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搶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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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文搏提著根纏黑布紅繩的鋼棍十分引人矚目,但是他一身武館的打扮讓人又有幾分理解,倒是私下裡打聽哪家武館的武師如此高大雄壯。

文搏從不管這些閒言碎語,腳步輕盈,他還怕槍桿子傷著別人,一直都是豎著一手拿住。路上走街串巷,也不看周圍風光,就是埋頭直走,很快到了津門南郊的李之芳住處。

不等文搏敲門,裡頭就有人探出半個身子,兩眼直直的盯著他。

正是上次見過的李之芳。

文搏剛要打招呼,突然想起自己除了根槍桿子外兩手空空,來拜訪老人都不記得帶禮物,實在有些疏忽。沒辦法,文搏這人一想著關於武學的事就容易忽略其他。

好在李之芳也不在意那些,他這人有些孤僻,招招手讓文搏進來。

文搏跟他打過招呼,好奇的問道:“李先生,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李之芳沒回答,抬眼看了下那長達三米豎著的大杆子。

好吧,不用他說文搏也明白了,就算在院子裡也能看見一根鋼棍在外頭靠近,難怪李之芳會出來檢視。

等到進得院子,裡頭曬著的蘿蔔還沒收,倒是李書文老前輩這會兒躺在一張竹編的躺椅上曬著太陽,聽見文搏前來也不睜開眼。

文搏皺起眉頭,他剛剛進來之前聽見的是兩個人腳步聲,以為是李書文老爺子在活動,可是明明人家是躺著的,難不成聽錯了?

不過文搏也不多想,畢竟自己前來拜訪,沒必要管那麼多閒事。

文搏拱手問候,他也大致摸清楚了這位暴躁老人的性子,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就說道:“李前輩,是我文搏,此來有事請求。”

李書文聽見這話,方才睜開一隻眼,也不看文搏,就盯著那杆大鐵棍子一眨也不眨。

過了半晌,他才把視線轉向文搏,帶著點笑意慢悠悠的開口道:“還行,這是三十斤還是四十斤吧。”

“您老好眼力,確實三十來斤重量,具體我也沒稱過,倒還順手。”文搏把槍桿橫放,握在手裡演練了一番,又是一陣嗡嗡作響,在場的剩下兩人都是練槍的行家,不會像翁師傅那樣一驚一乍。

兩人也不急著提文搏有什麼事,反而對這鋼的槍桿興趣濃厚。

“精鋼打造的?看這色澤不像鐵。”李書文年紀雖然大了,眼神依舊銳利,開口問道:“不知哪家鐵匠鋪有這好手藝,兩天功夫就做好了,就是短了些。”

文搏直言不諱,“大沽造船廠裡的造槍的原料改的,所以長度沒辦法只能這樣。”

這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李之芳還在想你這本來就是一把槍,為什麼還說造槍的原料改的。倒是李書文恍然大悟,心裡頭感慨了一下自己思維到底還是老邁了,沒想到工業產品這一掛上去。

“好材料,剛性十足,年輕人使這槍很好,就要有這股子寧折不彎的勁頭,別學人玩什麼藏刀於身的把戲。”知道了槍桿子來歷,李書文靠著竹椅,話裡說的好像是槍桿,又好像說的是人。他睜開雙眼看向文搏,腦海中想著是自己年輕的模樣。

文搏聽見這話,懂了李書文的意思。自己這幾天氣勢收斂沒了上次來時那股鋒芒畢露的味道,在脾氣火爆的李書文看來這反而折損了文搏的銳氣,所以出言批評。

但是這種心態的變化對於文搏來說倒是無礙,他從沒忘記自己是個喜歡練武喜歡打架,心裡藏著利刃的武夫,外表的溫和模樣是為了更好的跟身邊人相處。否則常年如刀一般鋒芒畢露,就連耿良辰都不敢跟他調笑了。

那樣下去,不說武學最後能到什麼境界,自己的精神狀態和心理就得出問題,會越來越極端,可能功夫練成了,人也瘋了。

演練一陣,心中甚是暢快,文搏的銳氣逐漸浮現,那種躍躍欲試想找個人來跟他打上一場的感覺再次讓李書文感受到。

李書文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指向一直在旁邊沉默的李之芳,說道:“你跟他搭搭手,用那根赤楠的。”

