久久這時候已經明白過來那姑娘的意思了，又窘又急地說：“他是我以前一同學，放假來這裡玩的！”

前臺“哦”了聲，頓時看許臨生的眼神就熱烈了不少。

許臨生也沒說什麼，把行李放下後，下樓來問前臺的姑娘：“這附近哪兒乾淨又好吃啊？”

前臺姑娘忙笑臉如花地向他介紹了一番，熱情地恨不得親自帶著他去。

出了賓館，沈久久陰陽怪氣地說：“我就是這兒的學生，你不問我，非得問人家。看人小姑娘長得好看是吧？”

許臨生點頭：“恩，是長得不錯。”

沈久久頓時心裡那個氣啊，不錯你個頭啊不錯！

“那你怎麼不找她陪你逛街啊？！”

“哦，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啊。”

久久一口氣沒出去，又被憋了一口氣。再不理他，甩頭就往前走。

許臨生也不著急，慢悠悠地在後面跟著。

經過一個肉夾饃攤子的時候，久久的腳步慢了下來，走幾步一回頭。

許臨生淡定地在攤子旁邊站定，轉頭對她喊：“你要夾雞蛋和菜還是夾肉？”

那邊久久弱弱地回：“肉……”

兩人買了肉夾饃，坐在校園裡的長椅上吃。

不一會兒，久久突然笑起來：“你記不記得，一中門口以前有個賣肉夾饃的攤兒，肉夾饃做得特別好吃。食堂裡的芹菜肉餅賣光了的時候，大家都去搶肉夾饃。”

許臨生點頭：“恩，那老闆實在，饃大肉多，一個就飽，不像這種，我得吃兩個。現在那攤子還在嗎？”

“早沒了，高三的時候，咱們學校門口就不準停車擺攤了。”

許臨生唏噓：“可惜了。”

“你還記得高一的時候，我們倆搶一個肉夾饃的事兒嗎？”

“至死難忘。”

那天是久久他們班數學小月考，久久感覺自己考得不大好，心情很糟糕，急需肉夾饃的撫慰。可是因為他們班考試，放學較晚，她去的時候，就剩下最後一個肉夾饃了，許臨生正在那兒掏錢呢。

久久當時就急了，也不管許臨生已經付錢了且把肉夾饃都拿在手上了，低頭就一口就狠狠上去，宣佈了主權：“我的！”

許臨生看著手上被啃了一塊的肉夾饃，當場就傻了。

那時候沈久久還跟他處於冷戰期，學校裡也沒人知道他們從小認識且住一個屋簷下。跟許臨生一起出來買飯的那個男生在旁邊快笑岔氣了。

如今再想起來那時的場景，久久自己也樂得前仰後合差點從長椅上仰翻下去。

許臨生直翻白眼：“你看你從小就是個欺男霸女的惡霸，還總跟人哭訴說我欺負你。”

久久臉一揚，不服氣：“誰說的！我都是光明正大地跟你鬥爭，你都是玩兒陰的害我！”

許臨生一臉無奈：“你自己算算，除了剛到你們家那一陣兒，我跟你對著幹。其他時候，我還有沒有再主動找過你麻煩？是不是都是你來招惹我？”

久久一想，唉喲還真是！好像拎個磚頭尾隨什麼的，都是自己幹的事兒。而許臨生最慣常做的，就是站在一旁一臉鄙夷地冷冷望著她。

於是久久找到了立足點：“我為什麼就攻擊你不攻擊別人啊？還不都是因為你從小就特別欠，天天都是一副鄙視我智商的樣子！”

“恩，我也想不鄙視啊，實在是，找不到點兒……”

久久剛吃完了肉夾饃，一手的油也不擦就直接撲上去掐許臨生：“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許臨生笑著躲開，一隻手攥住了她的兩隻手腕，另一只手掏出紙巾來給她擦手，一邊還搖頭嘆氣：“家門不幸，出了個女瘋子啊。”

沈久久被他捉著手腕，也不好意思再鬧騰，略微低著頭，任他給自己擦乾淨了手。在他又要給自己擦嘴的時候，忙接過來紙巾：“我自己擦。”

沈久久把自己收拾乾淨後，見許臨生正仰頭半眯著眼睛，不知在想寫什麼。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像是鋪了一層柔軟的絨毛。

高中的時候，許臨生一直是清爽的歲短髮。進軍校後剪了板寸，又經歷的一個月的訓練，皮膚微微曬黑了一些。

比起高中時那個俊秀得有些漂亮的少年，如今的許臨生，多了幾分男人的硬朗。

初見的時候，沈久久還有些不適應他現在的樣子。可是這一刻，望著眯著眼睛一臉安然的許臨生，沈久久突然覺得，他好似又變回了17歲那年冬天，一個人大老遠坐車跑到r市找她的，那個揹著單肩包的少年。

在沈久久出神的時候，許臨生突然睜眼轉過頭來，問：“你在看什麼？”

沈久久怔愣了下，忙低下頭，伸出一根手指在長椅上瞎劃拉：“沒看什麼啊。”

“那你還看得那麼入神？”許臨生再問。

“沒有啊。”沈久久依然否認。

“是不是越看越覺得我特別帥啊？”

“啊？”沈久久茫然地抬頭，對上許臨生那雙滿帶戲謔的眼睛，立刻嫌棄地翻了個白眼，“除非我瞎了。”

許臨生點了點頭：“怪不得人說，愛情讓人盲目。”

“喂！”沈久久跳了起來。

許臨生還是一臉笑意懶散地坐著，抬頭望她：“不然，我怎麼會覺得你也挺漂亮呢。”

時間好像陡然靜止。

沈久久瞪眼望著許臨生，臉上原本的怒意還未來得及消散，而吃驚和說不明的害羞又轟然湧上來。

一時間，即便是她素來表情豐富，也還是覺得臉上的肌肉有點不夠使。

還有，這手這腳，該怎麼擺呢？

沈久久好像被人點了穴，木偶一樣僵在原地。

罪魁禍首許臨生卻一臉的平靜坦然，好像剛才說的不過是句“你吃飯了嗎”。

他伸手把她往身邊一拉：“站著幹嘛，坐下。”

沈久久被拉扯著挨著許臨生一屁股坐下，跟他碰觸到的那半個身體都好像“騰”地一下燒了起來。

她忙低下頭，舔了舔嘴唇，又舔了舔嘴唇。

許臨生笑了，問：“你的唇膏那麼好吃嗎？”

沈久久呆呆地張嘴：“啊？”

許臨生突然傾身上前，兩人幾乎鼻尖碰著鼻尖，他原本就略低的聲音此時又沉下去了幾分：“要不，給我也嚐嚐吧？”

“騰”地一下，沈久久的臉好像瞬間變成了一個沸騰的大鍋爐。

她又舔了舔嘴唇，在許臨生灼灼含笑的目光裡，從兜裡掏出一管唇膏遞過去。

“那，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