隨著李書文一句話,像是隱身了一般的李之芳動了起來,輕巧的越過文搏身邊走到牆角,在眾多的長杆當中挑選了一根顏色發紅長約丈八的大槍桿子,也就是接近三米五左右的長度。

文搏見著李之芳要跟他動手,心中頗有些驚喜,雖然他早就看出這人身上有著武藝。現在能和他交手,倒是可以見識一下李書文傳人的實力。

兩人走到院子中央,周圍還未收攏的蘿蔔依舊散落腳邊,兩人渾不在意,各自選定一個方位,隔著五米左右,先用槍頭互相接觸一下表示行禮,隨後紛紛落位,對峙不動。

李之芳沉得住性子耐得下心,他的槍法風格也跟他這個人一樣有著一種木訥呆愣的味道,正是這風格讓文搏有些不好對付,因為李之芳守得太穩,一點破綻都沒露出來,整個人就像一頭獠牙對外的大象,看似穩重,可你一旦進攻就會被他戳出幾個大洞。

兩人對峙間,李書文還是老樣子,靠著椅子半眯起眼睛,他的注意力不在兩人身上,倒是盯著腳下的曬蘿蔔,好像生怕蘿蔔被人踩壞了一樣。

蘿蔔堆裡的兩人都不說話,就連呼吸都變得非常小心,而文搏的五感敏銳勝過往昔太多,趁著李之芳守住槍勢並不進攻,再一次確定了這院子裡只怕有別人,

但是文搏此時一心放在跟李之芳的交手一事上,並不管那許多,他腳步稍微挪動就發現四周都是干擾,並沒有給他很多移動空間,李之芳這風格以不變應萬變頗有些門道。

於是文搏決定主動出擊,雖然他拿到這根精鋼的槍桿時間很短,可是發自內心的熟悉感卻讓他覺得親切,彷佛這根槍桿就是為了他設計而出的。

這不奇怪,文搏親自選定的重心和尺寸,要是再不順手那就沒救了。

說回場上,文搏不管李之芳如何防守,將槍桿子一挑,出手就毫無餘地,一招撥雲見日左右橫打點向李之芳握槍雙手。

李之芳不為所動,他手裡杆子比文搏長上半米,隨意一撥就能開啟對手攻勢。

可是雙方剛一接觸,李之芳就心下大駭,原本他還覺得自己高估了鋼鐵槍桿的分量,已經用上了八九成力氣拿住對方槍桿。然而碰上文搏的鐵杆子之後,李之芳手中赤楠杆子大震不止讓他虎口劇痛,一時幾乎拿捏不住兵刃。

不怪李之芳判斷失誤,大槍對練非常考驗雙方的膂力,任何一方力量不足就會被對手帶偏節奏,手中槍桿子落入對手的掌握當中攪上幾下就失了控制。

這下李之芳就要成了紙湖的大象,他情知不能如此,好在神槍李常年累月的親自調教不是虛的,李之芳危急之時不再試圖拿槍卸力,把牙一咬反倒是硬打直衝,槍桿子在他手裡微微一震藉著文搏碰撞的力道彈起老高,正如獠牙上指朝著文搏面門刺去。

本來這一招算不得妙招,因為文搏反應敏銳勢大力沉,隨時可以使個青龍獻爪單手持槍打李之芳握槍手臂。

可李之芳的杆子佔著長度優勢,文搏肯定會先中招。

於是文搏使了個攔槍,把槍往左邊一卷就要化去李之芳的突刺。

李之芳不敢讓文搏的鋼鐵長杆再一次碰到自己的木杆子,只得招到半路就硬生生後退半步撤回招式。

文搏得理不饒人,一槍跟上,三十多斤重的鐵槍在他手裡渾若無物,劃出槍圍將李之芳上半身籠罩在裡頭。李之芳還是不敢硬擋,他跟文搏槍桿一觸碰就知道對方力道大得驚人,自己一身本事根本使不出來。

什麼拿攔扎,一旦碰上,槍桿子不是被打斷就是被纏住落入對方節奏裡頭不得逃脫,所以無奈之下束手束腳,只能竭力避開文搏的槍頭,不斷試圖突破對方槍圍。

呼呼的破空聲響徹整個院子,看似激烈卻一直無法觸碰到彼此,文搏不斷搶攻,李之芳卻不敢接觸只能後退躲閃。

“停下吧。”隨著李書文打了個哈欠,喊出了這句話,比武的兩人像是有默契一樣同時停手。

“你這小子,真是祖師爺賞飯吃。”李書文不看站在一旁臉膛發紅喘著粗氣的李之芳,反倒是手裡拿著一根蘿蔔指向文搏,“我本來想著讓你拿鐵槍是發揮氣力優勢,一力降十會,只管硬扎硬砸就能勝過大半武者。可是你力氣超乎我的估計不說,對於槍法也有種靈性,這麼沉的兵刃還能使得輕靈,這就很不容易了。”

李書文不吝讚美之詞,文搏前後不過兩天的變化讓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李前輩謬讚了。”文搏氣息均勻臉色如常,他搖搖頭,對自己這次比武有些不滿。重槍導致雙方接觸時文搏大佔優勢,但是李之芳基本功紮實一心想逃不願角力讓文搏一時間也難以捕獲對方槍身,長了半米的距離讓文搏沒法順利突刺這個缺點還是狠難受的。

“如果這樣也就罷了,我覺得你小子有能耐在於就算這樣耍槍桿子都沒踩著我的蘿蔔,太不容易了。”李書文這才說出心裡話,難怪手裡拿根蘿蔔。

這時候李之芳才如夢方醒,臉色更紅,因為他低頭看向自己腳下,已經有好多曬乾的蘿蔔被踩出腳印,更多的蘿蔔被踢到遠處,甚至李書文手裡那根蘿蔔就是被他踢飛了才被拿到。

文搏同樣低頭看向腳下,他甚至都沒有分神注意這一點,只是腦海裡想著別踩著人家蘿蔔,身體就能在潛意識的操控下避開,顯示出文搏對於身體的控制已經到了很高的境界。

李書文微微撐起上半身,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又生氣了,拿著蘿蔔當做飛鏢一樣砸到李之芳身上,嚇得他趕忙躲閃。

“我平日裡讓你用大杆子轉車輪,你練了這麼多年結果都不敢跟他搭槍,練槍練槍,你練了個屁槍!”李書文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在裡頭,要知道李書文年輕時就以力氣驚人出名,能夠用槍桿子挑著八十斤中的車輪轉動如飛。

這功夫不光需要技巧,對於力量的要求也是極為可怕,槍桿子挑著車輪是個費力槓桿的模型,還要輪轉如飛更是加上了離心力,如此算來手裡沒有千斤力量根本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但是到了李之芳這一輩,雖然練武不曾懈怠,可是天賦這東西沒辦法,明明李之芳比李書文高大許多,力量上反而比不上現在的李書文。

李書文有些嘆息又有些驚喜,天賦這東西就是這樣無情,哪怕是他功夫練到極處,也沒法幫李之芳變成文搏那樣的體魄。

嘆息是自己李家的槍術只怕難以傳承下去,雖然在南邊的次子也學了槍,但是一身能耐估計沒學過去一半。而李之芳為人可靠老實,學武天分就更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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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喜則在於臨到老了還能碰見文搏這等大才,這讓李書文愈發期待一個月後的那場決鬥,同時起意將自己的槍術完整的傳給文搏。

不過李書文不急著開口,先是問道:“你說有事情拜託我,先說說看。”

“我前天碰見個年輕人,自稱一線天,稜角臉留兩撇鬍鬚,個子比我矮半個頭,拿著把剃刀。”文搏先是描述了一線天的容貌,然後說出了自己的請求,“我跟練關外的馬三有一場奪魁比武,需要一個陪練,就想到了一線天。”

“一線天?”李書文臉色先是一僵,又馬上露出嘲笑神色,老人家咳嗽兩聲壓抑住笑意,又靠回了椅子,說道:“我知道是誰了,但是這事我得問問他的意見,你明天再來我給你答覆。”

說完,李老爺子就做出送客的姿勢,可文搏還沒說完,趕忙說道:“我不光是想讓他做我陪練,我還想讓他當我徒弟!”

這話一說,院子裡額外的那個人似乎露出了一絲破綻,落在文搏耳朵裡就是有人呼吸突然急促了些許,他目光掃過四周,心裡有了猜測。

連一直毫無表情的李之芳聽見這話,都差點面色扭曲,只是李之芳為什麼面容古怪不知道,李書文倒是心說巧了。

剛剛一線天那小子故意躲起來就是不想見你,現在正藏在院子裡聽你說話呢。再說我還想收你做徒弟,你又要收我的徒弟當徒弟,那我們怎麼論輩分?各論各的嘛?

李書文怎麼想的文搏並不知道,他解釋道:“我在中州武館當了首席也有一陣子,想著要收徒弟了,這首徒不能隨便找一個,一線天算是我當下最中意的。”

“那小子學了宮老頭的八卦掌,又從我這學了八極拳,槍法拳法我這裡有,刀法腿功宮老頭也不藏私。你要搶我徒弟,可以!但你有什麼能教他的?一膀子天生神力嗎?”李書文靠在椅子上,老了也依然壓不住火爆脾氣,立馬嘲諷到。

不是他瞧不起人,文搏確實根骨非凡,但是天賦這東西又不能給別人,他想不出一線天有什麼必要跟文搏學功夫。

“我的摔跤、擒拿此世沒見過敵手,這算不算能教的?”文搏同樣驕傲,開口就說出了李書文不能否定的理由。

“你能打死鄭山傲,聽說摔跤就佔了大半功勞。鄭山傲的摔跤能耐我是認的,前清宮裡善撲營出來的苗子,又跟眼鏡程練的八卦掌,爛船也有三斤鐵。倒是擒拿功夫我見得少,不過你既然敢叫蟒形,只怕對這門功夫信心還勝過摔跤。”

李書文沉下心一想,無奈的搖搖頭,文搏提出的這兩門功夫的確了得,李書文自問就算年輕巔峰時候也不敢說摔跤能勝過文搏,這東西跟力量體格相關性極強,就文搏這體魄,角力確實誰也不怕。

擒拿這項就比較難說,李書文雖然會幾手擒拿功夫,但算不得此中高手,或者說這年頭就沒幾個以擒拿出名的。只能根據文搏的過往進行判斷,當做文搏確實有兩把刷子。

這樣一想,文搏確實有獨到之處,不敢說做個開山立派的大宗師,但是開館授業絕對沒問題,難怪他有自信教一線天。

想到這裡,李書文猶豫的心都動搖了,可是文搏話沒說完,繼續說道。

“這力氣我也能教,不敢說讓一線天到我這水平,但是就我上次看到的樣子來說,一年下來他力氣翻個一番應該沒問題。”

這話一說,李之芳都有點變色,李書文老爺子向來直來直去,差點又撿起一根蘿蔔砸了過來。

“放什麼洋屁!他這會兒能拉得動兩百來斤石鎖,再翻一番你知道是多少嗎?”不怪李書文惱怒,文搏給的資料已經顛覆了這個時代武人的常識,就跟一百年前說人能飛一樣像是神話。

聽見李書文發怒,文搏也不急,但是謹慎的更正了自己的判斷,“是我大意了,現在他能拉個兩百多斤超過我的預期,一年後確實很難翻一番。”

看到文搏知錯能改,李書文剛想誇他一句,就聽見文搏繼續說道;“估計得兩年功夫才能翻個一番,一年時間只夠提升百來斤力氣。”

這話一說,卻聽見屋子裡突然傳來一陣東西跌落的聲音,頓時把李書文想要罵人的話憋了進去。

“啥動靜?”文搏明知故問。

看到老爺子不願意說話,李之芳只好硬著頭皮解釋,“可,可能是老鼠。”

“哦,你這老鼠,能拉多少斤石鎖?”文搏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大夥都懂了,卻沒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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